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87章
陳鶴宇暗暗翻了翻白眼兒,心想,夠花幾天的?
老子今天早晨一頓飯就花光了。
“好了,時候不早,快叫孩子們出發(fā)吧,免得那邊等著。”
侯夫人瞪了林氏一眼,打斷長興侯的話。
不就是沒給你送添香樓的點(diǎn)心,你不高興嘛?
何必表現(xiàn)的那么明顯呢?
就老五那一副媳婦兒迷的樣子,以后忘了你的時候多著呢。
她叫丫鬟把桌上的禮物都包好拿出去,還有家里早準(zhǔn)備下四大盒的各類糖食點(diǎn)心、一擔(dān)水果、三牲酒水,回門禮裝了一整個馬車。
陳鶴宇和梅端二人上了另一輛馬車坐下,嘚嘚嘚的往梅府駛?cè)ァ?br />
梅端今日仍舊是一身紅,大紅遍地織金長身褙子,頭發(fā)梳成婦人的發(fā)式,戴了紅寶石的金累絲分心,又插了兩支金如意簪子。
雖然她離家不過兩三日,卻好像幾個月沒回家似的,歸心似箭。
陳鶴宇見她繃著小臉一本正經(jīng)的拿出貴婦派頭,扶著他的手慢慢悠悠的上了車,摟著裙擺端端正正的坐在馬車?yán)�,覺得十分好笑,就想逗逗她。
哪知道他剛湊過去,梅端立刻擺擺手,嬌嗔著說道:“別過來別過來!等下還要見長輩,你,你一來磨唧,頭發(fā)亂了、胭脂掉了,我等下怎么見人?”
陳鶴宇...
...
過了半晌,坐在外面車轅上的花鈴兒,聽見她家姑娘在車?yán)锛?xì)聲細(xì)氣的說:“把我的胭脂遞進(jìn)來——”
第179章
交托
馬車到了梅府大門,早有小廝在門口候著了,看見他們過來,行個禮就往內(nèi)宅送信兒。
梅子清第一個跑出來,嘴角笑到耳后根,拉著陳鶴宇連聲叫姐夫。
梅端笑著說:“就沒見過你這樣兒的,喜歡姐夫多過姐姐�!�
一行人說說笑笑的往內(nèi)院走,梅子涵竟然也在二門等著他們,看見陳鶴宇哼了一聲,掉頭就走。
陳鶴宇笑著搖搖頭,幾步跨上前去給了他肩膀一拳頭,揍得他哇哇大叫。
“好了,都是一家人了,為什么一見面就跟烏眼雞似的?”
梅閣老已經(jīng)背著手在屋里走了幾十圈兒,時不時還往門外張望一眼。
梅老太太穩(wěn)穩(wěn)的坐著,啜了一口茶,暗搓搓想:不過晚來一會兒,就急得跳腳了?
也不知道大房這丫頭怎么就入了老爺子的眼。
旁邊坐著的梅大夫人,今日穿著一件暗紫色如意妝花褙子,發(fā)髻上只一支玉簪,耳上戴著南珠墜子,臉上難得帶著笑。
梅老夫人不由多看了她幾眼,笑道:“你若是都像今日這般,不是強(qiáng)多了�!�
兒子去了多年,偏生她還日日擺出一副喪氣晚娘臉對著長輩,誰愿意看來著?
“是,兒媳知道了。”梅大夫人淡淡的回答。
等端兒回門宴過后,她仍舊打算回繞河莊老宅去,關(guān)起門來過自已的日子。
正說著,丫鬟們笑著打起簾子,“端娘子和姑爺回來了�!�
梅閣老輕咳一聲,終于坐回了椅子上。
梅子清、梅子涵兄弟倆,簇?fù)碇慂Q宇和梅端一前一后跨進(jìn)門檻。
小兩口皆是滿面春風(fēng),跪倒在蒲團(tuán)上便拜。
老兩口臉上帶著笑容,受了他倆的跪拜磕頭。
陳鶴宇和梅端站起來,對著東面的梅大夫人又拜下去。
梅大夫人一把拉住閨女,見她薄施粉黛、穿戴一新,臉上喜氣洋洋的,看樣子過的不錯,心也就放了下來。
梅閣老看到這一對璧人,臉上的皺紋都舒展開了,“端兒,你在婆家可還恭敬孝順?”
陳鶴宇不等梅端回答,就極為恭敬的說道:“端兒在家里,對父母孝順,對我也極為體貼,家里人都很喜歡她�!�
“那就好……看著你們一個個成家立業(yè),老夫也就也放心了�!�
梅閣老揪了一會兒胡子,朝陳鶴宇微笑著說:“我年紀(jì)大了,精力難免不夠...
...以后還得你們小弟兄們互相提攜互助...
...你可要多擔(dān)待我們梅家這幾個孩子�!�
前日晚上,梅閣老抓住梅子涵偷溜出去逛勾欄瓦舍,狠狠懲了一頓。
大怒之下,他命令梅子涵跪在祠堂里讀書,要不是梅端回門,還不許他出來呢。
梅老太太一聽就要翻白眼兒,你堂堂一閣老,還要拜托這么個八品芝麻綠豆小官擔(dān)待梅氏子孫?
咳咳,老頭子是被涵兒氣昏了頭,怎么能胡亂托人呢。
她陰陽怪氣的說道:“五郎年紀(jì)尚輕,管好自已的事就不錯了,哪里還能分出精力來管旁的?”
梅閣老搖搖頭,五郎能跟十王爺如此交好,合伙做生意,又同在大理寺為官。
如今竟然連圣上也哄住了,每隔幾日就要往御膳房送那麻辣調(diào)料呢。
此子日后必成大器。
至少會比自家?guī)讉孫兒成器。
何況人家長興侯府還有陳大郎那個翰林院的新秀,經(jīng)常被宣進(jìn)宮里,給圣上講經(jīng)史,草擬機(jī)要,前途一片光明。
趁自已還有一點(diǎn)能力相助,促使幾個孩子交好才是要緊。
陳鶴宇心頭一動,輕聲說:“祖父吩咐,我定會記在心里�!�
梅閣老等的就是他這句話。
他滿意的點(diǎn)點(diǎn)頭,陳老五的確是聰明,比自已那個笨蛋孫子強(qiáng)多了。
這么一想,對陳鶴宇越發(fā)的和藹可親起來。
隱隱覺得自已嚴(yán)肅的形象有崩塌的危險,他趕緊捋一捋胡子坐直了腰背。
“今日是大喜的日子,咱們一家人團(tuán)聚,不談那些俗務(wù),哈哈。五郎,你初次來我家吃飯,
想吃什么?雖然你開著一間味道不錯的食肆,但是我梅府的飯菜也頗有特色——”
梅閣老揪著胡子想自家飯菜有什么特色,一時竟想不出來,于是扭頭對著梅老夫人說道,“夫人也一起想想�!�
梅老夫人的白眼兒終于是沒忍住。
你日日在家吃飯,難道是閉著眼的?
互相表完決心,男人們就輕松了,一句接一句的談天說地,從官場聊到考場,又從辦案講到內(nèi)閣人脈。
陳鶴宇暗暗感慨,古代貴族階層就是這樣,在不斷聯(lián)姻中結(jié)成各種勢力。
家族之間互相幫助提攜,才能能人輩出,長盛不衰。
你看《紅樓夢》就知道,血親姻親就是最有力的紐帶。
梅老夫人等一眾女人們插不上嘴,打個招呼帶著她們?nèi)|次間,逐一翻看他們帶回來的回門禮。
饒是梅老夫人也見過些世面,看到這些貴重禮物仍舊是心花怒放。
錢不錢的吧,至少表明人家重視自已呀。
梅大夫人不屑的撇了撇嘴角。
好在過不多久,就有丫鬟請示開飯,眾人又重新出來見過。
梅端跟著女眷們在內(nèi)堂宴飲,陳鶴宇則笑著陪梅閣老去外頭吃酒去了。
梅端跟祖母、三嬸本不相熟,也無甚話說,一頓飯吃的冷冷清清。
飯后,還是梅子涵的娘子丁氏會來事,笑著對梅大夫人說:“大伯娘好幾日不見端妹妹,想必有話要問,不如先帶妹妹回去歇會兒吧�!�
梅老夫人眉頭一皺,剛要開口,丁氏就攬住她的胳膊說:“祖母,您昨日贏了我好些錢,今天我得贏回來!大伯娘不會打牌,叫她們自去安置,咱們快叫上三嬸再打兩把牌吧。”
梅老夫人一聽就笑了,伸手往她背上拍了一把,“你現(xiàn)在是這府里的當(dāng)家的?竟敢把我的事都安排的明明白白?”
梅大夫人臉色一僵,陪著笑了兩聲,不客氣的起身告辭,帶梅端回長房院里去了。
“母親,祖母是想把管家權(quán)交給大嫂子?”剛到自家院里,梅端就疑惑的問。
自二嬸事發(fā),祖父不許她管家,一直是三嬸管家來著。
“你三叔是庶出的,老太太怎么會甘心叫三嬸當(dāng)家?既然二嬸不能當(dāng),必然會想辦法把丁氏扶植起來...
...丁氏也是個乖覺的,一心拉攏眾人,想要把梅家攥在手里,只不過梅子涵實(shí)在是爛泥扶不上墻罷了。”
梅大夫人神情仍然是淡淡的,總之老太太是沒考慮過梅子清。
“隨便她們怎么爭斗吧,咱們不稀罕�!�
梅大夫人臉上掛上笑容,疼愛的拉著女兒坐下,“快說說,你這兩天過的怎么樣?”
“好著呢。”梅端粉面含羞,小聲說:“五郎對我很好,今日一早跑出去給我買添香樓的糕點(diǎn),還把全部私房錢都交于我保管呢。”
她伸出四個指頭比了比,壓低嗓門悄聲說:“光銀票就有四萬多兩!”
梅大夫人一臉愕然,陳老五竟然這么上道?
第180章
相助
梅端有些得意,小臉兒一派明媚,“我就說過嘛,五郎對我很好的。”
“好好好,對你好就行!”梅大夫人拍拍愛女的手背。
“成親以后就是大人了,凡事不可任性妄為...
...夫妻之間一定要有商有量,有什么拿不準(zhǔn)的,多問問陳五,他比你大幾歲,看事總會周全些。”
“陳五郎性子桀驁,自由散漫慣了,你切不可跟他硬碰硬抬杠,以致夫妻離心。平時溫柔些,多哄著些...
...女人的溫柔和眼淚,才是收服男人的利器,會比你河?xùn)|獅吼、管東管西,效果還要好...
...”
“女人可以不漂亮,但是不能沒腦子。他家里情況復(fù)雜,你要學(xué)著平衡好丈夫和孩子之間的關(guān)系。他對孩子們好才是正常的,那畢竟都是他自已的種兒。但是,將來你有了孩子,嫡庶不分可不行,你就要站起來為自已的孩子爭取�!�
“不要聽小人挑撥苛待孩子們,若是那樣,別說五郎,就是侯爺知道了也不喜�!�
“好好的把他們養(yǎng)大,女孩不過一副嫁妝就打發(fā)了...
...男孩么,養(yǎng)的乖巧聽話些,將來也不過是娶房媳婦的事兒。”
梅端歪著腦袋靠在她肩膀上,聽著她不放心的囑咐之言,低聲道“我都知道了。母親,您往后就住在城里了吧?”
守在清弟身邊,總是方便些。
況且,母親一個人住在鄉(xiāng)下,日子過的太寂寥了。
梅大夫人笑笑,“我習(xí)慣了繞河莊的生活,平靜安逸,還是回去吧。況且你祖父并沒有同意——”
四年前,打發(fā)長房回繞河莊梅家老宅,是梅閣老的意思。
如今,能不能留在上京城,還得等梅閣老發(fā)話。
書房里,陳鶴宇正陪著梅閣老下棋。
梅閣老身材較瘦矮,能量底氣卻很足,往往是不怒自威,小輩們大多怕他。
他長相很冷峻,濃眉星目,只是年紀(jì)大了,經(jīng)過歲月雕鑿,歷來又操心國事,面貌間透出來幾分滄桑。
書房里只生了一個小小的火盆,溫度并不高。
他卻只穿著一件簡單的深灰色直裰,泰然自若的捏著棋子思考下一步該怎么走。
陳鶴宇穿著寶藍(lán)色錦緞棉袍,還披著一件灰鼠皮的斗篷,冷的都不敢脫下來。
他抬頭打量了一下這間簡樸至極的書房,哆哆嗦嗦的想,祖父真是太苦了。
回家先給他老人家送兩車木炭。
梅閣老仿佛知曉了他的想法,緩緩的把棋子落下,頭也不抬的說:“習(xí)武之人,不怕冷。況且...
...人不能過的太安逸舒適,會喪失斗志�!�
想想他的二郎,不就是被這么慣壞了?
打多少板子也打不改,還得自家出湯藥費(fèi)。
“...
...那倒也未必,奮斗是要奮斗,享受也要享受�!�
陳鶴宇小聲兒反駁。
他一慣是享受派,不管有錢沒錢,總是在力所能及的范圍內(nèi),讓自已過的舒服些,這叫生活有情調(diào)。
過的跟個苦行僧似的,奮斗來的財富又有什么意義?
難道是留給自已斗雞走狗的敗家兒子?
聽說,梅家敗家的不只是梅子涵,那個二叔也不怎么樣呢。
一把歲數(shù)了還經(jīng)常被老爹按到祠堂里打板子。
梅二郎打了個噴嚏:首先,我并沒有招惹你們?nèi)魏稳恕?br />
“看看,輸了吧?”
梅閣老并不回答他,敲了敲棋盤,指了指他身上的灰鼠斗篷,戲謔道:“穿皮裘的贏不過穿布衣的,哈哈。”
陳鶴宇低頭一看已經(jīng)大勢已去的棋盤,笑著把手里的棋子扔回去,“我是贏不過您的。”
“過幾日,圣上要在崇政殿講書答疑,六部的都有人參加...
...你告訴大郎用心準(zhǔn)備吧。他馬上而立之年,在翰林院的年歲和閱歷也差不多了,平日伴駕頗多,才華盡顯...
...等到后年春闈,安排他去地方放差,做一屆學(xué)政,還有機(jī)會收納門生...
...”
陳鶴宇聽的心花怒放,天爺呀,這是要提拔我大哥的意思了。
按照大哥犯罪會株連他的規(guī)律,倒推一下,大哥享福也應(yīng)該能沾光的。
他趕緊站起來躬身致謝。
翰林院這個部門,在古代就相當(dāng)于干部培養(yǎng)基地。
每三年一屆的殿試,會產(chǎn)生兩三百個進(jìn)土,取名次靠前的優(yōu)秀之人,安排到翰林院里一邊精研學(xué)問,一邊觀察時政。
這樣有助于翰林學(xué)土們盡快熟悉政治運(yùn)作,增加閱歷,最重要的是有機(jī)會接近皇帝。
工作又輕松、升遷又比較快,是人人羨慕的清要。
所以,盡管品級不高,但備受追捧。
想到前些日子周華亭的事,還受了梅閣老的恩惠,陳鶴宇認(rèn)真的給他行了一禮,表達(dá)了自已的誠摯謝意。
梅閣老眉頭一挑
,哈哈笑著說:“咱兩家結(jié)了親,我們跟周家也算是拐著彎的轉(zhuǎn)折親了。周三茅那個軟蛋,空有滿腹才華,卻生出那么不著調(diào)的兒子來!那幾日,好幾個人跟我打聽周華亭涉案一事...
...真是給親戚們丟人現(xiàn)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