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6章
碧書便立馬回擊道:“李家同秦家素來井水不犯河水。我家太子妃有什么需要報仇的?實在是不知道李小姐在胡說些什么�!�
李秀蓮立即反駁道:“她肯定是知道了!她定是知道駙馬同李家勾結,害死她父親的事情了。”
此言一出,頓時在場所有的人都震驚了。
秦姝落縮在袖中的玉指緊握成拳。
果真是這樣。
她便知道,
李家同西南一帶的人定是有勾結,才會導致父親有去無回。李家如此對待父親,
定是當初恨極了姑父曾投靠太子,導致自己弟弟慘死,
所以想要報復在他身上。
更有甚者,
便是沒有當初的江城水患一事,
只要她秦家踏上了太子的這艘船,同太子捆綁在一起,
李家想穩(wěn)住他半天下的地位,必定會不斷地削除太子勢力,而秦家身為太子妃的母族,
怎么會有一個好下場。
說到底……是她的這門婚事,
將整個秦家都帶上了一條不歸路,
給父親和母親惹來了無妄之災。
秦姝落眼眶發(fā)紅,
總有一日,
在場所有的人都得下去給她父母陪葬。
太后也是忙大喊道:“你住口!”
偏李秀蓮已然瘋魔,還在眾人之間瘋狂大喊道:“姐姐,姑母,
秦姝落就是沖著咱們家來的!她就是想給秦敬方報仇!救我啊,
若是不救我,下一回定會是你們,
是父親,
整個秦家都會毀在她手里的!”
“你住嘴!”身后忽然傳來一道沉悶的聲音。
秦姝落抬眸,只見一個一身官服,
面容嚴肅的中年男子大步走了近來。
可不就是首輔大人李玉坤,身后還跟著他的兒子李成俊。
皇后見兄長來了,眉間頓時舒緩了不少。
永嘉帝唇瓣緊抿成一條直線,今日壽康宮一事,他一直坐鎮(zhèn)在此,想不到李玉坤還是知道了消息。
看來這宮里倒真是千瘡百孔了。
只見李玉坤氣勢十足地行禮,“見過陛下,陛下萬歲萬歲萬萬歲,太后娘娘,皇后娘娘�!�
李成俊也跟在他身后行禮。
永嘉帝沉默了片刻,轉動著手上的扳指,半晌才淡聲道:“起來吧。”
“謝陛下。”李玉坤回道。
李秀蓮抬眸看見自己的父親來了,她對李玉坤還是存在著本能的害怕的,此時此刻也不敢再胡言亂語,只是臉上還掛著尚未干涸的淚痕,頭發(fā)也散亂得不成樣子。
她跪爬到李玉坤的身邊,抓著他的衣擺,驚慌害怕又小心翼翼地低聲喚道:“爹,救我!救救我!”
只見李玉坤直接一腳將李秀蓮踢開兩三步遠,她捂著胸口趴在地上,就像是路邊瀕死的野狗一樣狼狽,半天都疼得爬不起來,也說不出話,唇邊還溢出一絲鮮血,將她唇色染得血紅。
秦姝落瞳孔微縮,這李玉坤倒是一如既往的心狠啊。
他看都不看自己女兒一眼,便回稟道:“小女自朝云觀回來之后,便一直神志不清,瘋癲失態(tài),不曾想今日竟然沖撞了太子妃。實在是微臣教女無方�!�
秦姝落眼眸微瞇。
瘋了?這李玉坤可真是會找好借口啊,寧愿把李秀蓮說成是一個瘋子,也要保住她。
“只是……”他話鋒一轉,又看向永嘉帝和太子,神色誠懇道,“瘋癲之人的話實在當不得真,還望陛下和太子看在微臣這張老臉的份上,顧念她神智失常,聽憑責罰。”話落,李玉坤便跪地行了好大一個叩首禮,聲音哽咽至極。
秦姝落咬緊后槽牙,好一招以退為進,一邊訴說著自己勞苦功高,講著李秀蓮是神智失常的瘋子,另一邊又給足臺階,聽憑責罰。
如此一來,永嘉帝便是念著李玉坤的面子上,也會留她一命。
秦姝落心口嘔得出血,留她一命,那誰來給她的孩子一次機會��?
她悲從心中來,頓時眼淚便撲簌簌地落下來,而后從無聲的哽咽很快就轉變成悲傷難耐的慟哭,她哀嚎道:“殿下,咱們的孩子……我的孩子啊……誰來給我的孩子一次機會啊……”
原是跪著的李玉坤眼底劃過一抹極其陰狠的暗色。
“殿下,我愿意拿我的一切來換,只求我的孩子能回來!”她哭得實在是傷心,啼哭不止,秦姝落一時間也分不清自己究竟是演的,還是真的為那個逝去的孩子傷心,只是她的心卻是實實在在地疼著。
“殿下……李家勾結駙馬爺謀害我父親不要緊,我自知瘋子的話不可全信,李家要同敬妃的四公主、六皇子結親也不要緊,他李家畢竟是我大庸朝第一大家�?晌腋怪械奶菏窃蹅兊谝粋孩子啊,他還那么小,才剛到我腹中,昨日我才能感受到他的胎動……”她一邊哭一邊訴說道,“今天他就沒了啊�!�
蕭洵看著她哭紅的雙眼,心中也是疼得如同萬箭穿心一般。
永嘉帝也是眉心緊皺,“誰說李家要同四公主、六皇子聯(lián)姻的?”
一旁的太后眉心一跳,此事可大可小,原是準備暗地里悄悄給辦了,趁著皇帝高興的時候說上兩句,便也不成問題,可如今……
秦姝落哽咽道:“便是今日李三小姐同臣妾說的……”
“當真有這樣的事?”永嘉帝寒聲問道。
“回陛下,小女乃是瘋癲之人,說的話不能信啊!”李玉坤堅定道,“此事定是她臆想出來的!”
一旁的太后也適時開口道:“首輔大人說的是,公主和皇子結親這樣的大事,豈是她一個小小的女兒家說了算?這蓮丫頭已經(jīng)瘋了,陛下何必同一個瘋子計較�!�
“父皇,好好的一個人怎么說瘋就瘋了呢�!鼻劓淅^續(xù)哭道,“分明方才都還能好好說話的人,便是李大人一說就瘋了�!�
李玉坤咬牙,回道:“實在是老臣教女無方,原以為不過是小病,未曾放在心上,可她今日頻出癔癥之言,還沖撞到了太子妃,老臣也不能再自欺欺人了,還請陛下責罰!”
永嘉帝閉口不言。
倒是蕭洵回頭斥道:“子不教,父之過。李首輔既然知道自己女兒是瘋子,就不該將她從朝云觀接回來,如今既是接回來了,又傷了人,可見教女無方,確實是李大人之過。”
李玉坤被他如此斥責,眼角抽搐了一瞬,面色尷尬了一秒,而后立馬恭恭敬敬回道:“殿下說的是。老臣回去之后,定會對這孩子多加管教。”
蕭洵扯了扯嘴角,“是啊,李大人當然要對這孩子多加管教,只是朝中事務繁忙,李大人又愛女心切,管教一個瘋子,恐是不容易,想來難以分心,不如這樣,父皇,請您準李大人三個月假期如何?”
秦姝落哭聲一怔,而后又繼續(xù)啼哭。
李玉坤也是一驚,這官員請假,朝廷素來是有嚴格規(guī)定的,一般病假也不過三個月,超過百天,便會被免官,官職由其他官員被遞補,若是三年,即便是再次回朝,也要重新去吏部報到,降級啟用。
他忙道,“多謝太子殿下關心,只是老臣身子骨還算硬朗,處理朝中事務和管教愛女并不相沖突。便不必請假了。”
別說三個月,便是三天,再回朝堂,這風云變幻,都不知道會是什么模樣。
到時候又豈能有他的立足之地?為了一個孩子,放棄他汲汲營營幾十年的首輔之位,那才是因小失大。
蕭洵又道:“李大人都自稱老臣了,可見眼下身子骨雖還是硬朗,年紀倒也是真的不小了,是該好好休息休息,頤養(yǎng)天年,給年輕人讓位了�!�
“這,老臣……呃,微臣惶恐,陛下明鑒,絕不是微臣想要占著這首輔之位不讓,只是……”李玉坤趕忙回道,可一抬眸,只見蕭洵似笑非笑地看著他。
永嘉帝也輕嗯了一聲,沉吟道:“太子說的是。倒是朕考慮不周,如今李愛卿也到了該頤養(yǎng)天年的年紀了�!�
李玉坤心頭一顫。
陛下這是何意,當真要讓他退了嗎?
太后也是瞳孔一緊,看來秀蓮說得倒是沒錯,今日不過是一場鴻門宴,對準的不是她,是她整個李家。
她朝皇后遞了個眼神,皇后便立馬道:“陛下,父親為官三十余載,一直是為朝廷盡心竭力,他是怎樣的官員,陛下是知道的,沒有功勞也有苦勞,倘若此刻讓他解甲歸田,恐怕朝中要有人說陛下卸磨殺驢了。”
聞言,永嘉帝一道冷眼掃了過去,李秀琬心下一冷,只覺得脊背發(fā)涼,便聽皇帝道:“你的意思是,朕是忘恩負義的小人?”
“臣妾不敢。”皇后立馬跪地,“只是外頭的言官恐怕會捕風捉影啊。”
李玉坤也趁機解釋道:“微臣雖然也想頤養(yǎng)天年,只是如今年輕的官員可堪大任者實在是少,先前朝廷又損失不少優(yōu)秀的官員,微臣輔佐陛下數(shù)十年,實在是不敢退下啊�!�
“本宮倒是聽說,李大人之子,在藍天大營屢立軍功,比大人年少之時還要出彩一些。可見年輕的官員大都如大人之子一般,青出于藍而勝于藍�!鼻劓浜鋈婚_口道。
倘若眸光能夠幻化為實質,恐怕此刻李玉坤當場獵殺她的心都有了。
他從未想過,一個女人竟然這般能哭,而且每回插嘴都直戳要害。
李玉坤額角青筋暴起。
這個女人,比她父親惹人生厭百倍!
他回擊道:“太子妃身為后宮之人,實在是不當妄議朝事�!�
秦姝落倒也不懼,同李玉坤對視一眼,這還是她第一次和李玉坤光明正大地對上。
不過眨瞬之間,她的眼眸之中便匯聚了無數(shù)水霧,眸光盡顯委屈之色,好不容易消退的哭聲,此刻又續(xù)上了,她抓著蕭洵的胳膊,哽咽著道:“妾身只是想,若是咱們的孩子也能如李大人之子這般出色,臣妾便心滿意足了。”
“可是咱們的孩子……”她想起孩子便又痛哭流涕,聲淚俱下道,“殿下,父皇,我的孩子……”
這下不止是李玉坤,就連永嘉帝,太后等人都被她的哭聲吵得頭疼了。
永嘉帝沉聲道:“好了!”
秦姝落的哭聲戛然而止。
永嘉帝面色鐵青,又不忍心再訓斥一個剛失去孩子的母親,嘆了口氣,道:“朕知道你心中委屈�!�
他捏緊了手中的扳指,這孩子是洵兒的第一個孩子。
便只看這一遭,他也不能薄待了去。
永嘉帝抿唇,眸光森然地看著室內(nèi)所有人。
“李秀蓮殺害皇嗣,罪無可恕,念在其父勞苦功高的份上,死罪可免,活罪難逃,杖責五十,傷好后禁足朝云觀,任何人不得探視�!�
宮中杖刑三十大板就足以要人性命,五十大板,她一個弱女子如何能承受住這樣的刑罰,原本還在地上奄奄一息又抱有一絲僥幸求生的希望的李秀蓮,此刻直接一口氣沒上來,暈厥了過去。
可眼下也沒有人顧得上她了。
永嘉帝續(xù)道:“李大人操勞國事多年,也該好好休息休息了。待會兒行了刑,便領著孩子回去吧,這些時日你女兒的傷便由你照顧,你放心,朝中大事交給秋山也是一樣的,等她傷好之后,你再回來,如此也算是家國兩全�!�
“陛下!”等李秀蓮傷好那時他再回來,以林秋山的性子,定不會給他翻身的機會。
李玉坤心中亂成一團,竟是抬眸直視天顏。
“李愛卿。”這樣的處罰已經(jīng)算是法外開恩。
永嘉帝也是回視道,“你可別忘了,這是朕的第一個皇孫�!彼穆曇魳O冷極寒,似乎蘊藏著難以忍受的慍怒。
李玉坤被他的氣勢壓著,看來是半點回旋的余地都沒有了。
半晌,只得收回目光,而后沉沉道:“謝陛下隆恩�!�
他的頭觸地,那一瞬便感覺地板的涼意從額頭散發(fā)到四肢百骸,讓人渾身血液如同被寒冰凍住一般。
好不容易處置了所有的事情。
李秀蓮也被打得皮開肉綻。
永嘉帝等人終于通通離去,原本還擁擠的宮殿頓時冷寂下來。
就像是一座哭墳。
秦姝落也有一瞬間的恍惚。蕭洵坐在她身側,看著她蒼白的臉色,輕聲問了一句,“值得嗎?”
他的聲音伴隨著夜晚的寒意。
秦姝落抬眸,一瞬間就明白了他的意思,“你這是什么意思?”
兩人雙目相對,竟是冷如陌生人一般。
秦姝落倏忽冷笑一聲,諷刺道:“如果我說,這真的是一個意外呢?”
“阿落……”蕭洵的心刺痛一瞬。
他伸手想去抓秦姝落的手腕,卻被她一把揮開,譏誚道:“你看,連你也不相信我�!�
第101章
秦姝落眼中滿含失望道:“你就是覺得我是那樣一個心狠的人,竟是真的能……
秦姝落眼中滿含失望道:“你就是覺得我是那樣一個心狠的人,
竟是真的能拿自己的孩子來當賭注……”
“阿落……”蕭洵聲音冷顫道。
他不是不相信秦姝落,而是……今日之事實在是太過巧合。
秦姝落直接背過身,躺進被子里,
蕭洵想和她說話,她便直接拉高被子,
將腦袋蓋住。
蕭洵看著被子里鼓起來的一串,坐在床邊嘆了口氣。
眨眼便到了九月中旬,
天氣已經(jīng)逐漸冷了下來。
夜晚,
明月高懸,
秦姝落一個人躺在軟榻上,身側放著一壺暖酒。
碧書站在一旁陪侍。
今日,
是中秋節(jié)。
蕭洵去宮里參加中秋宮宴了。
她原是也要去參加,可借口小月子還未將身子骨養(yǎng)好,便告假在家中歇著了。
秦姝落看著窗外的月光,
天上的銀盤團團圓圓,
可她卻一個人孤孤單單。
就連明月清輝撒在身上,
也攜帶著秋天的寒涼,
毫無暖意。
秦姝落看了一眼空了的酒杯,
淡聲道:“碧書,斟酒�!�
碧書看著面色酡紅的秦姝落,嘆了一聲,
“姑娘,
少喝些吧,你現(xiàn)在身子還未好�!�
秦姝落扯了扯嘴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