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2章
這一幕,不巧落入劉季眼中,差點沒繃住笑出聲來。
哈哈哈,終于不是他一個人怕娘子了!
“對了娘子。”劉季用筷子尾巴戳戳秦瑤的手臂,“我剛剛聽見你們在內(nèi)廳說什么王瑾王大人的,說的可是咱們認識那個王瑾?”
秦瑤瞧他一眼,“你耳朵倒是靈光,這么遠都能聽見�!�
劉季沾沾自喜道:“那可不得靈光點嘛,方便娘子你隨叫隨到啊。”
“少貧!”秦瑤被他惡心得抖了抖手臂,這才頷首道:“你沒聽錯,王老太太家的兒子就是咱們認識的那個王瑾�!�
劉季一驚,下意識抬手指了指小孩那桌被大郎二郎夾在中間的王成陽,“他兒子都那么大了?”
秦瑤搖頭:“是他侄兒,不是兒子,他大哥的孩子。王瑾的幾門親事都因為這個孩子吹了,因為這孩子記在王瑾名下,嫁給他就得給個那么大的孩子當嬸嬸�!�
不對,既然孩子記在王瑾名下,那就是當娘。
“咋啦?那小子的爹娘不在了嗎?”劉季八卦之魂熊熊燃燒。
父母雙方,但凡還有一方在世,孩子都不會跟著叔叔的。
秦瑤:“爹戰(zhàn)死、娘生下孩子就投井自殺了。”
劉季更驚,“遺腹子��?”
秦瑤提醒他小點聲,輕聲道:“王家老爺子和王家大郎都戰(zhàn)死了,死在天亮前的黎明時分。”
劉季沒想到王家老夫人祖孫倆還是戰(zhàn)士遺孀,對這些敢上戰(zhàn)場拼殺的人,他是打心眼里佩服的。
但是!
王瑾除外!
雖然后來王瑾讓秦瑤賺了不少銀子,但劉季記仇著呢。
當日把他們丟給三十名死士的事他一點沒忘記。
這可真是巧了,冤家路窄��!
秦瑤一眼看穿他心里那點小九九,警告道:“你別給我整幺蛾子,人家孤兒寡母的生活不容易�!�
劉季切了一聲,他又不欺負人家孤兒寡母。
況且,他也不是那樣的人啊。
冤有頭債有主,他只找王瑾!
天色暗了下來,賓客漸漸散去。
王老夫人被邱老太太幾人拉著聊天不許走,說是要給王瑾找個勤快姑娘。
這可說到王老夫人心巴上了,笑呵呵等著她們介紹呢。
聊著聊著,就成了最后一波離開的客人。
殷樂拿了用油紙包好的一大塊兒雞蛋糕,遞到王成陽手上,“小公子,帶回家里吃�!�
她剛剛也聽到了這孩子的身世,怪可憐的。
而她,其實能有現(xiàn)在的日子,也算是借了王瑾大人的光。
當初要不是王瑾大人到開陽縣查案,讓宋縣令將潘美人這個迫害無辜女子們的老鴇就地正法,她也不會和師父再重逢,也不會有今天這樣的好日子過。
王成陽奇怪的看了眼向自己釋放善意的殷樂,沒有立馬接過她遞來的蛋糕。
殷樂看著孩子警惕的樣子,溫聲笑道:“我叫殷樂,秦娘子是我?guī)煾�,你叔叔曾對我有恩,這算是一點小小謝禮,以后你們家里要是有什么用力氣的活,你只管來找我,別累著你祖母。”
“劈柴擔水我都行哦!”
殷樂得意的抬起手臂,擠了擠自己的肱二頭肌。
王成陽這才接下她遞來的油紙包,禮貌的行了一禮,“謝謝。”
“你為什么帶著面具?”小孩子總是有各種好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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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巷可疑人
殷樂看著王成陽好奇的眼睛,緩緩蹲下,“哈!”一聲摘下了臉上的半邊美人面。
沒有意外,小孩“嗷”一聲嚇得跑到了祖母身邊。
不過手里的油紙包倒是不忘抓得緊緊的。
這雞蛋糕他今天已經(jīng)吃了三塊兒,但還是想吃。
“殷樂!”
正送客出門的秦瑤嚴肅的喝了一聲,忙回頭同小孩解釋,“她跟你開玩笑呢�!�
又尷尬的沖王老夫人訕笑,“年輕人,調(diào)皮了點,逗孩子玩兒呢,您別介意�!�
王老夫人抬眼朝廊下看去,一個臉上帶著疤痕的姑娘正拿著手里的面具,乖巧站在那。
不過嘴角的笑有點難憋,要不是師父呵斥,此刻恐怕已經(jīng)哈哈笑出聲。
世人皆愛美,不管男人還是女人,臉上頂著一道疤,只怕是再也笑不出來。
她倒是奇了,居然還拿這來嚇唬好奇的小孩。
王老夫人并沒有生氣,只是覺得孫子的反應可樂。
家中常年只有她們祖孫二人,瑾兒那巡按御史當?shù)靡彩遣灰祝荒昀镉惺畟月都在外頭,難得回來一趟,叔侄倆還沒親近一會兒就又分開了。
男孩漸漸長大,知羞恥,不再膩在祖母懷里邀寵,漸漸的也不知怎么養(yǎng)成了這般沉悶的性子。
今日這般被人嚇得嗷嗷跑,她還是頭回兒見。
王老太太把孫兒從身旁拉出來,點了點他的額頭,“誰讓你冒犯人家的?被嚇著活該�!�
“祖母、是她、是她......”王成陽半天沒憋出一句話來,驚魂未定的緊緊抱著油紙包,又忍不住好奇的再往廊下那看一眼。
殷樂抱歉攤手,輕輕笑了笑。
小孩發(fā)現(xiàn),她的臉好像也沒有那么可怕,沒傷到的那半邊臉還挺好看的。
王老太太拍拍孫兒的肩膀,王成陽深吸一口氣,上前兩步,拱手道:
“成陽失禮了,給姑姑賠不是�!�
殷樂就想開個玩笑,可沒想人家給自己賠不是,忙走上前把小孩扶起來,沖王老夫人尷尬的笑笑。
王老夫人點點頭,叫上抱著油紙包不撒手的孫兒,好笑的走了。
秦瑤把人一路送到對門巷子,看到有丫鬟提燈籠來接,這才返回。
到了門口,見殷樂還在那憋著笑,沒好氣的戳了戳她腦門,“夜晚別嚇唬孩子,真嚇出好歹來怎么可賠不起人家的寶貝孫子。”
殷樂斂了笑,嗯嗯應著,左右看了看,“咦?四娘和邱家的小孫女呢?剛剛還見兩人在門口玩的,邱家孫女回去了嗎?”
她這一提醒,正在收拾院子的秦瑤等人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一會兒沒見到四娘的蹤影了。
“大郎,四娘呢?”劉季問。
大郎跑出門外去找了一圈,“不在外頭,剛剛送走丁小姐的時候她和邱家的妹妹還待在一塊兒呢!”
殷樂也從后院跑了出來,沖秦瑤搖頭,“師父,后院沒人�!�
秦瑤一丟抹布,朝外大喊一聲:“四娘!”
劉季趕緊清點家里的孩子,大郎二郎三郎都在,就是沒有四娘。
頓時沒好氣:“這臭丫頭,說了就在家門口耍的,怎么跑遠去了?”
秦瑤的呼喚聲沒有任何回應,一家子面面相覷,正準備出門去邱家問問時,一個小小人影氣喘吁吁的沖進來,扒著門框邊喘邊喊:
“阿、阿娘!后巷有個人......”
“什么人不人的,你這小丫頭片子跑哪兒去了!”劉季一個飛撲過來,一把抓住小姑娘的肩膀,抬手就想給她屁股兩巴掌。
不過巴掌還沒落下去,就被秦瑤一把抓住,撂倒一邊。
“四娘你先把氣喘勻了再說�!鼻噩幎自陂|女兒身前,幫她順著氣。
四娘猛的吸了兩大口氣,終于是喘勻了氣,抬手指著后巷激動說:“阿娘,后巷躺了個人,把我和邱妹妹嚇死了。”
劉季“喲”了一聲,“別是哪家的醉鬼吧?”
“邱家姑娘呢?”秦瑤理智問。
見四娘說人還在后巷幫她守著人了,忙叫上劉季一起趕了過去。
去的路上,四娘說:“我和邱妹妹在后巷這邊撿石子,然后就聽見背后咚的一聲響,回頭一看,把我和邱妹妹都嚇一跳,居然是個人,從墻上掉下來了......”
邱妹妹當時還想過去看呢,她一把攔住。
“不行,我阿娘說過,路邊的人不能撿!我們要去叫大人!”
四娘偷偷看阿娘一眼,上次在野貓村的教訓她一直記著呢。
秦瑤摸摸女兒發(fā)頂,“記住了就好。”
四娘沖阿娘嘻嘻一笑,繼續(xù)說:“我撿了石頭砸他,那人一動沒動,應該是暈過去了,但不知道他是什么人,萬一是賊呢?肯定不能讓他隨便離開的�!�
所以她讓邱家妹妹在后巷口遠遠盯著,別讓人過去。
正說完,后巷到了。
邱家孫女立馬跑了過來,“四娘~”緊緊抓著四娘的手臂。
但見到四娘爹娘也來了,頓時放松不少。
秦瑤沖劉季使了個眼色,劉季無奈,只能省下看熱鬧的心,哄著邱家孫女跟自己走,把她送家去。
完事還不忘說:“后巷倒了個醉酒的,我家的人已經(jīng)過去了,沒什么事�!�
這種麻煩事,邱家人可不愛往上湊,把孫女領回家,謝了劉季一聲,關上了門。
等劉季跑回事發(fā)地時,秦瑤已經(jīng)讓院里的阿旺幾人打開后門,把那可疑人扛進家。
情況不太對勁啊,怎么還把人往家里帶?
家里前后門都關上,屋里只剩下一家八口,還有被秦瑤扔到偏廳地毯上的陌生青年男子。
劉季指著那個胡子拉碴,頭發(fā)凌亂,衣衫不整,渾身泥垢的人,震驚看向秦瑤:“娘子你認識的?”
殷樂和四個孩子很篤定的搖頭,“沒見過�!�
阿旺盯著那人的衣衫瞧,鼻尖聳動,像是發(fā)現(xiàn)了什么,突然蹲下身,一把撕開了那人身上沾滿泥垢的破爛衣衫。
登時,幾道白布包裹,上面有血跡滲出的干瘦身軀暴露在眾人眼前。
劉季父子五人驚得倒退五步,這人怎么傷得這么重!
秦瑤轉(zhuǎn)著自己的手腕,圍著那人走了兩圈,“我確定我沒見過這張臉,但這個人的身形......”
給她一種似曾相識的感覺。
等等!
她想起來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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武生
云來客棧,白鶴等人追殺的刺客。
躲在她床底下,害她一晚上睡不好的人!
當時她不想再多生事端,便沒有把人從床底下拉出來,而是打開門窗,放他走了。
人走的時候,她看到過他的背影。
怪不得覺得躺地上這人的身形眼熟呢。
不過白鶴不是在長公主面前說他已經(jīng)抓到刺客了嗎?
“有意思�!�
秦瑤回到椅子上坐下,抬眼看向好奇的大郎兄妹四人,揮揮手:
“天色不早了,回房休息去,明日一早大郎二郎三郎還要去范家私塾見先生�!�
兄妹四人很識趣的應了,不該問的別問,不該看的別看,他們都是懂事的好孩子。
小孩子驅(qū)走,秦瑤神色立馬沉下來,看向阿旺,朝地上那個昏迷不醒的人抬了抬下巴。
阿旺會意,提起院里原本要拿來洗地的水桶,幾大步走進花廳,一桶冷水澆到那人頭上。
“嘩啦啦!”一桶水沖掉了那人身上的泥垢,還混著幾縷沖化的血跡,場面不能說不好看,只能說是慘不忍睹。
劉季“嘶”了一聲,默默后退到娘子身后,警惕的看著地上那個嚶嚀掙扎逐漸清醒的人。
能受這么多傷還沒死,定不是等閑之輩,萬一挑起爆殺,有娘子抵擋,他還不至第一個去見閻王。
至于殷樂和阿旺,劉季覺得自己一個普通人還沒資格為兩個習武之人操心。
果然不出他所料,那人掙扎坐起,環(huán)視一周后,可能想岔了什么,以為自己可能已經(jīng)被敵人抓住,突然發(fā)狠,五指成爪朝距離他最近的阿旺抓去。
野獸臨死前的反擊最是兇猛,那人速度快到劉季都還沒看清楚,人就已經(jīng)沖到阿旺面前不足半米的距離,五爪一伸,朝著他脖子狠爪去。
只聽見一聲不屑冷嗤從阿旺口中發(fā)出,下一秒,局勢轉(zhuǎn)變,阿旺已將人擒在懷中,一手抓著那人的手,一手扣住了他的脖頸。
“夫人,殺嗎?”阿旺有些不耐煩的問道。
秦瑤搖搖頭,這里不是鄉(xiāng)下,埋尸只能埋在自家院子里,她才不想臟了自己的新房子。
況且......
“先問問他到底犯了什么事,明早再送到府尹衙門去。”秦瑤示意阿旺先把人放開。
那人緩和了這一會兒,好像意識到自己搞錯了情況,被阿旺松開后,并沒有再進攻。
只是獨自退到門邊,手摁在腰間暗器處,警惕的看著他們。
視線落到秦瑤身上時,他露出一抹困惑的神色,總覺得這人有些熟悉,聲音熟,這令人心生恐懼的氣息也熟悉。
“你、你是?”他試圖詢問。
秦瑤哼笑一聲,“我誰也不是,倒是你,看著不像是什么好人,私闖民宅,意欲何為?還不從實招來!”
那人迅速看了眼廳內(nèi)幾人站位。
一共四人,疤臉女子站在他身后院里,冷臉男子站在他左側(cè)方位,俊臉男人區(qū)區(qū)柔弱書生沒什么威脅。
但就正對坐著的女子一人,就能將他困在這院里逃不出去。
更不要說他現(xiàn)在深受重傷,早已是籠中困獸。
短短幾息之內(nèi),他心下已有決斷。
剛剛這家夫人說天亮就送他去京兆府尹,如果真能去到衙門,興許他還有一絲微薄生機。
強撐站著很累,他干脆盤膝坐到了地毯上,開口道:
“我無名無姓,本是東宮府上戲曲班子里的小武生,大家伙都叫我武生。”
武生嘴角揚起一點笑,“我本無意私闖貴宅,因為聽了些不能聽的秘密,被上頭大人通緝,心知落入他們手中只有死路一條,這才逃了。今夜實屬意外,你們?nèi)羰且獙⑽宜偷骄└瞄T,我如今深受重傷也不跑了,自愿隨你們?nèi)��!?br />
唱戲曲的人耳聰目明,他聽出來他們并非京城口音,也看出來這家人雖然深藏不露,確是行事低調(diào)之人。
所以,對他們來說,多一事不如少一事。
將他送到京府衙門是她們最好的選擇。
“今日府上設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