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31章
大禹的人還是之儼的敵人?好大的膽子竟然敢在大婚這一天對她動手。
是蓄謀已久的有備而來,還是臨時起意。
情況不明,
楚凝可不敢真的動嘴皮子,萬一把人激怒,
必然得不償失。
黑暗當中,
散開男子沉沉的低笑聲,
仿佛悶在胸腔之內。
低沉暗啞,
好聽又危險。
楚凝察覺到了危險,
蹬著腿往后躲,身上不疼,如今腦中漸漸清明。
身上的感官也漸漸恢復。
并沒有受過侵.奪的不適感,她沒有受到糟禍,準確的來說,可能是來不及,她還沒有受到糟禍。
前有邵瀛之事,若是楚凝再嫁一個自己不喜歡的人,她在這事上安全無感。
可眼下要嫁的,是心心念念多年的心上人。
她不想自己提前失貞。
可惜已經被擄走,算著時辰,新婚夫人被人掠走,若是走漏風聲,也不會有人在意她是否失貞。
耳旁的人還在笑,楚凝越想越急,聽著很煩,沒有再周旋,罵問道,“你到底是誰?!”
女郎一生氣,男人沒有再笑了。
他站起身來,踱步遠些,楚凝聽到扭開窗匍的聲音。
巡著聲源看過去,借著傾斜過來的月光,見到了長身玉立的身影。
他著一身鮮艷的喜服。
刀削般立體的側臉,俊美無儔。
楚凝乍然見到光亮,有片刻的晃忽,她以為是夢,“之儼?”
難不成是幻覺,她只是在新婚當中累暈了過去。
少年緩緩轉過身來,露出全貌。
“這才出府多久,阿姐便聽不出我的聲音了?”
他的手碰上自己的臉龐。
“真的很像嗎?”
這張帶著玩味的俊臉,比溫之儼還要旖麗異常。
楚凝瞪大了眼睛,不可置信。入眼的人,既陌生又熟悉。
“阿煜?”
少年逆著光踱步而來,周身被月渡了一層光,越發(fā)顯得清冷矜貴。
“阿姐如何這么快就忘了阿煜的聲音,是因為阿煜不重要,一開始就沒有入阿姐的心�!�
“還是因為嫁人了,不想要我了�!�
明明在笑,卻讓人覺得透骨的寒冷。
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少年漂亮眸色冰冷異常,隱含冰霜。
他在塌邊緩緩蹲下,無比癡戀凝望著楚凝的眉眼。
同時,楚凝也在看著他。
好熟悉,又好陌生。
熟悉是因為分明是常年在跟前,算是她親手養(yǎng)大的乖巧少年。
陌生的是,他的乖巧全然不見了。
露出來的乖戾,叫她心驚膽寒。
一襲暗色紅衣,冰涼的指尖細細摩挲在女郎的臉側。
眸色中與婚服同等令她觸目驚心的的猩紅,神色是她從未見過的瘋狂。
“阿姐....”
少年越發(fā)貼近,溫熱的氣息盡數(shù)到她的耳側,帶起無邊的顫粟,那股熟悉的黏連感,又來了。
“為什么.....阿姐的眼里從來看不到我?”
明明他已經裝得足夠乖,和他喜歡的人已經那樣像。
只要認識溫之儼的人,無一不說他跟溫之儼是相似的,不說他乖巧的。
楚凝被震得說不出一句話,她不是傻子。
她深知這句話的深意。
這是什么?怎么可以?
阿煜,是她親手養(yǎng)大的,怎么可以對她生出這樣的心思。
少年的指尖流離過的地方,都留下了叫人難以忽略的灼熱,酥麻感,實在是太濃烈了。
楚凝想要避開可以渾身沒有力氣。
眼下,不能跟阿煜正面來講。
他未必能夠聽進去。
趁著局面沒有太難看,還能夠收拾。
她打著哈哈,緩和說話,“阿煜,還好你來了,有人要對阿姐不利�!�
兩人湊得極近,幾乎鼻尖觸碰到鼻尖。
少年伸手點著女郎的眉眼,輕輕的,像小孩碰到了喜愛的,他很喜歡,挪不開眼。
“阿姐還在裝傻�!�
“看來還是要我說得更明白一些,或者做得更明白一些,阿姐才知道我是什么意思?才不會把我的話當作耳旁風,置之不理�!�
言罷。
少年的臉龐越發(fā)接近,只差一點點,就要碰上了。
只需要一點點,這時候,誰若是做一些大動作,都能夠碰上對方。
真正的接觸。
彼此的氣息漸漸融合,楚凝聞到了他身上的清洌少年氣息。
越來越近,唇快要貼上時,楚凝終于被迫正視眼前的局面,不再躲避。
“憐煜!”
“知不知道你在做什么?”
聽聽啊,少年的指尖一動,還是阿姐的語氣。
只是兇了一點點。
少年停得很近,跟楚凝回話,眸光露出陰冷之外的一點點欣喜。“原來阿姐知道我的意思啊。”
“那明白清楚,在裝傻了。”
實在是太近,不能這樣與之交談
楚凝閉上眼,跟他直接講道,“你退一些,不要離我太近�!�
局面挑撥著楚凝心里的人倫綱常,她簡直無法直視當下的局面。
怎么能這樣!錯了!
亂成這樣是不行的。
“阿煜.....”
喚了他的名字,楚凝不知道如何勸起,思忖片刻,她擺出長姐的語氣和態(tài)度提醒他。
軟和的話,未必有用,于是她恩威并施。
“不要一錯再錯!”
豈料,就像是火折子一瞬間點燃少年心里堆積了很久的木柴,燃得他紅了眼睛。
楚凝不可能看著他瘋,見他模樣可憐,自己也不忍心,撇開了臉。
聲音稍稍輕了一些,卻不改變自己的立場。
“現(xiàn)在把阿姐送回去,你還可以回頭�!�
“阿姐會當做什么都沒有發(fā)生,你依然是我的弟弟,我還是你的阿姐�!�
少年聽她的話離遠了一些,很久沒有動靜,楚凝以為他膽子小,性子是乖的,偶爾離經叛道而已。
再拉回來就是了。
這不就拉回來了嗎,還是聽話的。
轉過頭看,他的眉眼低垂,臉上的倔意絲毫沒有轉變,說出來的話依然很氣人。
“回到從前?”
“還可以回到從前嗎?”
少年不明白,他疑問看著楚凝。
為什么阿姐知道過后,會是這樣輕飄飄否定他,抹殺他,想要把一切都按回原地。
楚凝執(zhí)拗又直接了當?shù)卣f道,“可以,當然可以。”
必須可以。
不可以難不成還要變成眼前的局面不成,眼下才是錯的。
“我們忘掉現(xiàn)在的事情,你把姐姐送回去,之儼那邊我跟他說明,他不會計較。”
“今天的一切都與你無關。”
憐煜低低笑著,黑暗當中,眼角有晶瑩的淚光在閃。
“回去,還想著回去呢?回不去了姐姐�!�
他費盡心機才有今天,為什么要回去。
他伸手替楚凝理順耳邊的亂發(fā),毫不掩飾地贊許道,“姐姐穿嫁衣真美�!�
“放這么美的姐姐回去,任由你跟著溫之儼成親嗎?”
一想到楚凝紅妝嫁給旁人的場景,他心里就跟刀割一樣難受。
“姐姐要嫁人,不如先殺了我。”
他給楚凝喂了一顆藥,楚凝起先以為是什么,緊閉著唇,倔強不肯吃。
女郎的抗拒,好似一把彎刀刺入少年的心間,他的語氣無比的酸澀。
“阿姐怕我會下藥害你�!�
“我在阿姐的眼里是這樣的人?”
楚凝神色復雜看著他,就這樣默默不動看著他。
少年扯出一抹苦笑,他把藥掰開掰成兩半,他吃了一半,另一半遞到楚凝的唇邊。
楚凝放了心,才肯吃下。
吃了這藥,等了一會,她察覺到自己體內已經有力氣了。
已經能夠撐著手站起來。
雖然不是很多,但足夠用。
沒了那種由著人擺布的無力和恐慌感,楚凝心里松了一大截氣。
她坐起來,想要下地上走走,穿上靴子,整理自己的衣裙。
少年攥住她的手臂,不知道從哪里拿出來的一把鋒利無比的匕首遞到她的手里。
“阿姐,你要走,便殺了我�!�
言罷,一手扯開衣襟,露出精瘦的胸膛,指著心口的地方。
“殺了我,阿姐往西走�!�
他解下腰間的玉佩,放置一旁。
“帶著它走,交給門口守著的人,他們不會攔阿姐,無論阿姐說什么,都只會言聽計從�!�
楚凝被迫握著這把匕首。
匕首握到手里,她捏得緊,是打算想做防身用,從來沒有想過要用這把匕首殺了他。
一聽到少年嘴里冒出來的殺了他,下意識要甩掉。
少年強硬制住她的手腕往下包裹住她的手,帶著她往自己的心口地方刺。
刺入,他絲毫不眨眼,仿佛一點都不怕疼。
求死之心,悲壯而濃烈。
就這樣不愛惜自己的性命。
刀尖又鋒利,推搪之間,已經冒出了殷紅的血珠。
楚凝嚇得往后帶刀把,用了很大的力氣,才把手里沾了血珠子的刀扔棄在地。
為防止憐煜又發(fā)瘋,楚凝把刀踢得遠遠的。
片刻之間而已,少年心口處的傷口冒出來很多血,滴成長長的血線。
沒入腰腹當中,暈染的逶迤堆在下的衣襟顏色更深。
看著往下流的血,楚凝壓著的理智和情緒在這一刻轟然崩塌。
她顧不上禮義廉恥,沒有穿靴,赤著腳站起來。
怒吼道“你瘋了!”
“還要不要命!把自己的命當成是草芥,故意做出這副要死不活的模樣是要給誰看!”
這大概是裕安長公主情緒最外放的一次,破除她一身束縛的綱常倫理。
以及學了半輩子刻進骨頭里面的女德女訓。
渾身上下亂糟糟,說是衣衫不整也可以。
總是她從沒有這樣過。
憐煜笑著看,阿姐便是生氣,也有種怒放鮮活的嬌艷,這才是她本來的顏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