第484章
“項羽,你……”
他做決定是依靠感性,而非理性,這是范增最大的無奈。
項籍卻止住了范增:“計謀籌算,亞父之長也,然戰(zhàn)場搏殺,籍至長也。夫戰(zhàn),勇氣也,在西河時,我軍退了,從此一退再退,從關西退回關東。今日若坐視滎陽淪陷,棄而不救,只怕士氣將更加低落,連楚人里邊,都將分崩離析,有什么資格,讓彼輩追隨我拼死一搏?”
“故滎陽可以放棄。”
“但鐘離眛,籍必救之!”
他的言語斬釘截鐵:
“我至少,要試一試!”
第0993章
骨鯁之臣
對項籍來說,退讓是一件艱難的事。
在他看來,昔日強大的楚國,就是在不斷退讓中滅亡的,春秋之際的楚,何等威風霸氣,不斷的進取,使楚從不足五十里的子男之國,一躍成為地方五千里的巨無霸。楚莊王不鳴則已一鳴驚人,率師問鼎中原,霸業(yè)從大江以南一直延伸到大河邊上,楚以一己之力與諸夏抗衡!
但國力總有中衰的時候,盡管進入七國鼎立時代,楚國成了轉身困難的老大帝國,但直到楚懷王繼位,才開始走向衰敗,楚國在于秦的交鋒中不斷受挫,他們開始從漢中、丹陽退卻,從那之后,便一發(fā)不可收拾,一路敗退,丟了鄢郢,丟了黔中,丟了陳郢,最終淪亡。
在項籍看來,范增的謀劃倒是好,以空間換取戰(zhàn)機,放棄難以防守的韓、魏等盟友土地,引誘黑夫進入楚國腹地,不斷分兵駐守所占之地,最終用一場防守反擊扭轉頹勢。
但這過于想當然了,若黑夫不急于冒進,而是穩(wěn)扎穩(wěn)打,用半年甚至一年時間來消化韓、魏,慢慢絞殺河北的趙國,再征召數(shù)十萬大軍對付楚國,那時該怎么辦?
楚國將四面受敵,再無盟友,陷入無窮的困境,徹底成了被大蟒扼殺的猴子。
所以能不退,便不可退,這次的滎陽之戰(zhàn),看上去確實是黑夫布下的陷阱,但又何嘗不是他們改變戰(zhàn)局的良機呢?
項籍也沒有莽撞到要直接去滎陽與黑夫主力相抗,而依然采用了“圍魏救趙”的辦法。
“秦軍主力在鞏縣至滎陽之間,又分兵至河內,而洛陽及后方空虛,多為民夫、新卒,還有不少糧秣屯于各倉�!�
項籍的目光定在楚國得而復失的河洛之間,從陳郡過去,鄭地,也就是潁川郡是必經之路,而潁川與洛陽中間,有三座山系阻隔。
在地圖上,從北到南,項籍一一點出了這些障礙。
“太室山(嵩山)�!�
“箕山。”
“還有崆峒山(西泰山)。”
三條山系的連接并不緊密,這便出現(xiàn)了三道隘口通途。
“一條是太室山與大河相夾的滎陽、成皋道�!�
這條道路是秦軍從洛陽東出的首選,所以才如此迫切地爭奪滎陽。
“第二條乃是轘轅道,太室山與箕山中有狹窄谷道,此乃陽翟通往洛陽的捷徑要沖,于鄂嶺坂有轘轅關,本為韓國所有,一月時為秦軍陳嬰部所奪……”
若楚軍進攻這兩條道,都將陷入以寡敵眾的困境。
但還有第三條,那便是更加寬闊的汝水道。
經過潁川,沿著汝水北上,取食陽翟之糧,項籍當年亡匿時的好友鄭昌在那,作為“韓相”。
“我軍只要擊破身在郟縣的秦軍吳廣部,就能從汝陽進入伊水上游,擊新城、伊闕,燒黑夫糧道,威脅洛陽,則其兵必回援,身在梁地的仲父可將諸縣公支援滎陽,不但能救下鐘離眛,甚至能保住滎陽不失,讓中原的韓魏盟友們明白,秦并非不可戰(zhàn)勝!”
范增并不看好這方略:“汝水上游有廣城澤,方四百里,土地潮濕,遮蔽涂道,大軍可不易通過。”
項籍卻不以為然,在他看來,一切軍事上的奇跡都是需要人去主動創(chuàng)造的,絕無一味退守卻能贏的道理:“正因如此,故秦軍防備不嚴,讓我軍有機可乘�!�
他有足夠的自信,能帶著大軍安然從洛陽撤離,甚至再冒險些,從黑夫未曾料到的后方,對其發(fā)動猛攻……
范增依舊憂心忡忡:“若大軍被黑夫調兵從南陽斷了后路,困在陸渾之地,該如何是好?”
他苦口婆心:“上柱國如今是楚國的頂梁柱,而不是一個沖鋒陷陣的將軍�!�
“我不陷陣,誰能陷之?”
項籍卻固執(zhí)己見,拔營西進的軍令便要頒布下去。
好在這時候,一封信的到來,徹底打亂了他們的計劃。
“不必去救了�!�
范增看完之后,好似松了口氣,又滿是遺憾,將這份沾血的戰(zhàn)報遞給項籍:
“滎陽失守,鐘離眛,降黑了!”
……
鐘離眛知道,項籍若聽說自己的作為,那雙重瞳里肯定會帶著不可置信,以及遭到背叛的怒火!
但他,也不求能得到理解,這一次,他要像多年前,混入秦國一樣,做一個孤膽英雄。
“鐘離眛�!�
聲音響起,審問他的人,是名為陳恢的秦吏,看向鐘離眛的眼神里,充滿了提防。
“我曾聞,項籍骨鯁之臣亞父、鐘離昧、龍且、周殷之屬也,你身為骨鯁之臣,鐘離縣公,為何卻要降?”
鐘離眛看了看身側四名隨時可以將他擊殺的衛(wèi)士,笑道:“我雖是項籍麾下戰(zhàn)將,但所得功賞,尚不如申陽、鄭昌這兩個庸碌之人,如今困守孤城,城內守卒卻被項籍調走大半,彼又獨令我堅守十五日,必是有小人害我……”
“秦軍數(shù)萬人已渡過汜水,斷楚軍甬道,將滎陽圍困得水泄不通,攻城器械樹立,城內士卒畏懼秦軍之天雷地火,惶惶不可終日,士無斗志,將也無戰(zhàn)心,外更無救援。我苦戰(zhàn)三日已是極限,與其城破之日數(shù)千人俱為粉末,不如早早開城,保全滿城將士性命。”
他終究沒做到堅守十五日的承諾,雖然這次秦軍沒有再動用在武關震驚天下的秘密武器,但只靠常規(guī)的飛石箭矢,就足以壓得滎陽守軍抬不起頭了。
在秦軍發(fā)動進攻的第三天,城門被擊破,再難堅持,當楚人打算拼死一戰(zhàn)的時候,鐘離眛卻忽然下達了投降的命令……
按照楚將戰(zhàn)敗后會自殺殉國的做法,鐘離眛是應該死的,但他卻沒有自盡以保全尊嚴,而是扔掉了武器,任由秦卒將他擒拿,并聲稱愿意歸降黑夫。
“歸降?”
陳恢冷笑:“汝南之戰(zhàn),項籍殺我兵卒過萬,又烹共尉,手段何等殘暴,軍中北伐舊部深恨楚人,不欲接受降者,你就不怕降后被殺?”
鐘離眛卻道:“我聽說秦軍在河北大破趙軍,趙國四萬卒得到周全,何況是我?我未曾參與汝南之戰(zhàn),更沒有殺害共尉,反倒是在多年去之前,結識過大秦攝政夏公,也算故人罷……”
這其中的緣由,在楚軍那邊都傳遍了,但在秦朝這邊卻鮮有人知,畢竟是關系到攝政早年不太光彩的一幕。
陳恢負責羽翼營情報的整理,是知曉一二的,他冷笑道:“我倒是聽說,你與攝政有仇�!�
鐘離眛笑道:“是一箭之仇還是手下留情,夏公自己最清楚,如今他執(zhí)掌天下權,而曾經為敵的故人為階下囚,難道就不愿見一見么?”
人在富貴得意時,總需要炫耀的對象,故人,最好是有過節(jié)的故人,無疑是最好的見證者。
“攝政日理萬機,豈有空隙見你這楚俘�!标惢直攘吮仁�,便要讓衛(wèi)士將鐘離眛帶下去。
“且慢!”
鐘離眛卻大聲道:“即便世人只以為我二人有仇怨,納我之降,對攝政也有利而無害�!�
“我曾聞,南陽郡守長史陳恢曾進言呂齮,夫有霸王之志者,固將釋私怨,以明德于四海,呂齮雖與其有些過節(jié),但如若投降,就好比送上門的千金馬骨,夏公非但不會為難,反當好生安置,加官晉爵,再大肆宣揚,希望諸郡效仿。”
“果然,呂齮降后,王賁舊部降者不計其數(shù),藍田一戰(zhàn),更多有人率先歸降,而那位陳長史,也頗得信任,得以位列朝堂,今日更居高臨下,審訊起我來了�!�
鐘離眛看著陳恢:“楚人愿意追隨項籍,無非是害怕夏公秋后算賬,見與夏公有一箭之仇的鐘離眛得活,且得厚賞,必爭相投靠,一如當年武關、藍田之事也。”
“我既能做項籍的骨鯁之臣,也可做夏公的馬骨!”
陳恢默然良久后,卻忽然哈哈大笑起來:“好啊,好一個‘骨鯁之臣’!”
“也罷,留或不留,見或不見,還請稟報夏公定奪罷!”
游說呂齮,是陳恢的得意之作,鐘離眛這一番說辭,倒是有些說服他了,沉吟之后,讓人看好鐘離眛,便起身離去。
鐘離眛知道,陳恢肯定是不敢擅自做決定,去找其主人去了。
鐘離眛舒了口氣,該做的都已經做了,接下來便全看天意。
若黑夫下令處死他,他將背負貪生降秦的罵名,就此結束這一生。
但鐘離眛不后悔,他想搏一搏,靠自己一個人,為楚國爭取最后的希望!
“許多人問我,當年若是在安陸殺了黑夫,今日情形,是否會完全不同�!�
“我不知,但我卻知曉,如今黑夫若突然死去,這天下局勢,必將天翻地覆!”
勝利者將因黑夫沒有完美的繼業(yè)者而分崩離析,各自為政,落敗的楚趙等國,將重新贏得機會。
鐘離眛的投降是真,也是假,他明白,短期內自己是找不到機會的,這需要長期的潛伏與經營,贏得黑夫信任,最終找準機會,進行致命一擊!
縱觀黑夫的所作所為,他認為,黑夫的確需要一個楚系的降將……
“士為知己者死,項氏三代人待我不薄�!�
“我愿以身為利劍,做那刺慶忌的要離!”
這就是鐘離眛的計劃,他的賭博。
如此想著,三天三夜苦戰(zhàn)不眠的鐘離眛即便渾身是傷,被縛住雙手,卻依然將頭頂在墻壁上,竟就這么睡了過去,一時間這囚室內鼾聲如雷,讓里里外外幾十個衛(wèi)士嘖嘖稱奇。
“這楚囚,真奇人也!”
夢里依然是金戈鐵馬,是鮮艷的楚軍赤旗,項燕將軍還活著,自己也還年輕,有只身進入敵國的勇氣,楚國人才濟濟,楚人驕傲而自信的生活……
夢終究是夢。
也不知睡了多久,也許是一刻,也許是幾個時辰后,陳恢讓人拍醒了鐘離眛,皺著眉對他道:
“走罷,夏公,要見見你!”
第0994章
了斷
鐘離眛被帶到成皋關府中時,黑夫正站在庭院里射弩。
射的是一個吊在樹上的假人,黑夫一身勁裝,手持式樣古舊的秦手弩,每每發(fā)矢,都正中五十步外假人要害,或頭,或胸,或腹。
當然,也偶有射中腿腳的。
在陳恢稟報人已帶到后,黑夫放下了手弩,轉過身,看到被衛(wèi)士用繩索緊緊縛住,甚至還拷上桎梏,使其難以動彈的鐘離眛。
鐘離眛被按在地上,黑夫走近跟前,蹲下身子來,仔細端詳他的容貌,看了良久后嘆息道:
“果然是你啊,那個十八年前,從我手里逃走的賊人,縱然披了甲,蓄了須,我還是認得出你�!�
他指了指身后插滿箭的假人:“要射中腿腳,可比射中胸腹難多了,我說得對罷,敖……不,應該是鐘離眛,當日若非你箭下留情,這世上,便沒有什么夏公了。”
鐘離眛仰著頭道:“我也認得出你,當年的黑面亭長,曾狠心將盲山里百余人繩之以法,卻為了幫一個無辜受過的公士,白送了他四千錢,我殺人欲歸楚國,卻被你抽絲剝繭,通過蛛絲馬跡查了出來,在此之前,我從未見過如此精干的亭長�!�
黑夫頷首:“我在那之前,也未遇到過你這么難纏的毛賊�!�
二人旋即默然,似是陷入了回憶,十八年前的安陸山林,秦楚邊境,那忘我的追擊,警匪驚險的交鋒,以及生死一瞬的恐懼。
鐘離眛哈哈大笑起來,黑夫緊隨其后:
“還是當年好啊,我雖是最卑賤最低微的秦吏,區(qū)區(qū)亭長,只管捉賊除惡,辦案查案,保十里平安,卻過得很充實�!�
就是這樣的他,卻被這個時代一點點,推到了最前沿。
沒法子,不做弄潮兒,就只能被潮頭打落,變成簡牘上的一個簡單的名:黑夫。
而給他警醒的,恰恰是鐘離眛的那一箭!
“你那一箭,我在汝南渡口還回去了,那帶傷逃走的楚騎從,是你沒錯罷?”
鐘離眛道:“確實是我,夏公倒是毫不留情,恨不得將我擊殺�!�
黑夫攤手:“這分明是當日你離去時說的,說秦楚當在不久后交戰(zhàn),你我在戰(zhàn)場上,或許還能再會!屆時,便各自以兵戈作為問候罷,我可是記得清清楚楚!”
鐘離眛頷首:“確是如此,知道鲖陽之戰(zhàn)是公所為,我倒也心服口服了�!�
惺惺相惜,這大概是鐘離眛當年沒有直接殺他的原因罷,自詡為士,也承認對方是“士”。
就這樣,黑夫坐在階上與之對話,聽上去還真有點像故人相見,其樂融融。
如果不是一個高坐階上,一個淪為階下囚,緊緊綁著繩子的話。
鐘離眛被綁久了,手腕破皮,血流不暢,難免齜牙咧嘴,黑夫玩味地笑道:“你莫不是想說,縛太急,乞緩之?”
“確實縛之甚緊�!辩婋x眛舉起沉重的桎梏:“可否松一松?”
黑夫卻絲毫沒有放他的意思,打趣道:“縛虎不得不緊,更何況,這是遲了十八年的法網,你且先受著罷,還有……”
黑夫看向陳恢:“我聽說,你欲降我?”
鐘離眛道:“夏公也看到,項氏不救,我堅守孤城多日,自問亦不負項氏,既然攝政寬容大量,不記恨當年一箭之仇,更能釋我麾下數(shù)千人,鐘離眛愿降!”
黑夫笑道:“好啊,良禽擇木而棲,這話許多人來投靠時對我說過,但你……鐘離眛!”
他收斂了笑容,指著鐘離眛道:“我偏偏不信,當年為了楚國能孤身潛入秦境的鐘離眛,亡國十余載一直四處奔走謀求復國的鐘離眛,會投降!”
鐘離眛矢口否認:“夏公,我是想讓楚國早日遠離戰(zhàn)禍�!�
“夏公當記得,十八年前,以我的本領,隨時可以悄無聲息地逃走,為何拖到案發(fā)?還非要帶著其他幾個庸耕者一起走,甚至不惜以身為餌,為不會騎馬的六人爭取時間?實際上,他們不是楚國細作,只是在楚國活不下去的普通庶民�!�
“當初我混入這些楚國逃民中間過江,隱藏身份。到秦國后,眾人才發(fā)現(xiàn),并沒有傳聞中的好日子,在秦或在楚,區(qū)別不大。身為邦亡之人,想要在異國受公平相待,何其難也,于是眾人便后悔了,想要逃回楚國去,那里雖然也好不到哪去,但至少是故鄉(xiāng),還有親人�!�
“我一個人離開,自是不難,但若棄他們不顧,事后被發(fā)現(xiàn)了,眾人皆要連坐服刑。我不愿讓他人為我受累,便想賄賂里監(jiān)門,為吾等偽造驗傳,誰料他卻中途反悔,我不得已殺之……這便是那起案子的緣由�!�
“我當年為了救六個楚人,寧愿犯險�!�
“今日也是為了救城中數(shù)千人,而甘愿不戰(zhàn)。”
“明眼人都看得出來,天下局勢已定,楚國數(shù)百萬生民何辜?項氏自取滅亡,但楚人,不必為之陪葬!”
“故我愿降于夏公,夏公所患,不過是楚人怏怏不服。攝政與我的仇怨,楚人皆知,若攝政能釋我,則楚人自覺不必遭報復,自無抵抗之心,我愿為攝政招降楚臣,如此,則楚不難定也!”
這半真半假的肺腑之言,黑夫似乎有些動容:“聽上去不錯�!�
“但鐘離眛啊�!�
他忽然又笑道:“你這樣做,當真是看明白了形勢?還是說,你依然執(zhí)迷不悟,想要通過這些話語,在我軍中站住腳,慢慢取得我信任,最終靠刺殺我,來為楚國贏得茍延殘喘的時機�。俊�
“你是想做從背后刺殺慶忌的要離�!�
“還是潛藏在秦宮里,刺殺始皇帝的高漸離第二?”
……
隨著黑夫的忽然翻臉,鐘離眛再度被侍衛(wèi)按倒在地上,臉緊緊貼著地面。
“我知道你的打算。”
這會,黑夫是真正的居高臨下了,指著鐘離眛道:
“你這樣的人,我見過太多�!�
“比如高漸離,十年前,他被熏瞎了眼睛,作為宮廷樂官,但仍然不忘為荊軻和燕國復仇,我當日匆匆入宮,打算阻止此事,不只是為了護始皇帝,也是為了救他�!�
“不,不能說是救他�!焙诜驌u頭。
“我要挽救的,是秦始皇帝對六國之民愈來愈深的忌憚歧視!”
“但我遲了,高漸離的筑拋了出去,砸碎的不只是那筑,還有始皇帝善待六國的最后期望。從此以后,始皇帝再不親近六國之人,甚至想依靠戰(zhàn)爭,將六國青壯在海東,在嶺南消耗掉!”
好好的大一統(tǒng),也變成了十多年的停戰(zhàn)。
“高漸離以為他自己的所作所為,不負荊卿,不負燕人,世人也皆贊不絕口,以為是大勇之人啊�!�
“可在我看來,他卻做了大惡事!”黑夫咬牙切齒。
“你也一樣,站在楚國角度,汝大可自詡為孤膽英雄,但在我看來,卻是欲害天下陷入萬劫不復的惡徒!”
鐘離眛貼在冰涼的地面,冷笑道:“我本無此意,但沒想到,公竟怕死至此?這便是要一天下的英雄?”
“大膽!”
陳恢斥責,黑夫卻讓他退下,留著幾個衛(wèi)士即可,他接下來,要跟鐘離眛,這位故人說幾句發(fā)自肺腑的話。
“是否英雄,不由你我來定,而由史書來定,由后世之人來定�!�
黑夫讓人將鐘離眛提起來,讓他站直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