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83章

    ……

    三天后。

    顧毅一晚上沒有睡覺，他趴在窗臺邊打開窗戶，看到天空中落下了幾道巨大的光柱——這是冒險者被選中進(jìn)入詭異世界時引發(fā)的異象。

    顧毅擁有三個星期的休整時間，而其他冒險者卻只有一個星期而已，花音、丹尼斯以及其他新的冒險者再次進(jìn)入了詭異世界。

    如果這次的副本世界是短期副本的話，那么花音他們冒險結(jié)束的時候，就是顧毅獨自一人去參加“冠軍試煉”的副本了。

    與以往不同，顧毅根本沒有心思去觀看其他冒險者的闖關(guān)直播。

    一想到馬上要去找孟想做心理咨詢，他就沒來由地感到一陣壓力。

    那個男人似乎有一種非常危險的吸引力，顧毅明明覺得孟想有些不一般，可他還是忍不住想要去了解他。

    這感覺就像是遇到了一個充滿神秘感的奧數(shù)題，一旦你在答題區(qū)寫下了一個“解”字，你就再也停不下來，直到找到最終答案你才愿意放下水筆。

    “顧毅，該出發(fā)了。”郗望敲了敲門，“今天我?guī)�你去見孟��。�?br />
    “知道了�！�

    顧毅點點頭，披上外套離開了寢室。

    第310章

    孟想的心理咨詢（1）

    “茶還是咖啡？”

    “白開水就行�！�

    “哦，可以�！�

    孟想給顧毅倒了一杯水，放在了他的桌子前面。

    顧毅拿著水杯，食指不停摩挲著杯口。

    孟想瞥了一眼顧毅，主動問道：“你有什么想說的？”

    “我不知道該說什么。”

    “說說你最近煩惱的事情？”

    “不知道……”

    孟想挑了挑眉毛沒有說話，他打開電視觀看最新的詭異世界闖關(guān)，“不想說話，那就看看直播吧�！�

    “呃……你不擔(dān)心浪費時間嗎？”

    “這一個下午我全給你了。”孟想手托著腮幫子說道，“你要是不想說話也沒關(guān)系，反正我拿錢摸魚，天經(jīng)地義�！�

    顧毅沉思片刻，突然坐直了身子，一字一頓地說著。

    “你到底是誰？”

    “我姓孟，孟子的孟，單名一個想字。在龍國南方出生，大學(xué)時去燈塔國深造，曾經(jīng)獲得過……”

    “停，我不是問這個。”顧毅搖搖頭，“請你不要像孔雀一樣開屏，好嗎？”

    “嘿嘿，那你想說什么？”

    “你……”

    “你是想問我是不是詭異世界的臥底？”

    孟想嗤笑一聲。

    “顧毅，我雖然是龍國人才庫的一員，聽上去十分風(fēng)光，但我可一直都處在攻略組的監(jiān)視之下。郗望表面上說要保護(hù)你、一直都在跟著你，但你事實上不也是一直被攻略組監(jiān)視著嗎？

    我能活到現(xiàn)在，甚至能給你做心理輔導(dǎo)，就足以證明我的立場了。如果你一直對我保持?jǐn)骋�，那我們永遠(yuǎn)不可能合作，我也永遠(yuǎn)不可能幫你解決你內(nèi)心的疑惑�！�

    “可是，你并不能解釋你身上的問題。”

    “問題？嘿嘿，我有什么問題？”

    “為什么你的病人里有很多都會自殺或者犯罪？”

    “這個問題我上次說過了，我不想解釋第二遍�！�

    “那……丹尼斯改行的事情和你有什么關(guān)系？”

    “我也可以反問你一句，他改行做什么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

    顧毅突然坐直了身子，不自覺地使用了心靈捕手的能力，他的雙眼漆黑，仿佛無盡黑夜。

    “如果一件事情是巧合……那么所有事情都是巧合嗎？”

    “是的�！�

    孟想臉不紅心不跳地點點頭，雙眼真誠無比地看著顧毅。

    顧毅的眼睛恢復(fù)平常，因為在現(xiàn)實世界強行動用詭異力量，他感到有些頭暈。

    孟想拿下眼鏡，用袖口擦了擦，“看來你已經(jīng)學(xué)會了。”

    “什么？”

    “在現(xiàn)實中使用詭異力量�！泵舷胝f道，“剛剛我在腦海里聽到了你的聲音，你告訴我不要說假話�！�

    顧毅沉思片刻，他望著孟想的Zippo打火機，水果味的香煙，繼續(xù)說著。

    “Zippo打火機，那個在瓦棚中學(xué)的教練和你用的同一款式的打火機。瓦棚的反派大洛山也喜歡吸水果味的香煙�！�

    “所以呢？”

    “你還說這是巧合？”

    “巧合�！�

    “你在放屁！”

    顧毅激動地從沙發(fā)上站了起來。

    平時在詭異世界里冷靜無比，仿佛機器一樣的顧毅又一次失態(tài)了。

    孟想見狀，不由地輕笑了一聲，“顧毅，如果我把你現(xiàn)在的樣子拍下來發(fā)到網(wǎng)上，你猜你的粉絲會怎么說？你現(xiàn)在的樣子，丑陋得好像一條瘋狗。”

    “孟想，你到底在做什么？你快要把我逼瘋了！”

    “顧毅，我寧愿你在這里瘋掉，也不愿讓你在詭異世界里瘋掉。如果你在詭異世界里瘋掉，我們整個世界都會陷入危難。如果你在這里瘋掉，最多也就是讓我們損失一個冒險者而已，不會讓我們立刻陷入危機。

    詭異世界里可以讓你瘋掉的東西，比天上的星星還要多，他們不講道理、不講規(guī)律，如果你連這點壓力都承受不住，那你趁早去死吧�！�

    啪！

    孟想不知道從抽屜里拿出一把手槍，拍在桌子上。

    顧毅眼底閃過一絲決絕，他拿起桌子上的手槍，瞄準(zhǔn)了孟想的腦袋。

    “老子先斃了你……”

    啪嗒——

    顧毅扣動扳機，卻沒有子彈射出，他這才發(fā)現(xiàn)孟想的手槍是一把仿真槍。

    一鼓作氣、再而衰、三而竭。

    顧毅殺人的激情退卻，突然感到有些后怕，他丟掉了手槍，重新坐回沙發(fā)上。

    “假槍？”

    “嗯。假槍�！泵舷朦c點頭，“你發(fā)現(xiàn)了嗎？你已經(jīng)開始發(fā)瘋了�！�

    “我……”

    顧毅眉頭緊鎖。

    “你是不是在安慰自己……我殺死的是一個潛在的臥底？在特殊年代，寧殺錯、不放過？”

    “不要搞得好像什么都明白似的。”

    “顧毅，你的心態(tài)已經(jīng)在不知不覺中改變了。你可能自己都不知道，你得非常慶幸一點，你和詭異世界里的NPC搞好了關(guān)系，他們才讓你問題的爆發(fā)推遲了一點。”

    “我的問題？”

    “你和陳澤宇在天井里喝酒時的那段對話，我看了一遍又一遍，你開始懷疑懷疑你自己，懷疑你的動機，懷疑這個世界，懷疑所有的一切。

    你知道我為什么會設(shè)計那樣的劇本，并且在最后讓你分辨什么是真實，什么是夢境嗎？”

    “我……不明白。”

    “因為我要知道，你到底相信什么，你的信念是什么�！泵舷胪ｎD了一會兒，“即使我現(xiàn)在并不知道，你的信仰是什么，但我十分慶幸你現(xiàn)在并沒有忘記那份信念。”

    顧毅想了一會兒，低頭看了看自己的右拳。

    ——瓦棚人的精神，就是自己的信念。

    “我知道自己該相信什么�！鳖櫼闾�起頭，“我不相信的是你�！�

    “哼……顧毅，你不相信的是你自己。你是一個極端理智、細(xì)心的人，你不該如此感性，僅憑第一印象就否定一個人。

    郗望對我的第一印象，影響了你的所有判斷。

    世界上用Zippo打火機、吸水果味香煙的人成千上萬，你為什么偏偏把我和詭異世界里兩個毫無相關(guān)的兩個NPC聯(lián)系在一起？

    因為你懷疑一切。

    你從一開始就把我設(shè)成了假想敵，所以我做出的任何一件事情，說出的任何一句話，使用的任何一個東西，你都會把他理解成‘我是壞人’的佐證。

    當(dāng)你堅信一個答案之后，你總會拿出一些風(fēng)馬牛不相及的線索，去佐證你的觀點。但你往往忽略了一點，你不是因為線索而推測出結(jié)論，而是因為先確定了結(jié)論去找線索。

    這就像你對自己的一切產(chǎn)生懷疑一樣。

    你覺得自己的人生是被安排好的，你覺得自己是導(dǎo)演劇本里的一個角色，于是你找到的所有線索，不管合不合理都在佐證這個一個結(jié)論。

    你已經(jīng)忘記了，自己走入了這個思維怪圈。

    你——把自己都騙了�！�

    第311章

    孟想的心理咨詢（2）

    啪——

    孟想把玩著手里的打火機，一臉認(rèn)真地看著顧毅。

    顧毅的心靈似乎也備受觸動，他始終低著腦袋，不說一句話，好像在認(rèn)認(rèn)真真思考孟想提出的理論。

    “千萬不要草木皆兵。”

    孟想點燃香煙，淡淡的水果香味在辦公室里飄散開來。

    顧毅朝著孟想伸出兩根手指，“能給我來一根嗎？”

    “自己拿吧�！�

    孟想把煙盒丟給顧毅。

    顧毅點燃香煙，放進(jìn)嘴里，還沒吸完一口就開始咳嗽起來。

    孟想趕緊走了過來，將顧毅嘴里的煙頭搶過去掐滅了，“你小子不會吸煙還裝什么逼？”

    “我就是嘗試一下。”

    “哼……”

    孟想冷笑一聲，坐在顧毅的隔壁，他抬起腳跟搭在茶幾上，吐出肺里的香煙。

    “你從什么時候開始懷疑自己的？”

    “大概是……從瓦棚中學(xué)開始的吧？”

    “嗯，我猜也是。你從那個時候，心態(tài)就已經(jīng)變化了，你知道這樣下去你會變成什么嗎？”

    “不知道�！�

    “要么犯罪，要么自殺。

    因為你以為自己是神，是世界的救世主，你會選擇脫離人類社會，就那像些關(guān)在帝都監(jiān)獄里的罪犯一樣。

    要么你會自殺，你覺得整個世界都是謊言，我們都是困在盒子里的蟲子，永遠(yuǎn)飛不出他們給我們設(shè)置的囚籠。

    顧毅，我是一個心理醫(yī)生，我比你見過更多心理出現(xiàn)問題的冒險者。自然也認(rèn)識更多走上犯罪道路，或是走向極端的冒險者。

    我本應(yīng)該能去救他們，但我卻無能為力。

    你們一次次提醒我，說我‘治死’了他們，這讓我非常痛苦，其實我比任何人都希望他們康復(fù)。因為這本來就是我的職責(zé)。

    不過，時間長了之后，我也無所謂了。

    我既然選擇成為了心理醫(yī)生，并且專門負(fù)責(zé)冒險者的心理咨詢，那我就必須承受這種誤解和輿論壓力。

    顧毅，我的工作，不比你的冒險更輕松�！�

    孟想吸完最后一口煙，將煙頭按在煙灰缸底。

    顧毅仔細(xì)望了一眼孟想，那雙眼睛里滿是落寞與自責(zé)。

    “你……”

    “對不起，我有些失態(tài)了。”孟想擦了擦眼角的淚水，“我只是個普通人，并沒有詭異力量，你對我使用心靈類的能力，這會讓我很難堪。我本來應(yīng)該替你疏導(dǎo)的，沒想到現(xiàn)在卻要你聽我倒垃圾。我本來想用一種更溫和的方式開導(dǎo)你……但我有些忍不住了�！�

    “對不起，我好像錯怪你了。”

    “不，我已經(jīng)習(xí)慣了。”

    顧毅徹底放松了心情，他學(xué)著孟想的樣子，將雙腿翹在茶幾上，抬頭看著天花板。

    “確實……我感覺自己的心態(tài)出現(xiàn)了一些問題。就像你說的，我已經(jīng)把自己當(dāng)成了神，我不能允許自己犯一點點錯。

    這一次，詭異世界給了我三個星期的休息時間，可我卻一天比一天害怕，我一天的壓力比一天大。

    但我不能表現(xiàn)出來。

    我不能在我的朋友、家人、戰(zhàn)友面前，表現(xiàn)出一絲一毫的怯懦、一絲一毫的緊張，所以我拒絕社交，我讓自己始終忙碌，讓別人看不出我的脆弱。

    今天我通關(guān)了，明天我能通關(guān)嗎？

    這次的副本我達(dá)成了完美，下一次我還能完美嗎？

    一旦你在世人眼里成為了成功的代名詞，你就永遠(yuǎn)不能失敗。

    如果下一次的副本實在太難、太危險了，我也只能茍活通關(guān)，世人會如何看待我？

    如果因為我的一時失誤，整個世界陷入危機，我又要如何處理？

    很多人覺得我傲慢？

    不，我哪兒是傲慢。

    我是一個不能出差錯，不允許失敗，不能夠認(rèn)輸?shù)娜恕?br />
    孟想……

    這太難了……

    太難了……”

    顧毅捂著自己的臉蛋，淚水從指縫間流出。

    孟想猶豫了一下，伸手拍了拍顧毅的肩膀。

    顧毅深吸一口氣，將眼角的淚水擦去，他望著天花板，嘴里念念叨叨。

    “你不會把我今天說的話告訴別人吧？”

    “當(dāng)然不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