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8章
裴元惜不意外,點(diǎn)點(diǎn)頭。
“裴二姑娘果然不凡。當(dāng)年你母親撞破我母親欺負(fù)我姨母的事,其實(shí)另有隱情。那日是我姨母故意挑起我母親的怒火,我母親一生順風(fēng)順?biāo)蝗伺鯌T了,聽不得那等拗人的話。被她三言兩語一激動了手,從此落下一個苛待庶妹的名聲�!闭f到這里章音音又是苦笑,姨母之所以有后來的際遇,正是因?yàn)榻Y(jié)交上侯府的嫡女,也就是裴二姑娘的親生母親。
而今她求上裴二姑娘,似乎是冥冥之中注定的。
“我母親那人耳根子軟,最容易被人利用。”裴元惜說得極如常,想必東都城的人皆知宣平侯夫人有多輕信他人,以至于親生的女兒被人調(diào)換。
章音音感同身受:“我與裴二姑娘倒是有些像。都說兒不嫌母,我不能嫌自己的母親無能。我母親那人面狠心軟容易被人左右。無論是曾太妃還是我父親的那些姨娘,她一個都斗不過�!�
裴元惜默然,很是理解她的心情。
她眼泛淚光,目光卻是無比堅定,“她縱使有許多的不好,對我和兄長卻是極好的。兄長已經(jīng)不在了,她能靠的只有我一人。我只求她往后余生活得好好的,其他的我根本不在乎�!�
曾太妃當(dāng)年進(jìn)宮是以庶女身份,掩蓋自己外室女的身份那就是欺君之罪。先帝不在,但當(dāng)今圣上還是姓商。
欺君之罪大可平九族,小也得革職抄家。到時候不僅曾太妃尊貴不再,曾家定會大受牽連。牽一發(fā)而動身,章家也不能獨(dú)善其身。
章音音此舉,確實(shí)稱得上魚死網(wǎng)破。
她走的時候挑了一把琴,款款離開。
洪寶珠盯著她的背影,問裴元惜,“元惜妹妹,你答應(yīng)她什么了,你真的會幫她?她可是曾妙芙的表妹。”
裴元惜微微一笑,“順?biāo)娜饲�,不送白不送�!?br />
第58章
他們
她拜托父親查過那位向姨娘的去向,年月太久查起來并不容易。父親費(fèi)盡心力最后只查到向姨娘當(dāng)年被一外地人買走,自此以后如同水滴入大海杳無音訊。
而據(jù)父親查到的消息,在向姨娘被人買走之前并無有身孕的跡象。但也不能排除有人顯懷晚,被人藏起來生下孩子的可能。
曾太妃是外室女,這一點(diǎn)倒是符合。
外室女隱瞞身份選秀進(jìn)宮,欺君之罪無疑。
此時曾太妃并不知道自己即將要被問罪,她被皇帝那一番毫不留情面的訓(xùn)斥過后差點(diǎn)氣到發(fā)瘋。
那口氣,她咽不下。
皇帝說她是大都督放在皇宮的擺設(shè),簡直是五百步笑八百步�;实圩约汉螄L不是大都督手里的傀儡,他們之間誰也沒有資格笑話誰。
她自認(rèn)為比死小子年長許多,吃的鹽比他吃的飯還要多。一個乳臭未干的小子也敢踩在她的頭上,她不能忍。
大都督司馬昭之心人盡皆知,死小子自尋死路怪不得她。她拼著不當(dāng)這個太妃,也要把死小子從龍椅上拉下來。
別看她享有太妃的尊榮,宮里除了她就是死小子兩位主子�?墒撬日l都明白,宮里的宮人近一大半都是大都督的人。余下的那一小半無根無基,唯有認(rèn)真當(dāng)差不敢摻和主子們的事。
她幾次遞話出去想見公冶楚,那邊一直沒有回信。到最后她實(shí)在是等不及,暗中召見自己的兄長一問才知道公冶楚放過話,說是皇帝家務(wù)事,朝臣不宜干涉。
前朝的事傳不到后宮,除非是公冶楚愿意透露出來的消息,否則別管她怎么打聽,都打聽不到只言片語。
好一個家務(wù)事,公冶楚分明是樂得看他們內(nèi)斗。她惱皇帝認(rèn)不清形勢,越是同她斗得厲害越是正中公冶楚的計�;蛟S公冶楚等不及要奪位,不僅皇帝活不久,她的太妃之位即將不保。
她在承佑宮里心急如焚,又無計可施。因?yàn)樗峭低嫡僖姷脑笕耍笕吮蝗藦椲浪阶猿鋈雽m闈,被官降一級罷朝三月。
至此,她越發(fā)肯定公冶楚要動手。她不敢再派人遞信,窩在承佑宮里老老實(shí)實(shí)。卻不想裝死也不行,總有禍從天而降。
章音音敲了登聞鼓,一告其父寵妾滅妻,縱容妾室害死嫡子逼瘋主母。二告曾家罪犯欺君,以外室女充當(dāng)庶女送進(jìn)宮選秀。
二罪并告,東都城一片嘩然。
新的城司大人是商行一句話提上去的,在章音音敲登聞鼓之前,裴元惜便派人暗中遞過話。他年紀(jì)不大卻是個精明人,兩頭討好的事情不易做,指不定到頭來兩邊都落不下好。
既然他是皇帝提的人,自然是皇帝一派。裴元惜是皇帝的干娘,這可是過了名路的義母。他哪里敢怠慢,當(dāng)下鄭重其事地受理此案。
案情并不復(fù)雜,章音音敢豁得出去,肯定是做足萬全的準(zhǔn)備。章大人寵妾滅妻也好,曾太妃的外室女身份也好,證據(jù)一一在列。
曾家被問罪,欺君之罪當(dāng)抄家流放。章大人就算不是寵妾滅妻,受曾家牽連也不能明哲保身,被一并問罪同曾家人一起流放。
消息傳到曾太妃耳中時,她以為自己聽錯了。幾番確認(rèn)之后她癱坐在椅子上,掙扎坐直后她語無倫次地讓人去遞話。
她要見公冶楚。
除了大都督誰也救不了她,她知道欺君之罪的厲害,但她更知道世上還有不屑君王之人。大都督敢血洗商氏皇族,便不是一個在意世人詆毀之人。若她還有用,在大都督眼里還是一枚有用的棋子,那么她定然無事,哪怕她是一個外室女。
然而她沒有等來公冶楚,等來的是商行。
商行手上纏著一條三角頭毒蛇,十分愜意地進(jìn)了承佑宮。上上下下打量著宮內(nèi)的布局,完全視她如無物。
“不錯,背陰之處有,朝陽之處位置方正,是個好地方�!�
她眼神如淬了毒,冷冷一笑,“陛下,你我本應(yīng)是同命相憐之人,你又何必急著來看哀家的笑話。兔死狗烹鳥盡弓藏,哀家若是成了棄子,不也正說明陛下你的氣數(shù)將盡嗎?”
“太妃娘娘此言差矣,朕是朕,你是你。朕不貪心,這天下江山若是大都督想要,朕樂得雙手奉上。不像太妃娘娘自己犯蠢,錦衣玉食被人奉承兩句便不知自己是誰,居然妄想一些不該自己妄想的東西,才會招來今日之禍。”
商行把手中的蛇一放,那蛇順著光滑的地板游走,爬上粗壯的殿中金柱吊掛在高高的梁下,正懸在曾太妃的頭上方,伸長的信子和嘶嘶的聲音令人毛骨悚然。
曾太妃駭?shù)眯目陔y受,強(qiáng)撐著一口氣,“說一千道一萬,陛下還是太過天真。天下江山大都督隨取隨走,哪里用得著你雙手奉上。你今日坐視我被當(dāng)成棄子,他日自有人在你末路之時落井下石。說到底你我都是棋子,最后的命運(yùn)都一樣�!�
“不一樣�!鄙绦斜持�,悠閑至極。這哪能一樣,那可是他親爹。他們父子可不分彼此,天下江山是他爹,也是他的。
怪只怪這個老女人沒有眼色,被人叫了幾聲太妃娘娘連自己是誰都不知道。時不時惡心算計他也就罷了,反正他也不接招。
但要是算計到他娘頭上,他可不依。什么陳姑娘曾姑娘的,她倒是不嫌麻煩。還反對他們母子相認(rèn),委實(shí)不能忍。
“你以前也很討厭,朕除了避著你也并未想過要將你如何。總歸我們沒什么大沖突,朕也容著你在太凌宮里當(dāng)個太妃娘娘。你錯就錯在惹到不該惹的人,便是沒有章姑娘揭穿你的外室女身份,朕也由不得你繼續(xù)興風(fēng)作浪�!�
不該惹的人?
曾太妃眼底一驚,難道是裴元惜?
不可能,一個傻女而已,縱然是大好了又什么出彩之處值得這死小子惦記。她一直以為死小子認(rèn)那傻女做干娘是氣她,莫非還有她不知道的內(nèi)情?
她臉色驚疑不定,思索著力挽狂瀾之法。
商行不可能給她機(jī)會,一揮手進(jìn)來好些個太監(jiān)�!半薜膶氊悅兂缘煤盟煤茫稚瞬簧俚男氊�,芳茵宮已然住不下。朕瞧著承佑宮不錯。委屈太妃娘娘移個步,給朕的小寶貝們挪個地方�!�
那些太監(jiān)欲拉扯曾太妃,曾太妃驚叫連連,“你沒有資格趕哀家走,哀家要見大都督!”
“大都督可沒空見你,一個太妃還真當(dāng)自己是個人物,你可能已經(jīng)忘記那些死去的姐妹了。朕想著她們指不定在黃泉路上歡喜相迎,盼著與你團(tuán)聚�!鄙绦许窨匆粋笑話,“東西不用收拾了,反正這些東西也不屬于你。棲霞宮里什么都有,還有早些年你的那些姐妹們留下來的衣服被褥,夠你享用的了�!�
曾太妃駭?shù)貌惠p,她發(fā)現(xiàn)皇帝不是在嚇唬自己。被兩個太監(jiān)架起的時候她終于回過味來,死小子敢這么對她,會不會是大都督授意的?
為什么?
難道大都督要…
棲霞宮破敗多年,荒草長了一茬又一茬,密密厚實(shí)地堵著門。那宮門年久失修,紅漆早已脫落斑駁,黃銅鎖頭被綠銹侵蝕。
推門進(jìn)去只感覺了一陣呼啦啦窸窸簌簌的聲音,不知名的蟲鳥驚得四處飛起,肥碩的老鼠亂竄逃散。
曾太妃被丟了進(jìn)去,宮門再次被關(guān)上。她被摔得渾身疼,那些太監(jiān)好生粗魯不說,根本沒有顧忌到她的身份。
她可是太妃娘娘!
一口氣憋在心口,突然想到什么似的泄氣。
歷朝歷代的太妃娘娘或許還有些體面,她不過是公冶楚刀尖下逃出的一條小命,立在太凌宮里當(dāng)個擺設(shè)。
死小子有句話倒是說對了,承佑宮里三年尊貴的日子,她確實(shí)慢慢忘記公冶楚血洗太凌宮的那一夜。
那一夜月黑風(fēng)高,她在睡夢中被凄厲的聲音驚醒。等她慌忙跑出去時,只看到滿地的尸體和一地暗紅的血。她記得自己在寒光的劍尖下發(fā)抖,在濃濃的血腥氣中聽到冰冷的赦免之言。
新帝登基,她被封為太妃,一切宛如做夢。初時她膽戰(zhàn)心驚不敢出聲,連承佑宮的門都鮮少出。
后來她開始走出去,再后來她膽子越來越大。等到她有人開始恭維她討好她時,她已經(jīng)不去想那一夜的血雨腥風(fēng)。
而此時此刻,那一夜的情形變得無比的清晰,那些死不瞑目的眼睛仿佛在看著她。像有什么東西緊緊扼住她的心,她感受前所未有恐懼。
腳邊有什么東西竄過去,她嚇得尖叫不已。爬起來拼命拍著宮門,聲嘶力竭地喊著她要見大都督。
沒有人回答她,回答她的是荒草叢里不絕于耳的動靜。她越發(fā)不要命地拍著門,疾言厲色漸漸變成哀求。也不知宮門外到底有沒有人,至始至終都沒有人應(yīng)聲。
天慢慢暗下來,荒草叢里動靜越來越大。她這才真實(shí)地感覺到,她是真的被當(dāng)成遺棄的棄子,再也沒有人可以救她。
先帝的妃子們留下來的衣服和被褥早已被啃蛀得不成樣子,隨便一抖碎屑子往下掉。與老鼠蟲蟻為伴,她內(nèi)心滿是絕望。
以前她還是先帝的妃嬪時,與好幾位低位份的嬪和美人同住一宮。主宮的妃子不得寵,但好歹還有些體面。她費(fèi)心討好著妃子,日子過得比其他人要好許多。
她不是沒想過得寵,無奈先帝實(shí)在是太過喜新厭舊,又喜好新鮮的顏色。她在進(jìn)宮時承寵過幾日,后來就失寵了。再后來她便是想受寵,也沒有機(jī)會往先帝跟前湊。
沒寵的妃子人人可欺,那時候飯菜不好,炭火不足是常有的事,她以為宮中苦熬最差也就那樣。
萬萬沒想到,她苦盡甘來之后還會有一天淪落到棲霞宮。
天越來越黑,慢慢伸手不見五指。竄來竄去的老鼠從她身邊經(jīng)過,有的還從她身上爬過去。她尖叫聲不絕,對死亡的懼怕讓她整個人瀕臨崩潰。
突然她聽到宮門響動,然后火光大盛。
她被燈火刺得睜不開眼,瞇眼望去眼中的希冀慢慢黯淡。她等來的不是公冶楚,也不是任何一個可能救她的人,而是裴元惜。
裴元惜一襲銀紅的披風(fēng),皎月般的容貌似暈生光輝的明珠般出塵。她被宮女太監(jiān)簇?fù)碇�,伊然后宮之主。
“太妃娘娘住得可慣?”
曾太妃像是抓住救命稻草,“裴二姑娘,你救救我,我同你母親是好友,你不能見死不救。”
果然是生命攸關(guān),連哀家都不自稱了。
裴元惜環(huán)顧四周,“荒草萋萋,想來太妃是住不慣的。”
知道還問。
“裴二姑娘,你今日若是出手相助,他日我必厚報于你�!�
“厚報?”裴元惜冷冷一笑,“我可不敢要你的報答,我也不會救你。我可不想救下一條毒蛇他日被毒蛇反咬一口。”
曾太妃聞言,慢慢撐起氣勢坐直身體,她深宮多年自認(rèn)為不會被一個黃毛丫頭給鎮(zhèn)住。“所以裴二姑娘是來看哀家笑話的?哀家是認(rèn)栽了,遲早有一天,你們會落得和哀家一樣的下場,不過是早晚的事。”
“事到如今太妃娘娘還是如此淡然,真是令人佩服。”有太監(jiān)搬來椅子,裴元惜優(yōu)雅坐下,“先帝后宮佳麗不止三千,唯太妃娘娘活得最久。若太妃娘娘是惜福之人,怕是不會有此等下場。”
“哀家如何,還輪不到你來教訓(xùn)。你以為陛下真的誠心認(rèn)你為義母,你少做夢了!他是在拿你做注,在同大都督耍心機(jī)。一旦你失去利用價值,你只會比哀家更慘。”曾太妃理理散亂的發(fā),似乎又是那個人淡如菊與世無爭的女子。不過出口的話尖銳而刺耳,生生壞了她的氣質(zhì)。
裴元惜笑了,“我什么下場都好,不勞太妃娘娘操心。只可憐我那心善的母親,還替太妃娘娘你抱不平。卻不知你接近她討好她,皆是一手算計�!�
曾太妃淡然的臉色有了變化,她終于明白裴元惜為何從一開始就和她不對付,甚至她隱約感覺到對方一直在故意刺激她,才害得她方寸漸亂。
“你…你是故意的?章音音那個賤人,是不是你挑唆的?”
她先前就有些想不通,嫡姐那個女兒看上去沒腦子的樣子,怎么可能會起意狀告自己的父親和舅家,原來是這個死丫頭搗的鬼。
“太妃娘娘總是把自己看得太高,總把別人想得太蠢。你算計自己的嫡姐,讓我母親誤會你是個備受欺負(fù)的可憐庶女。按理說你應(yīng)該感激我母親才是,不想你竟是個恩將仇報的小人。”
“我呸!”曾太妃不裝了,“我為什么要感激你母親?你當(dāng)她是好心幫我,她不過是圖自己有個好名聲。她若真把我當(dāng)朋友,就不會一而再再而三的在我面前顯擺。她是好命…侯府嫡女,又被許給年輕的侯爺。她在我面前炫耀的時候可曾想過我的父親差點(diǎn)將我許配給一個快要入土的老財主?”
“你以為她是在炫耀,所以你就處心積慮的報復(fù)她?”裴元惜說這話的時候,眼角余光似有若無地看一眼宮門外。
曾太妃徹底不裝,聞言露出詭異的笑容,“我難道不應(yīng)該報復(fù)她嗎?她每一次在我面前得意時,我的心都在滴血。我是沒她好命,那又如何?她是嫁進(jìn)侯府成為主母,但她太蠢太傻。我不過暗中提點(diǎn)幾句,她身邊的人卻一個比一個狠心算計她。怪只怪她不得人心,怪只怪她招人恨!”
似乎是說到痛快處,她詭異的笑容中有一種說不出來的痛快。便是對著眼前的裴元惜,她也有一種不吐不快的得意。
“我竟然不知,原來你這么恨我…”沈氏悲苦的聲音從門外傳來,無力地扶著一個宮女的手進(jìn)來。
“沈姐姐…”曾太妃一臉錯愕,很快又恢復(fù)成之前的樣子,“你知道了也好,免得我一肚子的痛快無人知�!�
“我曾經(jīng)把你當(dāng)成好姐妹,對你無話不說。你在宮中過得不好,我四處想辦法替你打點(diǎn),要不然你以為你主宮的妃子為什么會看顧你?你后來成了太妃,我是多么替你高興…”
“你胡說!我在宮里靠的是自己…”
“你連傍身的銀子都沒有,靠自己怎么能靠得住…我知道你自尊心強(qiáng),這些都沒有和你說。當(dāng)年你父親起意要將你配給行將就木之人,是我求我父親出面的。要不然你以為后來你父親是怎么打消主意的?”說到這里沈氏越發(fā)悔恨,“我誠心待你,不想你竟然處處害我…你害得我好苦!”
“你胡說!你胡說!”曾太妃一個字都不信,從小到大她靠的就是自己,根本沒有人真心幫過她�!澳阒恢滥切┠晔鞘裁粗С治以趯m里活下來的,是什么支持我拼命討好別人的?是你們母女還有曾家的那些人。后來我成了太妃,我看著你寶貝元君的樣子有多開心,我看著我那嫡兄在我面前卑躬屈膝的樣子有多痛快。還有我那嫡姐,先是死了嫡子接著自己又瘋了。我一想到這些,我就喜不自勝做夢都在笑!”
“所以你就得意忘形了。”裴元惜冷道。
“隨你怎么說,沈姐姐還是命比我好,有你這么個聰明的女兒。反正我的報復(fù)已經(jīng)成功了,其實(shí)便是現(xiàn)在死了,我應(yīng)該也算是贏了�!痹难凵窀窃幟亍!拔腋嬖V你一個秘密,其實(shí)那個向姨娘根本沒有…”
她突然面色青紫嘴唇發(fā)烏,像被人扼住喉嚨般發(fā)出古怪的聲音。那一雙眼珠子凸出來,緩緩倒在地上很快咽了氣。
商行從外面沖進(jìn)來,一瞧她這死相,眉心收緊。
一只手扳過她的尸身,便看到一只黑乎乎的大蜘蛛從她脖子里爬出來。他眼疾手快抓住想逃走的蜘蛛,眉心越發(fā)的皺緊一臉凝重。
“這是何物?”裴元惜問。
“瘴林深處最毒的毒蛛,我在芳茵宮里養(yǎng)了幾只�!鄙绦谢氐�,“不過這不是我養(yǎng)的那幾只,這只應(yīng)該在十年以上。”
所以在暗處,還隱藏著他們不知道的人。
沈氏搖搖欲墜,她本以為經(jīng)過如蘭和平珍的事,不會再有什么事情能讓她更加悔恨。沒想到不止是身邊的人,便是她曾經(jīng)最交好的朋友從一開始就別有用心。
元惜受的罪,全是她造的孽。
“對不起,對不起…”除了這句,她不知道自己還能說什么,“我眼盲心瞎,實(shí)在是白長了一對眼珠子,還不如摳下來的好�!�
說著,她真的朝自己的眼睛摳去。
裴元惜趕緊阻止她,按住她的手。
她滿臉是淚,悔恨自責(zé),“元惜,是娘對不住你…要不是娘識人不清,你原本應(yīng)該從一出生就是嫡女…不會受那么多的苦,更不會傻了十年…是我不好,是我有眼無珠!”
商行一臉戾氣,他一早不知道曾太妃參與過當(dāng)年的事,否則哪容得上這個老女人在后宮里蹦跶那么久。
還有這個宣平侯夫人,真是讓人找不到話說。要不是看在娘的份上…不過他可沒心情聽這些自責(zé)后悔的話,早干嘛去了。
一個冷冷的眼神過去,“裴夫人,你早些回去歇息吧,朕同干娘還有事�!�
沈氏哀傷告退,被宮女扶走。
裴元惜知道他為什么生氣,感動的同時是深深的愧疚感。世人常說兒女是父母的債,卻不知有些父母是兒女的債。
她不怪母親,便是不可能親近,她也愿意幫助母親識清身邊的人,不要再被人蒙蔽。反觀他…從他們相識到現(xiàn)在一直都是他在討好她。他處處為她,而她似乎什么都沒有為他做過。
甚至在她的心里,其實(shí)并未真的把他當(dāng)成兒子。他對她的孺慕之情她看在眼里,卻無法感同身受。他對她的依戀她知道,卻不知如何與他相處。
母親是她的債,她是他的債。他年幼穿越時空,那些個彷徨無助誰能知。便是這世間有父有母,可那父親不是他原來的父親,她這個母親更是一無所知。
在陌生的時空里,她以為只有她一人是孤獨(dú)的存在。卻不想在不遠(yuǎn)的將來她的兒子會來到這里,同她一樣孤獨(dú)地面對一切。
他可有曾想過,或許這個世間同他所處的世間不一樣,或許他們不是他以為的他們,而是隔著時空的陌生人。又或者他認(rèn)為的那些都不會發(fā)生,他們只是他們,與他毫無關(guān)系。
“重…重兒,你可曾想過,我和你爹可能不會…”
“我想過。”商行望著她,稚氣未脫的臉有著超出年紀(jì)的深沉和悲傷,“縱然你和爹不會在一起,縱然以后不會有我這個人,我不后悔…我只要娘好好活著…長命百歲�!�
她眼眶一澀,止不住淚如雨下。
第59章
她的兒子
他的生辰,是她的忌日,他們母子匆匆一見便天人永隔。他說因?yàn)樗乃�,公冶楚殺了很多人。所以她真正的死因是什么�?br />
她問。
他說不知,葉玄師說非蠱非毒,是被他人所害。
葉玄師。
裴元惜第一次聽到這個名字,他說葉玄師是世外高人。之所以效忠公冶楚是因?yàn)閳蟠鸸背拇蠖�。至于是什么恩,他也不知道�?br />
他天賦異稟,能通鳥獸蟲。養(yǎng)毒蛇毒蟲的事皆是同葉玄師學(xué)的,甚至他能來到這個時空也是葉玄師的功勞。只可惜他這幾年暗中派人尋找,并未找到那個名叫葉靈的葉玄師。
“所以你在芳茵宮里養(yǎng)了那么多的毒物,是想救我的命?”
“是�!鄙绦新曇舻拖氯ィ翱墒俏疫不知道娘你的身體到底有什么異常,甚至一點(diǎn)頭緒都沒有,我真是太沒用了�!�
龔太醫(yī)診不出來,他仔細(xì)瞧過也看不出所以然來�;蛘叽藭r的娘還沒有被人暗算,也或者是他學(xué)藝不精。不過他既然來到這里,無論如何不會眼睜睜看著娘芳華早逝。
裴元惜多想給他一個擁抱,只是他的個頭比自己還要高,此時此刻她才能切身感覺到這個少年是她的孩子。那種親緣的牽引穿越時空,終于重逢在一起。
她沒有做過母親,連設(shè)想都不曾有過。如果她真的有一個孩子,那么她想她的孩子應(yīng)該就是他的模樣。天真而不簡單,開朗又有主見。
他年幼穿越異世卻能適應(yīng)良好,她很難去想象他經(jīng)歷過什么,又是如何適應(yīng)陌生的父親。所有的一切,他都做得很好。看上去公冶楚又當(dāng)?shù)之?dāng)娘的將他教得極好。
再也沒有比他更優(yōu)秀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