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01章
他掰開后蓋,研究了一下,摳出儲存卡,高高揚起左手。
記者驚恐地看著他,抬手捂住腦袋,陳文港倒是沒有砸,只是松了手。
相機重重摔到地面,機身四分五裂。他冷冷地抬起腳,鞋跟把它的零件踩得更碎。
那記者自知理虧,反而強詞奪理起來:“這是我的個人財產(chǎn)!”他嚷嚷著,“我把相機落在殯儀館,想回來取,難道也有錯?你又是縱狗傷人,又是毀人財物,是犯法的!”
陳文港說:“是嗎?你把法院傳票寄給我,是死是生,我賠給你�!�
他居高臨下地俯視對方,哈雷喉中發(fā)出更加瘆人的低吼。
它的涎水滴到了記者脖子上,仿佛下一口就能咬斷喉管,記者再裝不出氣勢,放軟語氣,哀求陳文港把狗叫走,他說他只是想搶一條新聞,職業(yè)需要,無可厚非,真的下不為例。
良久,陳文港突然招招手,哈雷終于松了爪。
記者連滾帶爬,一骨碌爬起來,這才看出他個子很矮,其貌不揚,長相沒什么特色。
他哧溜到了門口,腳下被門檻絆了一跤,摔個狗啃泥,立刻重新爬起來,不見蹤影。
陳文港想把那張存儲卡掰折,他捏著卡緣,突然又停下了。
他把那張卡裝到自己兜里。
然后陳文港坐回去,靜靜地等待。
他盯著墻上的時鐘,秒針一下一下走動,分針則緩慢移動,他看著時針一點點指向五點。
殯儀館位于郊外,不知何處隱隱傳來雞鳴。
六點,天色開始亮了。
七點,工作人員上班。
開始有穿著工作制服的人在外面走動。
Amanda來了,祝律師來了,康明和俞山丁也都到了靈堂,還有兩個霍念生生前親信的下屬,只有他們幾人秘密和遺體做最后的告別。氣氛肅穆,眾人依次上前鞠躬。
殯儀館的經(jīng)理帶人進(jìn)來,他畢恭畢敬,工作人員熟練地封棺,預(yù)備送去火葬場。
棺蓋緩緩合上,直到此時,陳文港仿佛才從渾渾噩噩中豁然驚醒。
這次是真的要走了。
他的愛人。
Amanda過來扶住他,陳文港晃了一下,但他搖搖頭,把她的手推開了。
*
四個身強力壯的年輕男人把棺木抬上靈車,但其實不用開很遠(yuǎn),火葬場就在殯儀館隔壁。
陳文港上車,又跟著棺材下了車,他跟在后面,帶著哈雷一直走,直到有人攔了他一把。
那人指指墻上,按照規(guī)定,家屬不許在火化時旁觀。
Amanda不知第幾次嘆氣,她上前拽住陳文港的胳膊,陳文港怔怔看著對方,眼神明顯空洞而茫然。她上前幫忙解釋,他可能其實什么都沒聽懂,只是把哀求的目光投向她。
經(jīng)過通融,陳文港被準(zhǔn)許待到送入焚化爐的那一刻。
工作人員圓頭圓腦,有張憨厚的臉,他跟同事配合,把鐵床推了進(jìn)去。遺體被吞沒了,那爐子的開口也并不大,讓陳文港想起了太平間的停尸柜。
他突然抓住工作人員的手,力道奇大,捏得對方的手臂一片青紅。
旁邊祝律師幾個連忙上前規(guī)勸,工作人員的脾氣很好,都還沒有生氣,只是面露無奈,也寬慰了幾句,說所以才規(guī)定家屬不能在這里看下去,畢竟,沒有幾個人情感上能受得了。
聞言,陳文港自己冷靜下來,他一點點松開了手。
他的手指哆嗦得厲害。
祝律師立刻從后面架住他。
鐵門緊閉,聲浪隆隆,他們待在等候室,所有人默不作聲。
過了五十分鐘,鐵門忽然開了,熱氣立刻涌了進(jìn)來,然后是鐵床被推出來,床上是個長方形的鐵盆。那盆中不全是骨灰,還有許多碎骨——其實一個人是不能燒盡的,火化以后,大的骨頭會留下來�?床灰姷牡胤剑ぷ魅藛T已經(jīng)把它們敲碎了,灰白色的骨片散落在灰中。
生來死去,能夠留下的不過是這么多東西。
祝律師看了陳文港一眼,他們誰都沒有動。
良久,陳文港抬起手,他什么話也沒說,只是拿起金屬夾,開始把碎骨夾到骨灰盒里。
骨頭,然后是骨灰。他抱著骨灰盒走出殯儀館的時候,甚至還能感覺到手上的溫?zé)帷?br />
這就是霍念生留給他最后的溫度了。
回去之后,陳文港終于睡了一覺,近乎強制,Amanda叫來家庭醫(yī)生,給他打了針安定。
這是極其漫長的一覺,他幾乎睡了一天一夜。
他的身體亟需休息,但睡眠質(zhì)量并不高。他在夢中見到許多光怪陸離的東西,只是沒見到霍念生。
陳文港也知道,他現(xiàn)在不能崩潰——接下來還有葬禮要辦,還有各種關(guān)系要對接,還要面對霍家林林總總一攤麻煩�;裟钌吡耍麩o法再躲到任何人身后了。
其實按照Amanda的安排,整個喪葬流程照西式禮儀來辦,簡單安靜。
她已經(jīng)聯(lián)系好教堂,然而俞山丁更接地氣,他補充說香燭要擺,供也要上,兩邊又不沖突,在家里擺就是了。寧信其有,不信其無,萬一呢?
萬一呢?
民間說法,頭七的時候,逝者的魂魄會返回家中。
家人要在魂魄歸來之前,親手準(zhǔn)備一頓供飯,然后回避,不能露面。
即便實在睡不著,也最好躲在被窩里,以免逝者見到牽掛,魂魄困住不能離去。
陳文港起得很早,他一整天都待在廚房,從上午就開始刮麟、剖魚,一點點掏出內(nèi)臟。
他把手機放在身邊,一邊搜一邊準(zhǔn)備食材,他切肉和擇菜的效率都低得令人發(fā)指,但他神情專注,極其仔細(xì),好像這是世上最重要的事。
都備好了,時間還早,他轉(zhuǎn)而給哈雷煮了點東西,早早喂過了它。
之后他在沙發(fā)上呆坐,一點胃口也沒有,什么都不想吃,等到傍晚,開始繼續(xù)忙活。
魚被扔到滾熱的油鍋里,刺啦一聲,白煙四起,陳文港后退半步,熱油濺到了他的手腕。
他甩了甩手,然后是豉油雞,煲汁鴨,椒鹽瀨尿蝦,煎釀三寶……
陳文港忙忙碌碌,到了臨近午夜,滿滿當(dāng)當(dāng)將菜品擺桌,還有白飯、糕點、水果、酒水,每樣放在該放的位置,然后他躲到臥室,關(guān)上了門,這時才發(fā)現(xiàn)自己還穿著圍裙。
他解開帶子,隨手脫下來扔在地上,突然長出一口氣,身子一矮,貼到墻上。
陳文港捂住了臉。
十二點一分一秒地到了,陳文港靠在墻上,他把額頭抵著門板,聽不到外面有一絲動靜。
他轉(zhuǎn)過臉,慢慢走到床邊,陳文港坐下來,看到床頭柜上的相框。
上面是霍念生和他的合影——毀容之后的頭幾年,陳文港其實沒再拍過照片,但這兩年,他好像慢慢可以釋懷了,反正,至少霍念生不在意,他愛拍就拍吧,陳文港都可以配合。
相框里,陳文港坐在沙發(fā)上,霍念生胳膊肘搭著靠背,他微笑著望向鏡頭。
陳文港用手指摩挲他的臉。
他忽然站起來,不管不顧地把臥室門打開了,啪啦一聲,是客廳窗戶沒關(guān),空氣對流,外面的風(fēng)呼一下涌進(jìn)來,把什么東西刮倒了。哈雷原本都睡著了,聞聲立刻跑去查看。
陳文港站在客廳中央,形單影只,他四下環(huán)顧,什么都沒有,只有夜風(fēng)吹拂在身。
他一動不動立了很久,才如夢初醒般抬起頭,不知怎么,時間都已經(jīng)快到兩點。
陳文港拉開椅子,他坐下來,面前桌上琳瑯滿目。
杯里已經(jīng)倒?jié)M了酒,他端起來,灑在地上,接著又倒了一杯,仰頭一飲而盡。
陳文港拿起筷子,挾了只瀨尿蝦,送進(jìn)嘴里。食物已經(jīng)涼透了,一點熱氣也沒有。椒鹽有點咸,魚炸得略微過頭,雞也稍微有點冷腥,但總地來說,不精益求精的話,還可以入口。
陳文港端著碗,往嘴里送了一筷子又一筷子。他吃相斯文,十分克制,但是吃了很久,一直沒有停歇。到最后,他把這整桌菜都吃光了。
哈雷在桌下用鼻子嗅他的腿,陳文港摸了摸它:“這些口味太重,你不能吃。去睡吧�!�
他把空盤空碗留在桌上,自己也起身,洗漱,然后重新回臥室去了。
陳文港走到床邊,把相框拿起來,霍念生依然溫柔地望著他。
他輕輕低下頭,親了親霍念生的臉,給了他一個訣別的吻。
作者有話說:
前世番外到此為止,摸摸被我刀了好久的每個寶寶!下一篇開啟今生番外,可以保證往后都是甜了(對不起仔細(xì)想想是下下篇,半夜坐起來,發(fā)現(xiàn)我忘了還有點十年后的事要交代,比較短)
第137章前塵往事
“陳先生一般是不接受采訪的�!盇manda張口拒絕,“不好意思,你說你是哪家媒體?”
“我是《新城周刊》的記者�!�
“我會轉(zhuǎn)告他,讓他自己決定,你今天就先回去吧�!�
“你聽我說,你聽我說,”徐念生一路小跑,顛顛地跟在她后頭,“就是那個,陳先生自從前年獲頒太平紳士頭銜以后,我知道他在民間呼聲很高,但是畢竟……”
他做出以防隔墻有耳的樣子,壓低聲音:“畢竟他過去……上個月募捐會,王荃議員當(dāng)面暗示他發(fā)家的第一桶金來路不正,不就是那個意思?所以我認(rèn)為,他現(xiàn)在迫切需要一個好的深度專訪,能給他起到正面的宣傳作用,當(dāng)然,最好是獨家的……”
然而Amanda忙得腳不沾地,根本沒空聽完他啰嗦。她手里抱了三個摞在一起的文件盒,前方有道玻璃門,她騰出一只手來,拿員工卡滴了一下,玻璃門應(yīng)聲而開。
徐念生卻抓住機會,順勢哧溜擠了進(jìn)去。
她當(dāng)即趕他出去:“哎,我說你這人——”
徐念生厚著臉皮,做出哀告的表情,要求見人,這時,走廊那邊過來一高一矮兩個身影。
高的是一個臉上帶疤的男人,穿身黑色風(fēng)衣,矮的是他身旁跟著的狗,黑黃相間的一條德牧。這是條年紀(jì)不小的老狗了,走路的姿態(tài)不再那么輕快。然而許多人久聞其名,這位陳先生繩不離手,走哪帶哪,狗呢,護(hù)主之極,戰(zhàn)績輝煌,所以能不招惹最好還是別去招惹。
他們兩個到了跟前,男人表情平靜,卻有一股壓人的氣場,讓人不敢隨便說話。
Amanda剛要解釋,徐念生眼珠一轉(zhuǎn),厚著臉皮,搶先遞上自己的名片。
這位陳生大概不是金城最有錢的富豪,然而絕對傳奇,從寒門之子躍居金城知名慈善家,過往故事充滿戲劇性。但他行事低調(diào),深居簡出,做了許多實事,卻極少接受公開采訪。
徐念生已經(jīng)想好,他就是睡三個月大街,軟磨硬泡,這個專訪也務(wù)必拿下。
陳文港出于禮貌,還是接過名片。他原本想說什么,又出現(xiàn)一瞬間的遲疑。
徐念生立刻打蛇隨棍上:“您看,您這兒是‘念生基金會’,鄙人呢,大名,徐念生,這是什么樣的緣分?您放心,沖著這份有緣……”
陳文港擺擺手,示意他可以不用說了:“周四上午,你有沒有時間?”
徐念生滿口答應(yīng)。但他油嘴滑舌,在Amanda帶他去訪客室登記時,還在問東問西地打探。
Amanda似乎不太想搭理,最后只是瞥他一眼,說了句:“你運氣不錯。”
采訪如期進(jìn)行。
周刊發(fā)行后,徐念生寄了十多本樣刊到基金會。
寄到的當(dāng)天,樣刊在員工之間互相傳閱,大家嘻嘻哈哈地討論,但是有人不太高興。
秘書處的助理喬句黑著臉,拿著文章,從頭到尾,恨不得把每一句話批得一無是處。
同事揶揄:“難得正大光明討論老板的八卦,你不趕緊聽聽,還這么憤世嫉俗?”
喬句哼哧哼哧地像個燒開的熱水壺:“說好的深度采訪,不報道他、報道我們基金會這些年做了多少項目,十個問題八個都是挖陳先生的情感隱私,這叫哪門子正面宣傳?”
同事知道他的心思:“記者嘛,最知道觀眾想看什么了�!�
同事又看他:“陳先生是心里有數(shù)的人,要是他自己不肯講,別人總拿他沒辦法�!�
喬句頭頂肉眼可見地浮起一朵烏云。
同事心中好笑,對于年輕人一腔赤誠,又不好直白打擊——陳先生雖然容貌損毀,個人魅力仍然濃厚,追求者陸陸續(xù)續(xù),眼前這位海歸高材生就是一個。喬句個人條件不錯,工作表現(xiàn)也可以,只是進(jìn)基金會工作五年,追人兩年,至今得到的全是客客氣氣的好人卡。
同事拍了拍他的肩膀。
*
過了下班時間,樓里的人差不多走光了,喬句主動留下加班,不知不覺過了九點。
他從洗手間回來,在走廊拐角的綠植邊上,看到一抹不甚明顯的紅色。
喬句心里一跳——
基金會上上下下的員工沒人不知道,陳先生有個從不離身的護(hù)身符……
他清了清喉嚨,壓著砰砰直跳的心,敲了敲基金會主席辦公室的門。
陳文港和Amanda果不其然也在加班,看到喬句手里的東西,他愣了一下,立刻往脖子上摸,在喬句印象中,陳文港永遠(yuǎn)是波瀾不驚,還從沒見過他情緒波動這么明顯的時候。
原來是系護(hù)身符的繩子斷了,陳文港接過護(hù)身符,連連道謝,顯得極為感激。
時間不早,陳文港說都不要忙了,他請兩人去吃宵夜,于是去了附近一家粥鋪。
要了三碗艇仔粥和四碟清淡小菜,吃完Amanda就自己開車回家了。
喬句其實也有車,停在附近的停車場,但他鬼使神差地說今天沒開。
陳文港于是送他回家。
坐在副駕,喬句心思浮動,他用眼角往旁邊瞟,車往前行,光影在陳文港臉上穿梭變換。
他終究還是沒忍�。骸澳莻護(hù)身符……”
陳文港笑了笑:“謝謝你,要是真丟了,就要了我半條命了�!�
喬句想說的不是這個:“所以其實是那個……霍……”
陳文港沒有否認(rèn):“是‘那個’霍先生送的。你們不是前陣子還在討論嗎?哦,其實就算不看那個報道,看我們基金會的名字,應(yīng)該也都知道他吧?”
念生基金會,為了紀(jì)念霍念生先生而創(chuàng)立。
就算社會上有人不解其詳,每個員工入職培訓(xùn)的時候,至少都聽過自己的組織文化。
喬句心里五味雜陳,好像這個天不知道該怎么往下聊了。
其實他曾經(jīng)鼓足勇氣向陳文港表過白,對方拒絕得很得體,沒有讓他面子過不去。但是再得體,拒絕還是拒絕。陳文港找借口,說他比喬句老了太多,祝他找到更合適的對象。
當(dāng)時喬句根本沒有聽進(jìn)去——他馬上就三十而立了,人生進(jìn)入了更成熟的階段,完全明白自己想要什么,陳文港也還沒到四十,不過差個十來歲,哪點就算是鴻溝了?還有什么,他的臉嗎?他的過去嗎?喬句只希望他給自己一個機會,他會證明他們可以幸福地走下去。
陳文港只是平靜溫和地看著他,他的目光像暮色降臨山谷,有種沉淀經(jīng)年的質(zhì)感。
喬句鎩羽而歸。
此時借著夜色掩護(hù),喬句大膽地問:“以前你們的感情很好嗎?”
陳文港沉默片刻,卻答非所問:“其實我這些年很少提他�!�
喬句閉上了嘴,但他察覺陳文港有往下說的愿望。
陳文港慢條斯理地說:“不提是因為不敢說太多,我會陷在痛苦里不能自拔,而且總把那點傷口給人看,絮絮叨叨說個沒完,別人也要煩的,別人也要開始新的生活�?墒峭耆惶幔@些年來,我又害怕沒人再記得他,沒人再陪我懷念他。我一直都很想他�!�
喬句說:“可他畢竟都走了那么多年……我是覺得,過去有一段刻骨銘心的感情,有一個刻骨銘心的人,藏在心底,這些都是珍貴的記憶。只是人總要往前看的�!�
他小心翼翼:“你沒必要忘記這些,但也可以帶著它們,開啟新的生活不是嗎?”
陳文港微微笑了一下:“大家都是這么勸我的。其實走到這一步,我還不算往前看嗎?我覺得我已經(jīng)很堅強了�;氐侥銊倓倖柕�,我甚至不敢說我們感情很好,因為他活著的時候,我連一句表達(dá)愛意的話都沒說過。他去世之后,我的痛苦只能不斷翻倍,不可能消減,更不可能消失。要不是他讓我好好活著,我可能早就沒法堅持到現(xiàn)在了。這是他交代我的最后一件事,幸虧我做到了——做得還可以吧?至于其他的,我老胳膊老腿,真的是沒法勝任了�!�
喬句聽得怔怔的,半天,他回過神,撓了撓頭,又清了清嗓子,才玩笑道:“真遺憾,看來我真的沒戲了。不過好消息,這次不是發(fā)好人卡,我終于明明白白地被判死刑了。”
陳文港說:“你肯定可以找到更合適的人�!�
汽車停在十字路口,紅燈閃了兩下,綠燈亮了,陳文港繼續(xù)往前開。再過兩條街就到了喬句家附近,這片居民區(qū)是新建的,配套設(shè)施不完備,附近路燈還沒通電,他放慢速度。
前方就是小區(qū)門口,陳文港把車停在路邊。
他說:“到了,你快上去吧,早點休息�!�
回家路上,陳文港突然想到什么,他看眼日期,差點忘了這個月只有三十天。
翌日一早,他給花店打電話,路上去取了一束深紅玫瑰,開車前往墓園。
哈雷趴在后座,等車停穩(wěn),它便跳下來,熟門熟路地跟著陳文港往里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