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78章

    不過既然是親兄妹，那就要明算賬。

    秦瑤咳嗽兩聲，把歡喜的秦封從幻想中拉回現(xiàn)實，詢問他昨夜打點白鶴手下花費了多少銀子。

    秦封不悅道：“自家兄妹，說這些做什么，都是小事。”

    秦瑤從懷中取出早準(zhǔn)備好的錢票，冷靜開口：“親兄妹更要明算賬�！�

    秦封見她這么認真，哀嘆一聲，“好，我問七叔。”

    過了一會兒，走回來沒好氣的告訴她：“一共打點了二百兩銀子�！�

    秦瑤滿意的拿了兩張面額一百兩的錢票遞給他，還笑了一下。

    秦封黑著臉，沒有直接接錢票，提出條件，“你把金簪收下我就收你的錢票。”

    “何況昨日那般打點也不全是為了你，我也是為了商隊能少點麻煩，才選擇破財消災(zāi)，咱們一半一半吧�！�

    見秦瑤危險的瞇起眼睛，秦封也不怕，可能是篤定了她會殺相公都不會殺親哥吧，莫名有股自信，繼續(xù)跟她掰扯。

    “如果真按照你說的明算賬，咱們兩的賬得從野貓村開始算，這一路上雖然吃食住宿花銷都由我出，但你和阿旺還有殷樂姑娘也幫了車隊不少忙，那日道觀里你還救過我一命，這么算起來，我還得倒給你算銀子呢�！�

    “我秦大東家這條命怎么也值個幾千兩銀子吧？就算五千兩好了，五千減一百，那我是不是還得找你四千九百兩？”

    秦封這算法，把劉季算得兩眼放光，豎起大拇指由衷贊嘆：“舅哥好算法啊！”

    話音一出，兄妹兩齊齊吼了他一句：“你閉嘴！”

    劉季：“......”

    好兇！惹不起惹不起。

    趕緊招呼上四個孩子，以檢查檢討的名義溜之大吉，以免被兄妹兩卷入其中，成為他們統(tǒng)一的炮口。

    劉季一走，兄妹倆又開始干瞪眼，瞪得秦瑤眼都酸了，秦封淚水汪汪，兩人各退一步，達成共識。

    秦瑤：“錢你收下�！�

    秦封：“可以，簪子你也收下�！�

    秦瑤：“就這么定了！”權(quán)當(dāng)自己花二百兩銀子買根金簪唄。

    兄妹兩一手交錢一手交貨，秦封提出一個小請求，“家里不差錢，哥給你置辦一身頭面吧，你這身有點磕磣，哥看了心疼�！�

    “你說什么？誰磕磣？”秦瑤音量加大。

    秦封：“我磕磣，你當(dāng)我沒說過�！�

    抬手做個縫上嘴巴的動作，果斷閃人。

    他是篤定她不會殺他，但不能保證她不揍他，還是走為上。

    走到樓梯口又探出個頭弱弱問大堂里的秦瑤：“今天為什么不叫哥哥了？”他還準(zhǔn)備了給她的改口紅包呢。

    她回頭，眼神里滿是殺氣，秦封立馬縮回腦袋，選擇放棄。

    算了，她還需要時間，再多給她些時間，以后肯定會叫哥哥的。

    傍晚，大雨停了，看天上烏云退去，秦瑤和秦封決定明天上午再晾一晾路上積水，中午吃過午飯就繼續(xù)出發(fā)。

    運氣不錯，第二天早上雖然是個陰天沒有放晴，但雨已經(jīng)完全停了。

    中午，吃過一頓簡單午飯之后，兩家人再次啟程。

    道路泥濘，好在路寬，并沒有特別難走，就算馬車偶爾陷入泥灘，有秦瑤這個大力士在，幾分鐘就能把馬車從困境中解救出來，一路走得還算快。

    夜晚在一小鎮(zhèn)上休息，第二天又往北走了一整天，就出了青州的州界限。

    站在高處眺目遠望，入京的必經(jīng)關(guān)卡，南樓關(guān)已能見到一點輪廓。

    秦封道：“明日再走一日，天若放晴，速度快些傍晚就能到南樓關(guān)下，運氣好的話，趕在關(guān)口關(guān)閉之前入關(guān)，便可在那邊的九泉客棧休息。”

    “從南樓關(guān)再往前行兩個時辰，就到京都了�！�

    孩子們開心的看著爹娘，秦瑤和劉季對視一眼，心里也是滿滿的激動。

    劉季在心里算了算時間，從家里出發(fā)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花了十五天，

    距離京城還有兩日路程，加起來一共十七天，也就比劉肥坐船晚到兩日而已。

    “也不知道老師現(xiàn)在怎么樣了？”夜晚在林間露宿時，晚飯做著做著，劉季突然嘟囔了一聲。

    當(dāng)局者迷，旁觀者清，秦瑤想起先前見到白鶴時他的狀態(tài)，理智分析：“應(yīng)該沒出大事，要不然白鶴見到你和我時情緒不會那么穩(wěn)定。”

    言下之意，人肯定還活著。

    而且現(xiàn)在距離京城越近，關(guān)于京城那邊的消息就越多，從北面過來的商客們在驛站里談?wù)撟疃嗟脑掝}是當(dāng)朝國師和長公主殿下的花邊新聞，并沒有和儒生、大儒、公良繚之類相關(guān)的八卦。

    劉季頓時松了一口氣，他信娘子的，她說沒事就肯定是沒事。

    不過......

    “長公主和國師怎么了？”劉季拎著湯勺好奇湊近，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秦瑤覺得有些八卦，劉季不知道可以讓他活得更長，瞪了他一眼，“做你飯去，這些貴人的事情是你我這兩個普通百姓膽敢議論的嗎？”

    劉季悻悻退回鍋旁，嘟嘟囔囔：“這里又沒外人，說說怎么了......”

    秦瑤把臉一拉，擔(dān)心自己要在舅哥面前挨第一頓揍的劉季這才真的歇了心思。

    一夜平安無事，次日天一亮，眾人便朝著南樓關(guān)趕去，中午也不停，只為傍晚前能順利入關(guān)。

    孩子們光顧著興奮了，屁股都要被顛成三瓣都沒叫苦，一行人緊趕慢趕，終于在申時趕到南樓關(guān)。

    秦瑤一家八口人過關(guān)倒是快，唯一有問題的就是秦瑤的武器，解釋了來源之后，因為有秦封的打點，并未被為難，順利放行。

    但其實對秦瑤來說，這一關(guān)她最擔(dān)心的不是自己的武器，而是阿旺的身份。

    幸好，對仆從身份的下人們，守關(guān)士兵并未多查，阿旺順利通過。

    與之相比，商隊要麻煩很多，秦封派了個手下與秦瑤一家先入城去安排住宿，他留后，等著商隊走完流程后再來客棧與她們集合。

    值得一提的是，南樓關(guān)上的守將是位體格高大壯實的婦女，見到秦瑤攜帶武器，親自下樓來轉(zhuǎn)了一圈，還多看了秦瑤兩眼。

    那眼神，劉季總感覺這守將隨時想把自家娘子搶走。

    還沒入京呢，他就已經(jīng)預(yù)感到自家娘子會有多么搶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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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差不多就行了

    從南樓關(guān)往前再走兩千米，便到了秦封推薦的龍泉客棧所在處。

    這里就像是一座小鎮(zhèn)，人來人往十分熱鬧，酒樓客棧好幾家，還有一條長街。

    而在這小鎮(zhèn)不遠處，就是軍營，此營名南樓營，專為守衛(wèi)入京南道所設(shè)，隸屬于京府衙門統(tǒng)管。

    而這小鎮(zhèn)，既叫南樓營鎮(zhèn)，也叫南郊小鎮(zhèn)，主要為大型商隊服務(wù)。

    因為大型隊伍入京手續(xù)繁瑣，有商人為圖省事，直接就會在此將生意談成，而后直接出京返程。

    就算要入京，也要等到特定時間方可載貨入京，所以這南郊小鎮(zhèn)漸漸成為各地入京商隊的聚集地，在這里商人們能夠得到第一手的消息，比在城中還好做生意。

    各家客棧不但經(jīng)營吃住，還有倉庫出租，秦瑤看這排布，很像是現(xiàn)代城市邊緣的大型物流城。

    秦封忙到秦瑤一家子都吃完了晚飯才見人影。

    一到客棧，還來不及同秦瑤打招呼，就被相熟之人拉入包房，應(yīng)酬到深夜，才得以抽身。

    商賈大多如此，像是秦瑤這樣沒怎么社交直接拿下京城專柜鋪的其實才是個例。

    說來說去，還是一個權(quán)字。士農(nóng)工商，階層壁壘頑固，商賈乃是最下下等，雖然盛國剛剛頒布了商業(yè)寬松鼓勵政令，但士人階級依舊看不起商賈。

    不過看不起他們的人，卻看上了他們的錢，是以在這京中行商者，多要拜個碼頭，尋一靠山。

    秦封的靠山他之前自爆過，是戶部一位姓郭的大人，具體什么職位秦瑤沒問，但看秦封在這些商賈中受尊重的情況來看，官職肯定不小。

    秦封半夜來敲門時，秦瑤立馬就把門打開了，像是料到他會過來。

    “喝了酒？”秦瑤一邊忍著嫌棄，一邊給他倒了一杯茶。

    這龍泉客棧有三層樓，房間上百間，但她們來時卻不剩幾間了，三郎和四娘都跟著秦瑤一起睡的。

    秦封往床上看一眼，放低了聲音，“我酒量好沒事。”

    狂飲一杯她遞來的茶水，秦封示意她坐下來，他有事跟她說。

    “明日我就不和你們一起進城了，等到這批貨物處理完，我再進城去找你們，這是我從前在南城永通坊置的宅子的鑰匙，院子不大，但住你們一家足夠，你先別急著拒絕�！�

    秦封沒好氣的看了眼準(zhǔn)備把鑰匙退回來的秦瑤，見她停下動作，這才繼續(xù)交代：

    “你和妹夫雖沒說，但我也看得出來你們此處入京不只是準(zhǔn)備春闈那么簡單，這京城的水很深，你們初來乍到無依無靠，一切謹慎，切忌不要參合到京里那些事里去�！�

    話說到這，秦封又掏出一封提前寫好的貼子遞給秦瑤：“若是遇上難事，我又不在，你拿著這帖子去修文坊郭家找郭侍郎，他欠我人情，定會幫你的......”

    秦封好像有一千萬個不放心，因為他早就察覺到那日在云來客棧，白鶴和秦瑤之間的暗流涌動。

    那人是誰他后面也查了，東宮太子的人，好家伙給他嚇得一激靈。

    “瑤妹，別的哥哥不問你，哥哥只想提醒你和妹夫一句，進了城，千萬不要跟斗得正厲害的那兩位扯上任何關(guān)系，記住了，一點邊都不能沾！”

    秦瑤看著秦封嚴肅的面龐，心里想，哥你交代得有點晚了，妹妹我現(xiàn)在已經(jīng)兩邊都沾了。

    秦瑤的沉默，令秦封心一沉，腦海中突然想起劉季說的話，仕女匣和神力書箱都出自秦瑤手下工廠。

    仕女匣初入京時，長公主可是贊不絕口。

    這說明了什么？

    “你難道和公主府！”秦封一臉難以置信。

    秦瑤輕嘆了一口氣，“做生意的，哪能沒有靠山。”他應(yīng)該也懂的。

    反正都要找靠山，那不如就找個實力最強的！

    不過秦封的好意她領(lǐng)了。

    房子鑰匙秦瑤收下，又對呆滯的秦封說：“只是暫住，安定下來后我會盡快找好房子搬出去。”

    見秦封又要說什么，秦瑤一句“那我不住了”堵死了他。

    “你就別擔(dān)心我了，多操心你自己，我們先進城打掃好院子等你。”

    為以防萬一，秦瑤把那份帖子也收了，萬一用得上呢？

    秦封已無話可說，手指隔空點了點秦瑤，被她這番坦白愁得想撞墻。

    一個公主府，一個東宮太子，兩個最不能沾的，她全沾了！

    對此，秦瑤冷靜表示：“高收益就伴隨著高風(fēng)險，這世上不存在低風(fēng)險高收益的買賣，如果有，那一定是個拙劣的騙局�！�

    秦封還能說啥，什么話都被她說完了。

    那他就祝她一路好運吧！

    兄妹二人就此分開，一個留在南郊鎮(zhèn)做生意，一個帶領(lǐng)對京城滿懷期待的家人們，走進了這座號稱全國最繁華的洛城。

    早上從龍泉客棧出發(fā)，中午便到城下。

    京都的繁華，從入城的排隊隊伍開始。

    秦瑤第一次在盛國看到堪比后世主要城市的人流量。

    京都入口有八個，常開東南西北四門，她們從算是正大門的定北門入城，城下排隊隊伍長得一眼望不到頭。

    馬車、騾子、驢，大人小孩老人，擁擠非常。

    這里的氣候也比紫荊府更熱，大郎兄妹四個臉憋得通紅，卻難掩新奇，坐在車上這看看那望望。

    這京城的城門好高好高啊，仰得脖子都酸了還看不到頂。

    進入甬道，一股涼氣襲來，把三郎激得狠狠打了個噴嚏，鼻涕泡都冒了出來，惹得二郎四娘哈哈笑。

    城下守衛(wèi)居然還有女的！四娘小嘴都張成了O形。

    那幾個打馬入城的年輕姑娘，居然只穿一件褙子，兩條胳膊都露出來了！大郎和二郎嚇得趕緊閉眼，紅了臉。

    入城需要查驗，特別是他們這樣首次入京的，男女分成兩列，從頭摸到腳，還要查看身上是否有紋身刺字，非常嚴格。

    秦瑤默默在心里說：這不就是安檢嘛。

    那阿旺滿身刀劍傷豈不是麻煩？

    不過能過南樓關(guān)就說明沒問題，守城士兵再加一道查驗，為的是什么，所有人都心知肚明。

    男女分別入帳查驗時，秦瑤給了劉季一袋散銀用作打點。

    只要好處到位，又有劉季這個舉人為阿旺作保，估計查驗士兵也不會多么認真的檢查，差不多就行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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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永通坊

    事實證明錢是真好使，秦瑤一家安全渡過身份查驗這一關(guān)，順利入城。

    走出長長的甬道，當(dāng)先映入一家八口眼簾的，便是一條筆直寬闊的直道，直通一座巍峨宮殿——紫微宮。

    唯一對京城有所了解的阿旺，成了介紹導(dǎo)游。指著令全家人驚訝的高高殿宇解說：

    “那便是城中最高的建筑紫微宮，乃是當(dāng)今陛下與文武百官上朝議事的殿宇，天下大事，皆由各地長官從此門送入天子手中�！�

    “都城內(nèi)共有112座坊市，以及東西南北四大市，以紫微宮下城中陽河為界限，河內(nèi)為圣人、親王、宮中各內(nèi)侍大臣居所，河外為朝中百官與百姓居所......”

    一家八口一路走一路看著聽著，只覺得這都城大得一眼看不到頭，一抬頭，基本全是三層的高樓，其上飛檐斗角，雕梁畫柱，就連門窗都精致得像是藝術(shù)品。

    偶爾還會見到幾棟十分突出的高層建筑，其上架起仙橋，一棟高樓與一棟高樓相連，上面人來人往，衣著飄逸仙氣，仿佛天宮仙人一般。

    這里的建筑和紫荊府簡直是兩個極端，紫荊府里兩層的小樓都少見，屋舍造型也多是簡樸大氣的古意。

    京都里三層小樓卻是隨處可見，特別是主要的商業(yè)街道，兩側(cè)高樓林立，裝扮精美，每一棟樓都各有特色，刷的漆也是鮮艷為主，十分奪目，當(dāng)真有種百花齊放的感覺。

    天下之秀美，應(yīng)該都集中在了京城這一條主街道上，不用去什么江南漠北，也能見識到各地人文特色。

    大郎兄妹四人一路看過去，人都呆了，走在熙熙攘攘的人群中，第一次感受到了書上所說‘蕓蕓眾生’一詞是那么的精確。

    混入這京都的人潮中，他們只覺得自己就是那蕓蕓眾生中的一個，渺小到稍慢一步，就會被人潮淹沒。

    直到走出主道，往東南面的坊市行去，這才偶爾看到一些兩層一層的小院，街上往來的百姓衣著也漸漸從絢爛奪目變得樸素簡潔，兄妹四人這才有了點此處還是人間的真實感。

    整個都城，西面多胡人，屬于是外賓聚集地。

    而北面便是真正的天子腳下，坊市越靠北越貴，是朝中大臣以及各親王公主府所在地。

    城南多商賈，乃是京都最繁華所在，商鋪酒樓食舍遍地都是。

    與南市相近的東城，便是普通百姓居所，在貴族們眼里，住在東南向坊市的人，那都是不需拿正眼瞧的。

    東南向坊市里什么人都有，三教九流皆在此處。

    但在東南向這片坊市中，又有分級，住在東南角的都是商賈巨富，住在南角的都是還在溫飽線上掙扎的下流貧民。

    住在東向坊市的，或是衙門皂吏，或是京中小官，反正農(nóng)、商、士，各占一角，平日里誰也不妨礙誰。

    秦封的房子在永通坊，這個地方很妙，就在東南向，緊挨著東城墻下。

    那里有一道‘通門’，雖然距離京城主城很遠，但出入城十分方便。

    頭一回入京路還不熟，秦瑤一家八口走的正大門入城，硬是橫穿了整座京城，花費足足一個時辰才到。

    其實要是走通門這個小角門，入城不到一刻鐘就能進入永通坊。

    阿旺在一家八口中，算是半個京城土著，但就連阿旺也沒來過這么偏僻的坊市。

    他說：“那些躲避緝捕的逃犯都不會躲在永通坊這種鬼都不來的地方�！�

    但實話實說，這里的房子也確實是性價比最高的了，能夠用相對合理的價格，買到一座兩進大宅院，還是獨門獨院。

    秦封的房子很好找，永通坊這里隨便找個人一問，立馬就能指出‘秦府’所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