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章
第19章
中秋
天光初亮，頭頂澄澈如藍玉，朝霞慢慢擴開，幾團火燒似的云懶洋洋地飄著。
趙??提著一個精致木盒，來到了謝府門口。
謝九塵聽到下人通報后，略感詫異，但也毫不猶疑，立刻來到了門口。
“趙兄�！�
趙??站在臺階下，謝九塵不習慣仰視他，便沿階而下，與他站在了同一個高度。
“明燭�！壁w??將手上的木盒遞給他，“端午的時候，你送了我一份粽子。如今到了中秋，禮尚應往來，這個木盒你收下吧�！�
謝九塵也不扭捏，大方接過：“好，里面裝的是什么��？”
趙??抿了抿唇：“有些吃的，有些玩的，都不是什么值錢東西。你挑你喜歡的，剩下的可以送給學生，或者扔掉�！�
“我怎么會扔掉趙兄送的東西呢？”謝九塵啞然失笑。
趙??道：“都行，既然送你了，你想怎么處理都可以�！�
大庭廣眾的，謝九塵也不好直接打開木盒，他有些好奇里面的東西，想快些進屋，看看到底是什么�？哨w??定在原處，似乎還有話要說。
“趙兄還有事嗎？”
趙??幾不可察地點了下頭，問：“你今晚有事么？”
有事么？
原本是有的，堯時云約他晚膳后去逛花燈集市，共度中秋佳節(jié)�？山袢罩x九塵起身的時候，感覺到頭暈腳輕，雖然不嚴重，但也不太舒服，便推了堯時云的邀約。
所以現(xiàn)在就算沒事了，謝九塵搖了搖頭。
趙??便道：“聽說今晚花溪城中會舞火龍，熱鬧非常，要一同去看看嗎？”
謝九塵心道：“趙兄不是輕易邀約之人，我若拒絕了他，他可能要找不到別的人了，中秋時節(jié)孤零零的，好不可憐。我現(xiàn)在的身體也還好，一個晚上而已，應當撐得過去�！�
這樣想著，謝九塵道：“好啊，正好我也很久沒看過火龍了。”
趙??道：“戌時一刻，我來尋你，可以嗎？”
“好，戌時一刻，我會在這里等趙兄�！�
二人約定好了時間，趙??便告辭了，今日是中秋，也是各種交易頻繁的好日子，他并不算空閑。
謝九塵回到自己房中，才打開木盒。這是一個四格木盒，第一格有一碟切成塊的團圓餅，壘得高高的，看起來數(shù)量很多。第二格是兩個泥捏兔爺兒肖像，皆是兔面人身，一個身披鎧甲威風凜凜，另一個簪環(huán)佩玉風流倜儻，一立一坐，均栩栩如生，可愛極了。再往下看，第三格是一個蒲草制成的青蛙，以紅小豆制成雙眼，看起來稍顯笨拙，但憨態(tài)可掬。第四格依舊是吃食，是十三樓的紫蘇梅子，用水晶琉璃盞裝著，顆顆瑩潤如珠，色澤鮮紅。
謝九塵揀了一顆紫蘇梅子，放在口中含著，汁水充盈，酸甜可口，美味極了。他吃完紫蘇梅子，又拿起一塊團圓餅，只見里頭起碼疊加了十層，最上頭灑了厚厚的一層瓜仁，桂花的香氣很濃。謝九塵已經(jīng)吃了早飯，但沒忍住，還是將團圓餅塞進了口中。
面餅柔軟，用料實在，口感十分豐富。
吃完了，謝九塵擦凈手，左手拿起了一個兔爺兒，右手拿起那只目光“灼灼”的青蛙，只覺得愛不釋手。他還是孩童的時候便頗為老成，不屑于玩這種東西，可二十歲之后，便仿佛返老還童，慢慢卻愛上了小孩子的玩意。但是不熟悉他的人，是斷然不會知道這點的。
謝九塵和趙??相識已有數(shù)月，但來往的次數(shù)并不算多，趙??忙于生意，謝九塵忙于教書。偶爾謝九塵歸家的時候，碰到趙??要出門了，就停下來，二人閑聊幾句后，便匆匆道別。
數(shù)月來往之間，謝九塵并未與趙??談過“玩具”，趙??怎么知道他喜歡這個？
謝九塵揣測不出趙??的心思，心想，反正晚上還能見面，到時候再問吧。
他將東西都放好在盒子中，回想起自己上次送趙??的東西，難免不好意思。端午那時，他給趙??送的不過是一些粽子，他包得多，左鄰右舍都送了一份。而到了中秋，趙??卻回了一份精心準備的禮物，這些玩意雖然確實不貴重，但有吃的有玩的，個個精致。不想還好，這樣一想，謝九塵心中既有愧疚，又有思索。
他想了許多，感覺到頭時重時輕。謝九塵想到了今晚與趙??的約，不敢臨時爽約，便想先休息一陣，養(yǎng)精蓄銳，晚上便能好好逛街。
沒想到這一覺，直接睡到了太陽落山。
謝九塵起身的時候，覺得不適之感又加深了些，他灌了幾杯溫茶，心想，沒關系，撐得住，不能掃了趙??的興。
他與謝孺年用晚膳，謝孺年見他臉色有些蒼白，問：“九塵，你生病了？”
謝九塵道：“無妨，只是有點不適。”
謝孺年知道他與趙??的約，道：“身體不舒服，便不要出去了，留在家里好好休息吧�！�
謝九塵搖頭：“一言既出，駟馬難追。我既答應了他，便不能毀約�！�
謝孺年知道他的脾性，他雖然溫和，可決定了的事情，是十頭牛也拉不回來的。謝孺年退了一步：“我找個人跟著你，照顧你？”
謝九塵想，若有外人在，趙??恐怕會不愿意說話，便道：“不必了，我就是去看看火龍，不會很久的�！�
謝孺年拗不過他，妥協(xié)道：“好吧，你多穿件衣裳，快去快回。如果實在不舒服，不要硬撐，立刻去找大夫，或者立刻回家，知道嗎？”
“知道了�！�
謝九塵用完晚膳，還沒到戍時一刻，他在院中坐了坐，時不時摸下自己的額頭，沒發(fā)燒，很好。等到時間差不多了，謝九塵才推門而出，他提前了一炷香的時間，卻見趙??已經(jīng)站在了門口，背對著他，仰頭看著天上圓月。
“趙兄。”
趙??轉(zhuǎn)過身來，微微一笑：“來了�！�
謝九塵道：“你來了多久了，怎么不敲門？”
“剛來一會，無妨�！�
“下回還是敲門吧，其實我早好了。”謝九塵緩步走下來，清風無意間撩起他的衣角，燈影朦朧處，仿若畫中人。
趙??看著他，耳里是“下回”兩個字。趙??已經(jīng)很久沒有跟人做過不摻利益的約定了，他心想，原來經(jīng)歷了那么多，他依舊會為純粹動心。
謝九塵來到他身邊：“我們走吧�！�
趙??“嗯”了一聲，二人并行往前方走去。今日過節(jié)，家家戶戶都掛上了紅燈籠，搖搖曳曳，所過之處，遍地生花。
謝九塵問：“趙兄為何要送我兔兒爺？”
趙??不答反問：“你不喜歡嗎？”
“不是，我很喜歡�！敝x九塵道，“只是想知道，你為何會送我此物？”
趙??道：“去巡視玩具鋪的時候看見了，覺得很適合你，便拿了兩個過來。如果你喜歡的話，改日可以親自去看看。”
趙??做生意的范圍極大，趙氏有米鋪、藥鋪、當鋪、書鋪、綢緞鋪、玩具鋪等等。謝九塵想，一個人需要用到的東西，幾乎都可以在趙氏買到。
“很適合我？趙兄何出此言？”謝九塵不明白，他疑惑地想，在趙??看來，自己竟是貪玩之人嗎？
趙??道：“你非讓我說個緣由，我也說不出來，只是看到的時候，便覺得你可能會喜歡�！�
謝九塵笑了笑，也不追問了，二人來到大街上，許多人手上都提著一盞花燈，多是結(jié)伴而行，熙熙攘攘，歡聲笑語，熱鬧極了。
謝九塵很喜歡這樣的場面，天下太平，百姓安樂。沒有人流離失所，沒有人死于非命，這樣就很好。
趙??側(cè)頭看他，見謝九塵笑得溫潤，便問：“明燭因何事高興？”
謝九塵道：“因太平盛世，歌舞升平。”
趙??心道：“我與謝九塵終究不同，他會為太平盛世而笑。而我只會覺得，太平盛世與我何干？別人如何，又與我何干？”
正胡思亂想間，一條熊熊燃燒的火龍翻騰舞動而來，街上的人紛紛讓道，驚呼四起，不僅有火龍，旁邊還有打扮得喜氣洋洋的少年放起花炮，轟隆一聲，天上炸開了五光十色的花朵，足足沖了十幾丈高，火藥的碎屑才慢慢地掉下來。
謝九塵仰起頭，目中淬著紅光：“我已經(jīng)許久沒有見過這么熱鬧的景象了�！�
“好看嗎？”趙??問他。
謝九塵道：“好看。”
他心有千萬象，于他而言，千萬峰上的花鳥魚蟲好看，市井人家里的灶臺燭火好看，繁華大道上的鼓樂喧天也好看。千萬不同的景象，各有千萬種好看。
謝九塵正看得入迷之時，人群中突然響起了一陣驚呼，他立即望去，只見一人身上的衣物被撩起了火，那人還懵懵懂懂的，尚未反應過來。
有孩童指著那人道：“著火啦，著火啦！”
他身旁的人立刻退避三步，紛紛道：“還愣著做什么，快滾啊！”
這里的滾并非讓人滾蛋，而是讓那人就地一滾，將火滾滅。那人這才反應過來，他扔掉手上的東西，往地上來回翻滾了好幾圈，將火撲滅，火還沒有穿過衣服，燒到皮膚上，總算沒有大礙。
趙??也看到了，他臉上沒什么表情：“每年都有人因為太靠近火龍，而被燒到衣服，看來今年也不例外�！�
火龍舞中的葛家兄弟離得最近，他們探頭一看，見此人并無大礙，也就將頭縮了回去，繼續(xù)舞動向前。
“我認得那人。”謝九塵道，“我去看看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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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20章
少時
趙??還沒來得及問，謝九塵便來到了陳三庚的身旁，將他扶起來，攙到一旁。
陳三庚仍是呆呆的模樣，像是還沒有反應過來，剛剛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趙??立在旁邊，看謝九塵關切地問：“陳兄弟，你沒事吧？”
陳三庚回過神來，驚覺身上燥熱，卻嚇出了一身冷汗，他搖搖頭：“沒事�！标惾蝗粩傞_雙手，道：“我的東西呢？”
謝九塵剛剛心急之下，只顧著人了，沒看著他的東西。如今回頭一看，地上一片干凈，只有人的腳在移動，哪里還有東西？
“抱歉，我剛剛將你扶過來，并未留意你的東西，恐怕已經(jīng)不見了�！敝x九塵問：“那是什么東西？很貴重嗎？”
陳三庚苦笑道：“不是什么貴重東西，就是一個食盒，里面裝了飯菜。是今日我去當杠夫的時候，主人家送的齋飯齋菜。”
杠夫，便是小戶人家辦喪事的時候，需要請來的人。因為屋門狹小，所以不能抬棺而出，只能請杠夫背棺。
謝九塵聞言一愣，心道：“今日本是團圓之夜，卻有人歡笑，有人死去，有人悲痛�！�
陳三庚的衣服被燒得黑乎乎一團，又破又爛，估計也是不能穿了。他嘆了一聲：“衣服破了，飯沒了，大好的中秋夜，居然如此凄涼。也罷，這節(jié)日……本就不是我這等人該過的。”
謝九塵心生不忍，從懷中拿出一些碎銀和幾個銅板，他出門的時候沒想過要買什么，也沒帶多少銀兩，如今一股腦地全放在陳三庚手中：“陳兄弟，你拿著這些錢，去買件新衣裳，吃頓好飯吧，”
陳三庚猛地愕然：“此事全是無妄之災，與公子毫無關系，我豈能收公子的銀兩？”
謝九塵道：“都是平民百姓，自然能幫就幫。今日是你有困難，若來日變成了我有劫難，想必陳兄弟也不會袖手旁觀�！�
一人堅定地不收，一人更加堅定地要給，幾番相推之后，陳三庚還是收下了那些銀兩，他眼中飽含熱淚：“謝公子真是好人，兩次相見，兩次都解囊相助，我真不知該如何報答公子�！�
謝九塵笑了笑，這才想起了被自己冷落的趙??，便道：“陳兄弟，你好好過節(jié)吧，我還有事在身，就不陪你了�！�
“好，謝公子的大恩大德，我會銘記于心。謝公子慢走�！�
謝九塵起身，見趙??默不作聲地站在一旁，笑道：“趙兄等得無聊吧，我們繼續(xù)往前走吧�！�
趙??知道謝九塵與自己不一樣，不想念叨他，但還是沒忍住，問：“你是散財童子嗎？”
謝九塵一時沒反應過來：“什么？”
“總是到處送錢�！�
“也沒有‘總是’吧�！敝x九塵啞然失笑，將自己與陳三庚初識的事情告訴了趙??。
趙??道：“那就是了�！�
“是什么？”
“是散財童子。”
“茫茫大塊，悠悠高?F，是生萬物，余得為人。”謝九塵道，“眾生皆苦，世上的許多事情，我都無能為力，只能在有能力的時候，能幫則幫，如此罷了，還談不上散財童子。”
趙??問：“你幫過多少人？”他隨口一問，并未想過要答案，他心想，是謝九塵幫過的人更多？還是他害過的人更多？
謝九塵灑脫一笑：“多少年的事情，哪記得清呢？”
趙??側(cè)目盯了他一會，道：“挑些記得的說說？”
謝九塵思索片刻：“在我十五歲那年，曾經(jīng)幫過一個跟我年紀差不多大的少年�！�
那個時候，謝九塵還在花溪城中。那個少年名叫卓燈，十歲時父母雙亡，那之后無師自通，學會了偷竊的本領，以偷竊為生，如此過了好幾年。
卓燈的偷盜之路并非一帆風順，他有過失手的時候。有的時候，別人懶得跟他計較，將荷包拿回來之后，狠狠罵他幾句便走了。有的時候，他被抓了個正著，險些被偷之人會對他拳打腳踢，直到周圍的人喊別打了，再打就要死人了為止。還有的時候，他會被送進官府，打一頓板子，坐上幾個月的大牢，然后再被放出來，繼續(xù)干偷竊之事。
卓燈遇見謝九塵的那一天，便是再一次被獄卒扔出來的時候。
他穿著破舊衣裳，站在衙門外，心道：“大牢不要我了，我又沒了家�！�
父母死去的那一天起，卓燈就沒有了家。他待得最久的地方便是大牢，一年大概進一次，一次可以待好幾個月，慢慢地，他心里就把大牢當成了家。可這個家充滿了暴力和邪惡，他很難過。
卓燈正在傷春悲秋的時候，看見一名干凈的少年郎，少年郎的腰間別著荷包。偷盜多年，卓燈早已練就了一雙火眼金睛，誰的荷包是空的，誰的荷包是實的，他一眼就能看出來。
就在衙門前，卓燈想，讓自己再次進去吧。
卓燈不甚高明地摸上了謝九塵的荷包，謝九塵有所察覺，低頭一看，腰間已經(jīng)空無一物。荷包到了卓燈的手中，謝九塵下意識地抓住了他的手腕。
卓燈面無表情，道：“我偷了你的荷包，被你發(fā)現(xiàn)了，你去報官吧�！�
但謝九塵沒有把他帶進衙門，反而從荷包中拿出一半的銀兩，送給了這個面黃肌瘦的少年，他讓卓燈好好地找一份工作，不要再偷了。
聽聞卓燈沒有家了，謝九塵還邀請他回自己的家中住一段時間，他待卓燈如同兄弟，他給了卓燈一個安穩(wěn)的家。
但卓燈沒有在謝府住很久，一個月后，他留下幾個歪歪斜斜的大字，上面寫著“感謝，必報”，然后便不知所蹤了。謝九塵在花溪城中找了幾日，都打探不到卓燈的任何消息。
也罷。
時隔多年，謝九塵已經(jīng)不記得卓燈的模樣了，也快要忘記這個人了。但上個月，他收到了一封信，信是卓燈寫來的，里頭還附了一張面額不小的銀票。
卓燈的字已經(jīng)寫得很好看了，他說，自己現(xiàn)在在京城，在武館里教別人武功，娶了妻有了孩子，生活過得幸福安定，感謝謝九塵當年的善心，不然自己恐怕還是那個把大牢當成家的人。
趙??聽完，緘默許久。謝九塵不知他在想什么，也沒有出聲。他們的身邊火樹銀花，熱鬧非凡，而寂靜卻在二人之間蔓延，趙??抬起頭，高升的圓月灑下珍珠般的光芒，落進了他的眼里。
謝九塵這才道：“十五的月亮真好看。”
趙??垂下眼簾，目光釘在人的身上：“是啊，真好看。”
謝九塵望向遠處；“河邊有許多花燈，趙兄想去放花燈嗎？”
趙??道：“也好，先去買花燈吧�！�
二人向前走去，來到了花燈集市。謝九塵想起來，他爽了堯時云的約，但又跟趙??出來。若是等會碰見堯時云了，得好好解釋一番。不過，堯時云好像不太喜歡趙??……謝九塵頭有些疼，想著還是最好不要直接碰上堯時云吧。
謝九塵的腳步有些虛浮，他拖著病體撐到現(xiàn)在，已是很不容易。他讓自己再忍忍，等放完花燈，便可以回家歇息了。
到了一個賣花燈的攤前，老板熱情地招呼他們，隨便看隨便摸。趙??和謝九塵看上了同一盞花燈，齊齊伸手去摸的時候，兩人的手碰到了一起。
謝九塵睜眼，想要將手退回去，趙??卻抓住了他的手腕，皺眉道：“你的手怎么這么燙？”
謝九塵道：“……許是有些熱�！�
趙??放下他的手，手背碰上了他的額頭，眉峰擰得更緊：“你發(fā)燒了，怎么不早說？”
謝九塵病了，腦子都轉(zhuǎn)得慢了些：“原來我真的發(fā)燒了。”
“……”趙??抓住他的手，“走吧。”
“走去哪？還沒有放花燈�！�
“不放了，送你回家，找個大夫來看看。”
謝九塵覺得自己還撐得住，道：“沒事……”
趙??的手如鐵，牢牢箍住了他，不由分說地將他往朱雀街的方向帶。謝九塵有些遺憾，但也沒有辦法，只能跟著趙??走了。
趙??將謝九塵送回謝府，跟謝家的下人說他生病了，讓他們?nèi)フ掖蠓蚣逅�。他還沒有進過謝府，此刻也不便進去，只站在門口，看謝九塵漸漸隱入夜色之中。
他慢慢地踱回了趙府，黎笛迎上來，道：“公子，這么快就回來了？”
趙??沒有理會黎笛，他回到了自己的房中，心里牽掛謝九塵的病。謝九塵真是個傻子，明明已經(jīng)有了生病的跡象，還要答應自己的邀約，明明已經(jīng)很不舒服了，還要強撐著陪自己。趙??心里罵謝九塵傻，嘴上卻浮出了一點溫柔的弧度。
他聽著隔壁進進出出，喧鬧了一會，便慢慢地靜下來了。
料想謝九塵并無大礙，趙??便洗漱上床，可他輾轉(zhuǎn)反側(cè)，并無半點睡意，干脆坐起身來，找了一本詩集翻開。直到快天亮的時候，趙??才淺淺睡了一會，短短的時間里，他做了個夢。
夢中是少年的趙??，和少年的謝九塵。
趙??被人踩進了塵泥里，比螻蟻還卑賤，而謝九塵伸出手來，將他從腌?H處拉了上去。
少年謝九塵抓住趙??的那個夜晚，朗月如鉤，天上布滿了鐵錚錚的星，一條璀璨銀河灑落，奪目四射，仿佛耗盡了所有的天光。
趙??猛然睜開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