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0章
這一段颶風帶也并不十分遼闊,不多時,以車駕行速,已是進入了那一片漆黑之中。
霎時間,仿佛天地間就只剩下這一座車駕,四周一片寂靜,竟是神識探出后,也不過區(qū)區(qū)四五丈,就要被彈了回來,根本不能延伸遠處。這種情形,就連元嬰老祖也不例外。
徐子青同云冽相鄰而坐,心里很是冷靜,但與此同時,他卻為以防萬一,伸手拉住了云冽的袖口。
即便是出現(xiàn)什么意外,他總是要同師兄在一處就是。
好在并沒有異狀,這段奇特的路途也只是短短三個呼吸,就已過去。
很快車駕重重一頓,車廂似乎都磕在地面之上,使得車中人都禁不住身子微微晃動,也讓他們心中一驚。
軒澤身為主事之人,從儲物鐲里取出一件寶物,正是一顆夜明珠,上頭煥發(fā)毫光,幾乎在眨眼間,已是讓周遭一片大亮,猶如白晝一般。
他說一聲:“下車罷。”
眾人便都站起,軒澤打出數(shù)個法訣,車駕就即刻變小,被他收了回去。而前頭那兩頭雙翼巨蟒,亦是回到了御獸牌內(nèi)。
此時,眾人方才發(fā)覺,他們立足之處,乃是一條墓道。
這墓道極為寬敞,恐怕足足能容納數(shù)十人從中進入。
但兩邊卻并沒有墓室,而是在墻壁兩側(cè)都掛著一些燈盞,外頭泛起淡淡的焦黃,似乎不知多少年前,內(nèi)中的油脂便已燃燒殆盡了。
徐子青并未放開云冽袖口,而是看向軒澤,等待他的指令。
這一條墓道很奇怪,在他所擁有的地圖上并沒有顯示——事實上,那地圖上所繪的,是一片丘陵、野地,甚至有河流、山川,但很顯然,并非是如此時一般的陵墓內(nèi)部。
因此從最開始,徐子青就不知這天瀾秘藏竟然會是一處大墓,反而以為是如同曾經(jīng)去過的秘境一般,內(nèi)中有山水,如同山嶺、原野等地。
此時不必徐子青多言,已然有一位身著寶甲的元嬰老祖開口:“王爺若是有地圖,不妨拿出來同我們說說�!�
又有一位元嬰老祖說道:“不錯,如今情況奇異,不得不謹慎行事。”
軒澤也知在這秘藏之中,還有不少事情要仰仗這些元嬰老祖,自不會要引起他們的不滿,就點點頭,將一物拋出:“我正有此意,諸位不妨同我一起參詳�!�
果然下一刻,就有一塊玉符在半空里閃爍濛濛白光,只一瞬間,就有一副地圖虛影懸浮在眾人頭頂,將一部分地形顯露出來。
那地圖上,是一條山脈,形態(tài)如同猛虎,虎爪有河流,也有一片凹陷之地,似乎是一處盆地,可惜只截出部分,余下的地界,只怕是在另一張地圖之上。
其中山脈間有幾處迷霧,想來就是可以一探的所在,另外一些猛獸巢穴、洞府,上方隱隱也有提示。
眾人看后,都是微微點頭。
若是地圖是真,有了這一張地圖后,起碼能探之地都約莫有些了然了,不至于同那些無圖之人般胡亂摸索,反而容易喪了性命。只是這地圖上,也不曾繪制有關(guān)于此處墓道之事……又難不成會是一張假圖?
不過疑慮歸疑慮,可既然是秘藏開啟前噴出的地圖,真的可能性必然比假的可能性高,墓道之事,許是在其他的地圖上有所標示罷。
這般想著,眾人商討一番,軒澤便道:“不論前景如何,還是要先走過這一條墓道再說,各位以為如何?”
而今之計,原本就只能如此,眾人便都沒有異議。
徐子青和云冽走在軒澤右側(cè),其前方、后方、以及外圍都是他的心腹,更有元嬰老祖掠陣,乃是為了防備墓道中或有機關(guān)。
但是直至走了半個時辰,此處卻依然毫無動靜。
就仿佛,這墓道里,空無一物。
良久,軒澤終是覺得有些不對。
這墓道未免也太長了些?
忽然那殷承浩“咦”了一聲,突然喚道:“王爺!”
軒澤早將他當做智囊,自是立時回應(yīng):“怎么?”
殷承浩說道:“王爺且看�!彼f時,指點墓道上一處燈盞,上方正垂下一條細細絲線,紋風不動,“原先走了一炷香工夫,我就在一座燈盞上做了這標識,不想如今又看到了。”
另一個幕僚說道:“你如何能不予知會,就先行如此行事?若非王爺擔憂這墓道里有何怪異之處,莫非我等還要單憑走的、不知早些弄點手段么?”
他說的倒是實言,其余眾人,也有些惱怒了。
不過殷承浩卻不慌亂,徑直解釋道:“這絲線乃是凡人之物,毫無靈氣,自然不會有所妨礙的�!�
聞得此言,眾人方才心下微寬。
軒澤點了點頭:“我等走了許久,卻仍舊見到此物,足見方才都是白費功夫,若是再走下去,怕也只是重頭再來罷了�!�
既然想要順勢而為已然不行,定是只能用上第二套法子了。
他堂堂皇室貴胄,一旦有所決定,便絕不遲疑:“諸位盡可動手,看能否將墓道毀去罷!”
當下眾人應(yīng)聲,也立刻使出手段來。
這些個元嬰老祖之前不曾發(fā)覺自個走了冤枉路,而今心里警惕之時,又有幾分羞惱,便紛紛運轉(zhuǎn)了八成力量,往兩側(cè)墻壁上轟然打去!
他們定要將這墓道粉碎,方能挽回自己的顏面來!
同行之人都出了手,徐子青自然也不例外。他豎起手指,往眉心一點。
剎那間,一縷青光激射而出,極快地飛到了墻壁之上,“啪”一聲,炸了個脆響。同時云冽劍意也立時飛來,正中徐子青所打之處,十分精準。
隨即那墻壁就仿佛泛起了無數(shù)漣漪,將這些力道盡數(shù)收入了。
徐子青一驚,急忙抓緊云冽袖口。
兩人身形一個恍惚,居然往墻壁上直撞而去。
其余人等也并不例外,每當有人將力量打在墻壁上,都被那墻壁吸收,但是下一瞬,他們也都紛紛足下一輕,是天旋地轉(zhuǎn)。
只是微微一剎頭暈,徐子青的眼前一花,已是拉著云冽一起,站在了一間極大、極古老的石室中了。
此中的器物,也一應(yīng)顯得極為古拙,甚至有些淡淡的兇氣。
四根獸雕石柱,兩條長長石幾,幾上有數(shù)件靈光湛湛的寶物。
正中間有一個黃銅臺,四角處各有一個燈座,上方的火燭居然尚未熄滅,在室內(nèi)靜幽幽地燃燒著藍火。
銅臺上,燈座之內(nèi),則是一座巨大的棺樽。
這顯然是一間墓室。
兩邊之物,便是墓室主人的殉葬品了。
眾人也立時見到墓室中的情形,都是目光微亮。
天瀾秘藏乃是上古遺留之所,內(nèi)中既是墳墓,想必便是上古修士埋身之地?只是他們這類修士,元神寄托天地,一旦肉身消亡,元神或是被仇人打碎,或是轉(zhuǎn)世輪回,或是奪舍重生,都有說頭,而肉身卻往往任它天葬,不去處置。
又有哪一個那般麻煩,居然還為肉身修建墳墓、埋葬起來?
故而才剛剛喜悅一瞬,眾人的心里,又生出了一些戒備來。
——越是遠古之物,他們理應(yīng)更加小心才是。
軒澤眾人很快遏制貪欲,也是深深呼吸。
若是這棺樽里,真是上古修士的遺骸,那能建造出如此大墓的修士,身份定然不凡……于他們而言,也是一筆極大的財富了。
心熱也好,謹慎也罷,眾人俱都不曾動作。
徐子青前世為人,對亡人尸身倒是頗為尊重,并不同他人一般,意圖自那古修尸身上得到什么,自然也比旁人更加平靜。
軒澤忽而說道:“且不管棺樽中如何,諸位可自行取用殉葬之物。”
雖說那些寶物靈光有些黯淡了,但到底都是上古遺留的東西,說不得就有什么特殊之處,他倒不好分配,不如讓這些門客、客卿自行挑選,也免了麻煩。
眾多元嬰老祖并不客氣,各自神識掃過,就奔著兩邊的寶物取用起來,那些個金丹修士則稍慢一步,只將老祖棄之不取的拿來分辨,隨后不拘好壞,也都受用了。如此不過一時半刻,石臺上的寶物盡皆掃空,并未留下一物。
徐子青自知修為最弱,不堪獨得,就同師兄一同挑選,是拿了一套極小巧的飛刀,總共有六十四口。
觀其靈光,不過是下品靈器,合成一套,則堪比上品靈器。正適合他那八位師妹,一旦筑基能成,就可以分執(zhí)八口,練就陣法,增強戰(zhàn)力。
其余寶物徐子青也曾掃過,有寶器,亦有靈器。
寶器自是都被元嬰老祖取走,而靈器更多,老祖看不上,就歸了金丹真人。
一時之間,各自都還頗為滿意。
軒澤堂堂皇子,并不把這一個墓室中的寶物看在眼里,只將它們拿來犒勞心腹了。而他自己,卻是走到了黃銅臺前,看向其中一個燈座。
上面的火焰湛藍,經(jīng)年不息……
他略想一想,取出炎玉盒收取其中一朵,見火光不滅,而棺樽也無變化,隨即,再將余下三朵全數(shù)收下。
正此時,棺樽上方,棺蓋忽然一個顫動。
軒澤瞇起眼,緊盯那處。
那些已然取得寶物的眾多修士,也紛紛來到了他的身后。
那四根石柱上,獸雕忽然浮動起來,仿佛有一些虛影在石柱上不斷掙扎,幾乎就要掙脫出來。
同一時刻,突然有連串“噼啪”聲起。
原來是那棺蓋也動得更加厲害,似乎很快就要掀翻開來——
第257章
破除
這墓室既被推斷為上古修士葬身之地,出現(xiàn)此種異象,自是引起眾人注意。
當下就有幾個元嬰老祖運起目力神通,在周圍查探,想弄清此時境況。尤其是魔道修士,更是開始探測魔氣、鬼氣等負面之氣,以圖尋到此類惡氣源頭之處,以突破弱點,解決此難。
然而一通尋找后,墓室內(nèi)仍是棺蓋作響,石柱變化亦未停止,反而那些獸雕形態(tài)越發(fā)清晰,甚至已有一只已然探出頭來,正是一顆極為猙獰的獸頭,其獠牙森森,形貌兇惡,擇人而嗜。
徐子青心知這說不得便是墓室主人設(shè)下,想是為了防備盜墓之人?若是當真不能中止此種變化,待獸雕化形而出、棺蓋打開,便不知要生出什么變故來!
可惜他乃是仙道修士,他師兄更是劍修,對這看著鬼修相關(guān)情形并不了解,于修為上,也幫不的忙。
故而兩人往后略退,只再留意四周其余變化罷了。
軒澤神色也是十分凝重,他此時已知,若是不能破開局面,他帶來的這些好手,只怕在此處就要有所折損。那掙脫出一頭頭顱的猛獸,其氣息浩大,居然不在金丹中期之下,而四柱上獸雕何止數(shù)十頭之多,一旦全都脫身,石室里就要顯得逼仄。施展不開之下,怕是元嬰老祖?zhèn)儯捕喽嗌偕俨荒馨踩弧?br />
眼見那棺蓋已有一半掀開,內(nèi)中許多兇氣冒出,終是有一個元嬰老祖一咬牙,張口噴出了一團黑氣。
在這團黑氣中,霎時飄出一位通體虛幻的黑衣女子,面色慘白,雙眼泛綠,居然是一只厲鬼。
這厲鬼的修為不弱,看來有金丹后期,想來培育得也極艱難,怪道那老祖之前一直不舍拿出了。
此時那魔道老祖狠聲道:“嬛嬛,快去探看!”
鬼女幽然應(yīng)“是”,身形一晃,已到了棺樽前方,素手一揮,更是打出了一道淡淡黑芒。
黑芒極快滲入棺蓋,變成了一片青黑光芒,棺蓋卻全不被這光芒壓制,反而掙扎得越發(fā)劇烈起來。
鬼女一驚,收起黑芒,飄然后退,口中已然呼道:“需得有一物鎮(zhèn)壓,否則諸多術(shù)法,都是無用!”
她隨即再來到石柱前頭,張口噴出一個鬼頭,卻還未及挨到柱身,已被獸頭一口吞下,使它越發(fā)兇惡,竟然連脖頸、前肢也探出一半來。
鬼女不敢再度作為,又道:“此物似虛似實,虛可吞神魂為食,壯大自身,不知實體可能吞食血肉,便要另行試過,小婢無能為力�!�
眾人從無計可施到鬼女試探,不過是短短幾個呼吸間罷了。
聽得鬼女如此說了,就有一位攻擊強悍的元嬰老祖出手,打出了一道剛猛拳勁,直沖那已然有些凝實的獸頭。
就見那獸頭居然一個虛幻,任憑拳勁穿過,卻是毫無損傷,反而再度凝實起來。
果然鬼女所慮不錯,這獸頭怕是也是無形之物,凡是實體攻勢,俱是不能傷它。
到此時,徐子青忽然抬眼看向云冽。
若說對付無形之物……除卻鬼修以及一些魔修之外,似乎便只有師兄和奚凜的劍意,能夠做到。
在場倒是有幾個魔修,只是就算他們驅(qū)使鬼物與獸魂相抗,金丹對金丹,也需得費些功夫了。
若是正陽的火修雷修,原本也有所能,可惜此處卻是沒有;而其余眾人,一應(yīng)神通之內(nèi),也無克制之力。
如今棺樽里不知是何等危險之物,卻是時時刻刻,都可能脫困而出。
此時,自然就只有一人的攻勢,最為有效。
霎時間,所有人視線便匯聚于兩人身上。
軒澤立即會意,開口便道:“就勞煩奚凜和云真人出手�!�
奚凜聞言,已縱身而起,本命靈劍擎于手掌,當下就劈出一道匹練似的劍意,直接斬向其中一根石柱上獸魂的頭顱。
而云冽也晃身而出,他并指成劍,就地一斬,剎那間,無形劍意迸發(fā)如雪殺機,狠狠將那掙脫大半的獸魂斬成兩段!
果然,似無形可凝形的獸魂,正被有同樣能力的劍意克制,尤其劍意陽剛,對魂魄類陰寒之更能壓制,故而即便奚凜和云冽也只是金丹修為,斬落這些同等修為的獸魂時,卻并不如何吃力。
云冽身形如電,比之奚凜更快幾分,一身白衣飄忽而走,眨眼間已是斬落數(shù)頭!
奚凜亦是黑影閃爍,手起劍落,毫不留情。
只是可惜,雖說很快已有數(shù)頭獸魂消散,石柱上卻是黑光閃過,再度生成了新的獸雕,又再度重新掙脫,似乎無窮無盡,無止無歇--若是如此下去,待這兩位劍修的真元耗盡,那石柱上的獸魂,仍是會傾巢而出!
當下就有人說道:“這石柱,說不得同那棺樽內(nèi)之物有關(guān)!”
元嬰老祖俱是見聞廣博,提出這等推測,自也是十分有理。
又有人若有所思:“我曾見一縛靈鬼陣,似與此相若。以四柱聚兇,匯于棺樽,養(yǎng)成惡尸,此處四柱上有如此獸魂,仿佛有些不同,不過……”
不過如若他之猜測不錯,那棺樽一開,那不知多少年養(yǎng)在棺樽里的惡尸出世,急需血食之下,再配合獸魂脫離石柱,源源不斷……到時候,事情可就麻煩了!
眾人心中一滯,都覺頭疼。
便有個元嬰老祖說道:“諸位手中可有鎮(zhèn)魔之符?若棺樽中真有惡尸,那惡尸必然魔性深重,便是不能鎮(zhèn)壓,或者也有用處�!彼f完,抬手先打出一道金光閃閃的符箓,直接落在棺蓋之上,“我且一試!”
那符箓中爆發(fā)出一陣強光,仿若一座山岳,直往棺蓋壓去。
霎時間,那棺蓋亦是生出一團黑氣,頂天而上,正是同金光相抗,一時糾纏不休。
“果然有用!”
眾人不由大喜。
然而下一刻,黑氣卻一瞬爆開金光,將其驅(qū)散。
原來那般厲害的符箓,內(nèi)中力量卻也只能稍稍阻礙黑氣罷了。
但左右也是有些用處,眾多修士也顧不得心疼,但凡身上有鎮(zhèn)魔符箓的,盡皆使用出來。
轉(zhuǎn)眼間那許多符箓形成一張金色光幕,死死壓在棺樽上空,下方黑氣蔓延,即便金光勢弱,倒也可以爭取一些工夫來。
正苦思冥想時,有人口中不由念道:“鎮(zhèn)壓之物,鎮(zhèn)壓之物……”
另有人不服道:“分明我等有機緣得到碎圖,如何能止步于此!”
忽然間,軒澤靈機一動,是福至心靈。他一把掏出塊巴掌大的布片,就往空中一拋--
居然是將真圖祭出來了!
既然有圖,而圖上所指卻無墓室,那這墓室之地,就算并非幻境,卻也必然不是真正的藏寶之地。
若是尋常無圖之人,來到此地或者要被迷惑,可他們有圖在手,能夠分辨,想必這秘密所在,亦是要跟真圖有關(guān)!
軒澤不愧多年歷練,而今立時反應(yīng)過來。
而這墓室的反應(yīng),卻也昭顯而出,他所料不錯。
幾乎就在下一瞬,那狂動不休的棺蓋安靜下來,立刻嚴絲合縫,重新合攏。
隨即棺樽立時下沉,而原本棺樽所在之地,卻是出現(xiàn)了一個黑洞般的入口。
眾人不由狂喜:“此為去路!”
徐子青心頭也是一松,而今云冽也是晃身回來,棺樽靜下時,獸魂也是不動了的,他自不必繼續(xù)斬殺。
此時那黑洞如同一個風口,旋轉(zhuǎn)不定,有許多吸引之力。
這一刻,就連元嬰老祖?zhèn)�,也有些站立不穩(wěn)了。
云冽目光微動,卻是主動伸手,將徐子青攏入臂間,口中低聲道:“抓緊了�!�
徐子青依言照做,是用力握住師兄雙臂,不敢有絲毫輕忽。
而后云冽足下一頓,整個人隨其余人等一處,也飛快地投入黑洞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