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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3章

    李姨娘嘴里發(fā)苦,“侯爺,婢妾最疼三姑娘,她是婢妾的命。要不是她今天跑到澄明池那邊去玩,婢妾也不會生她的氣。婢妾就是想嚇嚇她,哪里舍得打她。三姑娘你快過來,別鬧你父親�!�

    裴元惜搖頭,一副害怕的樣子。

    “我不過去,你是個壞姨娘,我要跟爹一起�!�

    李姨娘瞳仁顫得厲害,死死掐著自己的掌心。

    宣平侯被女兒這么親密地抱著,心頓時化了,他想起以前的三娘就是這么喜歡黏他,他還曾抱她在膝上學寫字。當下對李姨娘冷了臉,讓她自忙去,他要和三娘好好說會兒話。

    李姨娘作勢要跪,一看這架勢宣平侯就知道她要做什么。無非是又拿什么大道理來壓他,讓他別管三娘的事。

    十年了,宣平侯很久沒有享受過被女兒依賴的感覺。他臉黑得嚇人,明知李姨娘的出發(fā)點是好的,心里就是說不出來的厭惡。

    “你要跪就跪,跪多久都行�!�

    李姨娘臉色慘白,看著他帶著裴元惜和裴濟去前院的書房。

    這間外書房,是裴元惜小時候常來的地方,那時候只有她和裴濟被允許跟在宣平侯身邊。裴濟從小跟著宣平侯,不僅長得像宣平侯,品性神態(tài)亦是相似得緊。

    裴濟對府里的其他幾個妹妹沒什么感情,即使是一母同胞的大妹妹他也不怎么親近。因為自小朝夕相處過,他對妹妹的感情最深。

    妹妹傻了以后,他也去看過。因為李姨娘的規(guī)勸,還有自己姨娘的阻止,他去過幾次后就沒再去。

    這些年他心里一直想著妹妹,有好幾次順道去看過她。她趴在地上玩泥,在草叢里捉蟲子,再也沒有他熟悉的模樣。

    他很惋惜,也惆悵過。

    裴元惜找個地方坐下,他疑惑問:“妹妹還記得自己的位置?”

    “記得,這是我的地方,那是哥哥的地方�!�

    他更驚,“妹妹是不是大好了?”

    宣平侯也很吃驚,一個傻了十年的人還記得十年前的事,是不是說明她沒那么傻,或者是在慢慢好轉(zhuǎn)?

    “三娘,你過來,寫幾個字給爹看看�!�

    裴元惜乖乖巧巧地過去,選了筆蘸了墨,毫不猶豫地在雪白的宣紙下落筆。她動作嫻熟運筆流暢,字體娟秀中透著一股飄逸,頗有自成一派的大氣。

    宣平侯不敢置信,這是他女兒寫的字。十年前三娘受他啟蒙時確實比很多孩子聰明,但那時候她的字稚氣生嫩還未成形。

    紙上的字,要不是親眼所見,他絕不會相信是三娘寫的。這樣的字體和風骨,不是一朝一夕能練出來的。

    裴濟也大感意外,他還以為妹妹會忘記父親教過的東西。不想妹妹不僅沒忘,而且還秀了這一手驚艷的字體。

    他認真看著妹妹的字,不由得覺得羞愧無比。自己跟著父親一直學習,一手字還不如妹妹來得出彩。

    “妹妹的字好生大氣,哥哥自愧不如�!�

    裴元惜小心翼翼地扯著他的衣袖,滿臉崇拜,“我哥哥是天下最好的哥哥。”

    裴濟心里的那抹澀意煙消云散,“妹妹也是天下最好的妹妹�!�

    這樣的兄妹二人,讓宣平侯想到十年前,他一生中對天倫之樂最享受的時光就是那段日子。他不是不喜歡其他的女兒,但沒有一個女兒像三娘一樣深得他心。

    “三娘,你告訴爹,你是怎么寫出來的?”他急問。

    裴元惜歪著頭,“我用水寫,在地上寫。爹教的,三娘不會忘�!�

    宣平侯又喜又難過,這個孩子就算是傻了,卻還記得他教過的東西。她自小天資過人,即使變成傻子也有比許多人強。要是那時候她還跟在自己身邊,以她的資質(zhì)在書畫上定能有一番成就。

    這是他的女兒,他最聰明的孩子。如果不是李氏照顧不當,孩子怎么會摔傻?

    李氏那個女人,真是讓人無語。

    “好孩子,是爹耽擱你了。以后你每天過來,還跟著爹一起學字,好不好?”

    裴元惜猛點頭,“三娘要跟爹在一起,還有哥哥�!�

    “好,好�!毙胶畲笙�。

    宣平侯派人送她回去的時候就宣布這個消息,沒多久侯府上下都知道傻了的三姑娘要重新跟著侯爺讀書。

    包括沈氏在內(nèi),所有人都很疑惑宣平侯為什么這么做。

    宣平侯看重嫡妻,這樣的事情自是先知會沈氏,于是便順理成章歇在沈氏的院子里。他說起今日之事,言語間頗為歡喜。對李姨娘那個人,語氣之中不掩厭惡。

    沈氏替李姨娘說好話,道她也是為了三娘好。宣平侯不置可否,李氏做的事確實無從指責,他就是覺得惱火。

    李姨娘還在前院跪著,等宣平侯歇下后沈氏才敢讓她起來。

    她回去的時候裴元惜已經(jīng)睡下,黃婆子扶著她問她要不要吃些什么。她有氣無力地擺手,表示要先去看女兒。

    裴元惜的睡相不怎么好,因為貪涼薄被全部蹬到一邊。

    她輕輕拉過薄被,慢慢從裴元惜的腳蓋到頭蒙住那張睡得一無所知的臉。她雙手按住被子的兩邊,聲音低得像是呢喃。

    “你要是一直傻傻的該多好。”

    被子下面的人開始蹬腿,頭猛烈地搖擺著想掙脫束縛。她眼神詭異地凝視著被子下面掙扎的人,直到裴元惜呼吸急促才慢慢松開。

    得到喘息的人安靜下來,重新陷入綿長的睡夢中。

    第5章

    顯擺

    李姨娘天不亮就跪到軒庭院的外面,沈氏聽到下人來報時嘆息一聲。此時宣平侯還未去上早朝,聞言頓時橫眉倒豎。

    沈氏頭疼撫額,換成其他人,女兒能受侯爺?shù)目粗啬潜厥情_心到不行。怎么如蘭好像如臨大敵,如此的膽戰(zhàn)心驚。

    她正欲替李姨娘爭辯一二,就見宣平侯怒火沖天如卷風般出門。

    熹微的灰光之中,李姨娘蓬頭垢面眼下發(fā)青,一看便是那徹夜沒睡之人。她神色肅然眼神堅決,瞧見宣平侯出來不�?念^。

    “侯爺,奴婢是罪人�!�

    跟出來的沈氏驚問,“此話怎講?”

    “婢妾早年偷偷請高僧替三姑娘批過命,高僧說她命如柳絮不受福祿。起先婢妾是不信的,可是侯爺您也知道,她小時候多么聰明可人,誰知會變成后來的模樣。三姑娘福薄,莫說是侯爺?shù)牧硌巯嗫从H自教授,哪怕是尋常的福氣她都壓不住,求侯爺收回成命�!�

    沈氏從沒聽李姨娘提過高僧批命之事,想來這不是什么好命格,不到萬不得已之時李姨娘也不會說出來。

    宣平侯鐵青著一張臉,怒視著李姨娘。他昨天才和三娘相處過,他敢肯定三娘并不是傻到?jīng)]救。他相信只要有人多加教育,他的三娘定會比許多的姑娘強。

    李氏目光短淺,竟然還扯出什么命理之說。明明是她自己照顧不周,下人們失職才害得他的三娘成了傻子。

    “荒唐?什么命��?你的意思我的女兒,堂堂的侯府三姑娘,她的命格連半點福分都壓不�。俊�

    李姨娘磕頭不止痛哭流涕,模樣好不凄慘�!昂顮敚炬凶�。明知三姑娘是這么個命格,卻一直隱瞞不說。高僧說過她不僅自己福薄,若他人強行降福于她,亦會受到反噬。侯爺是一府之主,是侯府的天。您日夜繁忙已是極其乏累,婢妾怎么能讓三娘去打擾您。您心疼三娘是三姑娘的福氣,可是三姑娘命弱,奴婢怕太多的福氣會折損她,還會傷及侯爺�!�

    她這番話倒是讓沈氏細思起來,當年侯爺極為喜歡三娘,三娘卻摔傻了。是不是真的因為命太薄反而承受不��?

    如蘭和她一樣,都只有一個女兒。將心比心,在她的心里天大的富貴也不及元君的平安健康重要。

    宣平侯卻是氣得牙癢,對李姨娘越發(fā)的厭惡。他還沒聽到哪個人福薄到如此程度,連父母的關愛都承受不住。

    如此命格,當應是天煞孤星才對。

    可是他還活得好好的!

    “分明是你自己帶孩子不盡心,沒有管束好下人才害得三娘摔成傻子。如今倒好你竟然說我的女兒福薄至斯,依你所言我的女兒連父母的疼愛都不配擁有,那你這個親生母親怎么沒見受到連累?”

    李姨娘越發(fā)凄惶,“侯爺,這些年婢妾不敢一日享清福,不敢得到侯爺?shù)陌朦c寵愛,都是為了三姑娘。”

    “你自己出身低賤,甘愿為奴為婢,扯上本侯的女兒做什么?既然你這么喜歡當下人,那本侯就成全你。正好秋姨娘剛有了身子,她的院子里人手不夠,你就去那里幫忙吧,至于三娘就不用你受累。”

    沈氏大驚,聽到宣平侯對她說有勞夫人四字,嘴里忙道著應該的。侯爺這是徹底惱了如蘭,要把三姑娘給自己養(yǎng)。

    她倒是不介意多養(yǎng)一個孩子,可是總覺得侯爺此舉有些不太妥當。

    宣平侯不愿多看李姨娘一眼,他也不知為何這般厭惡這個婦人。早年瞧著有些溫柔聽話,臉盤兒圓潤還算討喜。近年是一年比一年顴骨高聳愁眉苦臉。

    “起開!”

    他拂袖一腳過去,徑直出了軒庭院。

    李姨娘被他踢翻在地,趴在地上哭得嗚咽可憐。她此時的樣子狼狽至極,沈氏與她多年主仆難免心生同情。

    這些年侯爺還沒有對哪個下人如此憎惡過,何況還是一個生育子嗣的妾室。

    “你這是何苦?”沈氏搖頭。

    李姨娘泣不成聲,“奴婢真是沒有法子,奴婢沒有別的期望,唯愿三姑娘能平平安安地過一生,哪怕是個傻子�!�

    都是為人母,沈氏理解她的心情。思及她這些年的所作所為,感慨她對三姑娘真是掏心掏肺。

    可憐天下父母心,事關女兒的命數(shù),親娘自是不怕一萬只怕萬一。不過侯爺發(fā)了話,沈氏不敢有違。

    細聲勸說李姨娘回去,然后再命人去秋姨娘那里知會一聲。秋姨娘身子重,院子里確實需要增添人手。兩人同為姨娘,秋姨娘還不會傻到故意作踐李姨娘。

    裴元惜自是被接到軒庭院,看著少女一臉歡喜絲毫不知自己姨娘艱辛付出的懵懂表情,沈氏只有一聲長長的嘆息。

    宣平侯氣沖沖地直奔皇宮,尋常的勛爵一月最多應幾次卯做做樣子。而他卻是身兼實差的一品侯,因著他另一個中郎將的身份要和其他的文武官員一起上朝。

    景武帝商行還未滿十六,朝中政事一向由大都督公冶楚掌控。商行不過是先帝與宮中一宮女亂情一夜生的皇子,于眾皇子中行九。

    先帝重色愛欲子嗣眾多,皇子共有十六位。商行不占長不占嫡亦不出眾,公冶楚正是看中這一點,殺光所有的皇子扶商行上位。

    商行繼位后對公冶楚言聽計從,恨不得將皇位拱手相讓。公冶楚為人獨斷專行,東都城的世家顯貴無一不受到棄用。宣平侯之所以能得重用,皆是托早死老侯爺?shù)母!?br />
    宣平老侯爺死得早,還沒來及給他添置嫡系弟弟妹妹,更沒來得及給他生一串庶弟庶妹。是以先帝在位時,宮中并無裴家的姑娘。

    宣平侯夫人交好的那位曾太妃,是個沒有生養(yǎng)的妃嬪。公冶楚顧及面子,特意給商行尋了這么一位庶母妃在宮中做樣子。

    今年盛夏暑重,那位少年天子早已離宮去避暑,仿佛根本不在意自己的江山會不會被公冶楚霸占。

    他們這些朝臣,每日面朝進言聽政的都是公冶楚。公冶楚自不會在慶和殿主殿聽政,他們議政的地方是在偏殿。

    宣平侯有意顯擺自己的女兒,故意拿出裴元惜寫的字給中書令張大人看。張大人好字,一見之定驚為天人。

    “此字靈秀飄逸,看似出自女子之手,卻有一種不同于女子的崢嶸磅礴,不知是哪位大家墨寶?”

    宣平侯撫須賣著關子,眼神中難掩得意之色。

    張大人又道:“不知裴侯爺可否替我引薦一二?”

    不少官員看過來,宣平侯見差不多忙擺手,看似不經(jīng)意地回答,“引薦怕是有點難,只因這字可不是什么大家墨寶,而是小女隨手所寫�!�

    他有幾個女兒,大家都是知道的。

    有人稱贊,“侯爺果然教女有方,早就聽聞你府上的大姑娘是才女,今日一見果然名不虛傳。”

    宣平侯吊人胃口,“不是我的大女兒�!�

    “那是你府上的二姑娘?”有人猜。

    他還是搖頭。

    張大人皺眉,“總不會是你的小女兒嗎?小小年紀這么厲害?”

    他還是搖頭。

    這下,眾人都來了興趣。

    有人驚呼,“裴侯爺,你可不要告訴我等,這字是你府上的三姑娘所書?”

    “正是。”宣平侯含笑回答。

    一時之間眾人議論紛紛,皆道宣平侯耍弄人。誰不知道他家的三姑娘是傻子,怎么可能寫出這等氣候的好字。

    張大人都不信,何況是同宣平侯一向不對付的賁威將軍洪石務。洪將軍之所以處處和宣平侯作對,就是看不慣他明明是個武將,卻偏偏和文臣走得近。

    “裴侯爺這是從哪里買來的字,竟然拿來給自己的女兒臉上貼金。你要說是你家的大姑娘二姑娘還尚可,愣要說成是三姑娘寫的,你莫不是在戲弄我等?你可知這是在哪,這是慶和殿!豈容你在這里放肆!”

    宣平侯故意顯擺女兒寫的字,一則是想替女兒博個好名聲,二則就是想氣氣這位洪將軍。洪將軍有一女,生性如同男兒一般愛打斗,大字不識幾個寫出來的字出狗爪子一樣淪為東都城貴女們口中的笑料。

    洪將軍心疼女兒,不忍看女兒受人嘲笑,便拉了一個墊背的。裴元惜是個傻女,他洪家的女兒再是不喜歡讀書寫字難看那也比傻子強。

    久而久之,兩人的梁子便結大了。

    “是不是我三女兒寫的,我又不能紅口白牙亂說。若有人不信,大可去我府中一觀,看看這字是不是我家三娘寫的�!�

    “真的?”張大人來了精神,宣平侯此人不會說虛話,早年曾聽他總夸贊自己的三女兒是何等的聰明伶俐,或許這字還真是他家三姑娘寫的�!澳俏叶ㄊ且タ纯吹��!�

    “隨時歡迎�!毙胶罱袢談荼匾鲆豢跐釟�,他斜睨著洪將軍,“以往我老聽人說我家三娘是個傻子,總有人恨不得踩著我家三娘顯擺自家的姑娘強,卻不知他家的姑娘連一個傻子都不如�!�

    洪將軍怒起,滿臉通紅,“你說誰呢?”

    “誰心虛,誰應聲說誰�!毙胶钜淮笤绫焕钜棠锛づ幕饸獾玫桨l(fā)泄,十分珍愛地收起女兒寫的字,“歷來大家皆多怪癖,我家三娘亦不例外。不是她傻,是世人不懂。”

    這時有人通傳,說是大都督到了。

    所有的文武官員站成兩排,恭迎公冶楚。宣平侯站在武將中,低垂的視線看著一襲深紫蟒袍如疾風般掠過。

    眾人鴉雀無聲,隨后魚貫入偏殿。

    第6章

    攀比

    巳時過,百官散朝。

    張大人同宣平侯一起,纏著他約好幾日幾時去侯府拜訪。其他的官員三兩議論著今日主要議的政事,互相試探著對方的口風。

    景武帝下月滿十六,正是該擇后選妃的年紀。

    眾人幾家歡喜幾家愁,府上有姑娘的人心生希冀,家里沒女兒的只能望洋興嘆。宣平侯倒是一臉平靜,沈氏已同他商議過,若是陛下選妃他們侯府會送元若入宮。

    至于元君,沈氏看好娘家的侄子。

    沈氏同出侯府,先帝在時宣平侯府和昌其侯府旗鼓相當。如今新帝上位,昌其侯府不受重用早已不如宣平侯府。將來裴元君嫁昌其侯府的世子,看似門當戶對實則是低嫁。

    元惜情況不一般,沒有入宮甄選的資格。元華太小,還沒到入選的年紀。

    對于送女兒入宮一事,宣平侯并沒有多大的想法。誰不知道陛下是個擺設,真正掌政的是大都督。再加上陛下那些個常人難以忍受的癖好,要是有可能他一個女兒都不想送進宮。

    洪將軍的嗓門大,嘴里在問以前秀女進宮入選的條件,眼睛卻是不時瞄著宣平侯,“原來還得要四品以上相貌周正沒有殘疾沒有隱疾的姑娘,那傻子肯定是不夠格的�!�

    宣平侯冷哼,“大字不識幾個的連初選都過不了,也好意思嘲笑別人�!�

    洪將軍像被人踩到尾巴的貓,頓時炸毛,“至少我女兒能進初選,不像有的人連最基本的資格都沒有�!�

    “進初選就這么炫耀了?那還真是可憐。不像我,我可是有四個女兒,不拘哪一個入選,總比那些初選就被刷下去的強�!�

    “四個女兒有什么了不起的,保不齊陛下就喜歡別具一格的女子。”洪將軍針鋒相對,旁邊有人相勸。

    張大人也在勸宣平侯,何必同洪將軍一個粗人置氣。在眾人有意的拉架之下,宣平侯同張大人從另一邊走。

    他遠遠聽到洪將軍在那里得意,說自己有三個兒子,不像有的人府里只有一根獨苗苗,而且是一個庶子。

    “三個呢,兩個是嫡出�!焙閷④娂又卣Z氣。

    張大人忙拉著宣平侯走遠,生怕兩人在宮門口動起手來。宣平侯上朝去時憋著火,下朝的時候又被洪將軍拱了一頭的火。

    日快當午的天,熱得人嗓子冒火。

    他的長隨裴青一直等候在宮門外,遠遠瞧見自家侯爺出來,立馬奉上早已備好的涼茶。半壺涼茶下肚,暑氣并未減少半分。

    許多官員一邊嘴里抱怨著這鬼天氣,一邊以最快的動作鉆進馬車轎子里,再催促著車夫轎夫趕緊走。

    文官乘轎乘車,武官大多騎馬。

    宣平侯乘轎,這點讓洪將軍特別鄙視。堂堂武侯出身,竟然學得跟文官一樣娘們兮兮,真是有損老宣平侯一世威名。

    轎子停在侯府外,從門口到前院書房約有一刻多鐘的路程。白花花的日頭曬得人頭皮發(fā)疼,男人又不像女子一樣時興撐一把紙傘蔽日,只能生生受著。

    “爹�!贝箝T處站著一名少女,正是裴元惜。

    既然是站在陰涼之處,她還是被烈日熏得兩頰通紅。紅撲撲的臉蛋在見到宣平侯時像盛開的花一樣,煞是好看。

    宣平侯閃過心疼之色,“你怎么在這里?”

    “我等爹�!迸嵩У氖种型熘粋小籃子,籃子用小棉被蓋得嚴嚴實實,“我給爹送冰鎮(zhèn)的綠豆湯�!�

    盛暑的天里,侯府每天都會熬煮綠豆湯,然后用冰鎮(zhèn)著供主子們隨時取用。

    “你等了多久?”宣平侯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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