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93章
沈檸哼了聲:“那女兒就再信爹爹一次,爹爹可一定要做到,把她經(jīng)手的賬目查清楚,把咱們家的錢都拿回來,還有那個沈沖,也一定要趕出國子監(jiān)�!�
沈修鶴沉沉嘆了口氣:“爹爹答應(yīng)你,一定會做到的。”
假山另一側(cè),沈檸與變聲演戲的五月走開……這邊,薛素蓉躲在花叢后邊,整個人面色煞白全身顫抖。
原來如此,原來如此!
沈修鶴已經(jīng)跟他的大女兒坦白了一切……那一家人已經(jīng)打定主意要將她們娘仨處理干凈,只是為了不讓她鬧事才沒有直接撕破臉。
難怪,難怪沈修鶴近來對她的神態(tài)愈發(fā)不耐,每次見面都十分敷衍。
難怪老夫人對她的態(tài)度忽然急轉(zhuǎn)直下,一邊連二十兩銀子的喝水錢都不肯給,一邊還要騙她說贖她花了三千兩銀子。
讓人查她的賬……這是擺明了要將她踢出去,還要將她兒子趕出國子監(jiān)!
若非她湊巧路過聽到,怕是至死都要蒙在鼓里……
178
若是沈檸自身難顧
薛素蓉心神大亂闖進竹影院時,沈念正滿眼不耐煩讓貼身丫鬟將謝連玉送來的小物件兒收起來。
無論是人還是物件兒她都瞧不上眼。
“念念,念念……”
薛素蓉快步走進來,整個人都方寸大亂,差點忘了要在人前避諱,直接拉住沈念的手:“娘……”
沈念急聲開口打斷:“我娘那邊有事找我嗎?”
她目光冷冷看著薛素蓉,薛素蓉這才回過神來,連忙道:“你娘讓我將這首飾給你送來。”
勉強圓過去,沈念鐵青著臉轉(zhuǎn)身:“進來吧�!�
薛素蓉隨她進了屋里,等到四下無人,沈念冷聲開口:“你方才在做什么,瘋了不成?”
薛素蓉此時已經(jīng)顧不上計較女兒對自已的態(tài)度,一把抓住沈念的手顫聲道:“出事了,念念,出事了,你爹他,他想將我們舍棄了。”
沈念漠然僵住,然后又強自鎮(zhèn)定下來:“到底怎么回事,你說清楚點,不要自已嚇自已�!�
薛素蓉拿起旁邊的茶杯一飲而盡,然后將方才她在花園無意間聽到的對話告訴了沈念。
“念念,如今可如何是好,你爹爹,你奶奶……都想舍棄我們,你知道娘在牢里那兩日是怎么過來的嗎,他們根本就沒存好心�!�
沈念整個人都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沖的有些發(fā)懵,第一反應(yīng)就是,會不會是她這個眼皮子淺的娘親在撒謊,故意想要生事。
可看薛素蓉的神情根本不像作假。
倘若萬一是真的,那,爹爹為什么要將這些事告訴沈檸……不,不對,不是爹爹說的,是沈檸自已知道的。
沈檸身邊有定王,她若是想知道,一定可以查出來的。
所以,從一開始,沈檸就知道他們家的事情,知道她這個養(yǎng)女真正的身份,所以才會對她有所防備。
她一直都被沈檸帶偏了。
沈檸從在信州時就表示出一副要與她慢慢斡旋要將她真面目撕開的模樣……可事實上,她根本就沒打算這么做。
沈檸壓根就沒打算在這方庭院里與她小打小鬧的斗,而是從一開始就打算掀開一切。
沈念知道自已不算什么聰明人,只是略有些小手段,可這一瞬,她才清楚的意識到自已的力量多么微弱。
當以為沈檸要和她在謝云清身邊你來我往的過招時,她并沒有害怕,因為她覺得自已也并非沒有反擊之力。
可當她明白沈檸根本是要從根源上掀棋盤的時候,沈念卻才意識到,自已根本不是對手。
只是一個沈檸背后的定王,便將她壓得毫無抵抗之力,更不要說還有如今的謝妃娘娘。
她該拿什么和沈檸斗?
等等,為什么沈檸既然已經(jīng)知道了一切,卻還在隱忍?
是了,薛素蓉說,沈檸如今還瞞著謝云清,所以,她不想讓自已的娘親知道,只是想不動聲色處置了養(yǎng)在外邊的母子三人。
沈檸怕自已娘親傷心,所以如今才會小心翼翼沒有直接撕破臉。
她爹則是擔心事情爆出影響了自已正值要緊關(guān)頭的仕途,所以才會打算背地里慢慢動手腳。
“他們?nèi)缃穸歼不敢直接撕破臉,所以……還有機會,我們還有機會!”
沈念抓住薛素蓉的手沉聲開口:“先不要慌�!�
一旦直接撕破臉,第一個,謝云清肯定接受不了要大鬧一通,到那時,說不得變要將她爹爹推到她們外室這邊來,畢竟養(yǎng)外室也不是什么重罪。
到那時,最多不過是和離,她爹損失名譽,失去晉升的機會……可到時他們真正的一家四口團聚,謝云清就成了被掃地出門的那個。
所以,沈檸才會瞞著謝云清不讓她知道。
而她爹爹沈修鶴明顯也是不想自已仕途受損,所以才不得不答應(yīng)沈檸的要求,想不動聲色處理了養(yǎng)在外邊的幾人……畢竟,如今沈檸握著他的把柄。
兩邊都給他生下一兒一女,可一邊是將軍府姑奶奶,一邊是他們無權(quán)無勢的母子三人,二選一,她那個爹爹自然會選謝云清三人。
那個祖母雖然一直不想要高高在上的兒媳壓著自已一頭,可如若真的選擇,老太太也只會權(quán)衡利弊。
所以,她只能靠自已!
一個辦法:現(xiàn)在就將一切撕破讓謝云清知道,以謝云清的性子,一時情急定會大鬧開來,到時,謝云清與她爹爹沈修鶴和離,沈修鶴別無選擇,只能選擇她們母子三人。
可這不是個好主意,一來,萬一謝云清選擇忍耐原諒,屆時,就只是她們外室母子三人被驅(qū)逐清理,那一家人還是和和美美一家人。
再者,到那時,她就從一個清清白白的養(yǎng)女變成了外室女……再沒有謝云清那樣的娘,只剩下薛素蓉和外室女的身份。
這不是沈念想要的。
那么,還有個法子,那就是設(shè)法讓她爹沈修鶴,選擇她們外室母子三人……這要從長計議!
旁邊,薛素蓉六神無主不住重復(fù)著問沈念該怎么辦。
沈念理清了思緒,心里涌出一個主意:如今她需要時間。
需要沈檸顧不上對付她們,那就要主動出擊,以攻為守。
想到沈檸背后的定王,想到常年愛慕定王的徐婉晴……想到那次徐府壽宴上定王當眾保護沈檸時徐婉晴難看至極的面色,一個計謀涌上心頭。
若是沈檸自身難顧,還怎么對付她們……
179
那寡婦難道敢抗旨?
幾日后,沈念與徐婉晴一同出游去城外賞櫻花。
正是五月時節(jié),櫻花開的燦爛,徐婉晴心情還不錯,將身后的徐瑩和徐婭差遣的十分順手,完全是拿她們當丫鬟的架勢。
當初平寧徐家還在時,徐瑩尚敢與沈念扯頭花,可如今到了京城,也知道了自已的處境和京城的深淺,徐瑩對沈念低眉順眼滿臉笑容,姿態(tài)極低。
沈念卻是仿佛早已忘記了當初的事,待她親親熱熱,一口一個徐姐姐。
等兩人落單時,沈念終于開口:“若非當初平寧的事,徐姐姐如今亦是高門貴女,何須在晚晴姐姐身邊被呼來喝去,唉�!�
徐瑩面色陡然轉(zhuǎn)冷,正要開口懟回去,沈念卻挽住她手臂:“若非我姐姐沈檸見死不救,姐姐何至于此……”
徐瑩察覺到什么,瞇眼:“你想說什么?”
沈念笑了笑,靠近她,低聲開口……
沒過多久,徐婉晴尋了過來:“念念,你在那兒做什么,怎么不過來?”
沈念應(yīng)了聲邁步朝徐婉晴走去,臨走前,意味深長看了徐瑩一眼。
之后,沈念便一直心事重重的模樣,好像對什么都提不起興致。
半晌過去,徐婉晴終于察覺不對:“念念,你怎么了,怎么好像心事重重的樣子?”
沈念露出些為難的神色,欲言又止。
徐婉晴見狀,揮手斥退了徐瑩和徐婭,拉著沈念的手坐到一旁:“跟我說說,可是那寡婦欺負你了?”
沈念連忙搖頭:“姐姐沒有欺負我,姐姐待我很好,是我……是我有些擔心姐姐�!�
徐婉晴皺眉:“你擔心她做什么,我瞧她春風得意的緊,在宮里立了功,宮外的生意也做得熱火朝天,你也太傻了,還擔心她�!�
沈念滿臉憂愁:“晚晴姐姐,你不明白,我……”
像是下了很大決心,沈念抓住徐婉晴的袖子小聲說:“我姐姐心儀定王,我怕她惹出麻煩來�!�
一句話,徐婉晴驀然一僵,面色刷的就冷了。
可這時,她又見沈念像是自我安慰一般松了口氣:“不過,好在定王應(yīng)該也對姐姐有意,再加上姐姐還曾有恩于他……想來,便是做不了定王妃,他日后也不會讓姐姐受委屈的吧�!�
沈念看著徐婉晴:“晚晴姐姐,你說,我姐姐嫁過人,這樣的身份,有沒有可能成為定王側(cè)妃?”
“絕不可能!”
徐婉晴幾乎是喊出來的。
她面色泛青到近乎猙獰:“那個鄉(xiāng)野寡婦,怎配得上定王殿下,她竟這般不知廉恥,不知道定王身份時勾引自已的舅舅,等知道定王尊貴,又居然引誘定王,難怪……”
上次徐府壽宴出事定王第一時間就去保護那寡婦,旁人還以為定王是知恩圖報保護自已的救命恩人,可誰知,居然另有隱情。
對了,還有前幾日在望江樓,那寡婦同老鼠眼在一起,老鼠眼被十公主搶了包間,定王碰上,便將他自已的包間讓給了他們……
徐婉晴一想到那低賤寡婦居然敢肖想她都難以接近的蕭南諶,就滿心的憎恨,再想到蕭南諶居然對那寡婦也并非無情,徐婉晴就覺得心里的冷意和憎惡山呼海嘯一般。
她都無法接近的蕭南諶,那個寡婦居然敢!
那個賤人居然敢!
腦中氣得嗡嗡作響,徐婉晴也沒了賞花的心思,不顧沈念茫然不解的詢問,帶著徐家姐妹坐車往回。
路上,看到徐婉晴泛青的面色,徐瑩徐婭兩人大氣都不敢出。
猝不及防的,徐婉晴的聲音響起。
“我要對付那沈檸,你們誰有好辦法?”
她看向徐家姐妹:“誰有好法子,本小姐重重有賞。”
徐婭驚得慌忙搖頭,旁邊,徐瑩心里對徐婉晴居高臨下把她們當下人的語氣無比憎恨,可想到對方要對付的是沈檸,愣是將那憎恨壓了下去。
對她見死不救害她落入這步田地在先,近日讓人嚴防死守不讓她靠近沈青柏半步在后,她也恨沈檸!
再想到沈念的話,下一瞬,徐瑩緩聲開口。
“當初在平寧,我府中一個嫂子曾想設(shè)計讓祖母將沈檸指給打死發(fā)妻的男子……可那時沈檸已經(jīng)封了鄉(xiāng)君,被她直接推拒了�!�
徐婉晴先是皺眉,可接著眼睛就亮了。
平寧徐老夫人提親沈檸能推拒,可若是一個她推拒不了的人呢?
據(jù)她所知,太后娘娘有個侄子,癆病纏身命不久矣,妻子與他和離后太后一直想給那個侄子尋個好親事……要有身份,且還溫柔賢淑能照顧他病重纏身。
可高門女不會嫁,家世品行差一些的太后卻沒有能看的上眼的。
徐婉晴緩緩勾唇。
沈鄉(xiāng)君是出了名的醫(yī)術(shù)好,還救過馬貴人和十七皇子的性命,沈家家世勉勉強強,但還有個謝家和謝妃……而且醫(yī)術(shù)卓絕,恰好也是嫁過人的。
這不是天作之合?
徐老夫人提親沈檸能推,若是太后指婚呢?
那寡婦難道敢抗旨?
徐婉晴心情瞬間變得極好,幾乎有些迫不及待想看到沈檸嫁給癆病鬼的情形……
翌日,徐婉晴便進宮去看自已的姑姑徐妃娘娘。
等到徐婉晴離開后沒多久,徐妃娘娘便帶著女兒蕭璧去給太后請安。
徐妃倒不是對侄女言聽計從,只是恰好,那沈檸是新晉謝妃的外甥女……原本妃位只她一人,如今忽然多了個謝妃。
謝妃膝下也有皇子,老六雖膽怯扶不上墻,卻能說會跑是個全乎人兒,不像她膝下的老二口不能言,再加上背后還有上將軍府,是以這段時日宮中的風向都有所改變。
那些狗奴才都上趕著去給謝云煙獻殷勤。
再者……那沈檸之前救了老二,隨后老二幾次提出想要讓她傳沈檸進宮給賞賜都被她回絕了。
老二對那小寡婦好像有些不一般,這不是什么好兆頭。
畢竟那沈檸雖是寡婦卻年歲實在不大,且生的格外貌美,便是放在美女如云的后宮也是出挑的,她怕老二腦子犯糊涂。
幾下里湊一起,徐妃一聽到自家侄女兒出的主意,便就答應(yīng)了。
左右不過幾句話的事,能解決很多麻煩,或許還能在太后面前賣個人情,沒什么不好的……
180
他想哄沈檸和自己定親
就在徐妃母女兩人在太后宮中從話家常不動聲色將話題轉(zhuǎn)到沈檸身上時,沈檸正在外邊酒樓雅間聽人談生意。
雅間很大,沈檸沒有露面,坐在里間隔著隔斷聽。
外邊是她從謝云清那里借過來的掌柜,姓李。
如今的沈氏絲行里盡是當初謝家留下的人,掌柜的也姓謝,沈檸暫時不想用。
李掌柜對面的,則是有名的長風織造行管事,長風織造行是來找他們絲行下訂單購買生絲的。
沈檸知道,這個長風織造行是京城以及周邊幾州省中除了皇家織染局外最大的織造行,每年京城里的絲綢有一大半都是出自于長風織造行。
以前,原本的謝氏絲行也就是如今沈檸手里的沈氏絲行也是給長風織造行供貨的,只是往年從未有過這樣大的訂單。
以前的訂單大多都是幾千斤,最多不超過五千金,可這次,長風織造行要找他們訂購整整三萬斤生絲。
這買賣太大,李掌柜不敢自已拿主意,沈檸這個絲行的東家便來坐鎮(zhèn)。
沈檸聽著外邊的對話,心里暗暗琢磨。
今年開春后氣候轉(zhuǎn)好,蠶絲高產(chǎn),生絲的價格也不高,稍微跑點路出去,八九錢就能買到頂好的生絲,再壓壓價或者跑遠一點,七八錢也不是不可能。
按照八錢一斤算,三萬斤生絲便是兩萬四千兩銀子的本錢……出手給長風織造行,一般都是一兩三錢到一兩四,按一兩三算,毛利潤便是一萬五千兩。
這的確是太大的買賣。
外邊,長風織造行的掌柜表現(xiàn)的有些不耐,話里話外意思就是看在往年生意往來的情分上,這次賺錢的機會才會給他們絲行,但卻不知原來已經(jīng)換了東家。
若是沈氏絲行想做成這筆買賣就快些拿主意,否則他們便去找以往那些老主顧了。
那掌柜越是表現(xiàn)的不耐,仿佛有些后悔尋上沈氏絲行,不停催他們拿主意,沈檸便是越發(fā)生出幾分警惕來。
李掌柜進來跟她要主意,沈檸便告訴他,先不忙著簽協(xié)議,跟他說我們要考慮兩日。
李掌柜有些猶豫:“長風織造的掌柜不愿給我們時間,說我們拿不定主意那就去找旁人,他們趕時間�!�
沈檸笑了笑:“那自然不能拘著人家另找下家,不要緊,生意場上的事急不得,你就這樣回話,他們能等得便兩日后給他們回話,若是等不得也不打緊,請他們自便�!�
李掌柜猶豫再三,終是嘆了口氣出去回話。
這新東家到底年輕膽子小……旁人訂購會繳納定金,還能拿白花花的銀子騙他們不成?
這可是一萬多兩利潤的大買賣啊……
外邊,聽到他們要考慮兩日,長風織造行的管事冷哼了聲甩袖離開,沈檸讓人送李掌柜回去,自已準備帶著七月和二月吃完飯再回。
可就在這時,雅間門被敲響。
七月打開門,看到居然是個熟面孔,頓時臉就冷了:“干嘛?”
是徐之翊身邊那個高大的侍衛(wèi),侍衛(wèi)好像有些怕七月,連忙拱了拱手:“三爺有請沈鄉(xiāng)君,說有要事�!�
“等著�!�
七月見了曾經(jīng)打敗她的人就沒好氣,轉(zhuǎn)身到了沈檸身邊,又變得輕聲細語。
沈檸有些猶豫,但又一想,以后在京城,抬頭不見低頭見的,她也不可能一輩子躲著徐之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