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章
卓幸脫口而出:“你不怕?”
換來那人低低一笑,又道:“這宮中能護住你性命的人,只有朕,有沒有興致與朕做個交易?”
卓幸眉頭輕蹙:“什么……”
“銀兩、黃金、貴重的首飾,你若想要都拿去�!�
話說到這個份上,卓幸不可置信的抬眸看了他一眼,好半響才道:“皇上……想要什么?”
赫連慎一抬手,正好碰到她的耳朵,不自覺捏了一下,卓幸一抖,險些翻下去,又被他緊緊困住。
“給朕生個皇子�!闭f完,他又補充道:“公主也是極好的�!�
卓幸渾身一凜,僵住了。
又聽那人緩緩道:“朕說過,朕想要你的孩子�!�
卓幸連腳趾頭都發(fā)麻了,被人扶著坐了起來,都沒半點知覺。
“如今你是朕的女人,便沒有半點退路。要么與朕死磕,將來不知被誰算計慘死宮中,要么,乖乖呆在朕身邊,朕許你榮華,護你周全。你自小在卓府長大,卓府短了你的,朕補上�!�
卓幸緩緩垂下頭去,胸腔內(nèi)猛地跳動幾下。
其實她想要的,不過是避開前世的路,不至于在寒冬臘月里慘兮兮的跪倒,然后死去,尸體有沒有人收都不知道。
霎時間,卓幸眼前豁然明朗起來。其實如今這樣已經(jīng)是萬幸了,前世要有這般命運,何至于此。
卓幸抬了抬眸,嘟囔著:“真的?那我上回的包袱……”
赫連慎輕聲一笑:“明日差人送過來,還有沒有想要的?”
卓幸忽然來了興致,動了動麻掉的腳趾頭,道:“我聽楊姑姑說,西域進貢了一尊羊脂玉的佛像,有人身那么高?”
赫連慎扯了扯嘴角,這丫頭還真是獅子大開口,也不怕?lián)沃约骸?br />
“明日,差人給你送過來�!�
卓幸一下子跟撿了寶似的,完全忘記什么生個皇子公主的,整個人都明亮起來。
赫連慎看她高興,不由彎了彎嘴角,幽幽道:“若是再讓朕發(fā)現(xiàn)什么避子藥,那便以欺君之罪處置,滿門抄斬�!�
卓幸一怔,扯過被褥,打了個哈欠:“好困�!�
然后便躺下了。
那日,皇帝難得沒有為難她,一夜相安無事,待卓幸再醒來后身邊人已經(jīng)不見了。
她坐在床上發(fā)著呆,想起了李清塵。她是按照李清塵說的裝病讓敬事房撤了牌子,可皇帝自個兒長著腳走來的,不賴她吧……
——
自打那日清晨,皇帝面色還算愉悅的從鳳棲宮離開,底下的人都覺得娘娘與皇上感情甚好,都打起十二分精神,候著皇上再來。
但一轉(zhuǎn)兩月,入秋了,連個龍袍的邊角都沒瞧見。
反而是翊坤宮那頭日日承寵,人人都說這靜貴妃就是下一個皇后了,個個趨之若鶩,變著法討好她。
反觀鳳棲宮,一桿子打不出個水花,卓幸每日吃了睡睡了吃,要不就是摸摸內(nèi)務(wù)府送來的新鮮玩意兒,再就是站在那尊人身那么高的羊脂玉佛像前,摸上兩把。
楊姑姑都看不下去了,這是今日第六次嘆氣:“娘娘,要不娘娘去花園走走吧?今兒天氣好�!�
卓幸懶洋洋的抬頭看窗外,正逢大雁飛過,她微微頷首:“楊姑姑,我聽紫芬說御花園的靈池里有鯉魚?”
楊姑姑笑了:“那可是進貢的鯉魚呢,寶貝的不得了,據(jù)說,還是大師開過光的!”
卓幸咧了咧嘴角,偷偷叫上平華備上了東西,一行人難得踏出鳳棲宮。
卓幸不愛動,又被底下的人伺候的好好的,這一出宮門,險些將路給忘了。
御書房,彭大人將兩封書信奉上,余平接過,轉(zhuǎn)交于座上那人。
赫連慎沒動那書信,淡淡一瞥,隨即移開目光。
沉吟片刻,他悠悠道:“東陽候?”
彭喻氣急,抱手道:“皇上,從前李相獨大,東陽候次之,可終究被壓了一頭,也算本分!如今相府逐漸敗落,這東陽候的狼子野心便藏不住,效仿李相,在御林營中安插了自己人,如當(dāng)初架空先帝那般,他也不想想,李相如今的下場!”
赫連慎聞言,只淺淺勾了勾嘴角,并未言語。
彭喻瞧他這般,又想起近日的傳聞,都說皇上對靜貴妃多有寵幸,逼近中宮了。
想必,東陽候也因此助了氣焰,才如此膽大心急的被捉住馬腳。
彭喻不解道:“皇上既然知曉東陽候所為,為何還對靜貴妃……”
赫連慎緩緩起身,彈了彈衣袍,眸中藏著機關(guān)算盡后的冷鷙:“再等等,切忌妄動,待朕傳令。”
彭喻微微一怔,隨即才明白過來,靜貴妃,怕也只是一個幌子吧?皇上哪里是個愛美人的君王……
彭喻走后,余平福身問:“皇上,那今晚還翻靜貴妃的牌子?”
赫連慎將茶盞往邊上一放,問道:“鳳棲宮那頭如何?”
余平:“聽說娘娘就沒出過宮門,倒是還算安好�!�
赫連慎微微蹙眉,沒出過宮門?就她那個性子,還不悶死?
“你去內(nèi)務(wù)府尋些東西送過去,還有膳房,可有日日送補湯過去?”
余平笑:“皇上吩咐的,膳房哪里敢懈怠,那補湯里還特意放了徐太醫(yī)交代的草藥,說是助孕�!�
聞此言,赫連慎方才舒展了眉眼。只沒一會兒,外頭一個宮門急哄哄跑進來,喘著氣道:“皇上,鐘華宮傳話,魏妃娘娘中毒了!”
赫連慎稍稍掀了掀眼簾:“可有大礙?”
宮女福身道:“說是發(fā)現(xiàn)的及時,無性命之憂,只是太醫(yī)說藥里摻了大量落胎藥,說是往后……恐難有孕�!�
那宮女說完,心中有些遲疑,連帶著臉色都糾結(jié)萬分。
余平替她急道:“有什么說什么,皇上在這兒!”
宮女忙跪下,惶恐道:“魏妃一聽那毒藥,一口咬定說是幸妃干的,怎么勸都勸不住……”
在御書房和玄清宮伺候的都知道,皇上疼愛幸妃,這話說出口,那不是惹皇上不開心么?
果然,赫連慎面色沉了沉。
余平見狀,遲疑道:“皇上,要不去瞧瞧幸妃娘娘,萬一魏妃鬧了起來……”
赫連慎的面色又冷了三分:“她也得敢。”
不過,那丫頭還是要去看的。算一算日子,也兩月未見了。
第47章
入秋的天氣,
風(fēng)也涼了許多,
紫蘭是個穩(wěn)重周到的人,還沒等楊姑姑吩咐便拿來了披肩替她罩上。
花園那口靈池被修的精致優(yōu)雅,
鑲邊用的石子都是南山運過來的五彩石,漂亮的很。
這幾條錦鯉在里邊游的歡快,卓幸不由感嘆,
同樣是魚,它們應(yīng)當(dāng)是比世間的魚都更幸運幾分吧。
何止是魚,
大多數(shù)人都沒這幾條魚過得快活。就因為是進貢的錦鯉,
因為皇上喜歡,
每日下的魚食都不是一般的魚食。
楊姑姑看她站的太近,不由出聲道:“娘娘可小心了,池邊路滑�!�
卓幸不在意的點點頭,又扭頭問:“平華呢?”
她這么一問眾人才發(fā)覺,平華怎么沒跟來?
就這時,
平華從方才來的那頭快步走過來,
喘著氣兒道:“娘娘要這些東西做什么?鳳棲宮沒有,
奴婢去內(nèi)務(wù)府找的�!�
卓幸喜滋滋的接下,
語氣悠然,道:“釣魚啊�!�
底下跟著一群人面色變了又變,像是吃進了什么不該吃的東西,吐又吐不出來那般,糾結(jié)萬分。
卓幸將魚食掛在魚鉤上,就在她要垂釣時,
還是楊姑姑出手?jǐn)r了一把,楊姑姑也為難,只道:“娘娘,這靈池的錦鯉,釣不得�!�
卓幸微微蹙眉,她知道這錦鯉貴重,但也沒到釣不得之處吧?她還想著釣上三兩頭,擺在鳳棲宮門邊求個富貴呢。
楊姑姑繼續(xù)道:“娘娘不知,西域進貢這錦鯉時便說,這是大師開過光的,能庇佑皇上的江山穩(wěn)當(dāng)順?biāo)�,連養(yǎng)錦鯉的這口靈池,都是特意請風(fēng)水先生算過的,萬萬不可輕易將錦鯉移到別處去�!�
卓幸失了興致,不舍的又望了兩眼這池子里漂亮的錦鯉,舍不得道:“真的不能釣?”
楊姑姑還未答話,假山那頭走出個人影來,驕縱道:“釣唄釣唄,有什么不能釣的,卓姐姐要的,皇兄哪里有不給的道理?”
是樂亭長公主,卓幸面色驚訝,想來她進宮許久,還都未見過樂亭。
樂亭笑嘻嘻的走過來,拉住卓幸的手,抱怨道:“卓姐姐可不知道,皇兄丟給我一沓詩書,逼著我背,還請了教書先生來教我,不將那些史書讀透不給出門,我都兩月多未出過門了,后來我才知道皇兄這么挫磨我是為的什么�!�
卓幸順著她的話問:“為的什么?”
樂亭臉上的表情更有趣了,咬著牙道:“還不是因為卓姐姐!皇兄定是不想我去討擾你,才將我困在伽明宮的!”
卓幸失笑,這個樂亭長公主,腦子里想一出是一出,偏生又可愛得緊,讓人都不忍心反駁她。
不過,樂亭目光又落在卓幸拿著的魚竿上,眼里染了些笑意,道:“楊姑姑說的不對,這錦鯉也不全都在靈池中啊�!�
楊姑姑納悶,問:“長公主是何意?”
樂亭咧嘴一笑,指著這幾只錦鯉,道:“兩年前我捉過一只,養(yǎng)死了,埋在那�!�
她手一指,就是假山邊的土壤旁。
聽到的人皆是一驚,復(fù)又想起來,兩年前靈池是丟過一只錦鯉,攬這差事的公公還因為此事領(lǐng)了幾十板子,被差去了別的地方呢。
沒想到是這個長公主啊……
樂亭話一轉(zhuǎn),又道:“不過我可沒卓姐姐膽子大,我可不敢光明正大的拿著魚竿就在這兒釣啊�!�
卓幸堪堪笑了兩聲,這回徹底不敢釣了,將魚竿交給平華,索然無味的瞥了一眼一池錦鯉。
樂亭拉著卓幸去旁邊的涼亭下,又找人弄來了幾疊糕點和清茶,纏著她問皇兄是如何將她帶進宮的。
卓幸隨意挑揀了些話,滿足了樂亭的好奇心后,這才回了鳳棲宮。
樂亭不舍的放了她走,道:“宮里無趣吧,沒事兒,往后我常來找你玩�!�
卓幸嘴角一抽:“……好�!�
樂亭是個活祖宗,她要是常來,那該鬧騰成什么樣子啊。
回宮時,紫蘭悄然走近她身側(cè),低語兩句:“娘娘,鐘華宮那邊出事兒了�!�
聞言,卓幸腳步都不帶停的,微微抬了抬眸,問:“藥起作用了?”
紫蘭點頭,道:“依娘娘的,三菱多放了一半,那魏妃又?jǐn)鄶嗬m(xù)續(xù)服用了兩月,藥效強,恐怕是徹底傷了身子。”
卓幸輕輕一笑:“自找的�!�
紫蘭未言,稍稍退下了些。幸妃娘娘是個聰明人,她應(yīng)當(dāng)是知道她、紫芬還有楊姑姑都是為皇上效力的人,如此不顧及的讓她去給魏妃下藥,娘娘是真膽大,也是真不怕皇上怪罪。
不過這事紫蘭還沒與皇上說,楊姑姑倒是知道,楊姑姑讓她瞞下來的。
楊姑姑也是不想皇上因為這是怪罪娘娘,紫蘭知道,便沒生出其他事。畢竟她們幾人是服侍娘娘的,也希望皇上能一直寵著她們娘娘,這樣她們也才能過得好。
一行人快到鳳棲宮,阿寶就跑了過來,道:“娘娘,皇上在里頭等著了�!�
卓幸一愣,點點頭,腳步快了些。
身后的紫蘭面色不大好,魏妃才剛出事兒,皇上這時候就來了,這么巧?
楊姑姑伸手拍了拍紫蘭:“就算皇上知曉,也頂多是怪罪我們沒有及時上報,但不會怪娘娘,皇上心中是疼愛娘娘的�!�
聽了楊姑姑的話,紫蘭才松了口氣。只要娘娘好好的,皇上就算怪她們也不會罰的太重。
卓幸進了鳳棲宮,就見小廳外擺了兩個紅木箱子,說是皇上來時帶來的。
就在卓幸要進小廳時,紫蘭驀地拉住了她,盯著卓幸瞧了片刻,問:“娘娘怎么出汗了?是哪里不舒服?”
說著她還有些著急,這時候要出什么事,那可如何是好!
卓幸抬手擦了擦額前的汗,搖頭道:“興許是走久了,有些熱。”
紫蘭半信半疑的點了點頭,不知為何,心下有些焦慮,緩了兩口氣,讓人去備了涼茶。
宮女撩了簾幔,卓幸微微彎腰進去,就見赫連慎負手站在那尊羊脂玉佛像前,不知道在看什么。
“皇上萬安�!彼I淼�。
許久未見,赫連慎轉(zhuǎn)身看她時,目光在她身上流連片刻。就這么光瞧著,好像也能看出來她的身子比之前豐腴不少,看來膳房的補藥還是有些作用。
他勾了勾手,卓幸微愣,隨后抬腳走到他身邊。
赫連慎順手就將她牽了起來,握在掌心揉搓著。
赫連慎坐下,問:“鐘華宮那頭,魏妃被下了藥,你做的?”
聞言,卓幸一愣,她以為他知曉,原來不知曉?
兩月前,卓幸將藥給了紫蘭,紫蘭是皇帝的人,自然要稟告他的。后來皇帝也沒與她提過這事兒,卓幸自然而然以為皇帝默許了……
原來,是紫蘭沒說嗎?
事已至此,卓幸當(dāng)然要裝傻,她假意一怔,驚訝道:“魏妃中毒了?怎么會是我干的呢!”
赫連慎與她對視半響,隨后嘴角微微彎起:“你收買人心的本事倒是不小,朕的人都被你收買了,還知情不報,倒是要想想,怎么罰好。”
卓幸:“………不干她們的事,你要罰罰我好了�!�
說罷,卓幸想了一想,都要被罰了,索性先打個小報告,于是她道:“魏妃被下的那藥,原本也是她給我的,想讓我服用了去陷害皇后,我只不過用錯了地方罷了……”
赫連慎低低一笑:“你還有理了?”
卓幸撇了撇嘴,一副受了天大委屈的樣子。
只是額前出的汗更多了,被赫連慎捉在手中的手心也出了許多汗。
赫連慎微微蹙眉,將她手掌攤開,道:“怎么出汗了?”
卓幸覺得口干舌燥,但沒多想,隨意回了句:“熱�!�
赫連慎眉頭緊鎖,這天氣漸漸轉(zhuǎn)涼,哪里會熱?
他瞧了她一會兒,見她面色泛紅,朝門外道:“余平,將那兩個懂醫(yī)的宮女帶來�!�
紫蘭與紫芬以為是魏妃中毒那事,哆哆嗦嗦的進了小廳,正準(zhǔn)備跪下認(rèn)罰,卻一眼見到自家娘娘微微靠在皇上胸前,臉色……
實在是一言難盡。
紫蘭一驚,方才她就覺得不大對!
她上前兩步,又不敢未經(jīng)皇上允許碰了娘娘,忙問:“娘娘可是哪里不適?是高熱了?”
紫芬瞧著不對勁,娘娘這臉紅的不像高熱,倒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