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6章

    時二已經(jīng)提前等在外面，見到她后無聲比劃的一番。

    時歸了然，乖巧地牽住二兄的手，只跟前面的阿爹打了一個照面，就被帶去府外的馬車上。

    寅時末，賑災(zāi)隊伍啟程。

    在浩浩蕩蕩的賑災(zāi)隊伍后，一架不起眼的馬車不遠(yuǎn)不近地跟著，車上一片寂靜，時歸與時二相對而坐。

    第65章

    二合一

    如時序早前所說，南方災(zāi)情緊迫，賑災(zāi)隊伍需日夜兼程，隨行官兵分為兩批，輪換著驅(qū)車，馬兒也每隔三日換上一批，盡量縮短歇息的時間。

    時歸這兒尚有馬車遮風(fēng)擋雨，實在累了困了，就靠在車廂上歇一些，但外面的人就實在沒有什么能避雨的地方了，中途下了兩回雨，官兵給糧草遮蔽尚顧不及，哪里還有心思周全自己。

    便是雨停了，他們也未攜帶換洗衣物，只管頂著烈日，身上的雨水才被曬干，緊接著又被汗水浸透，反反復(fù)復(fù)，左右不過兩日，衣裳就全干巴擰在一起。

    時歸雖沒能到前面去看，可也曾聽過掉隊官兵的抱怨，等對方追上去了，她才偷偷掀開一點車簾。

    只見前方的隊伍一眼望不到盡頭，趕路的士兵皆是神色萎靡，更有人磨破了足底，每走一步都要落下點血跡，又很快被黃土所覆蓋。

    然而再是艱苦，也沒有一人脫逃，抱怨也就抱怨了，抱怨過后，又是憋足一股氣，悶頭往前沖去。

    時歸默默看著，只覺鼻尖愈發(fā)酸澀起來。

    離京第十三日，時序才算脫身過來瞧上一眼。

    時二淺淺行了個禮，便自覺下了馬車，將車廂內(nèi)的空間留給他們那對父女。

    短短十幾日不見，時序卻是形容狼狽，上車先灌了一整袋涼白開，又是坐著緩了好一會兒，才勉強歇過神來，哂笑一聲：“到底是老了，比不得年輕人精神�！�

    這話如針一般，正正刺入時歸的心口。

    她下意識蜷起了指尖，目光茫然片刻，好不容易才找回自己的聲音：“不，不是的……”

    “阿爹不老，阿爹還年輕著�！辈恢�是在反駁阿爹，還是在勸服自己，時歸只說了兩句，就踉蹌著伏過去。

    而立之年，怎么能算老呢？

    時序輕聲笑了笑，并不與她爭辯。

    時歸想找些證據(jù)，證明阿爹還壯年著，然一抬頭，猝不及防瞧見了他眼尾的一絲褶皺，淺淺的，一個不留神就會忽視過去。

    可既然看見了。

    時歸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他，好像盯久了，就能把那刺眼的皺紋給看沒了。

    直到她眼前為黑暗所籠罩，一只溫和又顯粗糲的掌心覆在她眼前，頭頂同時響起：“阿歸瞧什么呢�！�

    “我——”一開口，時歸才發(fā)現(xiàn)她的聲音竟變得干巴巴的，心里明明涌現(xiàn)許多話，可一句都說不出來了。

    片刻，她將眼前的掌心捉下來，垂首細(xì)細(xì)看著。

    若說阿爹眼尾的皺紋，是她太久沒有仔細(xì)觀察，才不知不覺長出的，也算情有可原。

    可阿爹的掌心，她卻是再熟悉不過了。

    就在不久前，她還牽著這只手，將自己的掌心放上去比著大小，再細(xì)數(shù)上面的掌紋。

    是多久前來著……

    時歸記不清了，可她清楚記著，當(dāng)時的大掌上只有握筆的地方有一點薄繭，余下的白皙光滑，看不出半點磋磨受苦的痕跡。

    而現(xiàn)在，時序的掌心上全是大大小小的傷痕，也不知是被什么東西刮到的，傷口不重，卻留下了道道印記，又是在這等炎熱的夏天，一出汗整雙手都疼。

    抬頭再看，時序面上也飽受風(fēng)霜，雙唇干涸開裂，一貫梳理得齊整板正的鬢發(fā)也變得散亂，衣領(lǐng)微微外翻，眼底漫著一片散不去的青黑。

    滴答——

    一滴微涼的水珠落在時序手背上，叫他不禁輕嘆。

    “阿歸�！彼麑⑹终瞥槌鰜�，掐著時歸的下巴，讓她不得不抬起頭來，果然就看見一雙水霧彌漫的眸子。

    時序說：“若知道會惹哭了，還不如不上來了�！�

    “不行！”時歸瞬間瞪大了眼睛，反手就抓緊了阿爹的小臂，一時間說不清是惱火還是苦澀。

    偏偏惹了她的罪魁禍?zhǔn)走�要笑，一邊笑一邊問：“害怕了？不哭了？這有什么好哭的�！�

    時序甚至不用問，也知道女兒在哭什么。

    他早就想過，自己如今正是狼狽，若叫女兒看見，肯定少不了心疼，未料還是低估了對方的反應(yīng)。

    時歸胸口劇烈起伏著，因怕控制不住情緒，索性不再去看，身子往前靠了靠，將腦袋埋在阿爹胸口。

    半晌才聽她問：“這都是怎么弄的……”

    時序并無隱瞞，緩聲道：“前幾日不是下了大雨，押送的糧草忘記了做避雨措施，臨時用氈步遮擋，行舉間匆忙了些，難免有些磕碰，手上的細(xì)小傷痕應(yīng)該就是那時留的，也沒什么，并不嚴(yán)重�！�

    時歸沒有與他爭論嚴(yán)重不嚴(yán)重的問題，沉默片刻，又問：“那阿爹怎連一口水都喝不上？”

    一上車先喝水也就罷了，連嘴上的開口也很是深刻，一看就是開裂了好幾日，反反復(fù)復(fù)才造成的。

    對此，時序反應(yīng)仍舊平平：“可能是急著趕路忘記了，等渴得狠了才想起來，下回我會記著的�！�

    這般敷衍的話，瞬間就讓時歸生惱：“阿爹！”

    “好了好了�！睍r序卻不與她爭執(zhí)，習(xí)慣性地在她頭頂揉了揉，只用了一句話，就讓時歸偃旗息鼓，“我最近實在沒休息好，難得過來一趟，且讓我歇一歇。”

    時歸：“……”

    她麻利地從阿爹身上爬起來，只片刻就收斂了情緒，又急急忙忙去找馬車上的軟枕，還有搭在身上防著涼的薄被，全堆到阿爹身上。

    時序有些閃避：“我身上臟，就不……”

    “不要�！睍r歸脆生生地說道，“阿爹快躺好蓋好，我在旁邊守著阿爹，阿爹快好好休息一會兒�！�

    說到最后，她聲音里又帶了些許哭腔。

    見狀，時序可不敢多說了，只好應(yīng)下來，將軟枕放在座位一頭，他再屈膝躺上去。

    很快，他身上就蓋好薄被。

    馬車上的座位只長長一條，時歸躺著都有些施展不開，更別說一個成年男人了。

    但很快，時歸就跪坐到他旁邊，用身子抵在座位一側(cè)，這樣便是馬車顛簸，也能避免阿爹摔下來了。

    不等時序在說什么，稚嫩的掌心就落在他胸口。

    時歸輕輕拍了兩下，連聲音也不覺放低：“阿爹睡吧，寢安。”

    “……寢安�！�

    時序說沒休息好，并非是誘哄小孩的話。

    自從出了京城，趕路的士兵少有歇息的時間，他們這些統(tǒng)領(lǐng)的官員，當(dāng)然也沒有休息的機(jī)會。

    十幾天下來，時序只在馬上閉眼小憩過幾回，睡覺的時間，加起來也不足十個時辰。

    不只是他，便是如太子之尊，這一路也一直守在馬上，連日所付出的辛苦，并不比他少。

    直到今日，眼看隊伍進(jìn)入了平緩地帶，周璟承主動提出：“公公去后面的馬車歇一歇吧�！�

    時歸跟在后面的事說大不大，說小也不小，朝中無人知曉，但同行的人，總有會注意到的。

    尋常兵卒或許不會多想，但太子這邊，還是提前過個明路為好，故而周璟承早就知道后面有馬車跟著。

    時序正想拒絕，就聽周璟承又說：“等公公休息好了，孤也尋個地方睡上兩個時辰，這樣你我二人輪換著，也省得路上出現(xiàn)差錯�！�

    話已至此，時序才沒有再拒絕。

    躺在狹小冷硬的座位上，時序本以為要好一會兒才能睡著，且他睡眠淺，可能只需要一個小小的顛簸，就會被驚醒，當(dāng)不得多少休憩。

    然而，他甚至不知道自己是什么時候睡著的，只知再睜眼，外面的日頭已經(jīng)在西斜，粗略估計，他至少是睡了三個時辰。

    看到阿爹清醒，時歸忙湊過去。

    不曾想她一直屏息跪坐著，下半邊身子都僵硬了，猛一下子直起來，酸澀和刺痛頓時讓她發(fā)出一聲呻|吟，身體不受控制地倒回去。

    “阿歸！”時序變色頓變。

    時歸小小呼出兩口氣，安撫道：“阿爹別擔(dān)心，我就是一個姿勢太久了，有些腿麻了，馬上就好�！�

    “阿爹睡好了嗎？可餓了，或者渴了？”她一心觀察阿爹的臉色，見他眼中的血絲減輕些許，只是眼底的青黑還沒什么變化，就想留他多待一會兒。

    時序不語，只是俯下身來，小心將她抱起來，然后用掌心給她按摩著小腿肚的位置，一點點減緩酸麻感。

    “阿爹……”時歸喋喋不休道，“馬車上有風(fēng)干的肉干，還有白面干糧，我叫空青他們燒些熱水，把干糧和肉干泡進(jìn)去吃，這樣可好？”

    時序終于給了回應(yīng)：“不吃了。”

    “啊……”

    “身子可好些了？”

    時歸點頭，乖順道：“已經(jīng)沒事了�！�

    “那就好�！睍r序說，“我原想著歇一個時辰就好，沒成想耽擱了這么久，離開人前太久不好，我也該回去了，正好太子殿下也累極，我去替他�！�

    “這次就不跟阿歸一起用晚膳了，等后面一有空閑，我再過來，阿歸乖乖的，不要亂下車�！�

    時歸滿心遺憾，但也分得清輕重緩急。

    她最后握了握阿爹的手掌，慢吞吞從他身上爬下去：“那好吧，我等阿爹再過來�！�

    隨著阿爹的身影從視線中消失，時歸的表情很快就變得沮喪起來，以至于二兄沒回來都沒發(fā)現(xiàn)，等再回神，車簾外則出現(xiàn)了一個意想不到的身影。

    “時歸？”周璟承站在車板上，低聲喚了一句。

    原是時序過去與他換班，想到自己好歹有個能擋光的馬車躺一躺，若不管太子，叫其幕天席地，后面再趕路追上來，好像有些不太友善。

    幾經(jīng)思量后，他只能客氣兩句：“殿下不如也去后面的馬車歇一歇吧，上面?zhèn)渲�餐��，正好能用晚膳�！?br />
    誰知周璟承只考慮了瞬息，緊跟著就應(yīng)承下來：“那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時序：“……”

    說出去的話，總沒有再收回來的道理。

    于是他只能黑著臉，目送太子脫離隊伍。

    待周璟承說明來意，時歸恍然大悟。

    她趕緊將身下的位置讓出來，主動避去了阿爹剛剛休息的地方，那邊的軟枕薄被還沒來得及手，正亂糟糟地推在一起，總不好讓太子殿下去收拾。

    時歸打起精神：“太子哥哥快進(jìn)來吧。”

    阿爹在馬車上睡覺，時歸那是恨不得處處周全，莫說只是跪坐在旁邊守著，便是給阿爹當(dāng)枕頭，她也不會有半句怨言，殷勤侍奉左右。

    可等上車的變成太子，他可就沒有這等待遇了。

    時歸也只是貢獻(xiàn)出軟枕和薄被，而后又遞了一盞溫水，便返回到另一側(cè)去，

    “你——”

    “太子哥哥肯定也是累極了，快快歇下吧�！�

    時歸匆忙一句話，打斷了周璟承的寒暄，他頓了頓，只得頷首稱是。

    因擔(dān)心從座位上滾落，周璟承睡得并不安穩(wěn)，傍晚時被一陣肉香喚醒，睜眼就見時歸已準(zhǔn)備好了餐食。

    晚膳只準(zhǔn)備了五份，其中一份留給時二，三份給時歸和空青竹月，余下的一份，自然就是太子的了。

    時歸當(dāng)然也想給阿爹改善伙食，但時序既在陣前，要給他送飯實在太不方便，且時序出發(fā)前就曾交代過，他會與眾士兵共苦，士兵吃喝什么，他也吃喝什么。

    想到這里，時歸不禁撇了撇嘴。

    難得有一口熱騰的飯，周璟承也沒有拒絕，只是道了一聲謝，抓緊時間將碗里的湯湯水水都吃了個干凈。

    好在他臨走前說了一句：“等過兩日方便了，孤在將公公替回來�！�

    時歸眼前一亮，真心說道：“多謝太子哥哥！”

    后面的路途，常有時序和太子輪換著來車上歇息。

    這對時歸雖折騰了些，但想到每隔兩三日就能見阿爹一面，歡喜總是大過麻煩的。

    以至于她看太子都覺得和善許多，偶爾也能搭兩句話，或者問一問阿爹不肯細(xì)說的路上景況。

    后來為了方便時序和太子休息，時二不知從哪尋了兩塊木板來，與馬車上的座位拼接在一起，一邊搭在座位上，一邊搭在小桌上。

    雖還是伸不開腿，但總不怕睡夢中滾落了。

    轉(zhuǎn)眼一個半月過去，賑災(zāi)的隊伍終抵達(dá)南陽郡。

    此次受災(zāi)的兩個郡縣分別是東陽郡和廣平郡，前者因地勢稍高，災(zāi)情還好些，而后者正處盆地，洪水沖下，直接讓整個郡都化作汪洋。

    偏偏東陽郡又正好擋在廣平郡前，去往廣平郡的兩條官路，也都要經(jīng)過東陽郡。

    甚至若不先將東陽郡的災(zāi)民安置了，后面廣平郡的流民都無處安放，更別說泄洪救災(zāi)了。

    自進(jìn)入東陽郡，左右景致與之前截然不同。

    其實在臨近東陽郡時，道路上就經(jīng)常能看見災(zāi)民的身影，多是些正當(dāng)壯年的漢子，少有見到老弱婦孺，但哪怕是壯漢，如今也全是面黃肌瘦、雙目無神。

    他們中途曾碰見一大波災(zāi)民，加起來足有二三百人，其中生病的人占了半數(shù)，又有家眷拖累著，導(dǎo)致這些災(zāi)民不好再往前，只能尋了個路邊停下。

    當(dāng)看見朝廷的賑災(zāi)隊伍后，這些人同時站了起來。

    時序幾人商量后，決定原定停留半日，先是將隊伍里的糧草分出些，煮成稀稀拉拉的粥水，讓這些災(zāi)民墊墊肚子，而后又派出隨行御醫(yī)，給其中的病人看診。

    好在生病的這些人也只是染了風(fēng)寒，又拖了太久，有些傷及肺腑，并未出現(xiàn)災(zāi)后常見的瘟疫等。

    周璟承原本是想給他們留下糧食的，可時序卻攔住了他，反問道：“殿下覺得，我們便是真留下了糧食，便真能分到所有災(zāi)民手中嗎？”

    且看那二三百人中，至少三分之一都是沒有什么力氣的婦孺，若她們身邊有當(dāng)家漢子還好，可若獨身一人，焉知能否搶到粥米。

    其中更有人湊在一起，眼中泛出貪婪的光。

    最終，周璟承放棄了原定的計劃，只是派人去喊：“朝廷的賑災(zāi)銀糧馬上就會進(jìn)入到東陽郡中，爾等若無處可去，不妨返回東陽郡�！�

    “屆時將在衙門外供飯，另有臨時搭建的帳篷可用以居住，總比爾等露宿街頭來得強些。”

    喊話的將士圍著災(zāi)民喊了七八遍，直到確保每個人都把這話聽進(jìn)耳朵里了，才返回隊伍中。

    于是等朝廷派出的賑災(zāi)隊伍再次啟程，后面又多了許多衣衫襤褸的百姓，雖步履蹣跚，可眼中終于不再是沉沉死氣，咬牙跟緊了隊伍。

    至于時歸的馬車，早在看見災(zāi)民時，就被時二趕去了無人的小路。

    時二比劃著——

    大人說，我們不宜出現(xiàn)在人前，如今只是躲避著，等入了東陽郡，連馬車也要棄掉。

    到時我們換一身衣裳，我背著你走。

    這番安排，也是為了時歸的安全考慮的。

    畢竟災(zāi)民們饑寒多日，又終日處于惶惶不安中，若瞧見了完整的馬車，難保會有人心生惡念。

    哪怕時序能調(diào)派人手來護(hù)著，可與災(zāi)民起沖突，實在是沒有必要，若處理得不好了，恐激起災(zāi)民兇性。

    時二準(zhǔn)備了兩套破爛的衣裳，到時他和時歸換上，就裝作遇難的百姓，反正兄妹一起的組合，在這個地界也是常見，再多注意些，就不怕出問題的。

    等到了官府，或者當(dāng)?shù)氐闹刃蛏陨曰謴?fù)了，他們也就無需這樣躲藏，眼下只要能安全進(jìn)到府衙中，剩下的都好說。

    時歸知道她如今就是個麻煩，自沒有不應(yīng)的。

    甚至為了以假亂真，她還在地上挖了兩把黃泥，涂在自己和時二的臉上，再將頭發(fā)打散，遠(yuǎn)遠(yuǎn)看著，確實跟這里的災(zāi)民無異。

    就是賑災(zāi)的隊伍里有馬匹和板車，她和時二只能靠一雙腿前行，速度上便落后了些。

    等時歸和時二找到府衙，衙門外已搭建好了粥棚，連臨時居住的帳篷都起了百十來帳。

    時二背著時歸去了府衙后面，趁著沒有人經(jīng)過，閃身躍上墻頭，不過一個恍惚，兩人就全消失不見了。

    府衙中的衙吏全被派出去安置災(zāi)民，便是從京城來的甲兵和官兵們，也派出去大部分。

    整個衙門只太子身邊留了二十幾人，連時序身邊也只有時一和時六跟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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