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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8章

    陸書瑾只是覺得那聲音讓她覺得很熟悉,

    也無比安心,

    神奇地?fù)崞剿脑镆狻?br />
    隔日早晨,陸書瑾剛睜開眼睛就看到面前有一張俊臉,

    僅有一掌的間隔,

    如此之近的距離讓陸書瑾頓時驚醒,完全沒了睡意。

    就見蕭矜半張臉埋在被褥里,

    微微勾著脖頸,

    閉著眼睛睡覺時俊朗的眉目沒有任何攻擊性,看起來乖巧而溫馴。

    陸書瑾并不為美色所迷惑,

    她驚訝地察覺自己居然一點戒備之心都沒有,

    可見昨晚實在是病得太糊涂了,竟毫無防備地與蕭矜面對面睡。

    她支起上半身往后看,才發(fā)現(xiàn)自己將蕭矜擠到了床邊上,

    他側(cè)著身子看看停在床沿的位置,再往后一翻就能掉下去。

    陸書瑾覺得自己睡覺是很乖巧的,有時候她能保持一個姿勢睡大半夜,

    再窄小的地方都睡過,

    不至于在這樣一張兩人睡都綽綽有余的床榻上擠得蕭矜險些掉下去。

    不過由于昨晚喝了藥之后她一覺悶到現(xiàn)在,并不知道夜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陸書瑾縮回了床榻里面背靠著墻,

    目光卻一直盯著蕭矜未動。

    他睡得很沉,

    呼吸有些重,

    儼然處于深睡的狀態(tài)之中。

    雙眉平和,睫毛還算長,看起來并沒有做不好的夢或者藏了沉重的心事。

    撲面而來的男性氣息讓陸書瑾有些無所適從,奇怪的感覺從心里隱秘的角落中騰起,她從未想過會有一日在睡醒睜眼時,身邊躺著一個男子。

    像是同床共枕的夫妻。

    陸書瑾想起那晚喝醉的蕭矜,強行按著她手腕的力道,落在她臉頰上耳垂邊那濕熱的呼吸,和不安分的唇舌。

    她身上又燒起了熱意。

    陸書瑾撇開視線盯著床帳看了半晌,有些忍受不了身上黏膩的感覺,于是裹著棉衣慢慢從被褥里爬出來。

    她的動作已經(jīng)足夠輕緩,但跨過蕭矜是不可避免的,就在她的腳才上床沿時,蕭矜像是察覺到了動靜,忽而動了動頭。

    他眼睛稍稍睜開一條縫,下意識往床榻里面看了一眼,發(fā)現(xiàn)里面的被窩是空的。

    蕭矜又抬起頭往后掃了一眼,看到陸書瑾正踩在床邊,他就勢往里挪了挪。

    他挨著天亮剛睡沒多久,這會兒沒什么精力,便沒有說話很快又閉上眼睡去。

    陸書瑾見他一副沒睡醒的樣子,也沒有打擾,就下了床榻。結(jié)果床邊只有蕭矜的木屐,她彎著腰找了找,忽而想到她昨晚是被蕭矜扛過來的,鞋子還在自己的床榻那邊。

    陸書瑾失笑,想著反正蕭矜未醒,便借了他的木屐。

    蕭矜的木屐是特制的,冬天穿有些凍腳丫,她將腳套進(jìn)去的時候被涼得打了個激靈。

    木屐比她的腳大了不止一星半點,走起來發(fā)出拖拉的聲音,陸書瑾趕忙去了自己的床邊換上鞋子,再將他的鞋送還回去。

    她先去浴房燒上水,繼而將昨夜被水浸濕的被褥給拖出來,抱去了門外的桿子上晾曬。

    外頭日頭正好,是仲冬里少有的暖陽,陳岸等隨從一大早就在門外守著。

    “陸公子,早啊。”陳岸熟稔地與她打招呼,順手去接她手中的被子。

    陸書瑾笑著應(yīng)道:“辛苦了。”

    兩人一起將被子搭在竹架上,陳岸問道:“公子的病可好些了?”

    她稍稍一愣,點頭道:“自然,多謝關(guān)心�!�

    陳岸說道:“昨夜里少爺突然喚人洗藥爐,我還以為是少爺生了病呢,沒想到是陸公子。我們少爺從未動手熬過藥,可見少爺極為看重陸公子。”

    她何嘗聽不出這話的意思,笑了笑,在話中打了個太極:“蕭少爺是個好心的�!�

    蕭矜是不是好心人,打小就在蕭府長大的陳岸自然門清。

    他道:“陸公子是斯文人�!�

    陸書瑾回了房之后,浴房的水也燒得差不多,她往池子里又兌了涼水,反鎖好門整個人泡進(jìn)熱水池里,頓時發(fā)出一聲喟嘆。

    出了一身的汗之后再泡個熱水澡,再舒服不過了,陸書瑾都舍不得從里面起來。

    可惜的是冬日里的水涼得快,盡管陸書瑾再貪戀,也只能在水溫降下去之前爬出來。

    陸書瑾綰起濕發(fā),穿好衣裳,順勢坐著小板凳用泡澡剩下的水洗凈了衣裳,起身時扭了扭酸痛的腰,這才推門出去。

    她自出來之后就沒買過女子相關(guān)的衣裳,所以即便是貼身衣裳也沒什么見不得人的,一并掛在外面竹架上晾曬。

    回去后關(guān)上門,陸書瑾一邊擦著頭發(fā),一邊給自己煮藥。

    雖說她一早起來感覺狀態(tài)還不錯,但方才又洗了一回身子,怕病情反復(fù),還是再煮一包藥穩(wěn)妥。

    云城的冬季寒冷,早起就鮮少聽到鳥兒的啼叫了,勤奮的學(xué)子也不會在大冬日早起站在外面背書,是以陸書瑾這么往桌前一坐,房中就顯得相當(dāng)安靜。

    很快藥罐子煮開了,小火之下咕嘟咕嘟地滾著,她將窗戶稍微開得大點,拿著蕭矜昨日用的扇子將藥味和炭火氣味往外扇,另一只手則拿著書沉浸地看。

    陸書瑾沒注意時辰,一看就看了許久,這才發(fā)現(xiàn)湯藥都被她熬得縮水一半,她趕忙將湯汁倒出來,放在窗口邊上冷涼。

    藥汁熬得極為漆黑,看起來如墨水一般,沖鼻一股酸苦的味道,光是聞著就已經(jīng)知道它的厲害。

    她翻出之前買的一些甜的糖果,先往嘴里塞了一小塊,待嘴里吃得差不多時,藥也放涼。

    陸書瑾聞了覺得害怕,便捏著鼻子一口氣將半碗藥給悶了。

    比蕭矜昨夜里熬得要苦太多,陸書瑾簡直要被折磨出兩行淚,她趕忙往嘴里塞了好幾塊糖,饒是如此也許久之后才驅(qū)散嘴里的藥味。

    將藥罐洗刷干凈,一切都忙活完,蕭矜還在睡。

    陸書瑾滿心疑惑,心說蕭矜就算是比她晚睡,也不該到現(xiàn)在了還沒醒的動靜吧?難不成是被她也染上了風(fēng)寒,正窩在被窩里難受?

    她越想越覺得有這個可能,趕忙放下了書輕步走去床榻,想開口喚他卻又隔著床帳看見蕭矜被子蓋了一半露出半只被揉亂衣袍的手臂,臉朝著外睡得正香。

    陸書瑾一下就止了將他喚醒的心思,伸手撩開床帳,蹲在床沿邊。

    目光從蕭矜俊朗的眉目上滑過,陸書瑾沒忍住多看兩眼,想去探一探蕭矜額頭的溫度。

    但手剛靠近,蕭矜的手猛地一動,扣住她的腕,將她嚇一跳。

    “干什么?”蕭矜的聲音帶著濃濃的困倦,大有一副醒不過來的架勢,但動作又那么迅速精準(zhǔn)。

    陸書瑾不禁疑惑,詢問道:“你醒了嗎?”

    蕭矜這才慢慢掀開眼皮,惺忪的眼眸看著她,同時松了手,嗓音喑�。骸靶蚜��!�

    他翻個身做起來,被揉散的衣袍散開,露出光潔的膀子,他打了個哈欠問:“什么時辰了?”

    “還不知道。”陸書瑾說:“我以為你被我傳染了風(fēng)寒,便來看看你。”

    蕭矜動作緩慢地穿好衣袍,嗯了一聲說:“還真有可能�!�

    陸書瑾道:“那你等著,我去給你煮藥�!�

    “不用�!笔採娴恼Z氣立馬就精神了,及時出口攔住陸書瑾,“方才說笑的,我還不至于弱到那種程度。”

    陸書瑾見他說沒事,便沒強迫,轉(zhuǎn)身回到桌邊收拾書本。

    蕭矜穿好衣袍出門問時辰,發(fā)覺自己睡了還不到兩個時辰,回頭問陸書瑾,“今日不是休沐,你怎么還在舍房?”

    “早課取消了,不必去那么早�!标憰獙⑿浔吃谏砩�,說道:“不過時辰也差不多,我就先走一步了�!�

    蕭矜道:“等下我。”

    他用極快的速度洗漱,早膳拿了幾個包子煎餃,出門時就見陸書瑾背著書箱站在舍房外的樹下,正仰著頭朝上看。

    樹是常青樹,這個天氣了仍是枝繁葉茂,細(xì)碎的光影透過紛動的葉落在陸書瑾的身上,竟如一幅精心描繪的畫卷。

    “走了�!笔採婧傲艘宦�。

    陸書瑾轉(zhuǎn)頭看他,背著書箱腳步不徐不疾,長發(fā)綰起,長長的發(fā)帶一根垂在腦后一根搭在肩前,模樣極是討喜。

    蕭矜沒有可分享的人,于是在心里對自己說:在這樣悠閑的時間里與陸書瑾并肩同行前去學(xué)堂,是一件美好的事。

    去了學(xué)堂之后,季朔廷早早在座位等著,待陸書瑾走到位置上時,他遞出一個長錦盒,溫笑著對陸書瑾道:“昨日到底也是因我連累了你落水,今兒給你賠禮道歉�!�

    陸書瑾一頓,下意識推拒,“我落水并非季少的責(zé)任,不需如此�!�

    她分明是因為救葉芹才跑進(jìn)湖里的。不能因為葉芹是去湖里撈季朔廷扔下去的東西,而正好被陸書瑾撞見又下水行好事,就將此事的責(zé)任怪到季朔廷的身上,沒有這樣的道理。

    他若是真被葉芹煩得厲害,如此拒絕也無可指摘,畢竟誰也沒想到葉芹會跑進(jìn)湖里。

    季朔廷微微搖頭,認(rèn)真道:“收下吧,否則我心有不安�!�

    陸書瑾哪能平白無故收旁人的東西,還要堅持推拒時,蕭矜一把將錦盒拿過去打開,看了一眼里面的東西,嘖一聲說:“收了吧,這是他該給的�!�

    陸書瑾順勢看去,發(fā)現(xiàn)錦盒里是一支十分漂亮的白玉筆,筆桿上雕刻了山水的圖樣,筆尖看上去光澤順滑,不似凡品。

    “別拒絕了,昨日之事源頭在我,合該是我向你賠禮道歉�!奔舅吠⒁舱f。

    陸書瑾再無理由拒絕,只好道了謝將墨筆收下,坐下來的時候,她心中忽然冒出一個怪異的想法。

    但是很快又覺得不大可能,于是被她按下去,不再多想。

    日子照舊,不過蕭矜這兩日忙活起來。

    他先前說過要讓陸書瑾借扇子這個事情打響“玉羲之”的名號,也不是說空話,稍微一打點,便定下了一個簡單的銷路。

    是由張月川在店鋪接下私人定制的字畫,再將其要求轉(zhuǎn)交給陸書瑾,由陸書瑾來完成,最后成交的銀錢之中,張月川從中抽一個固定的數(shù)額。

    正如蕭矜所言,贗品都是當(dāng)正品賣的,鮮少有人去買,但仿品卻不同,且還是蕭矜在其中牽線,短短幾日陸書瑾就接到了各種委托,各種書法都有,定價非常高。

    起初陸書瑾還覺得不大合適,一幅字畫賣出這樣高的價錢,簡直比山頭搶劫還來得容易。

    蕭矜卻撂下一句:“都是些諂媚攀附的壞東西,不賺他們的錢賺誰的?他們的那些銀子賺得不干不凈,你再從他們手里搶過來,那是行俠仗義,價格再往上加加�!�

    陸書瑾聞言,狠心加了五兩,蕭矜卻大筆一劃,在前面添了個“貳拾”。

    陸書瑾是是不在行俠仗義另說,但蕭矜倒的確是在搶錢。

    連著幾日,陸書瑾寫完課余文章就開始完成字畫委托,抽不出一點空閑時間來,直到葉芹再次找上門來。

    她像上次一樣進(jìn)了海舟學(xué)府,站在陸書瑾桌邊的窗子下面,將胳膊扒在窗框上,笑瞇瞇道:“陸書瑾,你在做什么?”

    陸書瑾正收拾寫好的字畫,見她突然出現(xiàn)不免驚訝,“葉姑娘,你怎的又進(jìn)來了?”

    她笑得雙眼彎成月牙,露出一行白白的貝齒,“來找你玩呀,上次回去之后我生了幾日的病,哥哥不允許我出來,我是偷偷跑出來的�!�

    “偷偷跑出來,找我?”陸書瑾訝然,而后笑了,“葉姑娘可真是會給我找麻煩呢。”

    “你上次說教我識字,還作數(shù)嗎?”葉芹睜著大眼睛看她。

    她的眼睛有著十分明顯的雙眼皮,看起來又大又亮,更特別的是,那雙眼睛里滿是澄澈與干凈。

    在葉芹的身上仿佛是看不見悲傷的情緒的,她時時刻刻都洋溢著開心。

    陸書瑾點頭:“當(dāng)然作數(shù),但在這里不行,學(xué)府里全是男子,此處又是男子舍房,葉姑娘長久呆在這里不合適�!�

    葉芹道:“那我們可以去春風(fēng)樓呀,哥哥在家中厭煩了,便經(jīng)常跑去春風(fēng)樓的,而且不帶我,他說那里是絕世清凈之地�!�

    絕世清凈之地嗎?

    陸書瑾想起上次在月水間看到的場景,不由笑了笑,說道:“我們?nèi)绾芜M(jìn)去?”

    葉芹俏皮一笑,亮出了葉洵的腰牌,得意道:“我又偷出來啦!”

    作者有話說:

    :

    (丟失前)

    葉洵隨從:大少爺,腰牌須隨時掛在身上,以防丟失。

    葉洵:誰人狗膽包天,敢偷本少的腰牌?

    (丟失后)

    葉洵隨從:附近舍院俱已搜遍,并未找到大少爺?shù)难啤?br />
    葉洵:無妨不用找,那腰牌會自己回到我的枕頭下面。

    第55章

    “我現(xiàn)在煩得很,別招我�!�

    葉芹是有備而來。

    她先前泡了湖水病了好幾日,

    就算再站在陸書瑾面前時又神采奕奕,已完全看不出遭遇過那些的失落情緒,但陸書瑾仍是覺得心軟。

    正好手頭上的字也都已寫完,她便應(yīng)允了葉芹,

    收拾了些筆墨紙硯放進(jìn)書箱之中,

    背著出門。

    陸書瑾在門口掛鎖,

    葉芹就從窗子那邊跑過來,

    墊著腳伸著頭往書箱里看,“你帶的什么東西呀?”

    “自然都是些有用的。”陸書瑾將門鎖好,

    才發(fā)現(xiàn)葉芹這次是自己一人前來,

    身旁并未跟著隨從,還真是偷偷跑出來的。

    陸書瑾說:“那咱們先說好,

    入夜之前你必須回家�!�

    葉芹想也沒想就應(yīng)了,

    “好啊�!�

    陸書瑾都沒想到她會應(yīng)得那么爽快,仔細(xì)想來,

    葉芹似乎是個極好哄的人,

    三言兩語就能將其騙住,且她又極為乖巧聽話,說什么便應(yīng)什么,

    大概這就是葉洵為什么愿意經(jīng)常帶她出來的原因。

    她與葉芹相處時,也有一種奇妙的輕松,沒有算計和猜忌,

    更不用去防備什么。

    陸書瑾不由心情愉悅。

    二人出了海舟學(xué)府,

    沿大路走了一段,攔了輛拉車前往春風(fēng)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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