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69章
尤其還是為救她而死。
慕夭低聲央求:“檸檸,別恨我了,行不行?”
沈檸眼圈紅了,她點頭:“好……”
慕夭毫無血色的臉上露出堪稱艷麗的笑容,他輕喘了口氣說:“真好�!�
“檸檸,如果真的有奈何橋,我一定不會喝孟婆湯的,我要記得檸檸……若有來生,我要記得你,我想做個可以真誠、干凈的認識你的人……檸檸,到那時候,我們做朋友吧,好不好?”
沈檸閉眼,眼淚落下,她說:“好�!�
“那我們拉鉤�!�
慕夭舉起手,小指勾了勾:“拉鉤了,你就不能變卦了檸檸。”
沈檸吸了吸鼻子,伸手勾住他尾指……慕夭眼角綻放出極致的喜悅和幸福,他說:“真好……”
清瘦修長的手驀然滑落,總是帶笑的眼中光彩逐漸變得暗淡,他軟軟靠到沈檸肩膀,就像是睡著了一般,唇角還帶著滿足的笑意……
沈檸怔怔看著懷里的人,整個人都有些失神。
他是為了救她而死的!
“王爺……”
怒嬌龍不知何時已經(jīng)到了沈檸身后,她眼圈有些泛紅,輕拍了拍沈檸的肩膀:“教主已經(jīng)走了�!�
“教主之前告訴我們,若他死了,便將他葬于大海。
他說他困于囚籠,經(jīng)歷諸多污穢,想尋個最干凈自由的去處……”
沈檸輕吸了口氣,點點頭:“好�!�
片刻后,福船駛離岸邊。
在駛?cè)牒S蚝�,一艘小舟被放入水中�?br />
沈檸讓怒嬌龍帶來的人給慕夭換上了他最喜歡的紅衣,身上蓋了薄薄的毯子,怒嬌龍給慕夭手里攥了銀裸子。
她吸了吸鼻子,對沈檸說:“讓教主帶著錢上路,萬一遇到難纏小鬼也好打點……如今沒人在身邊,別讓他受了刁難�!�
沈檸聞言,噌的便將自已頭上的金簪拔了下來。
是慕夭給她準備的首飾里的,最大最值錢的那個。
將金簪塞進慕夭青白的手中,沈檸抿唇低聲說:“多帶些……免得不夠用�!�
說完,她才發(fā)現(xiàn)自已眼淚滴落到了慕夭手上,連忙想擦掉的時候,小舟已經(jīng)被海浪推開。
幾人靜靜看著那艘小舟被海浪慢慢拉向大海深處,海風微咸,一片寂冷……
福船行駛了兩個多時辰后,沈檸讓怒嬌龍將船靠岸,怒嬌龍驚愕不已:“王爺,我們現(xiàn)在難道不應該盡快離開嗎?若是慢一步,被圍了怎么辦?”
沈檸搖頭:“他們傳令的速度比船快多了,前面的海域應該過不去了。”
怒嬌龍眉頭緊皺:“那怎么辦?”
沈檸提了提嘴角:“我們已經(jīng)出了城,如今只要不往上撞,只是想躲藏的話不算太難,不要擔心,我來想辦法�!�
說完,她問怒嬌龍:“有紙筆嗎?”
怒嬌龍連忙點頭:“有。”
接過怒嬌龍拿出來的紙筆,沈檸開始寫信。
將寫好的幾張紙分別塞進空白的信封里:“待會兒我們靠岸后,你隨便尋個人將這些信送出去,尤其是這封,送到徐閣老家的徐宅,不必等回信,送去就行�!�
隨便尋個人只是送一封信,不會暴露自已的行蹤。
怒嬌龍接過信用力點頭:“是�!�
沈檸溫聲道:“多謝�!�
怒嬌龍連忙搖頭:“王爺千萬不要這樣客氣,教主他……他曾經(jīng)告訴過我們,萬一以后他不在了,讓我們?nèi)f事都聽王爺?shù)�,說跟著王爺才能活下去……”
想到慕夭,沈檸再度沉默下去。
同一時間,京城,皇宮,未央宮中,蕭南瑢坐在內(nèi)殿桌前,徐之翊站在對面:“京外兩百里海面全都封住,陸地上也盡數(shù)封路了,沒有任何蹤跡。”
看了眼蕭南瑢的面色,徐之翊笑了笑:“她出宮那一刻就注定了,殿下不可能再將她捉住,殿下若是再堅持封鎖,怕是會引來非議�!�
蕭南瑢面無表情:“非議便非議,本王不在乎。”
原本只能遠遠看著也就罷了,可就差一點……就差那么一點點,他就能得到沈檸,卻偏偏有人不知死活偏要橫加干涉。
不知天高地厚的東西,慕夭死有余辜!
就在這時,蕭南瑢胸腹驀然一滯,未及反應便哇的吐出一口鮮血……接著胸腹間便是一陣抽痛如絞。
只悶哼了聲,蕭南瑢就說不出話來了,伏在桌上冷汗不停往外冒。
徐之翊大驚:“殿下,您怎么了?”
反應上來,他連忙朝外邊喊:“快宣太醫(yī)來�!�
半晌過去,蕭南瑢躺在榻上,面若金紙。
太醫(yī)院院使眉頭微蹙:“的確是毒……只是這毒來的奇怪,下官未曾聽聞,恐怕需要些時間�!�
就在這時,侍書竄進來:“殿下,徐閣老那邊派人過來了,說是有人送了封信,是給殿下的。”
徐之翊皺眉:“什么信,拿進來�!�
他爹剛已經(jīng)知道二殿下中毒,這種時候還讓人來送信,必定不會是小事。
侍書將信拿進來,剛緩過氣來的蕭南瑢伸手接過,心里莫名冒出個預感,等他拆開信看到里面的內(nèi)容后,先是神情驟冷,接著便是氣得冷笑一聲。
“沈檸!”
兩個字被他說的頗有一番咬牙切齒的滋味。
徐之翊看了眼二皇子愛恨交加的復雜神情,有些好奇:“何事啊殿下?”
蕭南瑢劈手將那張紙扔過來,徐之翊伸手接過,看完便是挑眉失笑:“原來是沈檸下的毒……”
這便是沈檸讓人送到徐家的信,信中說了二皇子蕭南瑢中毒,這會兒差不多該毒發(fā)了,讓蕭南瑢將元月他們放了,且不許使詐。
沈檸還說,她在葉恒那里留了方子,告訴葉恒回頭會有人來拿,無論來的是誰,十二副方子,每十日給一副,因為這方子是解藥的同時也是另一種毒藥,只有十二副方子全都用完,才能徹底解毒。
所以算下來,蕭南瑢想徹底解毒,需要四個月!
在這四個月中,若是蕭南瑢追堵圍殺或者給元月他們下毒……他都別想要后邊的解藥了。
一步一步,滴水不漏。
徐之翊嘖了聲:“我先前就跟殿下說過,沈檸心善,但不是沒有城府,她不會主動害人,但也不是老老實實任人設(shè)計的性子……殿下卻是色迷心竅了。”
蕭南瑢本就因為沈檸給他下毒而滿心冰冷挫敗,再聽到這話,抬眼看向徐之翊:“你是在幸災樂禍嗎?”
他扯了扯嘴角:“你喜歡沈檸卻不得不遠離她,本王卻不必,徐三爺很嫉妒吧?”
徐之翊神情微僵,可接著又是勾唇:“殿下說笑了,下官便是嫉妒,也該嫉妒定王,不是嗎?殿下是被她下毒威脅的人,下官怎會是非不分嫉妒殿下�!�
蕭南瑢的面色瞬間更難看了…………
325
不得不站隊
徐之翊與蕭南瑢都陷入了沉默,再開口時,兩人便都默契的轉(zhuǎn)移了話題。
徐之翊問:“殿下作何打算?”
蕭南瑢閉眼輕吸了口氣:“你覺得她會真的毒死我嗎?”
徐之翊點頭:“會�!�
并且你便是按她說的做了,如今她也不見得會給你真正的解藥……
這話他當然不能說。
蕭南瑢咬牙:“老七有什么好?她對老七掏心掏肺,卻對本王……”
徐之翊無聲笑了笑。
善良卻又狠心,你能看到她最溫柔和善的模樣,卻也會感受到她毫不留情的冰冷,就是這么矛盾,這么讓人……
無法自拔!
原本蕭南瑢還有些不愿意放人,可當他又疼了兩次,被折磨的差點忍不住翻滾,痛不欲生后,他不得不按照沈檸說的,從太醫(yī)院將葉恒叫來,當著他的面放了元月幾人。
前一陣子從沈檸手中接過藥方時,葉恒原本還有些驚疑不定,不明白沈檸的用意。
沈檸告訴他,如果是二皇子的人來要藥方,那一定會拿出什么做交換,且價值不低,到時候他自會明白該不該給。
這一刻,當看到沈檸身邊那些少年護衛(wèi)時,葉恒心中瞬間了然。
他知道,所謂的他師父失蹤了,根本就是賢王蕭南瑢的手筆。
葉恒咬牙切齒:“我?guī)煾溉四�?�?br />
蕭南瑢靜靜看著他:“難道不應該我問你嗎?”
葉恒皺眉:“殿下什么意思?有話就說清楚別弄那些彎彎繞繞,下官聽不懂!”
蕭南瑢問:“沈檸何時給的你藥方?”
葉恒抬頭:“十日之前,怎么?”
一句話,蕭南瑢沉默下去,片刻后,氣笑了。
所以,沈檸老早就想好給他下毒了……那時,他甚至沒有對她做過任何事情!
徐之翊看了眼蕭南瑢,然后對葉恒說:“人已經(jīng)放了,藥方拿出來吧�!�
葉恒不給:“我?guī)煾溉四�?�?br />
蕭南瑢的面色變得難看起來,徐之翊明顯知道這個葉恒的脾氣,好聲好氣勸他:“現(xiàn)在沒人知道你師父在哪里,不是好事嗎?”
葉恒冷哼:“你嘴里沒一句實話,我不信你�!�
徐之翊:……
蕭南瑢眼底不斷翻涌著陰惻惻的殺意,冷冷看著葉恒。
徐之翊頓了頓,說:“沈檸應該跟你說過,你不聽她的嗎?”
這次,葉恒沉默了。
片刻后,他從袖子里拿出一張藥方:“十日后再來尋我要下一副�!�
說完,葉恒甩袖直接離開……
蕭南瑢看著被葉恒直接扔到桌上的藥方,想到那人先前對他沒有分毫敬意的模樣,垂眼哼笑了聲。
“葉家也是安逸的太久了。”
徐之翊默不作聲……
蕭南瑢問:“花楹雪那邊有沒有線索?”
徐之翊搖頭:“花楹雪閉店了�!�
“謝家呢?”
“謝云清帶著那個蠢兒子住進了謝妃宮里�!�
蕭南瑢神情淡淡:“她倒是會找地方。”
六皇子蕭南瑾那一跳,保了他母親謝妃百年尊貴榮華。
不等蕭南瑢問,徐之翊繼續(xù)道:“沈青柏被馬貴人請去教十九皇子啟蒙了。”
蕭南瑢冷笑:“小十九話都不會說,啟什么蒙?所以,現(xiàn)在沒有辦法牽制沈檸了,是嗎?”
徐之翊點頭。
兩人都沉默下去。
他們都明白,眼下這情況,說明沈檸老早就防著他們了……或許也不是針對他們,只是早就做好了所有準備。
那些與她最親近的人都知道,一旦沈檸這邊有變,他們該如何應對,在最短的時間內(nèi)保護好自已,讓沈檸沒有任何后顧之憂……
“王爺,您身邊那些人被放出來了,要與他們會合嗎?”怒嬌龍問沈檸。
就在蕭南瑢派人沿著陸路水路雙重往東搜捕沈檸時,沒人想到,沈檸根本沒跑,就在他眼皮子底下。
她與怒嬌龍偽裝成白面短須的商人,在城外一處茶棚歇腳。
沈檸知道元月他們已經(jīng)被放了,但她沒打算露面。
她早先已經(jīng)跟元月他們打過預防針,如今的境況,他們知道自已該做什么。
若是貿(mào)然多事去見他們,萬一他們身后尾隨了那些本事更大的海神衛(wèi),到時候哭都沒地方哭。
最好的隱藏就是,所有人都不知道她在哪里,這樣,她就不會暴露。
“走吧。”
沈檸放了幾枚銅板在桌上,露在袖子外邊的手都細致偽裝成男人該有的粗糙。
就在沈檸與怒嬌龍幾人偽裝成商人離開京城地界往東去的時候,另一支隊伍也離京往東而去。
是朝廷給遼東運送軍糧的運糧軍隊。
軍隊統(tǒng)領(lǐng)姓周,提調(diào)官則是裴元洲。
裴元洲當初因得李家的關(guān)系攀上了徐家這棵大樹,得了徐之翊不少照拂,可這次,裴元洲卻知道,這并不是什么好差事。
自入京后,他做人做事謹小慎微,可心里對很多事情卻比朝中一些官員還清楚。
此番給定王大軍運送糧草,周統(tǒng)領(lǐng)是定王一派的兵部尚書之子,而押送糧草的軍隊,則是原本謝家軍打散后重編的兵土。
謝風亭叛亂,謝家軍被蒙蔽,后來得嘉平帝寬恕打散重編……而押送糧草這支隊伍,基本全都是當初的謝家軍。
從統(tǒng)領(lǐng)到將土,全都是如今主事的二皇子不待見的,前方等著他們這個隊伍的,還能有什么好事?
裴元洲心里沒底,原本已經(jīng)決定好出京后最多兩日便裝病推了這份看似給他貼金的差事,卻不想,剛出京扎營時,卻發(fā)現(xiàn),徐三爺進了他的帳篷。
對上裴元洲詫異的神情,徐之翊勾唇:“看元洲一路心神不寧的,莫非以為爺會讓你去送死?”
聰明人說話不打啞謎,裴元洲頓了頓,拱手:“學生知罪�!�
徐之翊擺手輕笑:“別說這些虛的,若是你連這點危險都察覺不到還樂呵呵上路,我才要懷疑,究竟該不該栽培你了�!�
裴元洲躬身一揖及地。
徐之翊也不廢話:“此番押送糧草往遼東,周統(tǒng)領(lǐng)是武夫,你別指望他,自已安排好一切,教本官和二殿下看到你的本事……本官此行保密,若是有事,往監(jiān)軍太監(jiān)帳子里來�!�
徐之翊乃是戴罪之身,自然不能明目張膽露面,他此番是和監(jiān)軍太監(jiān)同行做為掩護,所以待在監(jiān)軍帳中。
裴元洲抿唇,眼神微閃:“是。”
等到徐之翊離開,裴元洲出了自已的帳子,叮囑親隨不要跟來,他借著巡視營地的由頭獨自在營地周圍漫無目的的走著,思緒一片煩亂。
他知道,自已跟著徐之翊,這是要被綁上二皇子的戰(zhàn)車了。
裴元洲從未想過站隊,畢竟他還沒有資格站隊,可如今,他卻不得不站隊……因為,如今這境況,不站隊,那便是敵人了。
可最重要的問題是,他并不看好二皇子!
非要站隊,還是要站一個自已不看好的人,就如同明知前方是火坑卻還要往前一步步的走過去,這種自尋死路的感覺真的很不好。
可他不是沈青柏,沒人給他兜底,也沒人給他撐腰,他別無選擇!
就在這時,前面忽然出現(xiàn)一道喊聲:“什么人?”
接著裴元洲就看到對面一人壓低帽檐快步朝他這邊走來,身后兩名巡邏將土呵斥著追過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