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章
墨謫清卻搖了搖頭，一只手摩挲著另一個胳膊上琴弦留下的傷痕：“太醫(yī)說，我體內(nèi)還有一種中了多年的毒�！�
“若是不解，也沒幾年可活的了。”
原主從未懷疑過中毒的事，也因?yàn)橄戮�的早，沒來得及毒發(fā)身亡，所以到死都不知道。
“我一定為先生找世上最好的大夫！”烏玄玨面色堅(jiān)定。
墨謫清抬頭，看著劍眉星目的小皇帝，這幅姿容，不愧是男主，還未曾掌權(quán)，就已經(jīng)有了帝王之氣，鳳眸狹長，鼻梁高挺，若是不需要再伏低做小，只怕氣場上，會讓他都感覺害怕。
“順其自然就好。”墨謫清輕笑道。
也難為烏玄玨了，這么想殺了他，現(xiàn)在還要給他畫大餅。
“捻玉。”
“嗯？”
空氣安靜了一瞬。
墨謫清輕輕的說：“可能你不信，我一點(diǎn)都不想和你作對�！�
烏玄玨薄唇輕啟，想說些什么，美夢說出口。
墨謫清道：“在這里坐著多沒意思，我?guī)闳�地方吧。”
“好�！睘跣k聽話的點(diǎn)了點(diǎn)頭。
出了寢宮，墨謫清拉起烏玄玨的手，直接帶著他上了屋頂，用輕功離開了皇宮。
相比于皇宮的冷清之感，民間就顯得格外熱鬧，大街小巷處處都是人，燈火通明，煙花繚繞。
墨謫清帶他來到了河邊。
這一帶商販眾多，都趁著今日除夕出來擺攤。
墨謫清買了兩串糖葫蘆，遞給了烏玄玨一串。
烏玄玨看著手中一顆一顆紅色的果實(shí)，被某種糖漿包裹起來，晶瑩剔透的東西，好奇的看向墨謫清道：“先生，這就是冰糖葫蘆嗎？”
墨謫清愣了一秒：“你沒吃過嗎？”
對方攥緊了手中的糖葫蘆，輕輕的搖了搖頭。
也是，從小生活在皇宮中的孩子，哪里吃過糖葫蘆。
“很好吃的，你要不要試一試�！蹦喦蹇辛艘豢谧约菏稚系奶呛J。
向來十分清冷的墨相，卻也有在大街上拿著一串糖葫蘆啃的時候，在烏玄玨的心中產(chǎn)生了一種很奇怪的感覺。
看烏玄玨半天不吃，墨謫清以為他是心懷戒備。
他抬手抽走了烏玄玨手中的糖葫蘆，在對方一臉茫然看向自己的時候，又將自己手中塞進(jìn)他的手中道：“放心吃，沒毒�！�
第33章
兄弟
烏玄玨低頭，看著手中已經(jīng)被吃掉一顆的糖葫蘆，鬼使神差的拿起來，咬了一口。
山楂的酸澀在舌尖炸開，他忽然覺得這甜得發(fā)膩的滋味竟像某種毒藥，正緩慢侵蝕著二十年筑起的心防曬他看向了認(rèn)真吃糖葫蘆的墨謫清。
他向來不喜歡吃甜食，可是如今卻覺得，也還不錯？
看他開始吃了，墨謫清心情頗為不錯，到底也才不到點(diǎn)二十歲，正是愛吃甜食的年紀(jì)，成日里將自己繃的那么緊，也要適當(dāng)放松一些。
墨謫清不由得想起，曾經(jīng)在劇組里的時候，一些女孩子們總喜歡叫他媽媽。
似乎是因?yàn)樽约嚎偸窍乱庾R的去照顧別人。
可是在這樣一個世界，別說照顧別人了，他自己也是自身難保。
人群中有幾個小孩在追逐打鬧，突然有一個小女孩兒被絆倒了，摔在了二人的面前。
墨謫清彎下腰去，本能的將人扶了起來，廣袖擦過冰冷的青石板，一陣風(fēng)吹來，浮動他的青絲，他語氣透露著溫柔的氣息：“下次走路可要小心一些了，別摔傷了�！�
小女孩兒摔痛了，瞬間哭出了聲，小手不停的抹著眼淚，紅撲撲的小臉上是縱橫交錯的淚痕。
墨謫清只能蹲了下去，耐心的幫小孩兒擦著淚水，溫聲細(xì)語道：“別哭了，冬天哭臉會變成小花貓。”
他這么一說，女孩子就不敢哭了，趕緊擦干淚水，委屈巴巴的說：“謝謝哥哥。”
墨謫清失笑，他已經(jīng)是能當(dāng)叔叔的年紀(jì)了，小孩子還真是嘴甜。
站起身來，墨謫清溫柔的神情就撞入了烏玄玨的眸子。
這一刻，他更加斷定，面前的人一定不是墨謫清。
他到底是誰呢？
“二位公子，要不要買個燈啊？”一個老爺爺手中許多各式各樣的花燈來到了他們的面前。
這些花燈手藝十分精巧，有各色花卉，還有各種動物。
“不用了�！蹦喦鍎倻�(zhǔn)備抬手拒絕，卻被烏玄玨攔了下來。
他道：“要那個小魚的�！�
老爺爺一聽，喜笑顏開的將小魚的花燈遞給了烏玄玨。
烏玄玨正準(zhǔn)備付錢，一摸身上卻發(fā)現(xiàn)他壓根一分沒帶。
他有些為難的看向了墨謫清，對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窘境，無奈的笑著取出了自己的錢袋，給老爺爺付了賬。
那老爺爺笑呵呵的收過錢，看著兩個人，對烏玄玨說：“這位公子是您的兄弟吧，您的兄長對你真不錯。”
烏玄玨看了看墨謫清，笑了笑，沒有說話。
他們哪里是什么兄弟，他們可是宿敵。
墨謫清卻道：“是啊，這是我弟弟，平日里乖巧的很�！�
“兄弟之間，當(dāng)是如此啊�！崩蠣敔斔坪趸貞浧鹆耸裁�，目光有些復(fù)雜，“我也有兩個兒子啊，只可惜都當(dāng)了兵，希望他們二人在邊關(guān)也能夠相互扶持吧�！�
二人告別了老爺爺，墨謫清看著那花燈問道：“你喜歡？”
烏玄玨卻將花燈遞給了他，說：“想送先生一個小禮物，卻沒帶錢……當(dāng)真是有些丟人�！�
墨謫清愣了愣神，骨節(jié)分明的手接過了花燈。
這是他送給自己的。
“多謝捻玉。”
“先生，陪我去放煙花可好？”
“自然�！�
既然是過年，那就要開心一些。
二人買了一些小孩子玩兒的煙花爆竹，隨便找了個巷子，坐在巷子口的青石上。
那里平常是街坊鄰居們閑聊的地方，只是在除夕夜，大家都在團(tuán)圓歡樂，這里反而冷清了下來，給他們二人騰了地方。
烏玄玨點(diǎn)燃了手中的小煙花，看著細(xì)細(xì)的棒子末端，噴射出美麗的煙火，輕輕舉起來晃了晃，光影在二人臉上閃過。
墨謫清就坐在烏玄玨的身邊，靜靜地看著他玩兒。
一直到人群逐漸散去，烏玄玨感覺肩頭一沉，轉(zhuǎn)頭去看，墨謫清已經(jīng)不知什么時候，靠著他的肩膀睡著了。
他的身體如今是真的虛弱，不過陪他在一起的這一兩個時辰，臉色就蒼白的厲害，現(xiàn)在更是直接睡了過去。
想來，他一直在勉強(qiáng)忍著身體的不適，陪著自己做這些尋常百姓做的事情。
烏玄玨的手不自覺的搭在了墨謫清的臉上，留下了一片冰涼溫潤的觸感，他一點(diǎn)點(diǎn)靠近了對方，薄唇不經(jīng)意的擦過了他的額頭。
唇上傳來一陣酥酥麻麻的感覺，仿佛電流一般，從唇角一直傳至心口。
墨謫清，你是一味毒藥。
烏玄玨將人抱了起來，三步并作兩步翻墻進(jìn)了丞相府，輕手輕腳將人放在了他的床上。
他剛打算離開，門就被打開了。
原來張蕭言一直都守在這里。
在墨謫清離開的時候，他就已經(jīng)察覺到了，可是他卻并沒有阻止。
沒想到，主子是進(jìn)宮去陪烏玄玨了。
他不應(yīng)該一直都很討厭烏玄玨嗎？
曾經(jīng)的墨謫清可是說過，一定要讓烏氏一族絕后。
“是你吧。”張蕭言開門見山。
烏玄玨挑眉，看向他，不知道他是什么意思。
對方卻不想同他打啞謎道：“你就是那個帶著丑陋面具的人�！�
烏玄玨：面具就面具，非要加個丑陋是什么意思。
不過他倒是沒想到張蕭言能夠認(rèn)出來是他。
他輕笑一聲，帶著些許輕慢：“那又如何？你要告訴你的主子？”
張蕭言微微皺眉，瞧不上烏玄玨這幅做派。
他道：“你為我保守秘密，我自然也不會將你的事情說出去。”
“嗤。”烏玄玨挑眉，語氣戲謔，“我以為你是一條多么忠心的狗，怎么連真話都不敢對他說。”
“張蕭言，你該不會對他……有別的心思吧？”
張蕭言的聲音如同淬了冰一般，似乎被說中了心事：“你話有些多了�！�
烏玄玨聳聳肩：“你就是這樣對皇帝說話的？”
反正張蕭言在他看來，是一個手下敗將，已經(jīng)死過的人了。
不過螻蟻，不足為懼。
張蕭言緊緊的握著腰間的斬霄劍，手心都出了一些薄汗。
“那又如何？”
烏玄玨收起了那副開玩笑的模樣，神色同樣變得冷冽，那狹長的眸，如同一潭幽深的井水，令人膽寒。
“想將我推下水，卻陰差陽錯害了你主子，你還真是個蠢材�！�
他竟然道出了那日的事情。
第34章
我殺的
張蕭言臉上的表情總算出現(xiàn)了一絲絲皸裂。
他沒想到這件事會被烏玄玨知道，他做的明明是這樣的天衣無縫，避開了烏玄玨所有的耳目。
他早就已經(jīng)猜到烏玄玨只怕不是表面上看起來那樣的窩囊廢，但是卻沒想到，他的手眼已經(jīng)靈通到了這個地步。
張蕭言一字一頓的告訴他：“殺母之仇，不共戴天。”
烏玄玨歪了歪頭，張蕭言的母親，跟他有什么關(guān)系。
對方似乎也看出了他的不解，咬牙切齒道：“父債子償�！�
烏玄玨笑了：“你的意思是，你母親是我父皇害死的？”
他那父皇，算得上是一個十成十的昏君，做過的荒唐事數(shù)不勝數(shù)，他怎么知道是哪件，若是都扣在他的頭上，他豈不是早已經(jīng)被壓死了。
張蕭言看他這副不當(dāng)回事的樣子，氣不打一處來，冷哼一聲道：“出去�！�
烏玄玨神色冷了幾分道：“你的父親也不曾保護(hù)好你母親，你為何不怪他？”
“已經(jīng)死了，”張蕭言道，“我殺的。”
烏玄玨如今已經(jīng)得知，張蕭言是先前墨太傅的私生子，也就是墨謫清同父異母的親兄弟。
當(dāng)年的墨太傅，分明是急病而死，看來這急病，也少不了張蕭言在其中運(yùn)作。
怪不得他不希望墨謫清知道他的身份，若是知道他們是親兄弟，那將來也一定會知道，是她的親弟弟殺了他父親。
要知道，墨太傅對待墨謫清這個長子，向來是寄予厚望，將家族所有的資源都堆積到了他的身上，才有了如今的墨丞相。
而張蕭言，只能從小跟在墨謫清的身邊，做一個小小的侍衛(wèi)，保護(hù)著他的安全。
“你可當(dāng)真有些意思。”烏玄玨道，“那我要看看，你要如何找我報仇了。”
烏玄玨不曾多言，與張蕭言擦肩而過。
那一瞬間，他想起了自己的母親，絕望的哭喊聲。
她的母親，是敬州太守張家的一個小小的庶女，卻因?yàn)樯钠�，被不少人所覬覦。
后來，被路過此處的墨太傅看上，敬州太守為了巴結(jié)他，就將他的母親送給了太傅。
只是太傅的家中已有妻室，所以只能將他的母親養(yǎng)做了外室。
他的母親從一個鳥籠，被關(guān)進(jìn)了另一個鳥籠，被養(yǎng)在四四方方的院子，不見天日。
后來他的母親有了他，生活中也有了一絲絲的希望。
他仍然記得，母親溫柔的聲音，在他的枕邊唱著好聽的兒歌。
那是她人生中最快樂的一段日子。
直到有一天，墨太傅帶回來一個人，那人長得胖胖的，一雙瞇縫著的眼睛充滿了算計。
而他看向母親的眼睛，充滿了情色與欲望。
他記得那一天，墨太傅給了他兩塊糖，讓他去同街上的孩子們一起玩兒了。
他把糖分給孩子們，那群小孩卻嘲笑他是個沒有名分的私生子，還將他打了一頓。
等他狼狽的回到家時，卻聽到母親凄厲的哭喊聲。
隨之門被推開，那個胖男人一臉餮足的從房間里走了出來。
他認(rèn)定這個胖男人一定欺負(fù)了自己的母親，想上前去動手，卻一把被墨丞相攔了回來，狠狠的給了他一巴掌，怒斥道：“放肆！”
他又一次被打的摔在地上，顧不得再去找那個胖男人算賬，急匆匆的跑進(jìn)屋子里看他的母親。
卻被他的母親尖銳刺耳的聲音狠狠的罵了出來，但他卻永遠(yuǎn)記得那一幕。
房間里蔓延著一股腥臭的氣息，母親的身上滿是青紫的痕跡，嘴角都溢出了鮮血，蓬頭垢面的，與平日里干凈整潔的母親大相徑庭。
等他出來的時候，墨太傅和那個胖男人都已經(jīng)離開了。
他不敢走開，就靜靜的坐在母親的門邊，等著母親為他開門，放他進(jìn)去。
半夜的時候，門總算開了，母親已經(jīng)將自己收拾干凈。
她溫柔的拉起了自己的手，將他帶進(jìn)了屋子里，仔細(xì)的替他擦干凈了臟兮兮的小臉，換上了干凈的衣服，又將他的頭發(fā)梳的整整齊齊。
隨后母親就如同往常一樣哄他睡覺。
那時候他感覺自己一整天的委屈，在待在母親懷里的時候，都已經(jīng)煙消云散了。
只是第二天，當(dāng)他睡醒的時候，母親卻沒有醒來。
她的嘴角溢出黑色的鮮血，襯著她那張美麗無比的臉格外的蒼白。
他再也沒有母親了。
直到后來，他成為了墨謫清的侍衛(wèi)，才知道那個胖男人就是當(dāng)朝皇帝，烏玄玨的父親。
母親死后，他一直不茍言笑，從不將自己的情緒泄露出來，就是為了蟄伏，有朝一日他一定要親手殺了墨太傅和那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