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25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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真小人
快樂的時光總是短暫的。
就像是護城河岸邊的打鐵花，轉(zhuǎn)瞬即逝。
午夜來到，熱鬧的人群漸漸散去，一轉(zhuǎn)眼的功夫，護城河岸邊就只剩下正在收拾攤子的小販。
大郎兄妹四個玩夠了，知道爹娘還有重要的事要做，跟著阿旺叔殷樂師姐先回家。
劉肥也獨自回了自己在商行的住處，結(jié)束這充實但也疲憊的一天。
繁樓上，秦瑤看著天上的隱入云層去的月亮，提醒道：“先生，回去了？”
公良繚再看一眼這座繁華城池，臉上漸漸染上笑容，有種釋然，還有濃濃的成就感。
眼前的盛國，百姓們安居樂業(yè)，邊疆安穩(wěn)，此生得見這般盛事，人生已無憾了。
“走吧�！彼麑η噩帨芈曊f道。
秦瑤點點頭，用剛剛上來的辦法，又把師徒兩送了下去。
國師府就在河對面，都這個時辰了，紫微宮內(nèi)的百官大臣們也都要散了。
秦瑤在前走著，劉季推著老師跟在她身后，三人慢慢悠悠過了橋，沒一會兒便來到國師府大門前。
這里火光沖天，孫江等一眾護衛(wèi)手舉火把，分列兩旁，灼灼火光打在正中間的司空見身上，忽明忽暗。
他穿著一身朝服，衣裳略顯凌亂，頭上的冠也有點歪，手扶著腰間長劍，筆直的站在國師府門前，一雙陰翳的眼死死盯著那不緊不慢走來的三道身影，腮幫咬緊，像是恨不得吃了他們。
劉季一看這架勢，暗暗咽了口口水。
司空見不說話，他也不說話，反正娘子在身邊，天王老子來了他也不用怕。
“送先生進去吧，我在門口等你。”秦瑤淡定囑咐道。
她人站在國師府大門前，逆著火光，投下來的影子巨大得像是一座山，灑滿國師府門前整片小廣場。
劉季：“好嘞�！�
繼續(xù)推著公良繚朝國師府大門過去，遇到臺階，沖孫江招招手，“來搭把手�！�
孫江擰眉看向臉黑得能滴出墨的司空見，見他沒有反對的意思，這才放下手中火把，前去幫忙。
兩人合力，很快就把公良繚送入府中，直到人進了濮院，劉季這才一路小跑出來。
經(jīng)過司空見身旁時，他突然“唰！”的抽出長劍，橫在劉季脖前。
劉季大驚，趕緊后退一大步。
到底是心虛，理不直氣不壯的質(zhì)問道：“你干什么？”
“我干什么？”司空見這四個字幾乎是從牙縫里咬出來的。
他殺氣騰騰的狠睨著劉季，冷冷問：“知道你們在做什么嗎？”
他看的是劉季，問的卻是秦瑤。
秦瑤冷嘲道：“我們當然知道自己在做什么�！�
她不吱聲還罷了，一出聲，忍耐到極點的司空見立馬找到了炮轟對象，怒喝道：
“你們知道什么！你們以為這里就真像是表面上這么安穩(wěn)嗎？老師今日沒事還罷了，要是少一根汗毛，后果你們承擔得起嗎？”
秦瑤語氣危險，“國師是在質(zhì)疑我的實力嗎？”
她那語氣太過森寒，眼神太過犀利，司空見發(fā)現(xiàn)自己下意識竟想要躲閃。
但他已經(jīng)急瘋了，天知道他人好好在宮內(nèi)赴宴，突然聽到孫江來報，濮院被劫，老師人不見了時有多驚恐。
頂著滿殿大臣和北蠻使團不解的目光，顧不上失禮，火急火燎沖出宮來找人。
結(jié)果呢？
剛出府門沒幾步，就找到了河對岸巷里的木輪椅。
抬頭一看，好嘛，他這邊急的要死，人家直接坐在繁樓屋頂上樂呵呵賞月看打鐵花。
那一刻，司空見既松一口氣，怒氣值也不斷蹭蹭往上漲。
若不是多年修身養(yǎng)心，他當時真是恨不得一桶滾燙鐵水澆到繁樓上，炸了這京都第一高樓！
越想越氣，司空見直直對上了秦瑤的眼眸。
兩人視線一相交，旁人好像能聽見有‘滋滋滋’火花四濺的刺耳聲迸發(fā)出來。
秦瑤看他那副氣瘋了的樣子，不客氣的嗤笑出聲。
“國師，別裝得自己好像多么在乎先生的性命似的，人本來好好待在鄉(xiāng)下頤養(yǎng)天年，并無性命之虞，還不是你強行將人綁來，讓老頭過上了性命難保的日子�！�
司空見嘴角狠狠一抽搐，握劍的手立馬往劉季身前近了半寸。
秦瑤更覺得他好笑，“不是我說，你知道為什么老頭更鐘愛劉季這個上不了臺面的渾人嗎？”
她也不需要司空見回答，自顧繼續(xù)說：“因為他起碼敢作敢認，不會又當婊子又立牌坊，做到了表里如一的真小人。”
劉季聽娘子說的這些話，逐漸迷惑，她這應該是夸他吧？是吧！
“走了�！鼻噩幒暗�。
劉季下意識哦的應了聲，抬手小心翼翼拿開脖子前的冷劍，一開始沒推動，又推了兩下，那把劍才收起來。
司空見盯著他，眼里是熊熊燃燒的火焰。
做人該慫時就得慫，劉季麻溜跑了，根本不跟氣頭上的司空見一般見識。
識時務者為俊，此時不跑一會兒肯定要被劍劈。
司空見可不是他娘子，會心疼他。那一劍劈下來，肯定直擊心上，讓他死得不能再死。
“國師，拜拜~”秦瑤笑著沖司空見揮揮手，領著劉季這個慫包離開了。
司空見：“......掰掰？”
她想掰什么？和他掰手腕，看看誰手腕硬嗎？
人已經(jīng)回來，孫江揮揮手示意手下這些護衛(wèi)們散了，很快大門口就只剩下望著天空出神的國師大人和他。
孫江長吁一口氣，慶幸道：“沒想到他們還會把先生送回來，剛剛可真是嚇死屬下了，還以為先生他是被圣......”
話說到這，突然意識到自己不該說，忙閉上了嘴，跪下惶恐請罪。
司空見的目光從天空上那輪躲在云層里的朦朧圓月移開，一點點下落，最后停在東面巍峨的紫微宮檐角上。
看了許久，他這才整理自己略顯凌亂的衣袍，廣袖一甩，轉(zhuǎn)身回府。
孫江沒等到主子喊起，硬生生在國師府大門前跪了一宿。
濮院被劫，他難辭其咎，只是跪一宿，已經(jīng)是主子格外開恩了。
若是先生今夜真的出事，他萬死也難辭其咎！
745
大愛
中秋過后的第三天，是個開業(yè)納財?shù)狞S道吉日。
劉肥和殷樂籌備許久的洗發(fā)館在這天正式開業(yè)了。
秦瑤帶著全家人過去捧場，看著店內(nèi)客如云來，真心替兩個年輕人高興。
當然，生意好她的那份也少不了。銀子這玩意兒，越多越好。
與此同時，劉家村那邊來信，宋瑜說廠里的新品皮箱子已經(jīng)出貨，即將由福隆商行的商船運送到各地商鋪，一定會趕在萬千學子入京之前上架，讓她坐等著收銀子吧。
與宋瑜來信一起送來的，還有一個喜訊。
二嫂邱氏又有身孕了。
秦瑤把這個消息告訴家中眾人，大家都很開心。
在這個時代，多子多福是人們的共識，家族即將迎來新生命，大家都為劉仲夫妻兩感到高興。
四娘突然道：“阿娘，我們?nèi)R里給二嬸添福保佑她平安吧�！�
秦瑤詫異問：“你怎么知道要保孕婦平安的？”
她記得自己還沒給小姑娘科普過女人生產(chǎn)的事呢。
四娘說：“是徐佳佳的姑奶奶告訴我們的，徐佳佳她遠嫁的表姐中秋前生了個大胖小子，聽說九死一生，好不容易才生下來的�！�
“徐佳佳聽了就很擔心，她姑奶奶就說，我們可以去廟里為生產(chǎn)的女子添福，保佑她生產(chǎn)平安�！�
“后來徐佳佳就去廟里了，但她表姐都已經(jīng)生完了。”四娘攤了攤手，一副小伙伴去晚了的無奈模樣。
秦瑤總聽見四娘提起那個叫徐佳佳的同窗好友，自然也少不了徐佳佳的那位姑奶奶，先前孩子說徐佳佳這位姑奶奶是個不好惹的，沒想到還會有這樣的一面。
“她姑奶奶還跟你們說什么了？”
四娘想了想，好多好多呢，一下子她都說不完，但她可以肯定，“徐佳佳她姑奶奶是我認識的最博學的人，我們所有的問題她姑奶奶都能回答，可厲害了�！�
“可惜......”四娘一臉遺憾的說：“她姑奶奶很忙，好久才會來接她一次�！�
不過徐佳佳的姑奶奶對她可真好啊，要什么給什么，就像是對自己的親孫女一樣好。
看四娘那兩眼發(fā)光的樣子，秦瑤更好奇了，徐佳佳她見過一次，小姑娘脖子上那一串鮮亮的紅珊瑚項圈令她印象深刻。
一看就知道家世不簡單。
“她姑奶奶長什么樣子呢？”秦瑤好奇的問。
四娘回憶了一下，一邊比劃一邊說：“個子高高瘦瘦的，總穿一件暗黃的長布衫，比祖母看起來年輕，但頭發(fā)已經(jīng)花白了，眼角有好多道皺紋，不笑的時候看起來很威嚴，但笑起來就是個很和藹的漂亮婆婆啦�！�
四娘不想再說這個話題，搖晃著阿娘的手腕期待問：“阿娘，我們?nèi)R里給二嬸嬸添福吧，我把我的零花錢都添上，我不想二嬸嬸九死一生，好不好？”
秦瑤搖頭，“不好�！�
“啊？”四娘一呆，顯然沒想到人美心善的阿娘會拒絕。
秦瑤被女兒這呆樣萌了一下，刮刮她翹鼻子，笑說：“我們換個法子給你二嬸嬸添福�！�
四娘又重新燃起期待，忙追問：“什么法子？阿娘你快說！”
秦瑤想了想，“春闈學子們不是即將赴京趕考嗎？我從廠里這季度的收益里撥出兩成，以劉家村的名義，為開陽縣那些出不起路費的學子捐贈路費，幫助他們赴京趕考，你覺得是不是比去廟里添福更好呢？”
四娘哇了一聲，“阿娘你好厲害，我完全沒想到哎，這個辦法好好啊，可以真正的幫到需要的人！”
“那我們現(xiàn)在就給宋瑜伯伯寫信吧？”四娘睜著大眼，激動問。
秦瑤一點頭，她立馬飛奔進阿爹的書房，搬走了她親爹正在用的筆墨紙硯，拿到正廳來。
紙張鋪開到桌面上，研好墨，鄭重其事的將筆雙手捧到秦瑤身前。
這動靜吸引了全家人的目光，眾人紛紛前來圍觀。
被搬空筆墨紙硯的劉季追到正廳，正想給調(diào)皮閨女兒一個爆栗教訓一下，就聽見小姑娘先一步興奮的沖他們攤開手掌。
“我和阿娘決定要給開陽縣的趕考學子們捐贈路費，為二嬸嬸添福，保佑她生產(chǎn)平安，好心人們把銀子都拿出來吧~”
劉季嘿了一聲，不客氣的給那小手板一個大巴掌，睜眼說瞎話，“你爹我沒銀子！”
四娘歪了歪頭，大眼盯著他：“不，你有，我知道在哪兒......”
劉季一驚，發(fā)覺秦瑤的目光掃過來，一把捂住了四娘的嘴，“小祖宗，給你就是了。”
眾人笑。
聽說是做積福的好事，也都配合的掏了銀子出來，交給四娘。
特別是阿旺，好像發(fā)現(xiàn)了什么不得了的新事物一般，驚訝低喃了一句：“原來還能這樣�！�
那他是不是可以用這種方式，為自己從前造下的殺孽贖罪了？
阿旺特別認真的蹲在四娘面前，問道：“這輩子積福，下輩子能投個好胎嗎？”
四娘想了想，徐佳佳姑奶奶說，累世積福，現(xiàn)世顯現(xiàn)�，F(xiàn)世積福，下世得善。
于是重重一點頭：“可以的阿旺叔。”
阿旺笑了，孩童一般急切跑回房，把自己全部積蓄都拿來，鄭重交到四娘手上。
四娘立馬數(shù)了數(shù)，報給秦瑤記錄下來。
秦瑤把每個人的捐款數(shù)額都記好，附在信上，專門找一個匣子裝起來，到時候讓福隆商行的人送到劉家村去，讓宋瑜把這些錢一起交給縣里，讓縣里書院來安排給哪些貧苦學子。
劉季看著秦瑤提筆寫下這些內(nèi)容，忽然覺得她夕陽投到她身上的光有點耀眼。
原來娘子心中竟藏著這般大愛！
“喂！”秦瑤拿著信在某人面前晃了晃，那雙專注看著自己的眼睛眨了眨，這才回神。
“娘子有何吩咐？”劉季積極問。
秦瑤把信交給他，還有錢匣子，“交給老四，他知道怎么辦。”
劉季：“好嘞！”
拿著信和匣子立馬行動，聽話得秦瑤早就準備好的警告威脅都沒處使。
只好沖家里眾人聳肩吐槽：“他被鬼上身了？”
家中眾人齊齊搖頭，不造啊。
可能是為了能趕上熱乎的晚飯，劉季很快便趕了回來，還帶來一個新鮮熱乎的消息。
746
京城水深
“圣上下令，為促進兩國邦交，為北蠻使團送行，五日后要在上陽宮舉辦盛國北蠻兩國蹴鞠大賽！”
“到時候會邀請京中公卿百官及其家眷前往觀賽，二圣也會露面，這下可有熱鬧瞧了！”
劉季滿頭大汗的沖進家門，一邊跑一邊激動的大聲說道，開心得好像他也能去湊這個熱鬧似的。
——他還真能去！
因為公良繚也要出席。
闡王親自請的旨意，想見一見盛國文壇代表公良先生。
皇上準許，親自下的圣旨，要求公良繚出席。
也不知道司空見打的什么主意，不但點了劉季陪同，還一本正經(jīng)的讓他給秦瑤遞了封邀請貼。
不過劉季把貼子拿回家時，震驚發(fā)現(xiàn)，秦瑤手上正拿著一封封皮一模一樣的貼子。
這些請?zhí)加啥Y部統(tǒng)一拓印制成，分發(fā)至京中公卿百官手中。
若是有哪位大人想多要一兩封拿去送人，并不是什么難事。
“娘子，你哪里來的請?zhí)俊眲⒓倔@訝問。
秦瑤抬頭看他手里也有一封，把自己手里這份遞過去，“我這是長公主府送來的�！�
劉季也道：“我這是國師府送的�！�
夫妻兩交換了貼子，打開一看，內(nèi)容一模一樣，名字都填秦瑤的名字，分毫不差。
“真有意思�！鼻噩幮α诵�，又覺得有點莫名。
他們上層權(quán)貴的賽事，邀請她一個普通百姓去干什么？
司空見要帶上劉季倒是還解釋得通。
齊仙官不在京都，到時候國師身為北蠻使團迎接大使，肯定也忙得照顧不到先生，帶上劉季情有可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