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4章
徐子青心知此事是躲之不過,再見他如此,不禁有些好笑,又有些無奈。他想了一想,才道:“張道友,勿論你要如何,且得拿一個章程來。唐前輩有令,不得以性命相搏,若是切磋,就要點到為止�!�
張弛也想了想,說道:“不是切磋,是約戰(zhàn)�!�
徐子青明了。
便也是說,即便不能傷人性命,卻不會手下留情�?峙�,他暗中還得了那胡光遠什么要求,要使在自個身上。
徐子青到底并非逃避之人,就干脆點頭:“張道友盛情難卻,約戰(zhàn)便約戰(zhàn)罷。可要一個見證之人?”
張弛搖頭:“不必。”
無量宗不過只留下兩人,還有一個因靈根擇取的修為不濟,而散修盟里卻有四人,各個修為不凡。張弛自是不愿讓他們留下,唯恐妨礙于他。
徐子青側(cè)頭看過,宿忻方才觀人筑基,有所領(lǐng)悟,早已匆匆回去洞府,其余卓涵雁冉星劍兩人也是離去,僅余他一人動作慢些,現(xiàn)下卻也不好再去叫人。略思忖,就應(yīng)下來。
這些時日苦修下來,徐子青亦想知曉自個的實力有何進展,這個張弛,也算是一塊磨刀石罷!
張弛早有預(yù)謀,就將徐子青帶到后山,遠離這一片山壁,也杜絕旁人觀看。
徐子青并無不允,便隨他過去。
很快,兩人已然相對而立。
張弛也不客氣,手臂一振,掌心里已是現(xiàn)出一柄飛劍。
這飛劍約莫有三尺多長,劍鋒銳利,通體泛出一層褐色,可見他修行的乃是土屬的功法。此類功法防御最是堅固,若要進攻,則是相對稍弱。
不過徐子青乃是木屬,若是比起攻擊力來,比之土屬更加不如。
他見張弛準備得了,右手掌心青光一閃,也是抓住了那柄鋼木劍。
張弛沒得什么廢話,只說一聲:“我來了!”便立時飛身而起,擎住飛劍,旋身已到徐子青身側(cè)!
徐子青見他身法極快,深吸口氣,將鋼木劍就此斜斬而出,恰恰抵住飛劍,敲出“乒”一聲響。
才與其短兵相接,徐子青就覺鋼木劍似是刺入一處沼澤,仿佛身陷其中,不能輕易拔出。
然而這也不過是膠著罷了,可下一刻,他竟見到張弛左手也現(xiàn)出一把匕首,卻是呈現(xiàn)淡金色澤,身形壓低,就往徐子青丹田處捅來!
徐子青眉頭一皺,原來這無量宗的目的,竟是要廢掉他的丹田!
他丹田已然廢過一次,多虧在湖底洞天里誤打誤撞吸食了乙木之精,方才能夠修補完好。現(xiàn)下他可不能寄望再得一次乙木之精了,若是此時被廢,之前近十年苦修,就全要白費!
想到此處,徐子青心中不由生出一絲怒意。
若單單只想在實力上壓過他、得回些臉面也就算了,大不了斗上一場,輸贏都算有所收獲。偏偏是使出這手段,招式間更如偷襲,全然不見半點風度。他又想到當年被年泓智等三人欺騙之事,越發(fā)生出不悅來。
于是徐子青左掌心里簌簌竄出許多草莖,將他整個手掌包住,隨后他立時壓下手掌,抓住匕首,用力握緊!
張弛抬頭,神色中頗為訝異。他并未想到這看似溫和的少年竟有如此狠心,居然敢以手抓住法器。
也確是徐子青心狠了一把,那草莖即便是靈物,也很是柔韌,卻遠不能抵擋法器之利,僅可略略阻上一阻罷了。
徐子青握緊匕首,硬生生抓了它不動,因而匕首到底刺破草莖,入肉三分,使他流出血來。
趁張弛訝然時,徐子青雙腿微分,恰站了個這半年來他最熟悉的姿態(tài),而右手鋼木劍用力下壓,使張弛飛劍劍鋒偏移,隨后再度振動手腕,重劈而下!
“鏘——”
張弛只覺右臂承重,虎口傳來一陣疼痛,幾乎不能握緊飛劍!可此時正在對戰(zhàn)之中、不能使飛劍離手,便只好放開匕首,閃身退回。
這一擊不中,張弛心知再無更多機會,故而當機立斷,將法器匕首放棄了。
徐子青心念微動,被抓進肉里的匕首霎時消失,被收入了儲物戒中。
隨后,他將草莖收回,露出那血肉模糊的手掌心來。
徐子青神情平靜,催動乙木之力,轉(zhuǎn)眼間,傷口結(jié)痂生出粉肉,而很快粉肉變作白肉,之前那所在的創(chuàng)口便好似夢境一般了。
整個過程不過眨眼間便已做完,他現(xiàn)下已知對方是有要下何等辣手,也不再有絲毫留情之意。
如今這景況,便不是不死不休,也需得有一人橫臥當場才可!
張弛亦是如此想法,他于徐子青自療之前,就已然換了個劍式,橫臂掄起飛劍,高高舉起,重重落下!
“寸土不讓——裂!裂!裂!”
霎時間,飛劍砸在地面,昏黃光芒四溢。
劍尖落處,土地翻起滾滾煙塵,寸寸龜裂,如蛛網(wǎng)般不斷往徐子青腳下逼近——
第95章
廢掉張弛
徐子青眼中閃過一絲銳利,眼見那土地已然將要裂到身前,仍是毫無畏懼。
卻不是因著別的,而是木能克土,即便是那張弛經(jīng)由半年修行也突破了煉氣十層,但同等修為之下,木屬的體質(zhì)更有優(yōu)勢。
于是他不慌不忙,收起了鋼木劍。
此刻并非比拼劍招之時,而是要斗術(shù)法!
徐子青雙手“啪”地合十,兩掌相接間霎時迸發(fā)出無數(shù)青氣,化作青色光點,飛快灑落而出。
正如瀟瀟春雨,美不勝收!
光點落于那翻卷泥土之上,頃刻間生出點點新芽,急速生長,變成蓬蓬春草,遍布土塊,形成一層茸茸綠皮,傳來新鮮草香。
然而草皮卻并非只流于表面。
只見那土塊翻倒的溝壑之處,褐色草根彼此牽連,形成一張密密大網(wǎng),極快地向地底蔓延而去。
漸漸細細的草根經(jīng)由無數(shù)纏繞化作了粗壯的根須,于地表下呈脈絡(luò)交織。上方原先還在不斷翻滾的土地,就被這些網(wǎng)狀根須牢牢抓住,再也不能寸進!
因而“蛛網(wǎng)”延展再快,卻在即將到達徐子青身前時生生頓住。
停留在他的三步之外。
徐子青抬起眼,說道:“我也有一個招數(shù),要請張道友賞鑒一二�!�
他說完,雙掌旋轉(zhuǎn)擦動——
忽然間,“草皮”動了!
那無數(shù)絨毛般的細草飛速生長,立時抽成了長長的草莖,極快地在半空擰成青翠草繩,而草繩又立時糾結(jié)成網(wǎng),一面瘋長一面鋪天蓋地地向張弛罩去!
張弛見徐子青反撲,也是目光一凝。
他抽起那柄飛劍,于空中劃出數(shù)道劍光:“一片焦土——”
飛劍上光芒四溢,正面迎上那張草網(wǎng)!
草網(wǎng)與劍光相接,像是忽然被灼燒一般,變成了漆黑一片,便即自半空落下,化作了陣陣飛灰……
那劍光并未消散,而又往那些仍在生發(fā)的“草皮”上落去。
因此那些“草皮”也肉眼可見般迅速變黑,逐漸成為了草木之灰,融入那一方土泥之中。
木生于土,孕于土,卻也在凋零時融于土。
故而萬物生克有道,木雖能克土,卻到底也要倚仗于土,而不能將其生機斷絕……
徐子青施法生出的無邊碧草化作沃土,張弛也未必多么輕松。
這兩個術(shù)法乃是一套《崩土劍法》中的連綿二式,是為那與其相克的木屬修士所創(chuàng),因此一旦使出,便是將木屬修士對應(yīng)之法考慮其中,才能一瞬破去徐子青的術(shù)法。
不過用這劍招消耗頗大,才使出來,就讓張弛面色白了一分。
可張弛的招式卻并未停下:“山崩地裂!”
他一劍揮出,劍鋒放出一道褐色強光,形成一個圓斬,繞其一周,劍光亦成圓弧,向四面迸開!
“隆隆”聲響不絕,劍光過處,山壁崩潰,掉落滾滾巖石。
半空中石落成雨,轟轟砸下。而地面上沃土下陷,堅硬處綻開巨大裂縫,深黑而見不到地底;柔軟處則形成寬廣沼澤,以張弛為核心,往八方延展!
顯而易見,這就是那套劍法的后招。
徐子青眉頭微皺,足下碧葉輕托,已然是離地三尺�?赡菬o數(shù)山巖滾落,劈頭蓋臉朝他砸來,他卻不能落地,尋不到依托之處,也只得這般左右躲避。
然而巖石落得密集,根本躲無可躲,徐子青神色一凝,逆流直上,反手劈出鋼木劍!
“啪!”正中一塊山巖!
那山巖自中部分開,向兩方散落,徐子青并不遲疑,側(cè)身躲過“呼呼”風響,又是轉(zhuǎn)身,斬落另一塊巨大巖石。
無數(shù)巨石之中,足踏碧葉青衫少年恰似在雨中飄零,身形顯得尤為瘦弱。
而他手中卻擎著一柄烏金乖劍,將所有兜頭砸下的亂石劈斬開來!他一招一式毫無花哨,而是凌厲的,干脆利落,半點不曾慌張。
徐子青從容不迫,而下方的張弛,卻在心里陡然生出幾分擔憂。
如今他已然耗盡大半靈力,這三式劍招乃是他精心擇取,多年精深修煉而成,正是為克制他所遇木屬修士。
可也正因其威力巨大,不僅耗費甚多,到第三式“山崩地裂”時,劍術(shù)卻只變成了一個引子。他需得集中心力,以便于操縱劍招,使其威力不至于失控。
徐子青卻沒得那許多想法。
他如今心神已然沉浸于劍招之中,那漫天巨石初時他也頗覺難以應(yīng)付,可當真上手,不過區(qū)區(qū)數(shù)招,便輕松起來。
巨石滾落雖是急促,可軌跡卻能輕易捕捉,他只消操控足下碧葉,使其與諸多巖石對面而立,再以云冽所授最為普通的基礎(chǔ)堅決劈斬,就能如平日里練劍時那般,自然將其削落。
也幸而這半年來,徐子青日日揮劍三萬次,否則那巨石何等之多,以他之前的能力,哪里會這般容易?
比起在下頭凝神支撐這術(shù)法的張弛,徐子青劍招上靈力不曾有一絲浪費,每一劍都不多一分、不少一厘,靈力消耗,亦遠遠少于張弛!
張弛原以為徐子青在這如雨的巨石之中支撐不了幾時,未料到半個時辰過去、一個時辰過去,那徐子青的動作竟仍是一板一眼、絲毫不亂!
他不由得大為焦急,若是不能以此招將徐子青拿下,之后他靈力不及徐子青,再想做些什么,就是千難萬難!
到底也是有煉氣十層的修士,張弛猛吸一口氣,定下神來。
他豎起兩指,念念有詞。
當即手中長劍飛起,繞他頭顱旋轉(zhuǎn)數(shù)周,而后懸于他的頭頂,煥發(fā)出褐色毫光,絲絲縷縷向外擴散,猶若漣漪。
張弛闔目念了半刻,突然開口,并指一點:“疾!”
飛劍立時化作一道褐光,急速朝徐子青后心刺去!
徐子青身心皆沉浸于劈斬之中,正如平日里修行一般。
這等入迷,他本應(yīng)不知外物,然而每逢修煉劍術(shù)時,云冽定然在前方目視于他,故而徐子青卻是習以為常地分出一分心力在外,以便為云冽指正劍招中不妥之處。
此回徐子青雖是沉迷,也不例外。
更因云冽殺性極重,平日里殺意滿身,由此徐子青對殺氣很是敏銳。如今那飛劍剛剛逼近,一縷殺氣還未到來,徐子青已然有所覺察。
他當即劈開眼前巨石,驟然轉(zhuǎn)身,恰恰擋住了那柄飛劍!
“鏘鏘”兩響,徐子青神智一清,就見那張弛出手念咒,而才給他打開的飛劍卻是“嗡嗡”震動,又倒飛回來。身后更有巨石砸來,正是“前有狼,后有虎”,兩相夾擊。
這兩者但有一個上身,恐怕就要重傷!
而且那殺氣……
徐子青心知張弛是拼了被唐文飛怪罪,也要將他斬殺于此。
他按捺心神,丹田里功法飛速運轉(zhuǎn),腦中亦在回想脫身之法。
靈光一轉(zhuǎn)間,徐子青心中一動,口里也是一個呼哨:“重華!”
霎時空中一個淡青氣團打來,徐子青旋身而讓,正脫出夾擊之處,而他躲閃之地原也有巨石呼嘯而來,可卻在方才已被氣團打中,變成了粉碎!
這便是主寵兩個心意相通,不需提醒,重華已明了徐子青心中打算,提前為他開出一條生路來!
張弛不曾想還有一頭雄鷹半路殺出,一著不慎,就讓那殺招徹底失了作用。
方才兩劍,又耗去他不少力量。回想入師門中種種往事,張弛心一沉,張口吐出一口極細飛劍。
這飛劍雖也是土屬飛劍,但上頭靈光極其耀目,幾近靈器!
它便是無量宗宗主親賜靈劍,原本就在法器上品巔峰,極為珍貴。張弛自得了以后,喜愛非常,便要將它做一件本命法寶。
如今這柄飛劍已被張弛以丹田蘊養(yǎng)十年之久,幾乎已然融入丹田。只待日后筑基得成,這法器便也能隨之進階,升為靈器可現(xiàn)下,張弛殺手锏已然用過,僅余的力量不多。若要完成宗門所托,就只得使出本命飛劍來!
當下也不猶豫,張弛并指連打數(shù)個法訣。
徐子青就覺半空里巨石落勢一變,竟然紛紛聚集一處,往他這里胡亂砸來!他心里一驚,頓時向左偏頭,霎時右邊有巨石險險擦過,毫厘之差就要打中他的臉面!
“呼——”不等他反應(yīng),又是另外一顆巨石左邊飛來。
徐子青再度躲閃,此時他欲出劍,卻是再不能尋到機會�?上殑r日尚短,劍招僅有最死板的兩招罷了,不然便以他那等熟習程度,也不會如此狼狽,更要比起如今多出許多機變來。
同時地面沼澤也生出了變化。
只見其中忽然冒出許多白煙,氣泡汩汩上升,眨眼間污泥騰起,形成條條泥蛇,要去拉扯徐子青的腳踝!
徐子青鋼木劍疾揮而下,一劍斬開泥蛇,然而半空巨石又至,他急忙閃身,將它勉強避過。重華飛于空中,時而于他極危險時吐出風團,可惜它到底修為尚淺,即便是小神通,也不能時時發(fā)出。
如此再三,使徐子青幾乎不能騰出半點工夫,去留心張弛那處情形。
而張弛已是用了余下靈力的一半,去施了最后一把力。
此術(shù)用后,那巨石、沼澤皆不由張弛操控,而是自行窺人弱處,不分敵我,胡亂攻擊。
張弛將那柄用慣的飛劍懸于前方,使巨石與沼澤辨其生發(fā)本源,先行攻擊徐子青。而他自個則是利用這些許機會,要再將靈劍淬煉!
靈劍小巧,只有巴掌長短,而細如手指。
它通體褐色,寶光凜凜,威壓驚人。
張弛不舍地看它一眼,沉心靜氣,咬破舌尖一口血噴出。
“噗——”
那血淋于劍身,霎時就使它光芒大亮,劍身上也鍍了一層薄薄的血光。
本命靈劍與心血相連,這一步原該是待它徹底與丹田相融、全無半點滯礙時方能完成。可如今為了徐子青,張弛不得不提前進行此步,之后即便順利將徐子青廢掉,他這一口靈劍,也是白白煉就了。
為免更多不舍,張弛閉一閉眼,再噴出一口舌尖血來!
那靈劍不停旋轉(zhuǎn)飛舞,極快地生出一種深邃之意,正如大地廣袤,地底深無邊際;又好似莽野蒼蒼,寂寥孤遠,山石林立,亙古不變。
此時,因舌尖血不斷淬煉于它,使其竟帶上了一絲戊土的剛硬意味。
漸漸地,飛劍越轉(zhuǎn)越快,上頭的光芒也越來越盛,刺痛人眼。
張弛的面上卻露出一抹狂喜,他知道,他就要成功了!
另一邊,徐子青沉著應(yīng)對那亂掃巨石、沖起的沼澤淤泥,也覺出幾分不對。
他繞過幾塊巨石,突然極快地飛到高處,一掃眼,就見張弛正在淬煉靈劍,而那氣息悠遠,徐子青心里也有一絲不安。
正這時,那些巨石驟然翻滾向上,竟是脫離了術(shù)法范疇,變得狂亂起來。
它們的盯準了徐子青,要將他徹底砸死!
徐子青心念一動,也顧不得其他,立時俯沖而下。
這方向,卻是朝著那張弛的。
勿論張弛在打什么主意,他都不能讓他成功!
霎時間,一個青衫少年足踏碧葉,在前方飛速而行,幾近逃難。而他后頭則綴著數(shù)十巨石,“轟隆隆”撞擊接近,緊追不舍!
張弛靈劍剛成,就聽到巨響陣陣。他急忙一抬頭,便見那奇異情形,眼見巨石全被引來,而沼澤如浪,也是緊逼不舍!
它們追的確是徐子青,然而徐子青卻向他而來!
如此,少不得被牽連!
張弛瞳孔一縮,運指一點:“去!”
靈劍“嗖”一聲飛去,輕巧竄動,就已是擊碎了十多塊巨石,而那沼澤為其光芒照耀,也很快平靜下來。
因徐子青這一個“禍水東引”,張弛好容易淬煉的靈劍,就要先為他打一個前鋒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