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0章
若在以前,她可以仗著赫連幽痕的偏寵,但經(jīng)歷了兩次被魔君鎖定的殺意,她猶豫了。
她要救人,但她不能出事。
“來,我?guī)氵M(jìn)去�!�
況寒臣經(jīng)常在藥房被喂毒,滿身毒氣,毒姥的禁制對他并不排斥。
他給楚若婷講明原委,望向楚若婷。
楚若婷漆黑的瞳仁里倒映出他小心翼翼地征詢的神色:“圣女……我可以牽住你手嗎?”
很正常的一句話,卻令楚若婷心頭一跳。
“快進(jìn)去吧。”楚若婷挪開視線,主動上前,握住了他的手。
況寒臣的手骨骼分明,修長漂亮。但因各種毒素累積,蒼白的皮膚下透著淡淡的青紫色。天氣并不冷,可他手指好像被凍僵,極為生澀地勾住楚若婷瑩白纖細(xì)的指尖,然后……緊緊握在掌心。
況寒臣身量頎長,將楚若婷半圈在懷里,鼻尖正好可以嗅到她青絲間的木蘭幽香。
他終于能小小的靠近一下。
暌違久別,滿心酸澀。
一步步走入禁制,況寒臣多希望時間能停留在此刻。他眼睫微顫,不爭氣地想要流淚。
楚若婷滿腹心事,壓根兒沒注意到他的情緒。
借著況寒臣身上的藥氣安然越過禁制,楚若婷神識一掃,皺眉道:“毒姥不在藥房。”
況寒臣在楚若婷甩手之前,率先松開了她,“那正好�!�
兩人來到藥房,不知為何,房門大敞未關(guān)。
楚若婷一眼就看見白衣男修靠在墻壁上氣若游絲,發(fā)髻凌亂,腹上還插著一柄匕首,狼狽又凄慘。
楚若婷瞳孔縮了縮。
荀慈血流不止,神智開始渙散。
門口光線被遮擋,他還以為是老妖婆去而復(fù)返,好一會兒才緩緩抬起頭。
逆光描摹出女子的纖阿窈窕,身軀攏在翩躚裙袂之中。裙子的顏像他流出的血,殷紅刺目。荀慈極力想看清楚她的長相,可眼前仿佛隔著疊嶂云霧,朦朧似幻,那么遙遠(yuǎn)。
曾經(jīng)的同門師兄妹兩兩相望。
況寒臣視線飛速劃過楚若婷和荀慈。
他臉色一暗,閃身插入二人目光間,上前給荀慈處理傷勢,言辭極為關(guān)切:“道友,你還好嗎?毒姥怎么不在這里?”
荀慈還在癡癡凝視。
況寒臣拔匕首的時候故意下手重了點,荀慈吃痛,百感交集。
“……毒姥很快就會回來。”
荀慈沒想到這人找來的幫手會是楚若婷,他好一會兒才找回自己的聲音,咳嗽不止地向二人解釋。方才毒姥正準(zhǔn)備將他腹部剖開,卻忘了拿毒硨珠,于是又拄著拐杖去取東西。
況寒臣拔出荀慈腹部的匕首,查探他傷勢,還好,不及臟腑。
他將楚若婷給的丹藥分荀慈兩顆,說:“事不宜遲,我們趕緊走�!�
“不行!”
荀慈扶住況寒臣胳膊,看了眼楚若婷,搖了搖頭,“我走不了。毒姥在門口打了一道飛容印,我離開半步她都會知道�!�
飛容印是毒姥的獨門秘術(shù),記住對方樣貌,限制對方行動,還不傷人。
這種雞肋秘術(shù),用在病秧子身上正合適。
不怕他跑了,也不怕他死了。
“難怪毒姥都不給你捆蛇英藤。”況寒臣甚感棘手。
與荀慈在這種境地重逢,楚若婷情緒還是受了一些影響。她抓抓頭發(fā),煩躁道:“直接走算了,天塌下來我扛。”
“那怎么行!”
荀慈和況寒臣異口同聲。
話音甫落,兩男人視線交匯,又各自挪開。
荀慈低垂下眼簾,咳道:“不必管我了,我病體殘軀……”
“你閉嘴!”楚若婷吼他。
荀慈趕緊把剩下的話吞回去,手指捂住腹上的傷,心里難過得要死。
此去經(jīng)年再相逢,她對他說的第一句話,竟是叫他閉嘴。
楚若婷一籌莫展,“實在不行,只有硬闖出去�!�
在渡劫期大能面前使用傳送符可能沒用,如果魔君真要殺她,她就捏碎符箓,叫千山過來打架�?墒�,千山身上又有劫數(shù),倘若不小心將他卷入塵劫……
楚若婷瞻前顧后,欲哭無淚,這爛攤子也太難收拾了吧!
況寒臣看她神色煎熬糾結(jié),終是忍不下心。
他向她闡明利害:“不能硬闖。你們?nèi)诉沒離開無念宮,就會被魔君抓去問罪。屆時,非但救不了這位道友,你也會牽涉其中。而且……荊陌的魂魄還拿捏在魔君手里�!�
他得照顧到她內(nèi)心的方方面面。
不論是她想救青劍宗,還是維護(hù)荊陌的生死,抑或是糾結(jié)別的事情。
前提是不能讓她涉險。
如果真的有“險”的話,那就交給他好了。
況寒臣靜靜看向楚若婷,沉吟道:“我有個辦法,姑且一試�!�
“什么辦法?”
況寒臣遲疑了片刻,運轉(zhuǎn)法力,右手在自己臉上輕輕一抹,平凡無奇的相貌登時變?yōu)橄萆n白,眉眼如玉溫良。
楚若婷看著房間里的兩個“荀慈”,驚呆了。
況寒臣道:“圣女,由我暫時瞞住毒姥的飛容印,你快帶他離開�!�
“萬萬不可!”沒等楚若婷開腔,荀慈辭嚴(yán)意正地反對,“荀慈之錯,豈能讓道友你來涉危履險!”
“我有辦法拖延毒姥,你別磨蹭浪費時間了�!�
荀慈在這方面格外固執(zhí),“我絕不同意!”
況寒臣?xì)獠淮蛞惶巵�,如今日是他和荀慈身份對調(diào),才不管對方死活。
思及此,他忍不住譏誚厲罵:“優(yōu)柔寡斷拖泥帶水,荀慈,你他媽到底是不是男人!”
荀慈倏然抬頭,睜大了眼睛,想反駁卻引來一通劇咳。
他嘶聲道:“這……這與我是不是男人有何關(guān)系?人生在世,必當(dāng)有所為有所不為�?v然我此番僥幸存命,昧己瞞心……如何對得起自己的良知?”
況寒臣扯了扯嘴角。
良知?
他況寒臣恰好沒有良知!
“圣女�!睕r寒臣懶得跟荀慈這個死腦筋爭辯,“毒姥隨時回來,你難道也要跟我扯什么大道理?”
楚若婷才不是荀慈。
事情迫在眉睫,當(dāng)斷不斷,反受其亂。
她抬起眼,問況寒臣:“我會將人用最快的速度帶出去……這期間,你真拖延得住嗎?”
“圣女,我很聰明的。”況寒臣笑了笑,朝她堅定地點頭,“信我。”
楚若婷也想到了這層。
荀慈還想說什么,被楚若婷一眼瞪住,“你閉嘴!”
荀慈:“……”
況寒臣與荀慈換了外衫,拾起地上的匕首,手腕一轉(zhuǎn),毫不猶豫地捅進(jìn)自己的腹間。
面對二人震驚的神色,他頂著荀慈那張臉,坐回角落,慘淡地勾了勾嘴角:“做戲要做像一點。”
楚若婷看了他一眼,旋即架起癱靠在地的荀慈,“走!”
二人走出房門,果然沒有觸動毒姥秘術(shù)。
楚若婷腳步頓了頓,“宋據(jù)!”她回頭,隔著窗欞看向況寒臣,眸光熠熠,“你不要硬抗,有危險……敲三下�!�
三下。
她會用最快速度趕來。
況寒臣心里瞬間開滿了花,歡喜至極。
他跪在墻角,控制不住地笑了起來,笑得渾身發(fā)顫,牽動一身毒瘡病灶,越疼就越覺得高興。
楚若婷在為他回頭。
……已經(jīng)值了。
因為,在提出這個辦法的時候,他根本沒為自己留后路。
荀慈金丹是廢的��!
毒姥乃分神期的高手,他易容再像,該發(fā)現(xiàn)還是會發(fā)現(xiàn)。
他必須將一切包攬在自己身上并死去,才不會讓她牽扯進(jìn)來。
圣女無錯。
都是宋據(jù)的錯。
楚若婷被他言語牽著鼻子走,沒意識到這一點,他也沒去提醒。
這也是算計吧?
從前那些算計,他都在為自己謀利;而這一次,他的算計,只想讓她好。她在意的青劍宗、她在意的師兄妹、她在意的荊陌,全部都好。
唯有他況寒臣……不再重要。
第一百二四章
溯回(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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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二四章
溯回(H)
荀慈腹部外傷楚若婷隨便就能治愈,但他離開輪椅,雙膝顫抖,寸步難行。
楚若婷只好伸出右臂,穿過他腋下挾扶著。
隔著薄薄的衣衫,她感覺到他骨頭硬邦邦的硌手。
楚若婷記得自己給過他一瓶極品丹藥,為何他潞鷲毒沒解,還把金丹都給整沒了?
難道他當(dāng)初聲稱自己中了潞鷲毒,是在撒謊?
她滿腹狐疑,卻沒問。
她救他,是因為她無法泯滅身為修士的善念,無法埋沒父母耳提面命的正義,不能眼睜睜看著無辜之人被毒姥戕害。至于別的事……不歸她管。
荀慈幾乎全身重量都壓在了楚若婷肩頭,他既愧疚又羞窘,心神不定,愁腸百結(jié)。百花盛會上,他混在擁擠的人群里只能默默仰望。如今相逢,卻要勞煩她出手營救,實在無地自容。
一路沉默。
彼此肌膚相貼,心卻如隔天涯。
荀慈垂下頭,凌亂的發(fā)絲遮擋住他慌亂的眼神。他伸出手小指,偷偷勾住楚若婷的衣袖。
他真想跟她說句話,聽聽她的聲音。
但他不知怎么開口。
這個時候顯然不適合說什么“好久未見,別來無恙”,也不適合閑聊人生過往。荀慈遲疑許久,略掉稱謂,小心翼翼起了個話頭,“徐媛和十九他們還關(guān)押在刑房嗎?”
他聲音很輕,自己都沒發(fā)覺話語中的緊張顫抖。
楚若婷正在使用隱匿罩。
她朝他瞪眼,“先別說話!”
荀慈一噎。
楚若婷余光掃他一眼。
男子臉頰蒼白如紙,襯得眉睫如墨,滿目黯然。
楚若婷后知后覺自己語氣太重,想了想,到底怕他擔(dān)心徐媛十九,壓低音量道:“宋據(jù)提前把他們救走了�!�
楚若婷扶著他,兩人好像在親密依偎。她唇齒間呼出如蘭的溫?zé)釟庀�,掃過荀慈耳畔,立時讓他紅了半邊臉頰。
得知徐媛和十九沒事,荀慈心落了一半,無聲地點點頭。
原來那個會易容的男修叫宋據(jù)。
宋據(jù)應(yīng)該很喜歡她。
荀慈心底五味雜陳,亦覺寬慰。畢竟愛她的人越多,護(hù)她的人也多,這樣……很好。
楚若婷全神貫注躲避無念宮里崗哨,沒多看荀慈一眼。
青劍宗的一切,在王瑾死后,都已經(jīng)成了前塵往事。如果不是毒姥將他們捉來試藥,她根本不會再與他們相見。
年少同門的美好是真的,可傷心痛苦也是真的。
二者混淆無法分開,楚若婷只能全部斬斷,不去回想。
越過一面深灰色的宮墻,楚若婷忽覺前方有異,趕緊扛著隱匿罩與荀慈躲在花壇一叢半人高的靈植背后。
荀慈虛弱,半靠在楚若婷肩頭,正想問她怎么了,楚若婷趕緊伸手,死死捂住他的嘴。
如柔荑的手冰涼覆蓋著他蒼白的唇瓣,荀慈心跳都為之停頓。
隔著隱匿罩,一頭嘴冒綠焰的冥狼,正低著頭四處嗅嗅。冥狼足足有一丈多高,體格巨大,在附近徘徊巡邏。
魔獸天生的靈敏嗅覺,讓楚若婷捏了把汗。
她心里默念快點走快點走,偏偏事與愿違,毒姥竟從宮墻拐角出現(xiàn),她手里拿著毒硨珠,拄著蛇頭杖,顫巍巍地往這邊走來。
楚若婷一低頭,掌下的荀慈臉都被她悶紅了。
她趕緊松開,荀慈卻忍不住喉嚨間的癢意,克制著低低咳嗽了一聲。
“什么人?”
毒姥和冥狼同時盯住這個方向。
楚若婷頓覺隱匿罩失去作用,如芒刺在背。電光火石之間,她心念一轉(zhuǎn),反手將荀慈往旁邊的草地上一按,扒下他身上帶血的衣衫,扯松自己的衣襟,撩開裙子坐了上去。
荀慈后背重重磕在草地上,疼得皺眉。
他失去修為,都不知道楚若婷為什么要這樣對他。正欲詢問,楚若婷卻低下頭欺近他耳側(cè),飛速地耳語:“快,摸我�!�
荀慈呆若木雞。
摸?是他理解的那個摸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