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2章

    在沈檸想來，她知道的那些東西都是要一點點的傳遞給這個世界的，況且她一個人也不可能把所有生意都做了。

    她在這里得到新生，也希望這個世界能變得越來越好。

    不管是罐頭還是白砂糖，這個方子都是價格不菲，樓船里有高價物品交易處，進去的人都要驗明正身，避免宵小混進去生事。

    蜜記有官方備案，沈檸進去后就發(fā)現(xiàn)里面一水的全是男人，看到她進來，一個個神情詫異卻又目露輕視。

    還有人略顯輕浮哼笑：“這位小娘子莫不是走錯地方了？”

    沈檸沒有理會，尋了個位置坐下，二月面無表情站在她身后冷冷掃過對面一行人。

    那些商人無端覺得有些后背發(fā)寒，到底沒人再多嘴。

    這時，交易處的伙計將沈檸登記的木牌掛了上去。

    “蜜記罐頭配方，售價：白銀兩萬兩�！�

    一瞬間，剛剛還目露輕視的那些人立刻就正了面色。

    這幾個月來，蜜記的名聲已經(jīng)打了出去，這還是在沈檸和蘇漣漪沒有大張旗鼓擴大規(guī)模的情況下，否則生意肯定做的更大。

    能出現(xiàn)在這里的都是人精，他們都知道那個罐頭配方值錢在哪里。

    一名短須老者捋著胡須開口：“原來是蜜記東家，這罐頭據(jù)說利潤頗豐，東家怎么舍得將方子出手的？”

    旁邊也有人附和：“是啊，莫不是有旁的心思在其中。”

    沈檸笑了笑：“我掙錢的法子多得是，罐頭做過了，便想著出手了換別的生意做，買賣講個你情我愿，諸位有誰心存疑慮便不要沾染就是了，我總不能把銀子從誰口袋搶出來吧�！�

    從一開始，這些商人便存了將眼前這女流打壓下去的心思，卻不想這據(jù)說出身鄉(xiāng)野的年輕寡婦坐在他們這些見慣了場面的富商面前竟是半點也不怯場。

    還有是她身后那年輕隨從，冷著一張臉像是要吃人一般，怪讓人發(fā)滲的。

    沈檸本就是隨緣賣，有人要了自然好，沒人要了那就只能道一聲可惜，沒人識貨，所以她并不心急，已經(jīng)交了入場費，便坐在那里喝茶，權(quán)當休息。

    那副氣定神閑的模樣，愣是讓對面那些自詡見慣大場面的掌柜們看的傻眼。

    這年輕寡婦，生意不大，排場倒是不小。

    事實證明，還是有人識貨的，最初開口那老者微笑著試探：“老朽也有幸嘗過蜜記的罐頭，味道著實不錯，只是，那罐頭據(jù)說是紅糖與水果制成，卻并無紅糖的澀味和赤色，糖水清甜通透……這其中關(guān)竅，也在罐頭方子里面吧？”

    果然是人老精姜老辣，沈檸淡笑頷首：“那是自然�！�

    一瞬間，好幾個人的眼睛都亮了。

    他們都很清楚這意味著什么：這蜜記罐頭方子里有給紅糖脫色的工藝……也就是說，拿到這個罐頭方子也就意味著拿到了紅糖脫色的方子。

    即便有了打算，那些老滑頭卻依舊作出一副神情淡淡的模樣，有人說：“這罐頭方子便要兩萬兩這么多，是不是價格太高了�！�

    沈檸但笑不語，輕啜了口茶水，半點沒有要與他們議價的打算。

    就在這時，另一道聲音響起：“這方子在海市備案，確保真實嗎？”

    沈檸點頭：“自然是備案過了的�！�

    備案也就意味著若是對方買了你的東西發(fā)現(xiàn)弄虛作假，官方便會協(xié)助追回銀兩，目的就是杜絕在海市弄虛作假作奸犯科的奸商。

    那人一聽，立刻開口：“這方子我要了。”

    沈檸這才抬眼看去，原本是想著看看這么心急且決斷，議價都不議價的是什么人，結(jié)果一看之下，頓時皺眉。

    之前在海市外那艘假扮成高麗商人的倭人船上，她恰好看到了這人。

    當時他穿了身絳紫色長袍，有種沐猴而冠的滑稽感，是以她印象頗深。

    難怪這樣干脆，原來是倭國人。

    沈檸不欲惹事，但白砂糖制作方法她也不會賣給倭人，頓了一瞬，她起身：“算了，不賣了�！�

    其余人面面相覷不明所以，有人皺眉：“蜜記東家這是來戲弄我等不成？”

    沈檸挑眉：“沒有交易的東西主家臨時變卦不賣了難道不行？觸犯了那條規(guī)定？”

    自然沒有違規(guī)，那人說不出話來。

    倒是那偽裝成高麗商人的倭人十分不滿：“兩萬兩，我要了，小姐為何臨時反悔。”

    “想反悔就反悔咯，你管得著嗎？小二，走�！�

    沈檸帶著二月起身往外走去，那倭人情急之下竟是追來兩步直接伸手要拽住她：“站住……”

    話音未落，一聲悶哼，倭人直接砸到地上撞翻了桌子。

    外邊海市的護衛(wèi)立刻出現(xiàn)，直接拔刀：“誰在惹事？”

    倭人倏地指向沈檸：“是她，戲弄買家，出手傷人�！�

    交易處的管事是朝廷的人，從外邊走進來直接看向沈檸，皺眉呵斥：“何人敢在海市鬧事？”

    海市是朝廷為了扶持大宣朝的商人所開設(shè)的，對大宣朝商戶和依仗商戶生存的百姓來說至關(guān)重要，管理也十分嚴格。

    沈檸差點要忍不住直接說那貨是倭寇，但她如今自已身單力薄不想惹事，最終只是拱手解釋道：“大人，民女臨時改變主意不欲繼續(xù)售賣，那人卻十分霸道蠻橫想要強買且先行動手，家仆才不得已自我防衛(wèi)……”

    那官員這時也看清了地上那人是高麗人打扮，神情立刻就變了。

    在高麗人和大宣自已的百姓之間，當然是護短咯。

    那官員沉聲呵斥：“海市不得強買強賣，交易處禁止動手，你先出手挨打也是自討的，來人，將他趕出去�！�

    沈檸心里驟然一松，笑著拱手：“多謝大人�！�

    那官員看了她一眼，轉(zhuǎn)身離開……

    077

    別怕，我不是壞人

    倭瓜被趕走了，沈檸原本可以接著賣方子，但又覺得這樣未免針對性太明顯，于是索性直接離開。

    明日白天還有機會，到時候再來便是了。

    走出交易處，外邊已經(jīng)夜色濃郁，海市也即將閉市。

    另一邊，蘇漣漪已經(jīng)將罐頭和十三香賣完了。

    一來是她做慣了生意很老練，二則也是罐頭和十三香帶的本就不多，這次她們主要是來給花楹雪打開知名度的，所以帶的最多的都是花楹雪的東西。

    花楹雪的貨帶的多，差不多兩個時辰下來也賣掉了一大半，一晚過去，那些人感受到香水的持香和口紅的持色，到了明日，剩下的東西肯定不愁賣。

    沈檸與七月匯合后，讓二月去定客棧，這時，蘇漣漪帶著小白眼也過來找她們了。

    沈檸坐了一天船，又賣力忙活了大半天，便是這段時間一直跟著二月練武，卻也有些吃不消了。

    和蘇漣漪匯合后，她們找了個地方吃飯，沈檸讓趙統(tǒng)帶著那些護衛(wèi)吃晚飯，給了趙統(tǒng)十兩銀子讓他帶大家吃點好的，她則是和七月蘇漣漪還有小白眼一起。

    二月送鑰匙來時，七月已經(jīng)連著干完四碗米飯后去看弗朗機女郎跳舞了，沈檸困得不行，將她房中另一把鑰匙留給蘇漣漪讓她交給七月，自已先回去洗漱休息。

    蘇漣漪平日很少活動，其實她也很累，但她……也想去看跳舞。

    就是剛剛沈檸在，她不好意思說。

    畢竟她也不是七月那樣的小姑娘了，可以肆無忌憚和那些高鼻藍眼露腰露腿的弗朗機女郎一起跳，成何體統(tǒng)��！

    她就是看看……

    歡快的音樂，熱情的氛圍，還有金色頭發(fā)身形高大白皙俊美的弗朗機男子飛媚眼，蘇漣漪看得差點忘了時間，好在她還惦記著沈檸說的早點回去，便匆忙拉著小白眼去叫七月。

    七月玩兒嗨了，蘇漣漪為了擠到她身邊差點被人撞倒在地上慘遭踩踏，幸好小白眼將她扶穩(wěn)。

    到了七月跟前，蘇漣漪大聲喊她回去。

    小姑娘玩兒的正開心，有些依依不舍，蘇漣漪立刻搬出沈檸：“沈娘子一個人回了客棧，這邊人多眼雜的，萬一遇到什么登徒子……”

    七月正在旋轉(zhuǎn)的身形戛然而止，毫不遲疑：“走，我們回去�！�

    蘇漣漪失笑的同時也有些感慨，這小姑娘是真的把沈檸當成眼珠子看待。

    另一邊，沈檸回到客棧房間后叫了水，洗漱后把自已攤到床上就一動也不想動了。

    明明一整天都是船在走，偏偏人卻累得不行。

    貨物不用擔心了，再沒別的事，沈檸閉上眼很快就進入夢鄉(xiāng)……

    七月要保護沈檸，之前就叮囑二月給她和沈檸要個天字號房間，天字號的分里外，沈檸住里面，她睡外邊，剛好能護著沈檸。

    她從蘇漣漪手里拿了另一把鑰匙，找到房間后輕手輕腳開門進去，看到外間桌上沈檸的斗笠放在那里，里面?zhèn)鱽順O輕平穩(wěn)的呼吸聲，知道沈檸睡著了，七月小心翼翼洗漱后也躺到床上。

    小姑娘年紀小，玩兒起來精神大，躺下了也是很快就睡著，沈檸卻是在一陣悶熱心悸中驚醒的。

    不對勁。

    她支撐著想要坐起來，可剛一動，就察覺自已胳膊有些乏力，心跳很快，胸腹間一片滾燙，頭也有些暈。

    是那熏香？

    “七月……”沈檸連忙開口。

    二月晚上守在船上，安排的七月陪她一起，沈檸下意識就出聲喊七月，下一瞬，外邊的門吱呀一聲被推開。

    然而，緊接著響起的聲音卻讓她驀然僵滯。

    “輕、輕點……”

    “哼，老子花了銀子，你的，乖乖的……”

    沈檸立刻就聽出來，那女聲生硬的調(diào)調(diào)，聽起來是弗朗機舞女，而出聲的男人，居然是倭國人。

    倭國人為什么會帶著舞女出現(xiàn)在她房中，七月為什么不在？

    幾乎是立刻的，沈檸就意識到不對，這時，外邊居然又多了幾道聲音。

    還是倭國人。

    那些倭瓜居然聚眾……而且，他們一邊玩弄弗朗機舞女，一邊居然在商議事情。

    “信州水軍鎮(zhèn)守……與我們配合……我們趁亂……”

    沈檸有些頭暈，而且那些話夾雜在舞女有些浮夸的聲音中聽不甚分明，可她很清楚。

    無論聽不聽得清，若是被那些人發(fā)現(xiàn)她在這里，她都死定了！

    也是這一瞬，舞女浮夸叫著的聲音朝里面靠近。

    沈檸立刻爬起來往窗邊撲去……這房間在三樓，窗外緊鄰著海港，她……這么高？

    打開的窗戶下的確緊鄰著海，但距離水面的高度絕對超過了十米，她倒是勉強能游水，但這高度太高，她不會跳水。

    不懂技巧，十多米高的地方跳下去不死也殘……管他，殘了總比被倭瓜抓住的好。

    沈檸心一狠就準備往外跳，可就在這時，窗外閃進一道黑影。

    電光火石間，沈檸甚至都看不清對方是如何動作的，她就被制住，然后推進了屏風后邊的衣柜里，幾乎是與此同時，房門推開，倭人帶著弗朗機舞女糾纏著進來。

    沈檸下意識想要掙扎卻又立刻停下，因為，不知對方是誰，可眼下對方是在幫她。

    這時，外邊砰的一聲響……接著就是倭瓜和弗朗機舞女比沈檸前世看的某種電影還浮夸的聲音。

    身前是個黑衣男子，兩人離的很近，但對方一襲黑衣黑巾覆面，衣柜里光線昏暗，再加上沈檸已經(jīng)開始頭暈?zāi)垦�，根本看不清對方的樣子�?br />
    似乎是察覺到她的緊繃和全身戒備，那人略低頭，聲音微啞低沉：“窗外有人，等會兒帶你離開�！�

    對方不像有歹意的樣子，而且剛才的處境她也沒有別的出路，眼下藏身衣柜且與床鋪那邊隔了道屏風，沈檸略松了口氣，只希望外邊那些倭瓜趕緊離開，或者是七月發(fā)現(xiàn)不對。

    她還是不明白，為什么倭瓜會出現(xiàn)在她房間，為什么七月不在。

    如果有問題，那就只能是這個客棧出了問題……

    誰想害她，為什么？

    唯一可能的原因就是罐頭方子……罐頭方子也是那些倭瓜想要的，恰好外邊就是倭瓜。

    這家客棧勾結(jié)倭人？

    腦中迅速轉(zhuǎn)動著，但沈檸卻發(fā)現(xiàn)自已的思緒越來越凝滯，已經(jīng)開始不斷恍惚。

    這房間的熏香加了料。

    外邊，弗朗機舞女已經(jīng)開始套話了……很明顯，那藥是給倭瓜準備的，沈檸是受了牽連。

    衣柜里的溫度越來越高，對面的男人似乎呼吸也重了些。

    沈檸拼力控制著呼吸，極小心的往后退了退想要離對方遠一些，可剛一動，咣當一聲，她立刻停下。

    那男子沉聲制止：“別動�！�

    似乎知道沈檸不放心他，他低聲說：“別怕，我不是惡人�！�

    078

    他是禽獸嗎

    沈檸沒有說話，但也不敢再動了，可腰身往前，上半身勉強向后支著的動作太累，她只強撐了片刻就放棄了，再度低下頭，頭頂又抵到了對方肩膀。

    這個姿勢要好受許多，總歸避無可避，沈檸只能抵著對方，低垂著眼努力調(diào)整自已的呼吸。

    燥熱和眩暈越來越重，她左手按著右手上的穴位想要抵制熏香的藥效，但幾乎沒什么效果。

    等意識到的時候，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已已經(jīng)整個靠到了對面男子身前。

    他身上的衣服不知是什么材質(zhì)，涼涼的，勉強能讓她好受些……

    蕭南諶后背緊靠著柜子，整個人都僵成一片，半點沒有表面上看起來那般淡定。

    知道房中有春藥，下屬不敢自已進來，傳消息給他。

    他好不容易甩掉尾巴，可外邊還有人，他沒辦法立刻帶她離開。

    只是他沒預想，人是找到了，如今卻會是這副情形……

    逼仄的柜子里，沈檸的呼吸和身上的香味一股腦往他鼻子里鉆，他沒有時間準備解藥，如今自已也并不好受。

    為什么搞這么香？

    偏偏的，這地方就這么點大，她比他更難受，頭抵在他肩上，后背一下一下起伏著，明顯在拼力忍受那熏香的折磨。

    蕭南諶身上的衣服是龍魚皮所制，微涼柔軟，他知道能讓她稍微好受一些，便伸手想要讓她靠過來……可剛碰到她，就見沈檸驀然掙扎了下。

    “別碰我……”

    聲音儼然已經(jīng)有些含糊，又帶著濃濃的戒備和難掩的慌亂，幾不可察的鼻音更是顯出幾分可憐來。

    蕭南諶喉結(jié)滾動了下，心里忽然無比慶幸自已正好在海市，來得及趕過來。

    若是讓她靠在旁人身上這副模樣，他真是……

    忽然察覺到不對，他驀然皺眉，伸手將靠在他肩上的人捏起下巴讓她抬頭，即便柜子里光線昏暗，他卻立刻看到她唇邊的血跡。

    難怪她能忍耐著一動也不動不發(fā)出半點聲響，原來是咬破了自已的嘴唇……

    她明顯用了力氣，唇上滿是血跡，觸目驚心，被他鉗住下巴已經(jīng)無力掙扎，閉著眼抗拒：“放開我�！�

    蕭南諶深吸了口氣，下一瞬，低頭直接吻了上去……

    他知道她現(xiàn)在很痛苦，如今又不能立刻帶她出去……他不想她太難受。

    沈檸被吻住的一瞬驀然驚醒，下意識就想推開對方，可剛一動就被點了穴位，一動也動不了了。

    男人聲音低沉，卻帶著明顯的安撫意味：“你受不住這藥性……放心，我不會將你怎樣�！�

    這還不怎樣嗎？

    沈檸模模糊糊無聲咒罵……可就在這時，她卻猛地察覺到什么。

    這人身上的氣息很熟悉，這是……

    鬼使神差一般，她的手動了動，按到男人曲起在她身側(cè)的腿上……膝蓋往上，疤痕凸起。

    蕭南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