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描述的時候,從始至終,李穎婉的語氣都很平靜。
平靜的嚇人,平靜到……仿佛她訴說的并不是發(fā)生在自己身上的事情。
而且,整個訴說的過程里,李穎婉,沒有再流眼淚。
一滴眼淚都沒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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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晚上呀,我記得天很黑,風很大,很冷。
媽媽正在訓斥哥哥,因為哥哥又在學校里打架了。
我在旁邊喝著雞湯,哥哥一邊挨罵,一邊偷偷的對我做著鬼臉。
然后……
然后,他們就來了。
他們破門而入,帶來了父親的死訊。
父親已經在半個月前就被他們害死了,他們一直隱瞞著消息,我們都以為父親還在外面忙著他的生意。
可他們已經害死了父親,然后一點點的把企業(yè)的資產轉移。
那些天,他們做完了這一切后,就找上門了。
他們當著我和母親的面,殺死了我的哥哥。
那個從小就很疼我,每次打游戲都惡聲惡氣把我趕走,然后每次我在學校被欺負,卻又去幫我打架的哥哥喲……
他們當著我和母親的面,割下了哥哥的頭。
當時哥哥的眼睛還在瞪著。
他們當我的面,侮辱了我的母親。
……然后殘忍的殺死了她,她臨死的時候,還在地上爬啊,爬啊,爬啊……她想爬過來抓住我的手。
然后,一個家伙,用刀,刺穿了她,把她釘在地上。
再然后……那個刺死我母親的家伙,把我扔進了院子里。
他強暴了我。
就在院子里。
就在母親給我種的向陽花旁�!�
李穎婉用近乎殘忍的平靜的口吻說到這里的時候,就那么靜靜的望著陳諾。
“他們沒有殺你?”
李穎婉搖頭,淡淡道:“當時沒有而已,只不過……大概是因為我長的好看,那個強暴了我的家伙,他大概……還沒草膩我吧。他想把我?guī)Щ厝ァB飞系臅r候,我找了個機會跳進河里去了�!�
“后來呢?”
“后來我逃了出來,找到了我父親的一個朋友。他收留了我,然后當天晚上,他就強暴了我,然后打電話給了那伙人,要把我交出去。”
“再然后呢?”
“我趁著他打電話的時候,用一根銀筷子戳瞎了他的一只眼睛——他當時以為我昏迷過去了。
然后我趁機逃了出來�!�
“再然后……”
“別問了……再然后,那六年,我……生活在地獄里�!�
嗯,生活在,地獄里。
這句看似平靜而簡單的話,如同一把錐子,直接扎進了陳諾了心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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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天李穎婉給陳諾看了一張照片。
那是一張全家福。
年輕的少年哥哥,帶著嫌棄而溺愛的笑容看著李穎婉。
母親溫柔甜美,父親嚴肅而高大。
而照片里的李穎婉,是她十六歲前的樣子。
一件雪白的羽絨衫,毛線球帽子,懷里抱著一個比她人還高的維尼熊。笑容甜美可人,眼神純潔而喜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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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從今天開始,你讓我活,我便活。你讓我死,我便死。你讓我做什么,我就做什么,你讓我殺人,我可以殺光全世界的人。
你把我從這個世界的深淵谷底撈了回來,我就只能死死的抓住你不松手了,很抱歉,很對不起,可是我只能這么做了。
我的世界已經全部黑掉的,我只能從你身上,抓到那唯一的一絲絲光——真的是唯一的一點光了。”
“不,李穎婉,如果這個世界都黑掉了,那就自己發(fā)光吧。任何人,都不該把對光明的希望,寄托在別人身上。每個人都可以自己發(fā)光的,哪怕再微弱,再弱小。”
那天晚上陳諾看著李穎婉的眼睛:“所以,學會自己發(fā)光照亮自己吧……從今天開始,我叫你,螢火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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車身一震,抵達了目的地停下。陳諾從回憶的夢境中醒來。
走下車門后,陳諾隨著人流緩緩前進,最后他停在了一家寫真照相館前。
十分鐘后。
十六歲的,穿著雪白羽絨服的李穎婉從里面走了出來。
寒風吹過,精致的小臉龐凍的有些發(fā)紅。
她呵了口氣,搓了搓手,戴上手套。
身邊一個醉漢踉蹌而過,把女孩撞的一個趔趄。
少女瞪大了眼睛,脫口而出:“阿西……”
不等說完,耳朵立刻就被拎住了!
陳諾捏著李穎婉的耳朵,認真的呵斥道:“小孩子家家的,不許學著說粗話!”
李穎婉驚呆了,幾秒種后,她才反應了過來,奶兇奶兇的語氣:“呀!你是誰�。 �
陳諾松開手,微笑看著眼前這個青春可人的少女……嗯,果然,十六歲的時候就快和我一樣高了啊……這S級的大長腿……
“你好啊,螢火蟲�!标愔Z在寒風中微笑。
“螢火蟲?你在說什么?你到底是什么人?”
“我么……”陳諾看女孩凍的一直縮脖子,忍不住伸手幫她把羽絨服帶的兜帽戴上,又輕輕的拍了拍她的腦袋,才繼續(xù)道:
“我么,我是一個從天上掉下來的人,我遠道而來,只為幫你驅走一個噩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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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1章
第九章
陳諾是個怎么樣的人呢?
這一點很復雜。
事實上,上輩子包括CIA在內的很多情報機構對研究陳諾這個人,做了很多工作。
CIA甚至組建了一個由多名心理學家,人類行為學學家等專家組成的團隊,對他們所能調查到的關于陳諾的一切過往的經歷,他的行為,他的關系網等等進行了多種研究,并對陳諾的性格做了很多次的心理測寫并建模。
試圖還原出一個這位“閻羅”大人的人格模型,以便于在對付陳諾的時候,可以對他今后的行為做出預判。
這些研究很成功。
但從實際執(zhí)行效果上,絕大部分都失敗了。
因為CIA后來發(fā)現這位閻羅大人身邊的那群妖魔鬼怪里,也有心理學方面頂尖的專家,而陳諾早已經完成了對自己的心理以及人格測寫并對自己的行為模式進行了多種建模。
然后……他在很多次行動里,就故意做出了一些違背自己模型的做法。
但有一點,是所有情報機構的共識:這位閻羅大人對自己人,對他身邊的那群妖魔鬼怪,非常護短。
極其護短!
在陳諾和CIA漫長的對抗與合作當中——是的,也有過合作的。
畢竟對于行走在黑暗中人來說,哪有什么正義和罪惡,無非都是利益而已。
于是CIA的那個團隊開始致力于研究陳諾和他身邊的那群妖魔鬼怪之間的關系。
在一份遞交到蘭利大廈總部并轉達到白宮那個最大的辦公室案頭的一份報告里,是這么寫的:
“關于這位神秘的閻羅先生和他的同伴們的關系,是一種極其特殊的,兩者之間的情感模式,甚至凌駕于愛情,親情,友情等人類常見的情感模式之上。
那些人對于閻羅先生的極其忠誠——甚至很難用這個詞去形容。
這是一種夾雜了類似于宗教信仰,并且在人格上毫無保留的依賴并信任對方的。
這些人對于閻羅而言,并非只是單純的。她們篤信自己從生命和靈魂,是與那位閻羅先生共生共存的——這并非是宗教意義上的信仰。
對于那些同伴而言,閻羅這個符號在她們的心中的位置是多元的,這些符號里,包括:父兄,導師,拯救者,恩人,保護者,靈魂寄托等等等等。
短期內,我們沒有找到可以顛覆這種的辦法。
或許只有當那位閻羅先生死亡后,這樣的才有可能得到解除。“
這份報告出自于蘭利大廈的一名叫做湯米布蘭科的資深情報分析專家之手,是在匯總了蘭利大廈所掌握的關于那位閻羅先生的所有情報分析后,撰寫的一份絕密報告。
這份報告最終遞交在了白宮總統(tǒng)辦公室的案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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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么,上輩子的螢火蟲對陳諾到底是一種什么樣的關系呢?
李穎婉早就死了,死在了2001年1月6日那個噩夢一樣悲慘的夜晚。而后來活著的李穎婉,只是一具麻木而沒有靈魂和情感的復仇工具——一個純粹為了報仇這點執(zhí)念,而滯留人間的殘魂。
她只是把這個男人當成自己在人間的最后一絲執(zhí)念,和最后一絲依賴。
這并不是愛情,也并不是部下對BOSS的忠誠。
但卻遠超過這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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當然了,那是上輩子的螢火蟲對閻羅的認知。
而這輩子的年方十六歲的李穎婉,此刻看著眼前的這個笑起來很好看的少年,看著對方先是捏了自己的耳朵,然后又用那種親昵的姿態(tài),給自己戴上帽子,又摸自己的腦袋……
十六歲正處在青春期叛逆期的李穎婉,在最初的失神和無措后,當理智漸漸回到自己身上后……
她很干脆的,抬起穿著小皮靴的右腳就朝著對方小腿迎面骨狠狠踢了過去!
“啊!變態(tài)流氓�。。 �
這一腳沒踢中,但是李穎婉很聰明的掉頭就跑,她跑向不遠處街頭的兩名巡警,然后飛快的對巡警說了些什么,轉身指著原來的地方……
路邊空空蕩蕩,剛才那個變態(tài)少年,已經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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這一晚對于南高麗的首都漢城而言,注定是不會平靜的一晚。
南高麗國家情報院(NIS)的一個辦公室里,桌子上擺放的一疊照片以及亂七八糟的一些東西。一個個大大小小的塑料袋里,裝著如下幾樣東西:
一把帶血的軍刺。
一根圓珠筆。
一塊被剪下來的殘缺的藍白相間的布料。
還有一些零零散散的東西,可以看出是被拆卸掉的槍支的部件。
而散落在桌上的幾張照片里,是從不同角度拍攝下的已經死去的太陽后裔的尸體,以及傷口的特寫圖案。
“這是昨天晚上我們在邊境的一次秘密軍事行動,兩名奉命去邊境執(zhí)行秘密滲透任務的人員意外死亡!
現場能找到的所有的東西都在這里了!除了這些之外,在距離被害地點以北大約三百米的地方,我們的雷區(qū)通道區(qū)域,還找到了一枚被用特殊手法排爆的沖爆式M2地雷!
你們現在手邊軍刺是北邊的制式武器!“
一個穿著黑色西裝的中年男人站在桌前冷峻的盯著自己的一干精銳手下:
“現場的勘測資料,以及相關的文字描述,照片,初步的分析卷宗都已經下發(fā)到每個人的手里了!
諸位!這是一起陰謀針對大南高麗民國的軍事滲透事件!
北邊的獨裁者已經對我們亮起了屠刀!為了捍衛(wèi)大南高麗民國的安�!嗤吲_已經下達了命令,要求我們必須不惜一切代價,在最短的時間內,把可能滲透入我境內的北邊特工人員找出來��!忠誠��!”
話音落下,房間內十幾個男男女女的情報精英集體起立同聲吶喊:
“忠誠!”
與此同時的,在邊境線以北,一個秘密邊境指揮部內,一名穿著校級軍官制服,臉部五官扁平的中年軍官,惡狠狠的看著面前桌上的東西。
一塊從鋼網墻上剪下來的鋼絲網。
一把被拆卸成零件的步槍配件。
“南邊M帝的走狗已經進來了!我命令你們,捍衛(wèi)先軍的尊嚴,用鮮血,用信仰,用忠誠!偉大的領袖在看著我們!從現在開始,巡邏次列提升至戰(zhàn)時等級!全防區(qū),全營地,全區(qū)域進行地毯式搜索!必須把潛入的M帝走狗給我找出來!絕不能讓M帝走狗的陰謀得逞!領袖在看著我們�。 �
軍官說道這里,恨恨道:“昨晚在事發(fā)地點負責巡邏的是誰?”
身邊的軍官正要回答:“是……”
“槍斃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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陳·M帝走狗·獨裁者的特工·諾,此刻在夜色里吹風。
屋頂的冷風吹的他臉頰發(fā)木,可憐的閻羅大人則蹲在煙囪后面,用衛(wèi)衣的兜帽把自己的腦袋罩住,全身縮緊。
他從身后的雙肩包里摸出了一塊巧克力塞進嘴巴里,一口一口的咀嚼。
“唉,忘記買水了,好渴……“
忽然,鼻子里嗅到了一股鮮美的氣味。
嗯?
好像是……雞湯?
陳諾竄出煙囪,雙手勾在屋檐上,腦袋往下探,隔著窗戶窺探屋內的情景。
一個穿著薄薄毛衣的少年,正跪坐在地上,雙手舉高。身邊一個容顏姣好的美婦人,正在厲聲訓斥著什么。
而就在桌前,小臉紅撲撲的李穎婉正在一口口的偷喝著桌上的雞湯,同時還時不時的對跪在那兒的少年做著鬼臉。
陳諾的眼神漸漸柔和了起來。
就在這個時候……遠處幾輛黑色的轎車緩緩的行駛而來,仿佛為了不驚動這棟府邸里的人,汽車故意開的很慢。
車停下后,從車內鉆出一些穿著黑西裝的人,看著這些人一個個從后備箱里取出了準備好的武器,然后安靜的朝著府邸走來……
陳諾的柔和的眼神瞬間化為厲色!
“開始了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