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65章
順帶著將馬兒全部都喂得飽飽的，讓它們多吃點(diǎn)好的。
等出了門去，就只有干豆渣餅吃了。
阿旺像是不想送他們離開，早飯沒吃就扛著鋤頭下地去了，殷樂怎么喊都沒能把他叫回來一起吃早飯。
“唉~”殷樂看著那道朝地里走去的背影，無奈嘆了一口氣，“好歹把最后一頓團(tuán)圓飯給吃了啊�！�
三郎剛剛與村中小伙伴道完別，興沖沖蹦跳進(jìn)院門，聽見了殷樂這話，小眉頭一皺，一本正經(jīng)的用手指比了個噤聲的手勢，
“樂師姐，大伯娘說了，出遠(yuǎn)門不許說最后這樣的晦氣話�！�
殷樂額角一跳，點(diǎn)了點(diǎn)小家伙圓潤的腦門，沒好氣道：“知道了！”
“平日里讀書也不見你這般認(rèn)真聽，這種事倒是記得清楚。”
三郎做了個鬼臉，拔腿就跑，沖進(jìn)堂屋，乖乖在飯桌前尋到自己的位子，坐等開飯。
劉季幫李氏把飯菜都端上桌，往院外看了一眼，又轉(zhuǎn)回來看向蹲在門口磨刀的秦瑤，“娘子，阿旺當(dāng)真不跟咱們一起走嗎？”
“嗯。”
劉季不死心，“你也不勸勸他？留在這種地有什么出息啊，去京城多好......”還能給他當(dāng)個跟班跑腿啥的，就算什么都不干，光是站在身邊給他撐撐場面那也好啊。
他如今堂堂舉人，出門沒一個像樣的小廝跟著可怎么行！
秦瑤猛的抬起頭來，眼神不善，手里的刀磨得沙沙響，“他自己不愿意，難不成我還要把他綁過去？”
劉季瞬間擠出一絲笑臉，生硬地轉(zhuǎn)移話題，“娘子，開飯了，先吃飯吧，再耽擱時辰就晚了�！�
秦瑤盯著他瞧了兩秒鐘，把人瞧得渾身發(fā)毛，這才將刀浸入清水里過一遍，站起身來。
刀擦干放入匣中，招手喚來殷樂，讓她把木匣放到車廂里去。
等殷樂忙完回來，這才開始正式吃早飯。
出門在外，最讓人惦記的便是家中這口熱食，一家六口心知今日出了門，接下來起碼有大半個月不能吃到什么可口飯菜，都敞開了肚皮，一次吃個夠。
待到肚子填飽，太陽也從山頭爬了上來。
原以為今日還是陰雨的一家六口，頓時笑出了聲。
老天爺真是太賞臉了！
秦瑤和劉季騎馬在前。
孩子們開心的鉆進(jìn)車廂，殷樂坐上車轅，揚(yáng)起馬鞭一甩，跟隨其后。
老宅眾人前來相送，與劉家村這座安寧祥和的山村一起，漸漸落在了秦瑤一家身后。
夫婦兩轉(zhuǎn)頭看了看身后那已模糊不清的人和屋舍農(nóng)田。
回頭，壓下心間那抹淡淡的不舍，懷著幾分期許，朝盛國最繁華的東都奔去。
607
渝州主城
進(jìn)京走東南道，從劉家村到開陽縣官道后，不再走紫荊府方向，而是與之相反的東道。
向東走了兩日，便出了紫荊府，踏上渝州地界。
正所謂十里不同鄉(xiāng)，百里不同俗，到了渝州，就連那山勢地形也都全然大變。
在紫荊府常見的平坦沃野，到了渝州就再也見不到了。
抬眼一看，都是植被茂密的森林景象，農(nóng)田存在于山谷中，每過幾座山，便能瞧見這樣一處，那水田不能連接成片，錯落在各種夾縫里。
這樣的天然地理條件，導(dǎo)致渝州本地百姓多是從商，要不然只靠那一點(diǎn)夾縫地里的收成，可喂不飽一大家子的肚皮。
是以，這渝州良田沃野雖不多，但因人人經(jīng)商，此地城鎮(zhèn)建設(shè)得都比紫荊府繁華。
那寬敞的官道，以及道路旁每隔五里十里便能見到的茶棚小攤，給秦瑤一行人帶來了極大的新鮮感。
加上天氣好，連日天晴，行至渝州主城的速度比預(yù)計還快了一天半。
多出來的時間能干什么呢？
自然是要留在這繁華主城，好好感受一下當(dāng)?shù)孛朗晨?br />
打馬走在前的秦瑤，抬頭就能看見前方建在兩山之間的高高城門。
城門下，是排起長隊準(zhǔn)備入城的商隊車行以及周邊進(jìn)城做買賣的普通百姓。
這里的人從小就跟隨家人經(jīng)商，無一閑漢，哪怕是在那城門下晃蕩的，也是正在尋找商機(jī)的掮客。
秦瑤這一行人，掮客一雙火眼金睛一掃，便知是從外地來的。
不過往日出行多是商旅，基本都是男子，或是成年女性。
像是秦瑤這一家又有女人又有孩子的，并不常見。
一掮客試探著走了過來，仰頭問秦瑤身旁騎在馬上的劉季，“這位老爺，可是前去探親的？”
出門在外，皆以男子為主，掮客很自然的便向劉季這個車隊里唯一的成年男性打探。
瞧見車廂里鉆出來的大郎兄妹四個小腦袋，還挺佩服眼前這位俊美老爺?shù)挠職�，竟敢�?dú)自一人帶著這么一大家子出遠(yuǎn)門。
這一車不是孩子就是年輕女子，也不怕被歹人盯上。
殊不知，只他身旁那騎馬女子一人之力，便可護(hù)得全家穩(wěn)穩(wěn)當(dāng)當(dāng)。
歹人若是敢來，誰黑誰白還不知道呢。
劉季有些心虛的撇了娘子一眼，見她并沒有不爽的神色，這才垂頭答那掮客：
“正是要去京城探親，今日打算暫時在城中休息一晚，順便趁天色還早，逛一逛這渝州主城�！�
聽見這話，掮客立馬露出了燦爛的笑容，往后退一步，抱拳自報姓名：
“小的周蒙，自小便在這城里長大，城中諸事小的再了解不過了，若是老爺不嫌棄，可容小的領(lǐng)您一家入城賞玩？”
說著，抱歉一笑，伸出兩指上下磋磨，“老爺若是玩得開心了，只需給小的一點(diǎn)打賞便好�！�
“還不知道老爺如何稱呼？”周蒙客氣問，笑起來很有親和力，長了一張好人臉，倒方便他吃上這碗掮客的飯。
一般人初來陌生地方，遇到這樣一個看起來像是好人，待自己又熱情的本地人，很難拒絕。
劉季十分心動，向周蒙報了自己的姓名，并說明身旁這位是自家夫人。
而后壓著興奮問：“娘子以為如何？”
秦瑤將眼前這周蒙上下掃了一眼，眼神藏奸卻無邪，只是想從他們身上賺走一點(diǎn)小錢罷了。
有個本地人帶路也好。
秦瑤點(diǎn)點(diǎn)頭，對周蒙說：“你先帶我們?nèi)フ乙婚g寬敞干凈的客棧，再給我們講一講這城里規(guī)矩，說一兩處本地人覺得好玩的地方指明方向即可，我們自去游玩�！�
說完，回頭給殷樂使了個眼色，殷樂會意從錢袋里取出半兩碎銀，“接著！”
見周蒙看過來，隨手將銀子拋給他，銀塊不偏不倚，正入他懷中。
周蒙明顯一怔，驚訝的目光自殷樂身上掃過，又落到剛剛他都沒正眼瞧過的秦瑤身上。
婦人騎在高頭大馬上，微垂眸俯視他，一身利落干脆打扮，腰間別著匕首......尋常誰家婦人出門帶刀��？這夫人竟是個習(xí)武之人！
周蒙眼珠子轉(zhuǎn)來轉(zhuǎn)去，一邊收起銀子一邊抬手沖秦瑤做了個請的手勢。
接下來，各種情況都只同秦瑤交代，只偶爾問劉季一句。
劉季習(xí)以為常，樂得清閑，只管照料好聽不太懂外鄉(xiāng)音調(diào)的孩子們，做他們的翻譯。
進(jìn)城都要下馬查驗(yàn)，劉季把孩子們都趕下馬車，自己的馬交給周蒙牽著，一只手牽著兩個娃，跟在秦瑤身后，查驗(yàn)路引，順利入城。
駕車入城和騎馬只需要繳納一份費(fèi)用即可。
進(jìn)了城門，周蒙叮囑：“夫人，城中不可策馬。”
秦瑤點(diǎn)頭表示知道，一行人牽馬跟隨周蒙來到一間兩層小樓客棧前。
周蒙解釋：“這間客棧雖然在巷子里，但出了巷口便能到主街上，鬧中有靜，地方小是小了點(diǎn)，但價格實(shí)惠，大堂里還能點(diǎn)菜用飯，那主廚做的魚膾一絕，夫人老爺一會兒可以點(diǎn)一道嘗嘗，只需二兩銀子�！�
只需？殷樂和二郎對視一眼，這渝州主城里的物價也太高了吧！
周蒙也暗暗觀察客人的反應(yīng)，他見這一家衣著整潔干凈，劉老爺還穿了綢緞的內(nèi)衫，可見家產(chǎn)頗豐。
但一家身上都沒有佩戴什么貴重配飾，想來日常比較節(jié)儉。
是以才把人帶到這間比城中大酒樓稍低一檔的主街旁客棧來，推薦了一道小貴的魚膾，試探一二，也好為客人繼續(xù)介紹符合他們條件的游玩地。
果然，劉夫人面不改色，還露出幾分興趣，劉老爺更是直說：“三郎四娘，一會兒咱們?nèi)L嘗這渝州的魚！”
龍鳳胎小雞啄米似的連連點(diǎn)頭，正是晌午飯點(diǎn)，小肚子已經(jīng)迫不及待了。但規(guī)矩是規(guī)矩，在外不能嚷嚷。只好睜著亮晶晶的大眼與同樣期待的阿爹一起偷偷握拳開心。
孩子們?nèi)绱丝蓯鄣姆磻?yīng)，令秦瑤莞爾，示意周蒙前面帶路，領(lǐng)著一家人進(jìn)了這間名為平安的客棧。
花錢請了人就是方便，一切入住手續(xù)都有周蒙代為辦理。
殷樂不放心，與師父說了一聲，跟著到后院選了兩間緊挨在一起的寬敞大房。
女人一間男人一間，又把車上行李都弄到客房放置好，這才滿身輕松的返回前邊大堂。
608
難以下咽
“樂師姐快來！”
早已經(jīng)跟隨爹娘在大堂靠窗邊選好位置就坐的兄妹四人，尋到殷樂蹤跡，立馬舉手揮動喚她。
殷樂好笑的快走過來，四娘拍拍自己身旁特意留下的空位，“這里這里，樂師姐我們坐一起�！�
“好！”殷樂爽快坐下，沒忍住揉揉小姑娘可愛的紅臉蛋。
人到齊，秦瑤示意劉季可以點(diǎn)菜了。
劉季裝模作樣抖了抖衣袖，露出雙手，“小二，點(diǎn)菜！”
這渝州城不愧是大地方，點(diǎn)菜還有菜單，伙計端來一大盤牌子，牌子上都是菜名，客人需要什么，翻牌子即可，方便的同時，還給足了客人儀式感。
周蒙推薦的魚膾得嘗嘗，劉季先翻了魚膾的牌子，又讓家里四個孩子一人選一道，連帶著殷樂這個徒弟也有，主打一個一碗水端平。
最后秦瑤又添了七碗甜湯解渴，一家子便滿懷期待的等著上菜。
周蒙很有邊界感，自己獨(dú)自退到了客棧門邊，既可以隨時聽見客人的傳喚，不打擾人家一家用飯，也方便他繼續(xù)在這客棧里尋找下一個雇主。
這平安客棧客人不多，上菜很快，六菜一湯一刻鐘便都上齊了。
菜擺盤精致，色澤亮麗，聞起來就覺可口，妥妥的色香味俱全。
三郎沒忍住暗暗咽了口口水，迫不及待拿起筷子，“阿娘~”
秦瑤頷首，三郎迅速提起筷子向那到周蒙極力推薦的魚膾下手，夾了一塊魚腹嫩肉。
余下劉季眾人也先后落下筷子，滿含期待的將這魚肉送入口中......
等等！
最后出動，準(zhǔn)備去夾魚肉的秦瑤手上動作一停，警惕看著已經(jīng)將魚肉吃到口中，表情卻十分古怪的兩大四小。
“什么情況？”秦瑤狐疑問。
話音剛落，就見劉季一臉吃了屎一樣的表情，端起空碗，低頭優(yōu)雅的把口中咀嚼過的魚肉盡數(shù)吐了出來。
有一就有二，余下大郎兄妹四個外加一個殷樂，有樣學(xué)樣，紛紛將口中魚肉吐到空碗里。
緊接著齊齊吸了一大口氣，露出劫后余生的感恩神情。
感謝老天，他們還能呼吸。
六人都不說話，拿眼睛盯著秦瑤即將戳到魚肉身上的筷子，不像是要勸她別下筷子，反倒是期待看到她吃下這魚膾的反應(yīng)。
“有那么難吃嗎？”看起來很新鮮啊，不就是生魚片，再難吃又能難吃到哪里去？
秦瑤不信邪，夾了一筷子，在劉季幾人興奮的目光下，將魚肉放入口中。
很快啊，進(jìn)入口中的魚肉沒有了調(diào)味料的遮掩，暴露了它的真面目。
一股濃濃的泥土腥味兒伴隨著一股滑溜溜的爛肉口感，讓秦瑤臉色大變，立馬反胃不適打起了干嘔，將那軟爛的魚肉盡數(shù)吐了出來。
她應(yīng)該信邪的！
見她如此，對面六人立馬露出了放心的微笑，七人心照不宣的端起甜湯準(zhǔn)備漱口，畢竟這么多菜，總不可能都那么難吃，還是可以繼續(xù)嘗試一下的。
一家七口心態(tài)非常樂觀，一起舉起了甜湯，還有模有樣互相敬了對方一下，這才端起準(zhǔn)備一飲而盡——噢不�。�！
一股醋釀壇子的酸丑味兒直沖天靈蓋，平安客棧你管這叫甜湯？！
七人期待神情瞬間消失，面無表情將口中甜湯全部又吐了出來。
“水、水！”劉季大喊。
殷樂手忙腳亂將水囊取下遞過去，眼看劉季舉起來就猛灌，大郎兄妹四人驚呼：“阿爹您給我們留一點(diǎn)！”
老父親還是有點(diǎn)良心的，并沒有將水全部喝完，留下一大半遞給娘子。
秦瑤也不客氣，先來一口漱口，將剩余的傳給大郎，兄妹四人依此得到了救命的一口清甜山泉水，總算是活了過來。
面對剩下的幾道菜，兄妹四人面露菜色，身體誠實(shí)的往后仰。
三郎捂著咕咕叫的肚子，委屈得都要哭了，他長這么大從沒吃過這么可怕的食物。
殷樂試探看向師父師公：“再試試其他的？”
秦瑤理智拒絕。
劉季看那擺盤精致的翡翠豆腐羹，不太確定的說：“阿樂你試試？”
“不不不，還是師公你先試吧�！币髽酚樣樀�。
劉季：“別別別，尊老愛幼是美德，你小你先吃�！�
殷樂：“那、那我試試？”
秦瑤一家六口狂點(diǎn)頭，給她投去鼓勵的眼神，你是我們?nèi)椅ㄒ坏南Ｍ?br />
殷樂咽了咽嗓子，深呼吸，拿起筷子伸向那碗被寄予厚望的翡翠豆腐羹。
三郎：“樂師姐，難吃嗎？”
劉季：“要是不好吃你就吐出來吧，師公不會怪你的。”
秦瑤：“要不你還是吐出來吧�！�
殷樂沒吐，咽下去了，在全家人期待的目光中，心情復(fù)雜的說：“也不難吃，也不好吃，能吃�！�
這豆腐羹給了殷樂更多嘗試的勇氣，秉承著自己就算被毒死了也不能讓師父吃吐的念頭，一口氣把剩下四個菜都試了一遍。
“除了特色的魚膾和甜湯，其他都是正常的。”殷樂重重一點(diǎn)頭，“能吃，放心吃吧！”
秦瑤頓時松了一口氣，沒有全部翻車就好。
只是被甜湯和魚膾害了兩次，此刻就算重新拿起筷子來，也沒有了胃口。
大郎二郎戳著白米飯，勉強(qiáng)還能吃兩口。
三郎已經(jīng)委屈的默默噘嘴，嘴里嘟囔：“我想阿旺叔、我想李姨、我想大伯娘二伯娘......”
都是做菜做得好吃的，譬如大伯二伯之類，就很難想起他們。
殷樂哀嘆一聲，摸摸四娘可憐巴巴的小臉，起身道：“還剩下些干糧，我去拿來�！�
孩子們懨懨點(diǎn)頭，黯淡的眼睛總算亮了一點(diǎn)點(diǎn)。
其實(shí)從離家第一天傍晚起，一家七口就開始懷念家中美味的飯菜了。
特別是阿旺的手藝，在家時不覺得多么稀罕，出了趟遠(yuǎn)門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們平常在家吃得那么好！
這幾日，每每在外用餐，多虧了李氏臨行前準(zhǔn)備的那點(diǎn)干糧撐著，才勉強(qiáng)有些胃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