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章
“一路奔波勞累，朕還宣你二人進(jìn)來，可有怨朕�！�
邵瀛立于楚凝身側(cè)，“臣下和公主歸來，便得陛下傳喚，能見天顏喜不自勝�！�
外人面前做戲，得做全套，皇弟面前尤是，不能露出一絲一毫的破綻。
楚凝配合也跟著道了句漂亮話，楚澈龍心大悅，給了不少賞賜。
只是賞賜當(dāng)中，多是一些幫助孕胎的藥材。
看著宮人往外搬走的東西，楚凝忽而有些疲累。
從前繞在她膝下圍著喧鬧的皇弟自從登上皇位后，早已一去不復(fù)返了。
當(dāng)時倍感親切的地方，總愛賴在這，而今，她卻只想走。
楚澈深夜叫兩人過來，不過是想看江南一行，撮合是否有效。
眼見兩人恩愛，幼帝懸起來的心也就放回了肚子里。
駙馬借口身子不適，單留了裕安長公主。
“皇姐與朕有話要與朕私說？”
楚凝點(diǎn)頭，“有點(diǎn)私事�！�
“此趟去往江南，我在路上救了個人，他與陛下年歲相仿，身上病痛纏身，見他可憐，以弟之名帶在身邊養(yǎng)�！�
“玉碟不上，只想著陛下能幫他給個名份�！�
既然不上玉碟，什么以弟之名，都是幌子的名，楚澈不在乎。
本以為有關(guān)子嗣，又或者什么大事，原來就這。
“這事好辦�！�
“皇姐給他起的什么姓名，朕翻翻名冊，找個同姓的，給他掛在外戚上，就算是落了戶頭了。”
楚凝眸光一閃，輕聲出口，“憐煜�！�
“姓憐啊.....”
楚澈隨口一念，忽又頓了回去，“憐？”
這姓怎的有些耳熟，卻想不起來在哪里聽過，再一細(xì)想，卻也想不起來。
“這姓少見，我著戶部的人翻翻名目，有了消息傳人給阿姐回信。”
“好�！�
帶有長公主府標(biāo)識的馬車，駛?cè)腴L安道，在靜謐的夜晚，尤其明顯。
立于房梁頂上的少年，不知坐了多久。
原先是散漫無光的眸，而今聚焦了，隨著馬車的出現(xiàn)，跟著馬車一定，緩緩露出光亮，唇也在無意當(dāng)中，很小幅度抿起。
直到馬車停在長公主府外，楚凝由那個多嘴的丫頭攙扶下來，進(jìn)了府。
邵瀛也進(jìn)來了，他去了旁院，并沒有跟楚凝同房。
憐煜從房梁頂下跳下來。
若是讓她知道自己胡亂爬，或許會在耳邊說很多。
為了子嗣，雖然楚澈有心削減駙馬的事務(wù)，卻也不能太過明顯。
邵瀛空下來的時間，全都叫春娘占了，一時回長公主府的時日就少。
不在還好。
晚膳用后，楚凝帶著憐煜逛長公主府，幫他認(rèn)路。
憐煜記性好，逛幾日，全都記了下來。
拋掉獨(dú)處的日子，憐煜一直跟在楚凝身側(cè)，他是真的乖順，給她端茶倒水，搶了不少含巧含妙的活。
含巧說他諂媚，幾日就上道了學(xué)會討好公主。
楚凝卻知道，憐煜多做，是想要償還恩情，他始終沒有忘記。
楚凝不叫他做，回回他都嘴上應(yīng)了，下回又來忙。
戶冊的事情落好了名，楚凝進(jìn)宮那日，見到了太師，心里萌生了一個念頭，送他進(jìn)學(xué)。
不光是為憐煜才多大，不能總是跟著她長日在長公主府上，也是想要他終日‘鞍前馬后要還恩’的心思。
除卻進(jìn)學(xué)，還再張羅去學(xué)一些男兒家該學(xué)的東西。
騎馬射箭，強(qiáng)身健體，郎中也說過，若是騎馬射箭，對于他的身子康健，恢復(fù)也是好的。
京畿最大的書院，當(dāng)屬長空書院，里頭很有多位學(xué)識淵博，資歷甚深的名師坐鎮(zhèn)。
能進(jìn)里頭的人，多是一些達(dá)官顯貴之人家養(yǎng)的公子，個個的身份都是頂頂?shù)淖鹳F。
憐煜如今在長公主府上，雖說沒有跟上玉碟，不算是真正的弟弟。
但長公主三個字掛在憐煜的名頭前面，再貴胄的子弟也不敢憑空招惹他。
只是憐煜沉默寡言，他性子孤僻，怕生又較為粘人。
達(dá)官顯貴自幼錦衣玉食，身上的紈绔氣息只會多，不會少。
楚凝怕他太乖了，進(jìn)去書院，若是受了欺負(fù)，也不吭聲，就打消了要送他去長空書院的想法。
思來想去，楚凝預(yù)備聘請名師到府上指點(diǎn)，也好據(jù)憐煜的情況，認(rèn)認(rèn)真真教給他實(shí)實(shí)在在的東西了。
論起資深名師，誰還抵得過開辟長空書院的開院師祖杜明錫呢？
原先也是太子太師，而今年歲大了，在長空書院，授習(xí)了快兩年的學(xué)，就退了。
要找他說難也難，說不難也并不難，楚凝的面子，他不會不給。
另外，杜明錫曾經(jīng)也是他的老師。
至于武學(xué)的師父，楚凝沒頭腦，當(dāng)初他的武學(xué)似乎是自家找的武林高手來授學(xué)。
是誰都不知道，遑論好找。
楚凝將這事托付給了邵瀛，若找皇弟，只怕受到眾人的關(guān)注過多，駙馬不能夠入內(nèi)閣，恰好避了嫌。
楚凝心里都給憐煜盤算好了，卻也沒有直接去辦，晚間用過膳后，看著他服了藥，這才跟他提起。
入書院，不入書院，都講與他聽明白。
“阿姐替你想好了，你且再斟酌斟酌，是要在府上嗎，又或者隨眾入書院�！�
少年漂亮的臉蛋神情寡淡，是無所謂的，只大概摸清楚楚凝話里的意思。
他看著楚凝比劃的手掌，人已經(jīng)又些走神了，她的手已經(jīng)好了，一如當(dāng)初的柔軟，白凈。
指甲殼上涂著一層裸粉色的丹蔻，是用玫瑰砸碎了的汁，再混合了香津，涂抹上去。
好看是好看。
再如何好看，他總想到那雙手上，原本的牙印和紅痕，那些，似乎更順?biāo)难垡恍?br />
想歸想，少年面上沒有顯露分毫。
再見她漂亮的唇一張一合，喋喋不休說著話，憐煜的耳垂麻了一下。
“說話呀阿煜，你怎么想的？”
楚凝話未落下沒有多久，憐煜慣常道，“我聽阿姐的吩咐�！�
明顯是不過腦的答話，楚凝被他氣笑，輕輕拿起團(tuán)扇拍在他的頭頂。
“這才多久，便學(xué)會隨口敷衍人了�！�
打歸打，一點(diǎn)都不疼，憐煜眼微瞇起來，鼻端聞到她袖口的香。
目光正對她的襦裙系帶最高處。
拱。
“入書院的事情，阿姐要你自己想，可不能再替你拿主意，你不許偷閑，跟我蒙混過去�！�
末了，楚凝思忖片刻，看著少年不同于的沉默。
她忽靜一息，又補(bǔ)了一句上去。
“若是兩者都不想，也盡可和阿姐說，學(xué)這些，不是盼你功成有名，只愿你閑來無事解解悶，不要總是自己一個人�！�
一個人？
憐煜驀然抬頭，他糾正，“不是一個人，還有阿姐在。”
跟楚凝身邊有些時日，微微習(xí)慣了，如今乍然聽一個人。
叫人慌措起來，她是不是.....
要他走？
少年的眸子清澈透亮，就這樣看著她，孤憐而俊美，楚凝驚愣時，緩下來心頭一暖，又順一把少年的俊臉。
憐煜垂眸，在她的言行舉止中當(dāng)中探得，他得去。
��？！
近些時日，阿煜已經(jīng)相信楚凝的確盼著好，跟他說的這些，他都明白過，低頭片刻。
“不入書院，在府上吧�！�
剛剛雖然在分心，他能夠探得幾分，楚凝還是更希望他在府上。
所以，她期許他留在府上，是舍不得他。
對嗎？
作者有話說：
之前：我要走！
現(xiàn)在：趕我走？！
第8章
憐煜的目光小心翼翼在女郎的身上探看。
他素來不茍言笑，向來更能洞察人心的喜怒，大概是不諳世事久了。
也因?yàn)樾男詥渭�，所以也格外的敏感�?br />
好比，好比隱約之間，能感覺到楚凝希望他留在府上接受師傅的授學(xué)。
憐煜也想像楚凝問自己一般，那樣問她，阿姐希望我留在府上嗎？
可是，這樣不好。
楚凝叫他自己選的，他選了跟在楚凝身邊，就不該質(zhì)疑她。
而且，她的一番好意，一直都好。
體貼入微到無處不致，憐煜有時候沒有想到的，楚凝都想到了。
眼下要做的，還恩情。
楚凝衣食供應(yīng)不缺，什么都是上上佳品，在這方面上無法給她。
憐煜能夠想到的力所能及。
她希望他做阿弟，那就乖乖做阿弟，無聲的順從，這樣她能開心，也算是還恩。
嗯，順從之外。
見楚凝開心，他似乎并不排斥厭惡被她感染的開心。
京畿的春沒有江南的春寒。
而今已到春末了，夜晚的風(fēng)吹過來，涼雖還涼，又帶一點(diǎn)燥。
紅尾的魚暢游翹尾，發(fā)出清脆的水聲，水榭亭四面的紗幔已經(jīng)束扎在紅漆木上。
風(fēng)拂水而過，分明涼了，她先前到夜里都帶斗篷，而今只著煙霞色的襦裙，外頭罩了近色的披帛。
依舊還覺得熱的樣子，旁邊的女婢子一左一右，扇著團(tuán)扇送風(fēng)。
金海棠珠花步搖和一支碧玉瓚鳳釵挽住全部青絲，唯獨(dú)有幾絲粘在了細(xì)膩的天鵝頸上。
目光順著發(fā)絲一直往下，發(fā)絲陷入雪峰，少年忽而頓住，隨后撇開了頭。
原先只覺得還好，而今也覺得熱了。
杜明錫致仕后一直養(yǎng)在京中，只是甚少出門，也不見外客，許多人給他的拜帖，都被他一一給拒了。
寒門士子想更上一層樓，長空書院進(jìn)不去，往杜宅自薦，杜明錫一概不受，為這事，他還得了個冷面鐵師的名號。
長公主的拜帖一遞上去，杜明錫接了。
本以為還要等些時日，沒想到晚間杜明錫晚間就送了回帖，讓楚凝翌日帶著憐煜過去。
楚凝很高興，憐煜留意到晚間她用膳也比尋常更多。
膳后，含妙端上來一碟子助飯后消食的桂花山楂糕和松子酥以及云片糕。
“阿煜，你嘗嘗。”
楚凝推了松子酥食碟到憐煜面前，她自己拿了陳皮桂花山楂糕。
憐煜沒有嘗，只看著她吃。
“阿煜是想吃這個？”
楚凝一開口，憐煜才從驚怔中回過神，他搖頭。
“山楂雖能消食，但郎中說你胃寒，山楂過酸，你還在喝藥，不宜多吃�！�
他沒有想吃，只是想看看著楚凝吃。
阿姐的嘴巴猶如櫻桃小嘴，糕點(diǎn)軟而紅潤，她每次只要一小口，一片沒有多大，吃也吃了很久。
“不過，可以嘗一點(diǎn)點(diǎn)。”
楚凝取了巾帕，擦凈手掰了一小塊拇指大小的山楂糕遞到他的眼皮子底下。
憐煜原不想吃的，但看到她嫩白的指尖。
他低頭吃了。
山楂糕那么點(diǎn)大，少年的唇碰到了她的指尖，滿息香氣。
裹到舌尖一點(diǎn)就沒了。
酸沒有品出來，是甜的。
少年吃了還眼巴巴看著她手里剩下的，楚凝讓旁邊的人把山楂糕撤走，她手里的半塊也放了下去。
“阿煜可以吃松子酥。”
憐煜食欲小，他膳食也沒吃多少，膳后果食這些素來不沾。
憐煜搖頭，“剛剛已經(jīng)吃飽了�！�
楚凝知道他胃口小，晚間了也不好再讓他多吃，怕他夜里難受。
“明日就要去拜師了，阿姐著人給你裁了一身新衣，你穿上看看喜不喜歡�！�
這一月以來，楚凝給他置辦的衣衫已經(jīng)很多，便是一日一換，也穿不過來。
而今，怎么又給他新裁還叫他換了來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