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09章
池中有天然的地下泉眼,咕嚕嚕的往外吐著水柱,引得那些錦鯉一大群一大群的向水柱靠近。
突然,有人往池中灑了一把魚食。
那群錦鯉就像是餓了八百年,嘩啦啦一擁而上,魚尾瘋狂擺動,魚嘴大開,滿池的水花飛濺聲。
很快,露臺欄桿前的一片地面就被濺起來的水花弄得濕噠噠的。
但主人家并不在意,又大方的往池子里撒了一大把魚食。
直到身后傳來侍衛(wèi)的聲音,提醒她貴客到了,這才拋下這群活潑的錦鯉,轉過身來。
女子穿著一套寬大輕薄的月色寢衣,光著腳,一頭長發(fā)用一根長簪懶散的插在頭頂上。
那寢衣穿得松松散散,肩頸和大片胸脯都暴露出來,好像是剛起床。
但那雙清亮的眼眸,可沒有半點剛剛蘇醒的迷蒙,清醒得不得了,也尖銳得不得了!
秦瑤被那雙眼盯住,深吸了一口氣,摘下頭上冪籬。
云諾立即上前將她手中之物接過,余光瞥見她精心裝扮過的好看樣子,暗暗舒了一口氣。
他還想伸手來拿她那一籃子的草紙,被秦瑤躲過,“這個我要親自交給長公主殿下�!�
云諾慌忙收回手,退到屏風旁。
露臺上只有四名侍衛(wèi),三女一男,都穿著秦瑤最眼熟不過的紅色近衛(wèi)隊服制。
男人為首,站在長公主身旁。
余下三人各執(zhí)一方位,時刻警戒周圍,保護殿下安全。
秦瑤提著籃子走上前,在長公主身前三米的地方站定。
她剛要開口準備行禮,長公主便笑著抬起手,示意她免禮。
男侍衛(wèi)走過來接下秦瑤手中籃子,呈到長公主面前,她看了兩眼,便吩咐:“交給管家,收進庫房�!�
又道:“讓她們進來�!�
等男侍衛(wèi)退下,長公主笑著自己拔下了頭上長簪,一頭長發(fā)散落下來,她豪邁的甩了甩頭,隨便撩撥開擋在眼前的礙事發(fā)絲別到耳后,問秦瑤:
“你會洗頭嗎?”
秦瑤頓了片刻,謹慎搖頭,“不會�!�
長公主看向抬著軟塌和熱水桶走進來的宮人們,向秦瑤發(fā)出熱情的邀請:
“沒事,那咱們一起躺著洗個頭�!�
秦瑤眼里寫滿了不理解,這難道是什么新型詐騙套路?
她可不會充會員!
709
美發(fā)沙龍
也不管秦瑤答應不答應,大步走到秦瑤身旁,一把牽起她的手,將她往宮人們備好的軟塌上推。
秦瑤強忍住躲開的沖動,順著肩膀上的力道躺在了香軟的塌上。
宮人們訓練有素,很快就燃起香爐,放上茶點和水果。
露臺后,屏風旁,編鐘聲起,琴師、歌技隨后融入,美妙的音樂環(huán)繞著整個露臺,秦瑤恍然回到了‘某美容美發(fā)沙龍會場’。
也不知道是這香爐里的香有安神作用,還是這疑似‘美發(fā)沙龍’的熟悉氛圍,躺著躺著就有點起不來。
長公主躺在秦瑤隔壁,兩人之間放著一張矮幾,隨手就能夠到上面的吃食。
長公主拿了一把小櫻桃,伸手塞給秦瑤一半,一邊吃一邊與尋常閨中密友閑談一般隨意的說:
“木翎說你是性情中人,脾氣有點大,料到你見到她肯定會更生氣,所以今日就沒敢來接你,自請到城外別宮為我辦事去了�!�
秦瑤嚼著酸酸甜甜的小櫻桃,嗯了一聲,“她很有先見之明�!�
“不過殿下如此厚待,到叫我有些惶恐。”
話是這么說,但秦瑤自己又抓了一把櫻桃,一口塞滿,嚼嚼嚼,汁水爆滿口腔,爽!
一點都看不出哪里惶恐了。
長公主笑出了聲,笑完了,又正經的說:“我說我與你一見如故,你信不信?”
秦瑤搖搖頭:我信你個鬼!
長公主偏頭好笑的看她,“搖頭是什么意思?不信?”
秦瑤想吐出嘴里的櫻桃籽兒,一只手立馬攤在她塌旁。
秦瑤挑眉看去,云諾不知道從哪兒冒了出來,跪在她塌前,笑著示意她將籽吐他手里即可。
秦瑤皺緊了眉頭,抬手指了指盤子,讓他拿個空盤來,她做不到把嘴里的東西吐在別人手上。
不過劉季那氣人的廢物除外。
云諾卻像是不明白她的意思,愣住了。
長公主也看了過來,不解問:“怎么了?你吐在這奴才手上就行,這里雖然是長公主府,但你是我的貴客,不必拘泥于這等小事�!�
就算她要了她的人,她也不會怪罪她的。長公主在心中暗暗補充道。
云諾把頭低了下去,本是跪著,這會兒直接拜伏在地,雙手高高舉起,攤開在秦瑤面前。
秦瑤看看面前這雙手,又回頭看了看一臉不解的長公主,兩人都沒有任何的不適,甚至早就習以為常。
反倒覺得她不肯吐東西在下人手上十分奇怪。
三人之間的氣氛突然變得有點詭異起來,長公主改躺為坐,也在暗暗審視秦瑤到底什么意思。
突然,她像是想到了什么,看了云諾一眼,試探著問秦瑤:
“這個你不喜歡?”
她話音落下的那一瞬間,秦瑤明顯感覺到塌下的人顫了一下。
是那種本能的、不受身體控制的畏懼。
因為他面對的是手握生殺奪與大權的一國長公主,她隨便一句話,就能要了一個微不足道小太監(jiān)的命!
眼看長公主就要說出“那給你換一個人”的話時,秦瑤直接翻身下了軟塌,拿起矮幾上的茶碗,“嘩啦”倒掉里面茶水,把滿嘴的櫻桃籽吐進空茶碗里。
長公主震驚,“你!”
“我是山豬吃不來細糠,鄉(xiāng)下待慣了,不習慣有人這樣伺候,粗俗了些,殿下見諒。”
秦瑤搶下話茬,笑呵呵的自嘲道。
隨之一本正經的欠了欠身。
不知是誰噗呲笑了一聲,緊接著整個露臺上便傳來一陣陣憋笑。
秦瑤像是聽不見,把云諾從地上提起來,將空茶碗遞到他手上。
這才重新躺下,叮囑身后準備給自己拆發(fā)髻的宮人:“仔細別弄丟了我的金簪,這是一位很重要的人送給我的。”
頓時,笑聲更大。
似乎覺得她這鄉(xiāng)野村婦的一舉一動,更襯得她們禮儀周到,有種原來還有人比我更差的優(yōu)越感。
秦瑤還聽見一兩聲小小的:“不過是一支針尖細的簪子,也當成了寶貝�!�
另一個接:“便是殿下賞賜出去的,都不知道比這粗了多少......”
還欲再說,突然就被兩名近衛(wèi)隊侍衛(wèi)捂住嘴拖了下去。
一眾宮人瞬間大駭,紛紛跪了下來。
秦瑤似笑非笑。長公主微瞇著眼,看不出她是生氣還是不在意。
但她自己的黑臉是一點也繃不住。
她突然起身,掃視了一圈跪在身后那些宮女,讓她們抬起頭來,竟然沒有一張熟悉的面孔,眼神瞬間變得肅殺。
“金元娘,你給本公主滾進來!”
先前迎接秦瑤入府的胖胖女管事滿頭是汗的跑進來,一看這滿地狼藉,雖不知發(fā)生什么,但立馬跪下請罪準沒錯。
長公主指著跪了一地的宮人,怒問道:“這些都是從哪里找來的?”
金元娘抬頭看了一圈,都不是負責主殿的那批宮人,也是一驚,“殿下,屬下、屬下......”
她明明交代過手下心腹,近日將有殿下貴客登門,絕對不許出任何差錯。
特別是先前殿下生辰,各府上送進來的那些下人,萬不可踏進主殿半步。
沒想到這些下人不但踏進了主殿,居然還舞到了殿下跟前,沖撞了貴客!
金元娘伏地重重一拜,事情已經發(fā)生,辯解已是無用,得趕緊補救才是。
“殿下息怒,屬下這就將她們換下去。”
又抱歉的朝秦瑤那邊磕了一下,“貴客在此,屬下不敢打擾,自去后堂領罰�!�
長公主深吸兩口氣,壓下眼中厲色,擺了擺手。
金元娘趕緊把人全部帶走,很快就換了一批人上來。
別的秦瑤看不出差別,但兩撥宮人氣質相差確實很大。
剛剛那一批一看就很浮躁,現(xiàn)在這一批,不管是行動上還是表情控制,看著就讓人舒服。
前去領罰前,金元娘附在長公主耳邊輕聲說:“剛剛那一批都是不久前國師府上送來的。”
說完,把長公主貼身的那位男侍衛(wèi)叫進來,便退下去領罰了。
“司空見,你果然是個賤人!”
長公主捏爆了手中櫻桃,炸了滿指的汁。
侍衛(wèi)習以為常的掏出手帕,幫她擦干凈手指,又退到軟塌后,伺候她洗頭。
秦瑤這邊,也換了云諾上手。
男人的手掌寬大一些,手指也有力,反復抓揉,秦瑤緊繃的頭皮得到極大緩解。
不禁享受的閉上眼,發(fā)出安逸的輕哼。
710
她母后也曾說過
露臺上,氣氛又重新變得快活起來。
長公主道:“在我府上叫你受了委屈,我心里很過意不去,回頭我讓福隆商行將京城的專柜鋪子全權交給你自己打理,如何?”
“不必,現(xiàn)在這樣就很好,我不想改變什么�!鼻噩幾旖呛Γp聲示意云諾往后腦勺按按。
云諾立馬換了個位置。
提議被拒絕,長公主并沒有放棄,想了想又道:
“城外南郊有一間農莊,是我母后從前避暑的居所,現(xiàn)在贈給了我,雖然不大,但靠著河岸,又有幾十畝花田,很有些野趣�!�
秦瑤笑了,“殿下忘了我就是從鄉(xiāng)下來的嗎?野趣我看夠了,現(xiàn)在只想看看京都的繁華�!�
長公主:“......”
秦瑤有點渴了,“云諾,你幫我倒杯水�!�
“是�!痹浦Z在接水的高木桶內洗干凈手上的淺泡沫,轉到塌旁,給秦瑤倒了一杯茶,用手捂著發(fā)燙的茶杯,降低溫度后,端給她。
秦瑤微微側身,正要伸手,茶杯已經放到她唇邊。
秦瑤:“謝謝�!�
自己拿起茶杯干了兩口溫茶。
長公主戲謔道:“要不我把云諾送給你......”
秦瑤一口茶水“噗!”的噴出,云諾正中靶心,也不敢躲,挨了一臉的茶水。
秦瑤:“......”
長公主:“......”
云諾眨眨眼睛,長睫毛上抖下來一片茶葉。
他猛的從秦瑤那句謝謝中回過神來,匆忙用衣袖把自己臉上的水擦掉,拿起塌旁小桌上的干凈帕子給秦瑤擦嘴。
“不用,我自己來就行。”秦瑤那還好意思要他伺候啊,不容拒絕的一把奪過帕子,自己胡亂抹了把嘴,將帕子還給云諾。
“不好意思,你沒事吧?”秦瑤關心問。
云諾靈動的雙眼明顯呆了一下。
他撲通一聲跪了下來,“奴才伺候不力,還請夫人責罰。”
秦瑤回頭看看一臉戲謔的長公主,又看看云諾沖著自己的后腦勺,戰(zhàn)術性咳嗽兩聲,溫和道:
“你起來吧,我腦袋都涼了�!�
這幾日氣溫雖高,但連續(xù)陰雨天氣,露天洗頭,熱水不足的話,風一吹,還是有些涼。
當然這點涼意對秦瑤來說不算什么,她只是找個理由破解這尷尬氣氛罷了。
長公主還在興致勃勃的給秦瑤出主意。
“我知道你家中還有一位夫郎,若是帶回去不方便,大可安置在我府上,我這有處空置小院,收拾收拾便可住人�!�
“你要是還是怕,我給你打掩護�!�
說著,偏過頭來瞅秦瑤一眼,曖昧的說:“你別看太監(jiān)不能人事,但我們女子又不一定要用那東西,別的手段照樣可以愉悅。”
眼見秦瑤閉著眼,呼吸逐漸平緩,長公主挑了挑眉,“秦夫人?秦瑤?”
沒有回應,睡著了。
長公主望天,沒有欲望的女人真是可怕得很!
身后侍衛(wèi)輕聲詢問,要不要去叫醒貴客,長公主睨了他一眼,“去啊,想死就去,我不攔著你�!�
托了她日常監(jiān)視國師府動靜的福,國師府門口石獅被一人輕松挪開的事她不巧知道了。
那可是六千斤的石獅!
她這侍衛(wèi)區(qū)區(qū)肉體凡胎,只怕還抵不過秦瑤一根手指頭。
昨日她都還在想,要不要先給秦瑤來個下馬威,再給她幾顆甜棗安撫。
可石獅挪動的消息一傳來,那還是算了吧,好好供著,不求能為我所用,只求不要為敵所用,便是萬幸了。
還有木翎,跑得那叫一個快,回頭看她不狠狠收拾她!
送財送不出去,送人也送不出去,難道秦瑤想要權?
也不管對方是不是睡著了,長公主再次試探,“秦瑤,我京郊別宮有個差事,官位不大,只有六品,但每月月俸十萬兩,另有莊子一座常駐,伺候下人二十位......”
說到這,她頓了一下,看了眼已經為秦瑤洗干凈頭發(fā),正在用干毛巾為她擦干頭發(fā)的云諾,補充道:
“云諾也在其中,若是我這府上你還有其他看得上的,都可以一并帶到莊子上去。”
瞥見秦瑤眼皮子動了動,似乎要睜眼醒來,長公主嘴角立馬露出一抹自信的笑容。
然而,下一秒就聽見秦瑤開口說:“什么人都可以?那要殿下身旁的侍衛(wèi)也可以?”
長公主還沒反應,那侍衛(wèi)先急了,扶劍單膝跪了下來。
士可殺不可辱,要是把他送人,他立馬刎頸自殺,絕不給殿下丟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