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5章
無論長興侯怎么說,她都只管聽著,間或“嗯嗯”兩聲兒應(yīng)付他。
長興侯噴了半天唾沫星子,剛一停下來,蘇姨娘趕緊給他倒一盞茶,“快潤潤嗓子。”
“嘿嘿,你這娘們兒!”
長興侯忍不住笑起來,“看我數(shù)落老五,你心里不高興了吧?”
“哪能呢,那是您的兒子,要打要罵還不是隨您的心�!�
蘇姨娘笑笑,扶著自已的大肚子站起來,“我現(xiàn)在月份大了累的很,也沒心思管老五的事。再說了,他最近不是挺乖的嘛�!�
長興侯趕緊放下茶碗,扶著她起來,“是是是,你不用管他,這小子比去年長進(jìn)多了�!�
“哼,也得虧我經(jīng)常罵他,不然他能有今日的成就?肯定還跟那幫狐朋狗友的紈绔瞎胡混呢�!�
“就算老五不長進(jìn)也沒關(guān)系,咱們還有個一個小乖乖——”
他笑瞇瞇的看著愛妾高高隆起的肚子,一臉期待,“等二月里就該出來了吧?”
“嗯,還有一個多月就見面了�!�
蘇姨娘在屋子里溜達(dá)了幾圈散步,搖著長興侯的手臂嬌聲說:“我知道侯爺盼著五郎有出息,但是他也這么大個人了,又有了娘子孩子,您好歹在外面給他留個面子吧。”
“好,你說什么都好。我以后懶得管他了。”
長興侯的大掌摸了摸蘇姨娘的肚子,“老子現(xiàn)在要專心的管教老六了�!�
蘇姨娘...
...
老六...
...
“我都想好了,老六一定要四歲破蒙,不去族學(xué)!讓老大給他在翰林院找一位大文豪教學(xué)!就擱咱家里,單獨(dú)教老六,花多少錢都不怕!這孩子是個會讀書的,絕不能耽誤了!”
長興侯興奮的搓搓手,“老陳家這次說不定能出個狀元郎呢!”
蘇姨娘感覺到肚子的老六狠狠踢了幾腳抗議。
“狀元郎哪里是那么容易考的?要我說也不必這么,這么——”
蘇姨娘小心翼翼的說,生怕掃了長興侯的興致,畢竟男人要給自已兒子投資是好事嘛。
長興侯眼睛一瞪,“老五一腦袋草,還能考中甲榜秀才呢!我老六是書房里的文曲星,怎么就不能立志考狀元?”
日升日又落,一直到臘月二十九。
一腦袋草的陳鶴宇,才頂著兩個快要掉到下巴的黑眼圈兒回來了。
第194章
討好
陳鶴宇到家的時候,長興侯和侯夫人正在二門上,看林氏給家里上下仆婦小廝發(fā)放過年節(jié)禮。
辛苦勞累了一年,薪俸都是雙份,還有些糖、油、肉、米發(fā)放,干的好還額外有賞錢。
大家都很高興,自覺按照輩分職位排成長隊(duì),挨個兒領(lǐng)取。
不過領(lǐng)取之前,還有個很重要的儀式,就是要聽一聽主人家的訓(xùn)話。
長興侯是負(fù)責(zé)總結(jié)發(fā)言的大家主,他很喜歡這種場合,每次講起來都沒完。
畢竟這代表著一家之主的威嚴(yán)的嘛!
談話內(nèi)容每年都大同小異,無非是總結(jié)今年的優(yōu)點(diǎn)與不足,再展望一下未來的美好生活。
這一套老太太裹腳布一樣的說辭,聽得侯夫人都暗暗打了個哈氣,強(qiáng)忍著沒有翻他白眼兒。
這人咋就那么喜歡講話呢?
好不容易熬得長興侯盡了興,開始發(fā)錢了,人群立刻熱鬧起來。
幾條大長桌一字?jǐn)[開,堆滿了一份份的年禮提盒和鼓鼓囊囊的紅布錢袋,這代表著長興侯府今年的收益相當(dāng)不錯,賞錢很豐厚。
李管家?guī)е~房先生以及幾個小管事,拿著花名冊和禮單,對照好了就發(fā)下去。
長興侯揣著手站在桌邊,笑瞇瞇的看著。
每個人走上前來領(lǐng)了錢米都會給他磕頭作揖,他一一辨認(rèn)后,再多說幾句或鼓勵、或告誡的話。
陳鶴宇就在這時候邁進(jìn)了門,乍看到烏泱泱一群人有點(diǎn)蒙圈,在隊(duì)尾站了一會兒才反應(yīng)過來,這是在發(fā)年節(jié)錢。
長興侯把手搭在眼眉處一張望——
嘶~
家里什么時候有一個個頭這么高的小廝?
身板子看起來挺結(jié)實(shí),倒是可以給他的老六做個護(hù)衛(wèi)!
啊呀,這貨竟然穿著一件上好的緙絲襖子?
放肆!
身為小廝怎么能穿這樣好的料子?
這是逾越了!
要是叫別人知道他家小廝都穿這么好,說不定御史臺言官還會奏他一本生活太過奢華呢。
言官甲:老陳,你想多了。
言官乙:我們忙的很,真顧不上你。
長興侯瞇著眼瞅了瞅,他最近老花有些嚴(yán)重,再加上陳鶴宇胡子拉碴的混在十幾米開外的人群里,一時竟然沒有認(rèn)的出自家兒子。
他伸出棒槌一般的粗手指頭,指著隊(duì)尾,粗著嗓子一聲吼,“你!是哪個口上的小廝?別張望了!就是隊(duì)尾那小子,你給老子過來!”
陳鶴宇一怔,見是老爹指著自已叫喚呢。
趕緊一溜兒小跑走上前來,老遠(yuǎn)就深深作了個揖,“爹,我回來了�!�
沒帶老爹去泡溫泉,又好幾天不回家。
年底家里事多,他什么也幫不上,難怪老爹生氣。
長興侯呲呲牙,看著他低下去的后腦勺子,“少跟老子套近乎,做錯了事,現(xiàn)場臨時認(rèn)爹也不行!”
——不對,這人怎么這么眼熟?
陳鶴宇抬起頭來,迷茫的說:“認(rèn)爹?”
“啊呀,你怎么幾天不見就變樣兒了?”35|
長興侯看清楚后,幾步走下臺階,雙手把陳鶴宇拉起來,覷著眼細(xì)看了看,“怎么這么憔悴?”
陳鶴宇心里一陣感動,這幾天不眠不休,累的狗一樣。
頭不梳臉不洗,又胡子拉碴的,確實(shí)是憔悴多了。
“不是我說你,玩也要有個限度!這么賣力,可不是要傷身子?”
長興侯低聲訓(xùn)斥道:“到時候你娘子鬧起來,我怎么跟老梅交代?”
陳鶴宇...
...
我說爹呀,你那老花眼能不能治一治了?
他沒好氣的甩開老爹的手,“您又說的是什么話?我是去辦大理寺的差事!”7238
“嘖,你這話哄你娘子就算了,跟我還這么說?”
長興侯鼻子哼一聲,“大理寺二十五就封印了,一般人都要休息過年,就算有賊人作案,也會推到年后再審,你還忙個屁!”
陳鶴宇又好氣又好笑,但是這件案子確實(shí)也不能跟他透露。
只好威脅道:“本來還想求求十王爺,尋個合適的時間,帶您去溫泉山莊的偏院松散兩天的。沒想到您這樣冤枉我——”
最近溫泉山莊又開辟了幾個套院,跟清泉居差不多的格局,只用于租賃,給有錢人家辦宴會用的。
他原想,等修建好了,先弄一套院子帶老爹過去玩幾天,滿足他的心愿。
長興侯正在捋胡子的手一頓,眉毛抖了抖,眼睛悄悄轉(zhuǎn)了一轉(zhuǎn)。
他低聲嘆了一口氣,說道:“一般人,當(dāng)然是封印之后就要休息。但是我知道你絕非一般人啊,你責(zé)任心這么強(qiáng),又是王爺?shù)牟豢苫蛉钡淖蟀蛴冶�,定然會時刻操心公事,有事一召即回�!�
說著伸出手拍了拍陳鶴宇的上臂,用力捏了捏,一臉痛心道:“你看看,好好一個孩子,累成啥樣兒了?肌肉都松了——”
竟敢威脅老子了,捏死你捏死你!
“疼疼疼,哎——”
陳鶴宇趕緊把手臂收回來,學(xué)著他老爹的樣子皺了皺鼻子,“您少來...
...您是我親爹,竟然不相信我?太傷我的心了。”
輕描淡寫說這么幾句好話就想哄我?
長興侯心想,就是因?yàn)槲沂悄阌H爹,太了解了...
...
嘴上當(dāng)然不敢承認(rèn),他想了想,指了指旁邊長長的隊(duì)伍,“要不,你還站后面去排著?”
“干啥?”陳鶴宇不解。
“我冤枉你,對不住了,讓你領(lǐng)一份兒年禮行不行?”長興侯一臉討好。
陳鶴宇...
...
這時候侯夫人忍不住了,扭頭沖著這邊說:“你們爺倆嘰嘰咕咕說什么呢?”
下人們還等著侯爺呢,大部分人也就過年的時候能有機(jī)會在主子面前露露臉。
長興侯雖然咋咋呼呼,但是對待下人寬厚,決不允許家里有什么腌臜齷齪,更不許管事們欺壓人,所以侯府家風(fēng)一直不錯。
很多人特意穿戴一新,就等著給他磕個頭,領(lǐng)幾句訓(xùn)示。
誰知道他說一半就跑了,老頭子就不干點(diǎn)兒正事!
長興侯聽出來侯夫人語調(diào)里的不滿意,想著一年一次的擺譜機(jī)會還是不能錯失。
他趕緊拍了拍陳鶴宇的肩膀,關(guān)切的說道:“我的兒,看你那倆大黑眼圈子!趕緊回去洗洗睡一覺,等會兒我叫廚房給你燉一鍋大補(bǔ)湯送過去,你睡醒了正好喝�!�
“爹,咱的大廚房份例飯菜可沒有大補(bǔ)湯,我需要補(bǔ)錢嗎?”陳鶴宇擔(dān)憂的問。
這事兒還是說清楚,免得老頭子使詐訛他。
“嘖,你這說的什么話?老子心疼兒子,一鍋湯還喝不起嗎?”
長興侯嘴里嘖嘖著,翻著白眼兒回到隊(duì)伍前面,端起架子繼續(xù)訓(xùn)話。
不過他現(xiàn)在心情愉悅,明顯比上半場和藹可親多了。
第195章
賬本
侯夫人雖然沒聽到他們前面的談話。
但是聽到這末一句,也知道是老頭子又在尋摸溫泉的事。
她在心里暗暗嗤笑了幾聲。
男人呵,一輩子都是個長不大的愣頭青!
只要說起女人和玩樂,就沒有不想摻和的。
不過老五這個庶子也沒養(yǎng)錯,先解了周華亭的困,又助了大郎一臂之力,她滿意的很。
想到這,她懶洋洋的坐在圈椅上,轉(zhuǎn)頭對林氏吩咐道:“你叫大廚房給老五多燉幾頓湯水,給大郎也加一份。大過年,就他倆忙的不可開交,都瘦成骨頭架子了,一個個的叫我操心!”
最近大郎忙著講課的差事,天天早出晚歸的十分辛苦。
林氏心疼自已男人,原本還在羨慕五郎有公爹偏愛,聽婆母這么一說,趕忙喜出望外的應(yīng)了。
長興侯聽了,微微翹起來嘴角。
前幾年他特別怕過年,因?yàn)榭傆腥藭疑祥T來討債。
——當(dāng)然都是老五這個逆子惹回來的債。
蘇姨娘哭哭啼啼求他再管一次,侯夫人氣吼吼的說他偏心...
...
老五跪在地上痛哭流涕說自已真的是最后一次了...
...
想起來真叫一個糟心啊。
對比之下,今年就愉快多了。
長興侯這么一想,禁不住露出姨母笑,眼見著陳鶴宇風(fēng)風(fēng)火火跑遠(yuǎn)了。
陳鶴宇當(dāng)然也聽到了侯夫人的吩咐,無奈的笑了笑。
講真,你要有能力對這個家有貢獻(xiàn),才有被人家重視的價值。
到年底了,家里大大小小的生意都到了旺季,陳二郎其實(shí)更是忙成陀螺,但是現(xiàn)在沒聽到侯夫人提起一句。
畢竟掙幾個銅錢的生意,遠(yuǎn)遠(yuǎn)比不上大郎的仕途重要。
陳鶴宇想著,自已還是不能歇,等今天晚市散了,也要去給食肆的員工們發(fā)賞錢的。
送禮的鹵肉禮盒賣的差不多了,這個月后廚大量出貨,每個人都十分辛苦。
明日除夕,店里又會迎來新年的客流高峰,包間預(yù)定已經(jīng)排到月底了。
——老板得去給大家打打氣。
他不想像老爹那樣長篇大論,打氣靠嘴是不行的,直接拿紅包更出效果。
還有給十王爺?shù)募t利,明天也該奉上了,拖著跨了年總是不太好的。
上次分給他一千二百兩,還沒捂熱乎他就賠了十王妃的桌子...
...這次還是給銀票吧。
陳鶴宇一邊想著店里的大小事務(wù)安排,一邊腳步匆匆的回到落桐居。
“五爺回來了!”
蹲在門口擦大門的連翹遠(yuǎn)遠(yuǎn)看見他,高興的行了個禮,轉(zhuǎn)身就往院子里跑,“夫人,五爺回來了!”
陳鶴宇不由的嘴角提了提,有人歡迎回家是很好的感覺。
果然,梅端帶著幾個丫鬟掀開門簾走出來,個個笑容滿面。
“夫君,你可算回來了!”
她眼睛里閃著光,三步兩步走下臺階。
也不顧丫鬟們就在旁邊看著,幾乎要撲進(jìn)陳鶴宇的懷里。
自嫁過來,還是第一次跟陳鶴宇分離,又是新婚月,難免心里胡思亂想。
昨兒二嫂還“順路”串門,陰陽怪氣的說什么新婚月空房不吉利的事呢。
陳鶴宇伸手接住她,又稍稍往后退了一步,笑著說:“我兩日沒洗換,身上都臭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