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陳鶴宇還是某一次與人起爭執(zhí),打不過就跑的時候,無意中發(fā)現(xiàn)這條暗巷,躲在里面逃過一場胖揍。
上午的怡紅院最為安靜,屋檐下掛著的大紅燈籠早已熄滅。
玩樂了半宿,正是金客們補眠的時候。
等到了夜晚,華燈初上,整條街迎來送往,才會重新熱鬧起來。
陳鶴宇憑著記憶找到那條暗巷,果然空無一人。
他仰頭看了看門窗,數(shù)到某一個停下,敲了敲后門。
捏著鼻子粗著嗓子喝道:“倒潲水了——”
一個疤瘌頭的中年男子把門開了一條縫,睡眼惺忪,不耐煩的說:“今天怎么這么早?姑娘們還沒收拾——”
一道冷光閃過,頸下一涼,似乎有什么尖銳的東西碰觸著皮膚,他一下子清醒了。
睜大眼睛看著眼前穿官服的年輕男子,“好,好漢饒命�!�
陳鶴宇一腳撥開木門,一手迅速拽出他來,出手干凈利落。
不等他掙扎,王彪就出手將他制住按倒在地。
陳鶴宇滿意的擦擦魚腸匕首,插回靴子里。
冷聲問道:“鳳仙娘子房里,剛才是不是來了個男子?”
鳳仙娘子在怡紅院也算是個紅角,房里一舉一動都有人關(guān)注。
疤瘌頭驚得渾身冷汗,顫栗著說:“沒有,沒有男子。”
“沒有男子?”
“是,是女的,剛才有個小娘子找她,上樓去了——”
陳鶴宇略一思索,恍然大悟。
清風知道有人尋他,必然不會大搖大擺的出來,或許是男扮女裝藏起來。
大理寺一直找男子,當時找不到了!
他和秦風對了一下眼色,抬頭指了指樓上正對著的房間。
秦風側(cè)身進門,正要上樓,咣當一聲一個大銅盆沖他頭頂砸下來。
他跳躍躲過,看到一個女子的背影朝東側(cè)跑去。
“那邊有樓梯!”
三人一狗跟著往東面追去。
這條樓梯是通往怡紅院外面的一條小巷。
小巷短而窄,一直延伸到了河邊,前面的人跑的飛快,果斷堅決,絲毫沒有回頭張望,大步流星的樣子根本不像個弱女子。
秦風猜到他的心思,暗道不好,飛起幾步縱身躍起,向前猛追一截,幾根手指堪堪抓住他的衣領(lǐng),終究是遲了一步。
他竟然如同泥鰍一般掙脫了外衣,“嘩啦”一聲,一頭扎進了碧波粼粼的河中。
旱鴨子秦風剎住腳步,旱狗大俠也在他旁邊停下來。
身邊一道青影飄過,紈绔陳大人竟然腳步不停跟著縱身躍進了河里!
九月的天氣,河水并不冷。
清風水性很好,游得很快,眼看就要沒在遠處的河水里。
他自然水性很好,否則畫舫殺人放火之后,如何安全脫身?
陳鶴宇猛吸一口氣,很快就順流追上他。
潛到他的下方,抱住他的腿,倏地用力將人掀翻在河里。
一個優(yōu)伶男寵,常年都是嬌滴滴的,體力上自然跟陳鶴宇沒法比。
冷不防地被他擰住雙腿一掀,立刻慌了陣腳。
兩人在水里一陣撲騰,陳鶴宇大力把他按住頭悶到水中。
等他吸了好幾口水,逐漸失去意識之后,慢慢拖拽上岸。
臨近岸邊,他對著焦急等待的秦風和王彪揮了揮手,呲了呲白牙。
人生第一次出警,成功。
忽然眼前看到一道細閃的白光,耳邊響起劍鋒入肉的聲音。
清風竟然帶著匕首!
他嗆了水半昏半醒,在絕望與驚慌之下,抓住匕首一陣亂舞,刺中了陳鶴宇的右臂。
陳鶴宇身體猛然一僵,屏息忍住疼痛,躲避開他的亂刺。
右手使不上勁兒,他伸出左手一把揪住了他的發(fā)髻,直往水里按壓進去。
此時已近淺灘,秦風和王彪也紛紛跳下水接應(yīng)。
秦風摸索到他們身邊,一腳狠狠踢在清風的腦袋上,立刻沒了動靜。
“你死在這可不算因公殉職!”
他惡狠狠的對陳鶴宇說著,先把他推向接應(yīng)的王彪扶住,心里卻不由得對這個紈绔起了敬意。
然后動手把已經(jīng)沉底兒的清風打撈起來,好在淺灘水不深,他這個旱鴨子也能應(yīng)付的來。
把清風拉上岸來的時候,他已然呼吸微弱。
“快去找大夫!”陳鶴宇見狀,不顧自已手臂正汩汩流血,立即要沖上前去。
他是證明周華亭清白的關(guān)鍵人物。
長興侯還急的臥病在床,他可不想每天給老爹灌藥。
第150章
破案
陳鶴宇被王彪拽上岸,發(fā)髻和衣袍濕淋淋的,狼狽地貼在身上,右臂上觸目驚心的一片殷紅。
傷口不大卻很深,鮮血翻涌。
秦風習武之人,隨身帶著金瘡藥,撕下一條衣襟,簡單的給陳鶴宇處理好傷口,拎起清風,騎馬先一步回去。
王彪在路口攔住了一輛馬車,一路馳騁,陳鶴宇被拉回了大理寺。
衙役們已經(jīng)得到了消息,有的幫著牽馬,有的幫著燒水。
一陣混亂之后,陳鶴宇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坐在廂房里等大夫換藥包扎。
其實疼痛感已經(jīng)有點麻木,他甚至有點興奮,有一種融入大理寺工作氛圍的感覺。
黃豆站在陳鶴宇的榻邊,急的手足無措。
流那么多血,會不會死?
這個念頭一冒出來,他倏地受了驚,手扶著的墻都抖個不停。
想了想,趕緊跑到門口去托人給家里蘇姨娘捎個信兒。
趙山宗聞訊從北苑趕過來,還沒進門就聽見他朗聲大笑,“陳老五你果真牛x,文官追緝?nèi)朔敢材苓@么猛?”
陳鶴宇自我感覺也十分良好,剛要假裝謙遜的講幾句,就被趙山宗兇神惡煞的推了肩膀一把,“我讓你去問口供,誰批準你跟兇犯近身搏斗的?”
陳鶴宇立時疼的齜牙咧嘴,眼睛里噙著淚花兒。
怕這貨沒輕沒重再來一下,連忙抖著嘴唇討?zhàn)垼骸按笕损埫�,卑職,這,這不是怕他跑了嘛?”
“既然有了他的消息,就不怕抓不到人。幸虧那兔兒爺被你按的喝飽了水,力氣不夠,不然一刀給你開膛破肚,看你還——”
趙山宗說著,舉手在他胸膛上比劃了一下。
“您放心吧,放心,卑職有分寸,那小子細狗一樣的身板兒,肯定游不過我的,所以才敢下水追捕�!标慂Q宇兀自申辯。
他就是沒想到人家先一步拔刀嘛。
“還不服氣?老子這是心疼你受傷!”
趙山宗說完氣不過,又推了他肩膀一下,這種不知道輕重的新人真是難帶。
陳鶴宇一時沒忍住,疼的眼淚直流。
說實在的清風刺破我沒哭,大夫換藥我沒哭,特么的你心疼我,倒讓我哭了。
趙山宗...
...
看了看自已的手,我沒使勁兒吧?
讀書人果然還是弱雞一些。
弱雞陳鶴宇決定好漢不吃眼前虧,吸吸鼻子認慫,“方才是卑職太魯莽。我明白大人您是關(guān)心我——”
“老子是不想再發(fā)一筆喪葬費撫恤金,大理寺窮你不知道嗎?”
陳鶴宇...
...
狗官,求你做個人吧……
趙山宗嘴上埋汰他,其實也是怕他魯莽出事,被逼到絕路的人窮兇惡極,誰知道會怎么拼命。
他以為陳鶴宇尋人,問問口供就好,再說又有秦風保駕護航,出不了事。
哪知道這貨這么勇猛過頭...
...
無論如何,清風都是個重要證人,能抓到他是一件大好事。
所以,他“安慰”陳鶴宇幾句,吩咐方大人照顧這里,就帶著秦風和孫錄事提審清風去了。
方大人等趙山宗走了,給陳鶴宇倒了一杯茶端到榻前,恨鐵不成鋼地說:“你呀,什么都好,就是年輕人行事逞強了些。既然是帶了秦風、王彪同去,哪里需要你親自動手抓捕人犯?你是主簿,是握筆桿子的,又不是衙役。要我說,今日判你一個越俎代庖才是趙大人的作風�!�
“啊,我拼力抓捕人犯,倒有了不是?”陳鶴宇不解。
方大人搖搖頭,“不在其位不謀其政,他們需要一個活口,因為你的經(jīng)驗不足,倘若今天把那小倌兒弄死在水里了,又怎么說?”
陳鶴宇...
...x38
腦子忽然不夠使了。
他當時一門心思抓住清風小倌兒,試圖給周華亭洗清嫌疑,如果他說的是真話。
當然,這也有可能會坐實他殺人的罪名。
陳鶴宇嘆了一口氣,這操蛋的古代,動不動就講株連九族。
周華亭的丑事雖然不會讓他們跟著殺頭流放,但是二妹和外甥女們必然跟著遭殃,娘家名聲不好,高門大戶是不要這樣的媳婦的,以后婚嫁都是難題。
否則,一向大大咧咧的長興侯怎么會急的病了?
原身以往胡鬧,多是因為亂花錢、好色,還沒到吸毒、傷人命的份上,幸虧被長興侯管住,懸崖勒馬。
要不然自已一穿越過來就在牢里踩縫紉機,這事兒就大了。
此時已經(jīng)到了中午,方大人托衙役幫他們領(lǐng)了10文錢的午飯,吃的正香。
忽然聽到秋山一路號喪一樣跑進來,嚇得陳鶴宇手一哆嗦,筷子夾得肉都掉了。
“五爺!小的失職!就這么幾天沒跟著您,您就傷成這樣兒了——嗚嗚嗚。”秋山進門就哭,抖著手摸了摸陳鶴宇肩膀上的紗布,天爺呀,這回家可怎么交差呀?
好好兒的一個五爺,弄的破破爛爛的。
“小的叫了馬車在門口等著,咱們回府歇著吧�!鼻锷娇迒手�,這下侯爺可要心疼壞了,好不好打斷他們幾個的狗腿。
李娘子剛對他有點好臉色,要是被打瘸了,人家還要他不要?
五爺怎么就這么不省心,真是愁死人了。
陳鶴宇看明白他的小心思,哭笑不得的伸腿踢他一腳,“衙門重地,別哭哭啼啼給老子丟人了!一點小傷,不值當回去歇著,你先出去等我申時散值�!�
一直等到未時,趙山宗他們才從牢房審訊室出來,陳鶴宇趕過去的時候,他們正在飯廳吃飯。
趙山宗一臉興奮,見面就想拍他肩膀,幸而陳鶴宇早有防備,跳著躲開,說話就說話,老動手算怎么回事?
“你小子今天干了件大好事!”
趙山宗一邊扒拉飯菜,一邊說:“我原以為清風小倌兒不過是證明周華亭在鬼混的時間證人而已。沒想到還另有別情,他竟然是極為重要的關(guān)鍵人物�!�
“趙大人斷案向來英明神武,可以想常人所不能想,您詳細給咱們說說?”方大人十分捧場,問出了陳鶴宇想問的問題。
“我想單憑幾句調(diào)戲之言,周華亭的性子怯懦,不太可能將人推入河中溺斃。何況,萬一司大郎是懂水性的呢?等他游上岸,周華亭豈不是死定了?”
“確實,周華亭膽子不大,也沒有那么蠢�!�
陳鶴宇點頭認同,打不過人家也不能頭鐵硬去招惹,這個道理周華亭再蠢也應(yīng)該是知道的。
第151章
回府
“司大郎名聲狼藉,樹敵不少,所以我一直猜疑司大郎的死是仇殺。前幾天終于說服司大人同意仵作剖尸檢驗,果然證明司大郎是被習武之人暴力悶死以后,再丟入河中的�!�
趙山宗十分得意,能“說服”司大人同意把嫡子剖尸檢驗,他連皇帝老哥都搬出來了。
大理寺能做到這件事的,除了他絕無二人。
陳鶴宇沉思,回憶著跟清風在水里的搏斗,“清風身材瘦小,貌似女子,不像有那么力氣能悶死司大郎�!�
“我們已經(jīng)有了目標人物,是一個走鏢的壯漢白海,只是查找不到他的作案動機。今日抓到清風,我看到他的樣貌,才恍然大悟。你猜——”說罷,趙山宗嘿嘿笑起來。
“您就說吧,我聽聽有多不正經(jīng)。”
趙山宗一愣,“你怎么知道是不正經(jīng)的案子?”
陳鶴宇哼一聲,聽您這幾聲猥瑣的奸笑,我還有什么不明白?
他清清嗓子,抱拳正色道:“大人明察秋毫,斷案如神,卑職與您福靈心至,故而一猜�!�
方大人...
...
陳大人你這么上進搶老夫的臺詞,讓我以后怎么混?
孫錄事停下筷子,妙啊,這句也可以抄錄下來備用。
趙山宗清清嗓子,繼續(xù)說道:“司大郎荒淫不堪,今年三月在郊外別院開春日宴,請了一幫妓女優(yōu)伶小倌兒助興,其中有個叫明月的,因為過量吸食五石散,精神錯亂從假山跌落而亡�!�
陳鶴宇扶額,清風明月,聽名字貌似有點關(guān)系。
“所以,清風這是替明月報仇,殺死司大郎,又嫁禍給周華亭?”
“準確來說,是他唆使白海殺死司大郎�!�
“這么說,可以給清風定罪,那周華亭就可以無罪釋放了?”陳鶴宇又驚又喜,老子真是神探助攻啊,一出手就破了大案。
“這一切都還是猜測,清風沒有承認,我們也沒有確實的證據(jù)證明他唆使白海殺人。”趙山宗夾了一塊蘿卜嚼了,辣的斯斯吸氣。
看著陳鶴宇瞬間失望的臉色,他笑著說:“這可是人命關(guān)天的事,誰肯輕易認罪?我也是無意中在楚風閣見過清風和明月共同撫琴的畫像,留意多看了幾眼。方才見到清風,忽然就有了這個大膽的猜測。”
“大人果然是青天在世,這么曲折離奇的梗您都能想到,老夫?qū)δ木囱雠宸狈酱笕思泵澋馈?br />
趙山宗不接話茬兒,幾口扒拉完米飯,說道:“下午我們繼續(xù)審案,老五你就回去歇著吧。人都抓進來了,早晚是有結(jié)果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