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3章
當(dāng)夾了一筷子竹筍在嘴里時,她默不作聲的吐了出來,放下筷子,再沒用過任何一道菜。
太后無緣無故讓眾妃嬪在起宸宮用膳,安的什么心思?
卓幸的目光落在坐在上頭的皇后身上,難道只是為了讓皇后重拾威儀?
用膳到一半,太后才不急不緩的來。一時間氣氛靜默了下來,太后在,眾人都不敢再胡亂開誰的玩笑,只挑了幾句場面話奉承奉承。
用完膳后,皇后竟也注意到魏妃,瞧她身子不適,狀似無意的在正殿里隨意一掃,隨后道:“幸妃,不如你送魏妃回宮,本宮怕魏妃這身子,別出什么岔子了�!�
卓幸直覺不好,但當(dāng)著眾人的面,她點(diǎn)了點(diǎn)頭,多留了一個心眼。
魏妃步子有些緩慢,安貴人湊過來問她,她只匆匆敷衍著:“想是積食,胃里不舒服�!�
忽然,身后一隊宮女拿著托盤有過,卓幸下意識側(cè)了側(cè)身子,就見一個戴著綠耳飾的宮女停了停。
嬪妃們大多三兩個一同走,誰也沒注意到,那宮女速度忽然快了起來,直直撞上魏妃。
卓幸下意識想要伸手扶住她,然魏妃本就忍著腹痛,更別說被這么一撞了,直直朝臺階下滾去。
方才相談甚歡的眾人皆是一靜,朝這頭看過來時,面色大驚。
卓幸握著拳頭,面上只閃過一剎那的驚鷙。
那殿內(nèi)的人反而比誰都反應(yīng)的更快,皇后一溜煙沖了過來:“快,快宣太醫(yī)!”
徐太醫(yī)方才來給太后把脈,這會兒還在偏殿,聞聲趕到,匆匆從藥箱里翻出了什么藥丸讓魏妃服下。
只聽魏妃顫巍巍抹了一把身下,再一看,全是血,生生將自己嚇暈了過去。
“娘娘,幸妃娘娘,您這是做什么!”方才撞了魏妃的宮女被卓幸拽著手腕,怎么都掙脫不了。
皇后扭頭看過來,盡管那面色只微微一變,卓幸也瞧清楚了。
一群被魏妃忽然落紅嚇到了的嬪妃們被這聲拉了回了幾許神思,只聽卓幸沉聲問:“一會兒到了皇上面前,你是不是要說,方才親眼瞧見本宮推了魏妃?”
宮女聞聲色變,手里的托盤都嚇掉了,下意識朝皇后看了一眼,皇后卻別過眼去。
旁人一頭霧水,這、這又是唱的哪出��?
第38章
“徐太醫(yī),
你說�!�
太后由宮人攙著走出,
方才外面亂哄哄的她沒出來,倒是等了一會兒才出現(xiàn)。
徐太醫(yī)面露難色,
搖了搖頭道:“娘娘已經(jīng)落了紅,怕是…怕是…皇嗣不保��!”
所有人紛紛耳語,一陣唏噓,
卓幸依舊是抿著嘴,她抬眸一望,
就見太后也瞧著她。
“幸妃,
適才是你送魏妃,
現(xiàn)在、”
太后話還沒說完,那個被卓幸拽著的小宮女撲通一聲跪下,哭著道:“太后,奴婢瞧見了,是幸妃推的魏妃娘娘,
奴婢真的瞧見了!”
這話,
與卓幸所料不差,
她不由噗嗤一聲笑了出來。
太后看似很公正的樣子,
直著腰,捻著佛珠,道:“事關(guān)皇嗣,要徹查,幸妃就留在哀家的起宸宮,其余人散了�!�
平華與粉萃二人方才都嚇傻了,
這反應(yīng)過來后都不肯走,太后身邊的公公也不留情面,直接就將二人架著出去了。
李清塵走過時在卓幸身邊停了一瞬,低聲道:“你不害人,人卻主動害你�!�
卓幸抬頭與她相視一眼,漫不經(jīng)心道:“說的是�!�
眾人退散之后,皇后瞧了太后一眼,隨后指著卓幸厲聲道:“魏妃懷著龍嗣,你可是故意對魏妃下手的!”
卓幸慢悠悠轉(zhuǎn)過身去對著皇后,眉毛一挑,一臉不解:“對魏妃動手的,不是娘娘嗎?”
皇后一驚,更急了,氣急敗壞的走近數(shù)步:“你竟敢誣陷本宮?”
卓幸揚(yáng)著嘴角笑道:“那不是皇后,難道是太后?皇后娘娘,難道是太后嗎?”
劉嬤嬤走下臺階來,直接伸手就擰了卓幸一把,就像往常擰那些個丫鬟宮女一樣的力道,直疼的卓幸手一甩,將劉嬤嬤推了一把。
劉嬤嬤被卓幸這一推,懵了,回過神來哭著喊著:“哎喲!太后替奴婢做主啊!”
太后面色微變,難堪的很,這宮里竟然有如此放肆的嬪妃!如今皇帝不顧及她的面子,連一個小小的妃位都敢在她起宸宮動手!
太后怒喝:“來人,將幸妃壓去偏殿,好生看著!”
卓幸扭頭直對上那跪在地上的徐太醫(yī),忽然出聲問:“徐太醫(yī)是皇上派來給太后把脈的?”
徐太醫(yī)沒料到這個節(jié)骨眼幸妃還會與他說話,一下沒反應(yīng)過來,聽了片刻,方才點(diǎn)點(diǎn)頭直說道:“是,微臣是皇上叫來給太后把脈的。”
卓幸走近三兩步:“那徐太醫(yī)更要好好瞧瞧,魏妃所用的飲食是否被人動了手腳,也好給皇上一個交代!”
聞言,皇后與太后臉色大變,二人相視一眼,還是太后先反應(yīng)過來,怒斥道:“放肆!你這是何意?難道是說哀家給魏妃下了毒?”
卓幸抿嘴一笑:“臣妾沒說過,太后也別急著往自己身上攬啊。”
卓幸垂在身側(cè)的手緊了又松松了又緊,如今算是徹底得罪了太后,不過既然皇上沒把太后放在眼里,那太后便是一只紙老虎。
太后冷哼一聲,大大方方讓徐太醫(yī)去檢查膳食。此時卓幸眉頭一皺,徐太醫(yī)很快便出來,吁了口氣道:“魏妃所用的食物并未有問題�!�
卓幸立在那,良久都未出聲。就趁這會兒,劉嬤嬤一個大力將卓幸半個身子壓下去,一點(diǎn)不留情的把她推進(jìn)了小廳,說:“幸妃娘娘好好在這兒呆著,一會兒皇上來了,娘娘的好日子也就到頭了!”
卓幸一聲不吭,捏著袖子立在那,直到腿都站麻了。
屋外有動靜了聽聲音是皇帝到了。
方才平華與粉萃被攆出起宸宮后,便一路小跑去找了余平,余平又回稟給了皇帝。
赫連慎一進(jìn)起宸宮,地上幾滴落格外的顯眼。
徐太醫(yī)未走,忙過來回稟:“皇上,魏妃娘娘的胎兒……”
“幸妃呢?”
徐太醫(yī)一愣,一時答不上來,滿腦子還是魏妃落了胎,這可是大事啊!
“皇帝�!碧髲膶嫷钭邅�,義正言辭道:“哀家的宮里有人瞧見了,那幸妃見魏妃懷了皇子,心生妒意,這才下了狠手,現(xiàn)在正關(guān)在小廳。”
聞言,赫連慎一抬腳便往小廳走。
不知為何,方才余平來稟時,他竟是一驚,先想到的卻是那丫頭是不是又被人推搡,哪里磕了碰了的。
是以,此時的步子都比平日邁的大。然而推門而入時,那丫頭卻安安心心的坐在椅子上,兩手交疊,很是端正。
見著皇帝來,一點(diǎn)也不意外,還能扯著嘴角朝他笑笑,就當(dāng)著太后與皇后的面,拉長了語調(diào):“皇后又誣陷臣妾。”
皇后一激靈,走了進(jìn)來,生怕皇上真聽信了卓幸的話,忙說:“皇上,幸妃說本宮在魏妃的飯菜里下了毒,可徐太醫(yī)驗了,根本就沒有,我看幸妃就是瞧自己無路可走,才滿口胡言的!”
卓幸朝赫連慎伸了手,掌心攤開,里頭躺著一個一個紙包:“這是我方才在小廳里找到的,皇后娘娘做事這么不小心�!�
皇后一臉懵逼,見皇上接了過去打開,那紙包里全是白色粉末。
徐太醫(yī)從皇帝手中拿過藥粉,仔細(xì)聞了聞,不可置信得皺著眉頭,再仔細(xì)聞,這……
這不是……
他抬頭看了眼皇帝,替皇帝做事這么些年,皇帝一個眼神他便知道自己的說辭該是如何。
于是,徐太醫(yī)面色忽變,大驚道:“這、這是益母草磨成的粉,用于落胎的�!�
卓幸心中感嘆,這徐太醫(yī)演技很好嘛,都快趕上她了。
于是卓幸接著顏,低頭沉思道:“怪不得魏妃會忽然身體不適,原來是皇后娘娘下了這落胎藥啊?”
皇后早就聽懵了,什么落胎藥,什么益母草!她下的明明是生草烏啊,而且那生草烏是與酸棗湯一塊頓的,連藥渣都沒留下!
徐太醫(yī)是驗毒,生草烏又不是□□,方才自然沒有查出來。
只是現(xiàn)在,這是什么情況?哪里來的一包藥粉?
皇后惶恐,練練搖頭道:“皇上,是幸妃在誣陷臣妾,有宮女瞧見了幸妃的所作所為,皇上大可以仔仔細(xì)細(xì)徹查!”
赫連慎淡淡的看了過去,那眸子里深不可見的冷意全浮了上來,語氣黯然:“還查什么,有什么可查?”
“皇帝這是要包庇幸妃了!”太后從外頭走來,直對上皇帝的眸子。
與太后一道的,還有方才那個“目擊證人”。
小宮女頭一回這么面圣,害怕的緊,忙跪下道:“奴婢請皇上安�!�
赫連慎堪堪瞥了這宮女幾眼,幽幽問道:“就是你瞧見的?”
小宮女點(diǎn)點(diǎn)頭,連應(yīng)了好幾聲的是。
屋內(nèi)一時靜默,半響過后,赫連慎踱了三兩步,點(diǎn)頭道:“拉下去,杖斃。”
小宮女面色刷的一下白了,沒料到事情竟會這般發(fā)展,一時慌了神,去拉太后的裙擺,直哭喊:“太后娘娘救奴婢,救奴婢�。 �
太后擰著眉頭,劉嬤嬤去扯開了她的手,那宮女又轉(zhuǎn)而去求皇后:“皇后娘娘,皇后娘娘!”
皇后此時也是懵了,完全沒有反應(yīng)。
遂即,太后才厲聲道:“皇帝這是要處置哀家宮里的人?”
赫連慎彎了彎嘴角,眼中卻無半點(diǎn)笑意,一時間太后還以為自己看差了眼,先帝的冷酷無情,如今的皇帝倒是繼承的像模像樣。
甚至有過之而無不及!
“兒臣以為,母后能坐到太后的位置上,是聰明的,現(xiàn)在看來,是父皇當(dāng)年太愚鈍。”
太后眼一瞪:“你、你竟敢與哀家這么說話!”
“母后知道,十年前母后那只愛犬是如何沒的?”
第39章
太后聞言一頓,
臉色變了,
不可思議的看著赫連慎。
十年前,皇帝不過十四歲,
那一年先帝剛將皇帝的撫養(yǎng)權(quán)交給了她。
在太后心中,皇帝不過是個聽話的棋子,那時候她說什么,
皇帝便聽什么,乖的很。
赫連慎瞧著太后的臉色,
輕聲一笑:“母后這園子里有一處池子,
若是派人細(xì)細(xì)打撈,
說不準(zhǔn)還能找到些皮毛�!�
太后頭皮一緊,腳下都發(fā)軟。
“那犬不知怎的溜進(jìn)了朕房里,咬爛了生母留給朕的香囊。母后你說,該不該殺?”
他的聲音輕飄飄的,帶著些隨意與漫不經(jīng)心,
以及那話里話外隱隱的暗意,
哪怕是聽不懂的人,
都覺得害怕的緊。
太后踉蹌兩步,
得虧劉嬤嬤扶著才能站穩(wěn),她抿緊了唇,小看了!小看了當(dāng)初那個稚子!
赫連慎像是較上勁了,復(fù)問一句:“是該殺,還是不該殺?”
太后倉惶抬眸,對上皇帝冰冷的眸子,
脖頸一涼,若是仔細(xì)聽,她聲線都發(fā)著抖:“哀家年歲大了,這后宮之事管不了了,魏妃……皇帝自個兒給她交代吧!”
赫連慎冷冷一笑:“好,皇后謀害皇嗣,誣陷后妃,身居中宮之位卻不守本分,反而霍亂后宮,自今日起,遷往靜安宮,好生反省。”
皇后不可置信的看了皇帝許久,喃喃道:“皇上,皇上怎么能如此對本宮,本宮沒有罪,沒有罪!皇上就不怕,本宮的父親來向皇上討公道么!”
赫連慎負(fù)手上前,垂頭道:“皇后說的可是丞相?”
太后一個激靈,李家折損了一個皇后,那也還有她這個太后在!只要相府李氏不倒,那便還有希望,斷斷不可毀在皇后手中!
于是太后怒喝道:“皇后!皇后所做之事,又怎好牽扯娘家?”
皇后震驚的抬起頭來,這件事,這件事明明是太后規(guī)劃,她只不過是按照太后的意思做的!
為何出了事,卻是她一人擔(dān)著!
只是待皇后還想說些什么時,太后那眸子里的警示愈發(fā)明顯�;屎笠徽�,不能…
姑母說得對,不能牽扯李家。若是李家出事,那她便也沒有活路了。
于是皇后認(rèn)命垂下頭,顫抖著聲音哭道:“好,好……”
皇后被帶走后,太后也借著身體不適的由頭回了寢殿。一時間事情翻天覆地的變化,該倒的人沒倒,反而讓皇后受了罪!
太后扶著床榻,捏著帕子的手不自覺的抖著,兩眼無神,只是急道:“快,快去通知丞相!”
遷去靜安宮反思,與廢中宮,有什么差別!
還有,小廳里怎還出現(xiàn)一包藥粉,怎么會!太后氣憤的握緊了拳頭,難道那卓幸有這么大的本事,一早便知道她們要害她,在來起宸宮的路上便留了后手?
自然,不是的。
卓幸笑嘻嘻的朝徐太醫(yī)點(diǎn)了點(diǎn)頭,萬分感激說:“徐太醫(yī)方才演的跟真的似的,我都差點(diǎn)信了!”
徐太醫(yī)摸不著頭腦,尷尬得笑了兩聲,從醫(yī)幾十年,還頭一回碰到這樣的事。
赫連慎淡淡瞥了卓幸一眼,問徐太醫(yī):“這里頭到底是什么?”
徐太醫(yī)扯了扯嘴角:“是…是墻灰。”
赫連慎眉頭一蹙,墻灰?
“你倒是知道朕會幫你,要是朕不幫你,今日你如何收場?”
卓幸也只不過賭一把,賭皇帝與太后的關(guān)系惡劣,賭皇帝對皇后沒有情分。
果然,賭對了。
不過,她卻是沒想到皇帝會直接幽禁皇后,果真是一點(diǎn)情分都不講,鐵石心腸啊這人。
久久等不到回答,而那丫頭神思不知飄哪兒去了,一會兒皺皺眉頭,一會兒抿抿嘴。
“咳咳�!庇嗥捷p咳兩聲,將卓幸給拉了回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