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章
“小何�!�
“啊?”
嚴樹柯語調(diào)輕松,像是隨口一提,“你還記得我上次跟你說的,周舒禾那個刻骨銘心的前女友嗎?”
小何一時沒反應過來,也沒注意到小唐鐵青的臉,“當然記得�!�
也不知道嚴樹柯為什么忽然提起,他好奇地轉(zhuǎn)過身,“怎么了?”
華哲白眼要翻到天上去了,嚴樹柯才不管,“嘖”了一聲,“上面那個就是�!�
房間里只剩下兩人。
周舒禾從戚鈺床邊的位置,來到窗前,將窗推開一半后,他轉(zhuǎn)過身,腰部靠在窗臺的位置,微微曲著腿,打量著戚鈺。
他寬大的肩背遮擋住光線,身體只留了個輪廓在戚鈺的視角里,她看不清他的神情,唯獨,能聽見他刻薄冰冷的話。
“小唐是個老實人�!�
戚鈺不想自己在他的視線里暴露得一干二凈,便從床上爬起來拿藥,面不改色地吃完藥后,才放下水杯,平靜地看著他,“所以呢?”
周舒禾淡淡地闡述事實,“而你不是�!�
“那想必干過壞事的人這輩子沒干過一件好事�!逼葩晫τ谒牟恍湃�,心底泛起一陣酸澀的漣漪。
“是,世人對他們存在偏見。”正如他對戚鈺。
空間里忽地陷入沉寂。
周舒禾拿過她裝藥的塑料袋,指尖翻過醫(yī)生的備注,語氣中帶有果然如此,“昨天你沒有吃藥,而是任由自己燒起來,你讓我拿什么相信你?”
沒想到這么快被他拆穿,戚鈺坦然承認,“我是想借此機會讓你把我留在這里,但小唐也的的確確對我不懷好意,不然他不會那么慌張。”
戚鈺不明白,為什么那么明顯的事實,他看不見。
“你現(xiàn)在也很慌張,我可以認為你自導自演嗎?”周舒禾的目光寒涼刺骨。
“為什么不信任我呢舒禾?”戚鈺轉(zhuǎn)頭看著她,整個人都在發(fā)抖,眼周甚至紅潤了起來。
周舒禾對于她這副模樣,置若罔聞,“一個是兩年來盡職盡責的員工,一個是甩了我的前女友。我分得清孰輕孰重�!�
“我輕,我知道�!逼葩暣瓜绿疑捻�
周舒禾將她這幅姿態(tài)攬入眼底,嗤笑了一聲。
“只是,你不相信我說的話,總相信小何和嚴樹柯的吧�!�
她知道她的自證,在周舒禾這兒一貫是沒用的。
從前是,現(xiàn)在也是。
周舒禾沉默片刻,出了門。
隨著他的腳步聲消失。
戚鈺對著鏡子掀開腰側(cè)布滿褶皺的布料,雪白的皮膚上有四個紅色的指印,除此之外,還有幾道細碎的疤。
她原本只是想通過發(fā)燒,讓周舒禾心生憐憫。
誰想小唐對她心懷不軌,她也就順勢而為,繼續(xù)裝睡。
周舒禾了解她,可她更了解周舒禾。
她將留下指印的地方揉了揉,以免留下淤青。
就在她收回指尖的那一刻,周舒禾回來了。
他沒關(guān)門,而是靠著門框。
穿著睡衣的戚鈺顯得更加單薄,纖細而柔弱,只是不知道周修明對她做了什么,某些地方非但沒有跟隨其他部位瘦下來,反而出落得更加招人。
周舒禾想說點什么,又無從開口。
兩人就這么沉默著,像是回到兩年前的夏天。
自打周舒禾去醫(yī)院接過戚鈺一次,周修明就次次都讓他去接。
周舒禾被弄煩了,遂如了他的愿,直接進了戚鈺的病房,在一旁等著她打完針。但他從不抬頭,不知道是因為他身上留著另一個男人的印記。
還是因為,他不想靠近真相。
窗外的鳥叫得囂張。
好像很安靜,卻又很叫人心煩。
而這個季節(jié),沒有鳥叫。
只有兩個人的呼吸聲。
良久,戚鈺出聲,“舒禾,我頭好疼。”
第
6
章
chapter
06
小何送戚鈺去了趟診所,再去打一次退燒針。
至于周舒禾,沒再出現(xiàn)在眾人的視線內(nèi),只把嚴樹柯叫了上去。
小唐在樓下,手心冒汗。
華哲不想讓戚鈺留在這,不停給周舒禾發(fā)消息,一一列舉出戚鈺在這兒的弊端。
周舒禾不喜歡設(shè)定靜音和免打擾,被弄煩了,發(fā)過來一句:閉嘴。
華哲再一發(fā)消息過去,就發(fā)現(xiàn)自己被拉黑了。
他煩躁到想打人。
過了一會兒,嚴樹柯下樓來,無視華哲,直接來到小唐面前,“來聊一下解雇合同吧�!�
他說出解雇兩個字,就沒打算留什么情面。
小唐不敢相信,“老板就因為這點小事要辭退我嗎?”
“周舒禾當然不會�!眹罉淇碌�,“但我會,戚鈺是我朋友�!�
是周舒禾的旨意,他不用心術(shù)不正的人。
但這么說出來,他怕華哲多想,也怕讓戚鈺知道,繼續(xù)一些不必要的幻想。
小唐垂下了腦袋,“那我爸媽怎么辦�!�
他父母在分店的后廚工作。
“所以你可以選擇主動辭職,隨便找個理由,你爸媽年紀也大了,別讓他們臉面上過不去�!�
解決完小唐這邊的事情,嚴樹柯給華哲使了個眼色。
“舒禾希望你暫時不要回望港�!�
華哲難得沒有追根問底,而是一口否定,“不行�!�
“那正好戚鈺會在這住一段時間,你給她騰出房間�!�
“你們是不是有病?”
華哲最后還是打消了回望港的心思,堅決不同意戚鈺搬上四樓。
-
診所里。
醫(yī)生給戚鈺稍作檢查,問怎么比昨天還嚴重了,她只說自己體質(zhì)不好,又著了涼。
針刺進皮膚里,冰涼的液體輸入體內(nèi),戚鈺反倒感到一種心安。
總有能在她奄奄一息的時候救她的東西。
小何問打完針后需不需要接她回民宿,戚鈺想了想,搖搖頭說了聲“謝謝,不用了。”
小何走后,她一轉(zhuǎn)頭碰見張熟悉的面孔。
是夏夏。
兩人一面之緣,能主動聊起的不多。
戚鈺笑笑,算打過招呼,但不知說什么,撇過頭去。
夏夏伸手從自己衣服外套里掏出條手鏈,“這是你的嗎?昨天你走后我在地上撿到的�!�
戚鈺回神,看了眼自己的手腕,又拿過手鏈看了眼,“應該是吧。”
首飾盒里隨便拿的,長什么樣她也記不太清。
夏夏問,“這是誰給你買的呀?好漂亮�!�
戚鈺將項鏈重新戴回手上,“以前兼職平面模特,品牌方送的。”
“難怪我看你有點眼熟�!�
“可能在哪個棚里,我們見過�!�
簡單聊了兩句,戚鈺就擺出興致不高的模樣,夏夏也知趣地沒再打探。
對于過往,她不太想提。
昨夜沒睡好,戚鈺坐在床上,也不可避免地闔上眼,腦袋靠在鐵床床頭的桿子上,一張瓷白的臉,全是紅色的壓痕。
不知道睡了多久,吊瓶換了一瓶又一瓶,剩下最后一瓶也空了。
夏夏看見纏繞在戚鈺手臂上的輸液管全部變成紅色,連忙叫了醫(yī)生。
戚鈺在半夢半醒的狀態(tài)中,捂好自己手背,拿上手機,去柜臺付錢。
等她徹底清醒時。
她意識到,外面下雪了。
幾天里,仙城氣溫回暖,衣服都褪去一層,今天這雪下得格外突然。
診所醫(yī)生在翻看天氣預報回放。
她剛退燒,這家診所離民宿少說也有十幾分鐘教程,在寒風雨雪里一凍,估摸著又要反復,就如這天氣。
“醫(yī)生,有傘嗎?”她邊詢問,邊扔掉手背上的止血棉,把指尖縮緊袖子里。
幾分鐘前已經(jīng)被其他人借了,醫(yī)生搖搖頭。
她又回到空調(diào)房問夏夏。
“我今天出門,是覺著天冷了些,但也沒想到下雪�!彼凶匀粵]帶。
其他人即便帶了傘,自己也要用。
戚鈺坐在角落里的椅子上,面前是貼了診所標志的玻璃窗,她看著窗外,指尖落在通訊錄里最熟悉的一串數(shù)字上。
最熟悉的數(shù)字,她卻打不通。
周舒禾在三年前,就將她拉黑了,從什么時候開始,她不知道。
但在和周修明在一起的半年內(nèi),她堅持不懈地撥過去一通又一通。
就像現(xiàn)在這樣。
也像現(xiàn)在這樣,杳無音訊。
不過現(xiàn)在的戚鈺比當時好很多,身邊都是人,也沒人日復一日地折騰她,她也不需要周舒禾來救。
不需要他救。
她卻停不下手上的動作,好似對方不接通,她不就不會甘心。
身邊坐著的中年男人見她打過去幾十個電話,都沒撥通,忍不住問,“和男朋友吵架了?”
戚鈺咬著牙道,“我男朋友死了�!�
中年男人:“……節(jié)哀�!�
周舒禾沒有想過將她從黑名單里放出來,自然就不會有打通的那一天。
戚鈺后腦勺靠在椅背上,望著天花板,不知道盯著看了多久,抬頭時,身側(cè)已經(jīng)走光了人。
外面的雪也小了,像泡沫一樣洋洋灑灑下來,落到地上無影無蹤。
戚鈺拍了張照片,就起身攏好衣服,打算出門看看。
她伸出手,雪融化在她掌心,化成了小水珠。
如果她跑回去,再洗個熱水澡,應該問題不大。
戚鈺垂眸,把手機塞進口袋里。
面前忽地落下一道陰影,吹到她臉上的雪戛然而止。
戚鈺頓了片刻,接著用指尖擦了擦自己臉頰,然后轉(zhuǎn)頭看向身側(cè)。
“麻煩你了�!�
小何把傘偏向她,“不好意思是我忘記外面下雪了你沒帶傘�!�
小何守在前臺,納悶戚鈺怎么這么長時間才回來,看到外面的雪已經(jīng)積了一小層,才一拍腦袋,想起什么,拿上傘出門。
“舒禾呢�!�
“老板昨夜沒睡好應該在休息�!�
戚鈺沒問了。
小何打著傘,她從袖子里伸出一小節(jié)手指,扯著自己領(lǐng)子,免得脖子里透風進去。
大衣沒有帽子,雪落在她發(fā)梢上,很快潤濕了一小截。
等到民宿的時候,屋內(nèi)溫度高,她連劉海都是濕漉漉的。
“我送你到里面吧�!�
從酒館,到房間,中間的院子并沒有遮風避雨的廊道。
戚鈺說了聲,“謝謝�!�
她順手扯了兩張紙,去擦自己臉上的水。
小何把她送到了樓梯口,戚鈺讓他稍等片刻。
戚鈺去房間后,小何乍然聽到不急不緩的腳步聲,從頭頂傳來,但等他自己一聽,又沒聽見。
他把傘上的水抖了抖,就聽見戚鈺在背后叫他。
“這是我很喜歡吃的糖,給你一把�!逼葩暟炎チ艘皇值囊犹�,放在他手心里。
小何沒接好,有幾顆掉落下去。
他彎腰去撿,戚鈺眼尖地幫他看掉在了哪里。
最后他全部撿起來,塞進了口袋里。
戚鈺笑了起來,眉眼像一彎新月,“總之謝謝你想起來去接我,還有幫我作證�!�
“什么作證?是老板中途從你房間里下來問的那個問題?”
戚鈺點點頭,“我猜你幫我說了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