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沒關系，我記得就好�！毖噪h倏地笑了。
那時一起去雪山，
途中聊得太多太多，
對方只是隨口一提，他卻牢牢記在心里。
在飛機上語音的提示中，
乘客們紛紛系上安全帶，司?O安心靠著椅子閉眼，不一會兒，溫暖的毯子蓋在她身上。
感覺到身上輕微的重量，面對窗戶側頭的司?O慢慢睜開眼，
無法再忽視那個人的存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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離開四季不過幾天，司?O重新站在這里，有種恍然隔世的感覺。沒有前任糾葛，沒有繁華城市的紛擾，可以嘗試慢節(jié)奏的生活。
元旦假期過去后，四季又逐漸恢復平常。兩人一前一后走進四季民宿大廳，乍一眼看過去，前臺沒人，等他們走近才知道問題出在哪兒。
小娜最近換了新的愛好，沒事就跟姜鷺打打小游戲，兩個同齡人有話題，玩得很嗨。
司?O跟言雋站在那兒沒出聲，姜鷺余光掃到什么，猛地抬頭，反射性的藏起手機。
小娜被他這行為嚇了一跳，跟著抬頭一看，瞬間背起雙手，臉上露出標準職業(yè)假笑，“老板，司?O姐，中午好啊嘿嘿嘿……”
這?逖?，簡直跟以前上學時發(fā)現(xiàn)班主任站在教室后門偷看一模一樣！
司?O尷尬的舉起了手，“你們繼續(xù)�！�
她只是一個平平無奇的租客，沒想對他們做什么，只是看言雋停下，不由自主的跟著停在原地而已。
老板沒發(fā)話，倆年輕人站也不是坐也不是，悄悄地觀察著。
言雋眉頭微挑，順著上句話重復，“你們繼續(xù)�！�
“嘿嘿。”被老板撞見上班摸魚，小娜有些不好意思的抓了抓頭發(fā)。言老板待員工極為寬容，只要在不耽擱工作的前提下，小小摸魚行為也是可以的。
兩人提著行李箱繼續(xù)往里面走，回到湖后的小樓房中，各自進了自己的房間。
司?O把箱子里的東西全部騰空，想去前臺借個東西，回去卻聽小娜在私下跟姜鷺閑談八卦，“你看，我就說！司?O姐又跟老板玩去了�！�
司?O停在那里靜靜地站了會兒，又原路返回。
“篤篤――”
敲門聲響起。
“請進�！�
這里只有她跟言雋，不用猜都知道來人是誰。
得到主人允許后，言雋推門進來，將手中相冊遞給司?O，“這是雪山拍下的照片�！�
“哇！我要看！”司?O趕緊接過相冊，捧在手中迫不及待的翻開，里面的大場景吸引到她。
美術生對大自然的景象比較敏感，曾經(jīng)學畫的時候?qū)憣�，后來言雋教她想象，跟老師教的想象不一樣。
“這些照片好好看�！彼喼睈鄄会屖帧�
“你再往后面翻翻�！睂Ψ桨l(fā)自內(nèi)心的稱贊取悅了言雋。
司?O依言加速翻閱，從中間部分起，開始出現(xiàn)的照片都有她的身影，每一張照片的表情都十分自然，一眼看過去讓人覺得特別舒適。
手指在相冊上輕輕摩挲，司?O自戀的想，她從來不知道自己有這么好看的笑容。
大致翻閱完，忽然覺得缺了些什么，司?O猛地想起，“沒有你的照片嗎？”
“想看我的？”言雋坐在旁邊，手指無聲的扣著膝蓋。
“我只是覺得，雪山是我們兩個一起去的，光顧著我了，你自己都沒有留下紀念。”他細心的挑選調(diào)修，最后洗出來過膠，還一張張的排版裝進相冊中，如此煞費苦心，唯獨沒考慮到自己。
言雋抬起手指，指著相冊道“這份相冊就是我最大的紀念�！�
他送給司?O一本，自己留有一本。
突然有種被賦予信任的感覺，司?O鄭重其事的抱起相冊，“我會好好保存的。”
男人唇角微勾，“我也是。”
司?O說的是景，他指的是人。
言雋走后，司?O就坐在窗邊把照片從頭到尾仔細看了遍，忽然意識到什么，表情越來越沉重。
先前沒往其他處想，她便毫無芥蒂當言雋是知己好友，但不知什么時候開始，每個見到她跟言雋走在一起的人，都認為他們兩個“在一起”拍拖。
以前跟賀延霄以真正男女朋友名義在一起時，周圍的人要么羨慕她“攀上高枝”，要么潑涼水說她癡心妄想終究會竹籃打水一場空，在這宣示著人人平等的新時代，有些人總覺得她的家庭身世配不上賀延霄。
她以為那些自以為高門大戶的都必須門當戶對，直到認識言雋之后，她又見識到另一種“貴族圈”。無論是宋俊霖還是言曦，他們雖然在第一次見面就開起玩笑，卻不問她家世是否相當。
言雋的行為太坦蕩，以至于連她自己都無法辨別，對方是隨性廣交好友，還是另有它意。
若是前者，得遇知音此生之幸；若是后者，她恐怕承受不起。
臥房的窗戶兩邊仍掛著麻繩系起的玻璃小瓶，手指輕輕一撥，整條繩子都會因此搖晃擺動，弧度或大或小，全憑推動它的那股力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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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月中旬，學生們開始放假，二月上旬，司?O又拎著行李箱回老家。
跟父親爭鬧多年，平時幾乎不聯(lián)系，但司?O堅持著每年回家，至少除夕這天她必須回到那里跟家人團年。
司父所居住的老家在鄉(xiāng)村，但這里并不算落后貧窮，跟小縣城隔得不遠，出行都很方便。住在這里最大的好處就是環(huán)境舒適、耳根清凈，不用去社會上拼死拼活的上班。
司?O乘車回去的時候，遠遠看見屋側平整地壩中間坐著一個人。
水泥道路已經(jīng)修通，司?O下車就在自家地壩，拉著行李箱走到中年男人面前，不輕不淡的喊了聲：“爸。”
見女兒回來，司父不著痕跡的打量一眼，也不說話，好似沒瞧見眼前的人，繼續(xù)坐在小矮凳上用竹條編織竹籃。
自從司?O執(zhí)意報考遠方的大學離開后，司父一個人住在這里越發(fā)沉默，司?O已經(jīng)想不起小時候那個抱著她大笑的父親是什么模樣。
司父不應聲，司?O也沒留在這里跟他犟，自個兒把行李箱提回房間。
她以前居住的閨房幾乎沒什么變化，走的時候什么樣，回來的時候就什么樣。
她第一次離開的時候屋子是干凈的，后來不管隔多久回來房間依舊是干凈的，這就是她每年除夕必定回來過節(jié)的原因。吵架歸吵架，隔閡歸隔閡，那層打斷骨頭連著筋的血緣始終無法割舍。
把房間整理好，司?O才開門出去，司父已經(jīng)不在外面編織竹籃，做到一半的東西擱在客廳墻邊。
廚房里傳來聲響，司?O放慢腳步走進去，見司父正拿刀切肉，菜板上那一堆肉分量不少。
貝齒輕咬唇瓣，一時間司?O不知如何開口，他們總是這樣沉默的交流，維持了快五年�？僧斀裉鞆母赣H身邊路過，她有意的回頭多看了兩眼，才發(fā)現(xiàn)父親原本烏黑的發(fā)間不知從何時起開始長出白發(fā)。
歲月催人老，時光不待人。
這些年她想過跟父親和解，卻怎么也打不開父親心里的死結，好像從母親去世那刻起，這個男人就徹底把自己的心封鎖住，連女兒都被隔在外。
收回思緒，司?O邁步踏進廚房主動提出，“爸，我來幫你吧�！�
“不用�！彼靖割^也不回。
雖然遭到拒絕，司?O還是執(zhí)意上前忙活起來，司父也沒真把她攆出去。
除夕夜，父女倆坐在一張桌上，吃起這冷清的團年飯。
大年初一這天，司父一大早就起來揉搓湯圓，等司?O醒來之后，桌上擺著一碗溫熱的小湯圓。
她拿起調(diào)羹喂進嘴里，里面摻了糖，味道甜甜的卻不會太膩，是她能接受的含糖程度。
跟賀延霄分手倒是多了個好處，她的自由時間更多，從除夕一直在老家待到年假結束。
距離開學還有十幾天，司?O打算多留一周再回去，卻不知這反常的時間讓司父對她現(xiàn)在的生活產(chǎn)生懷疑。
幾天后，司?O接到學校另一位老師的電話，對話中提到自己“學�！焙汀懊佬g老師”，司父的臉頓時拉垮。
“你在學校當美術老師？”
“前段時間遇到點事，暫停了工作室的工作�！彼�?O只挑了簡單的話說，連分手的事都閉口不提。
她本想心平氣和的跟父親溝通，卻不料司父在聽她說丟了設計工作后，臉色比鍋還黑，“我就說你會后悔，偏不聽，現(xiàn)在倒好，畫、畫不成，設計你也不行！”
“每個人都會遇到瓶頸期，無論繪畫還是設計都一樣，爸爸你這樣說未免也太苛刻。”司?O不滿的皺起眉頭，被否認得一無是處的感覺糟糕極了。
“哼！當初給你擺好一條大路你不走，現(xiàn)在才想倒回來靠畫畫謀生，還跟我鬧？”
“從頭到尾我就沒跟您鬧，我選擇自己喜歡的服裝設計有什么錯？這幾年我沒有伸手問您要一分錢吧？”
“你是沒管我要，但你去上學的費用還不是花的你媽媽留下的財產(chǎn)�！�
“最先是迫不得已動用了那筆錢，但我已經(jīng)很快補上，并且靠自己的努力賺取了四年的生活費，我問心無愧！”
“司?O，現(xiàn)在我再問你一遍，你到底是要繼續(xù)設計還是繪畫？”
“爸爸，我的選擇不會變。”司?O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再嘆出，“從小他們都說我的脾氣像你，我一直不明白到底哪里像，后來我想清楚了，大約我們最像的一點就是認定的事情，哪怕撞了南墻也要走下去。”
司?O不想再爭吵下去，放下手機從司父身旁離開，父女倆的談話又一次次不歡而散。
司?O回到房間開始收拾東西，帶回來的一套，還有最近幾天制造出的小物件。
整理書桌的是后續(xù)，她順手擺開筆筒，發(fā)現(xiàn)里面大部分都是鋼筆。紅墨水、黑墨水、藍墨水，分別搭配著不同顏色和外表的鋼筆，但其中有一支偏舊的藍色被透明袋裝著，混在中央。
見到鋼筆，司?O不禁回想起小時候。
幼年，父母帶她去濱城旅游也是住的民宿，因為在她印象中，那房子很漂亮，跟簡約快捷的酒店不同。白天一家三口玩得很快樂，直到某天半夜小司?O被雷雨驚醒，大聲呼喊爸爸媽媽卻不見人，她打開門跑出去，被好心的民宿老板留住。
對方說了什么話她自然是記不清的，只知道當時遇到一個比她個子高許多的哥哥，陪她一起坐在屋檐下等了很久很久。沒見到爸爸媽媽的小司?O最后還是哭了，對方拿出身上唯一的東西來哄她。
后來，她終于等到爸爸媽媽，小哥哥功成身退，只留下這支鋼筆。
那晚的事情，司?O記憶深刻，甚至后來賀延霄陪她站在屋檐下傾聽她的苦楚，在醫(yī)院守了她一夜的時候，往事與現(xiàn)實重疊，她以為自己總是那么運氣好，遇到拯救自己的人。
把它帶走的想法一閃而過，司?O拿起鋼筆又放下。
算了，這般珍貴的東西就讓它停留在美好的回憶中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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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天后，司?O回到濱城。
春節(jié)年假已經(jīng)結束，換班的小娜跟姜鷺兩人都休假未歸，面對不太熟悉的員工和來往的陌生旅客，四季仿佛只剩下她孤零零的一人。
再過兩天就是元宵，熱鬧的元宵佳節(jié)，島上大肆宣傳著某廣場將舉辦元宵舞會，鼓勵大家去參加捧場。
司?O這兩天又靜不下心，前段時間收整好的心情一點一滴降下去，好像對什么事都不抱期待。
她不應該這樣的，父親不認同她自己選的設計，才更要做出成績向父親證明自己！
司?O打聽清楚元宵佳節(jié)的時間，活動從晚上七點半開始到九點半結束，她一個人出門前也會好好打扮自己，畫著精致的妝容，挑選附和節(jié)日氣氛的橘色毛衣。
濱城的冬季也不冷，毛衣加外套已經(jīng)足夠暖和。
站在全身鏡前看來看去，司?O隨手取下衣帽架上的杏色貝雷帽戴在頭上，這才拿起手機慢慢下樓。
剛到大廳，司?O就看到門口出現(xiàn)一個意外之外的人。
“言雋？”
他手里拿著一個黑色行李箱，氣喘吁吁的，呼吸聲不太平穩(wěn)，看樣子走得很急，“趕上了�！�
司?O回到四季那天，員工就已經(jīng)悄悄給他發(fā)過消息，于是他加快速度處理手頭上的工作，一做完，他立即從景城趕了過來。
好在司?O還沒出門，一切都來得及。
“今晚有場熱鬧的元宵活動，打算去看看。”言雋不露痕跡的打量著她今日的穿衣打扮，“你現(xiàn)在是準備要出門了吧？”
“對，我也正想去湊個熱鬧�！彼�?O點點頭。
“那剛好，一起去�！辈淮�?O反應，言雋已經(jīng)放下行李箱，就這一身行頭打算出門。
司?O輕咬著唇，試探性的建議，“你別著急，時間還早，要不你先歇一歇？”
“……好。”后知后覺的言雋意識到自己剛才的行為不太妥當，意圖太明顯了。
言雋回房之后，司?O就一直坐在客廳的沙發(fā)上。
距離元宵會還有一個小時，步行過去也只要二十分鐘，準備時間綽綽有余。
不過多時，言雋換了身衣服從樓上下來，棕色毛衣襯托出男人內(nèi)斂的氣質(zhì)，不像平日見到那般溫和陽光，多了絲成熟。
“可以走了�！�
“嗯嗯！”
路上，兩人并肩而行，好似約會的情侶。
春節(jié)已過，但街道上裝扮的燈籠還未拆除，節(jié)日氣氛濃烈。十五月圓，路邊的小孩揮舞著仙女棒，點燃的小煙花像夜空閃爍的繁星。
今晚的元宵晚會節(jié)目熱鬧精彩，奈何觀眾太多，許多站在后面的人只能聽個聲響。
他們在人群中穿梭，稍不注意就會被沖散，司?O正想說什么，忽然被一只手緊緊握住。
“這里人太多，容易走散�！毖噪h及時解釋。
司?O有些不自在，但最終還是沒有抽出來。
外界的喧囂充斥著耳朵，她仍能在嘈雜的環(huán)境里聽清自己的心跳，“噗通”“噗通――”
時間在那一刻失去了意義，司?O有些恍惚，他們在人群中穿梭著，不知不覺竟混到了晚會結束。
主持人在對今晚的演出做總結
，廣場的人陸續(xù)散開，司?O也回頭，“看的差不多了，我們走吧�！�
等到空闊地帶，原本該分離的手仍然緊牽著，司?O用余光偷瞥了好幾眼，只覺得被握住的那只手滾燙得很，快要捏出一把汗。
“言雋。”她不得不提醒，“現(xiàn)在可以放開了。”
“抱歉，忘記了�！边@個蹩腳的理由，說出來連他自己都不信。
但司?O信了，她巴不得只有這么一個單純的原因，不用去面對其他麻煩事。
離開廣場后，兩人換了一條道路反悔
，沿途有不少風景，只是光線暗的地方司?O沒法看清。
司?O左顧右盼尋找新鮮玩意兒，路過轉角，忽然發(fā)現(xiàn)一個小驚喜，“這里居然還有一家沒關門的琴坊�！�
門口的匾額上就掛著“xx琴坊”四個大字，店里擺著各種樂器。
司?O走了進去。
老板坐在店里泡茶，桌上擺著一套完整的茶具，正對面是一架古箏。
“客人想要什么？隨便看。”佛系的老板坐在位置上不動。
來這里消費的，要么是覺得好玩，但多半不會買，要么是懂樂器的行家，會自己提出要求。
司?O游覽一遍，忽然指著另一側的樂器――琵琶。
“要買？”
“想試試�！�
言雋挑眉，饒有興趣。
之前極少討論到音律，也從未聽說過她還會彈琵琶，越是接近這個女孩，就越發(fā)現(xiàn)她是個寶藏。
得到老板應允后，司?O抱著琵琶，試著撥弦。自然而然的彈出一段，抬頭看看店里的兩人，似乎有些不好意思。
佛系的老板擺出“請繼續(xù)”的手勢，言雋從她點頭微笑。在兩位觀眾的鼓勵下，司?O向老板借了曲譜，嘗試著彈出完整的曲子。
言雋聽得入迷。
他一直在茫茫人海中尋找默契共鳴的靈魂，時間過得太久，等到他幾乎快不相信有那樣的人存在。
可是她出現(xiàn)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