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98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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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八章
余生
也許有人會覺得當今陛下李承唐的哥哥李承遠在位的時候,長安城清平享樂無事發(fā)生,非但長安城里無事,在位那些年李承遠也從來沒有對外發(fā)動過戰(zhàn)爭,提拔文官,壓制武將,有意減少四疆大將軍的軍權,可正因為如此,才有了后來黑武國大軍殺入大寧境內(nèi)的事。
邊軍奉旨以守為主,并且為了減少軍費開支,北疆邊軍的數(shù)量也減少了四分之一左右,四疆四庫訓練新兵的數(shù)量也銳減大半。
看起來李承遠在位的時候處處都好,可是他在位之后的隱患卻在李承唐登極之后集中爆發(fā)出來......北疆邊軍的策略導致黑武人越發(fā)猖狂,邊軍減少四分之一,兵力不足,黑武人殺入大寧境內(nèi),邊軍竟是沒辦法抽調(diào)太多兵力支援。
尤其是在那位老將軍退隱到了東疆行宮之后,一批老將也隨之退隱,北疆力量更是顯得捉襟見肘。
黑武人看準時機南下,這也才有了封硯臺那一戰(zhàn)。
那一戰(zhàn),多少大寧兒郎葬身沙場,很多人都說莊雍那一戰(zhàn)封神,可他心里的苦楚又有幾人知道,若是兵力足夠,他何必要讓那么多將士戰(zhàn)死在封硯臺換來鐵流黎大軍趕來的時間,以人命換時間,誰比他的心更疼。
李承遠將朝權放手幾乎都交給沐昭桐,這又造成了沐昭桐權傾朝野,當今陛下用了二十年的時間才將沐昭桐的權利架空,不然的話,內(nèi)閣不是皇帝說了算而是沐昭桐。
沈先生曾經(jīng)對沈冷說過,他殺沐筱風如果是在十幾年前的話,他早就已經(jīng)死了,那時候的沐昭桐手中權力之大,連陛下也要忌憚三分。
若是放在二十年前的話,沐昭桐的兒子被殺,別說沐昭桐做什么,軍中人也會趕緊把沈冷殺了人頭送去長安向沐昭桐謝罪。
陛下這二十年來,做了多少事?
說陛下登極之后諸事繁雜,說陛下二十年來窮兵黷武,可若非如此,又怎么換來現(xiàn)在大寧的強盛。
八部巷里。
沐昭桐坐在書桌前抄書的時候腦子里想的都是這些,他有些后悔......在他權傾朝野的時候陛下待他敬如父兄,那時候他就應該明白,以陛下的心境謀略,以陛下的目光遠見,那只不過是緩兵之計啊。
他看了一眼在一邊睡著了的夫人,輕輕嘆了口氣。
他算計了一下時間,今日二月初一,每逢初一十五太子殿下都會便裝而來,可今日已經(jīng)日上三竿太子殿下還沒到,看來長安城里又出了什么事,而這些事他都覺得很好,每一件都好。
被仇恨蒙蔽了眼睛的大學士不可怕,在八部巷里抄書反而讓他心境穩(wěn)定,他回到了當初那個時期,也變得越發(fā)可怕。
當今陛下奪走了他的一切,他的權勢地位,他的兒子,還有他的榮耀。
那他就讓李承唐父子反目成仇,有皇后之死的那根刺在太子心里扎著,他根本不需要多說什么,太子心中對皇帝的恨意已經(jīng)濃到化不開的地步。
沐昭桐放下筆,舒張了一下雙臂。
雖然蝸居于此,每天還要抄書,對于他的年紀來說這已經(jīng)足夠辛勞,可他卻發(fā)現(xiàn)自己竟然很享受現(xiàn)在的生活,沒有人再時時刻刻的關注他,也就沒有了來自上面或是下面的壓力,在內(nèi)閣的時候他操心民生操心國事,現(xiàn)在的他只需要安安靜靜的去思考如何報仇。
皇帝還是太仁慈了些,沐昭桐不止一次的在心里問皇帝,你為什么不殺我?
他大概知道外面發(fā)生了什么,因為很多事都是他的主意。
就在這時候外面送紙的人到了,沐昭桐沒有起身,那兩個人把兩箱子新紙放下,其中一人使了個眼色,另外一個人隨即到了門口等著。
那人把帽子摘下來俯身一拜:“奴婢見過閣老�!�
沐昭桐依然沒有回頭,像是看著桌子上的紙張發(fā)呆。
“太子怎么沒來?”
“最近長安城里多事,殿下?lián)娜舸藭r來會引人注意,所以特意吩咐奴婢來向閣老致歉�!�
著這句話的時候曹安青的聲音不算低,所以外面守著的那個人聽的清清楚楚。
可他一邊說話一邊往前走,到了沐昭桐身邊后壓低聲音說道:“太子已經(jīng)按照閣老的指點去做事了,而且心性越來越偏激,不出閣老所料,皇后的死對他打擊很大,他現(xiàn)在恨陛下可以說恨之入骨。”
沐昭桐笑了笑:“我失去了什么,李承唐也要失去什么�!�
笑容有些苦澀。
曹安青盡量把聲音壓到最低:“閣老安心,廷尉府,巡城兵馬司,長安府,乃至于禁軍和大內(nèi)侍衛(wèi)都已經(jīng)被那些渤海人和天字科的人調(diào)動起來,沒有人還有精力盯著八部巷這邊,今夜就會有人來接閣老出去。”
沐昭桐笑了笑:“今夜接出去,明日想出城都出不去�!�
“太子殿下的意思是,接閣老到東宮,應該沒有人想到閣老會在東宮之內(nèi)�!�
“甕中之鱉?”
沐昭桐笑道:“太子的心思還算不錯,可就是幼稚了些,他想讓我去東宮,有事向我請教,無事權當養(yǎng)老,而若陛下會懷疑,他也可以輕而易舉的把我處理掉,到時候隨隨便便埋在東宮某處花下,或是沉尸荷池,或是隨隨便便把我處理掉,誰知道?”
曹安青問:“那閣老的意思是?”
“明日一早來�!�
他看了看窗口那摞著的厚厚的書冊:“明天是該來運書的日子了�!�
曹安青臉色一變:“光天化日的......”
“按我說的做就是了。”
沐昭桐道:“我讓太子去接手皇后當年準備的那些東西,讓你去勸他舍棄人字科地字科,還讓你去勸他放渤海人進長安,這些你做的都足夠好,也不枉我這么多年來對你的關照�!�
曹安青垂首:“奴婢忘不了閣老對我一家人的救命之恩�!�
“你也辛苦了。”
沐昭桐道:“我交給你的事你幾乎全都做到了,太子舍棄了人字科地字科,其一是為了保他,還不能這么早就讓陛下查到他,這么簡單就玩到結束,那游戲就變得無趣起來......其二,是讓天字科的人知道太子是個薄涼之人,以后我用他們的時候會簡單些,其三,沒了人字科地字科,我再把天字科的人挖空,太子以為自己手握很多力量,可當陛下想要殺他的時候,他根本就沒有還手之力�!�
沐昭桐嘴角勾起笑容:“父子相殘啊,多好的戲碼,古往今來,老百姓們都喜歡看的就是這樣的宮廷大戲......我本來想利用李逍然,可他實在是扶不起來,自負又剛愎,失敗是注定的事,可惜了我這么多年來的謀劃。”
曹安青嗯了一聲:“當年大寧滅南越,把楊玉從南疆抓到了長安城閣老就已經(jīng)在接觸他,獲取了南越那邊大量的財力物力,這些東西都用來支持李逍然,可他卻把一手好棋打的稀爛�!�
沐昭桐道:“哪里是全部,南越亡國皇帝楊玉雖然昏聵,可那時候的南越國卻沒那么窮,那時候我也不是真的被陛下打壓的毫無還手之力。”
這個白發(fā)蒼蒼的老人,說這些話的時候眼神里又有了二十幾年前的那種自信和得意。
“可惜的是,我醒悟過來的還是太晚了,陛下剛剛?cè)胫魑囱雽m的時候,我心里只覺得他離不開我,就如他兄長李承遠一樣,還不是事事處處都要指望著我才行?所以根本就把他當回事,我沒有想到他是一個如此雄才大略之人,而且根本就不急,如果我是一根支撐著大殿的柱子,他沒有直接撞過來,如果撞過來,他和我都會被坍塌下來的大殿砸死�!�
“他只是悄悄的從我這根柱子下邊挖掉磚石,一年一年,徐徐圖之,把從我腳下挖下來的磚石在另外一個地方堆起來一根新的柱子,當我醒悟的時候,就算我倒下去他也沒有任何影響了,因為有了新的柱子,大殿依然穩(wěn)固�!�
沐昭桐長長的吐出一口氣:“只有我這些日子沉下心來之后才發(fā)現(xiàn)了咱們陛下的可怕之處,想想看,那時候我不把他當對手是一件多幼稚多可笑的事�!�
沐昭桐看了曹安青一眼:“幸好,陛下滅南越給了我機會,南越的財力物力根本就沒有都給李逍然,他所用的不過五分之一罷了�!�
曹安青問:“那明日一早接了閣老,咱們?nèi)ツ膬�?�?br />
“是我離開,不是你�!�
沐昭桐看了曹安青一眼:“你還得留在太子殿下身邊,不過你可以放心,事情都在按照我所預料的那樣發(fā)展,當我確定太子已經(jīng)沒用之后,我會讓你離開長安。”
曹安青連忙道:“奴婢不擔心這個,奴婢就算是用這條命來報答閣老也沒有絲毫怨言�!�
“我知道的。”
沐昭桐嘆道:“我當年做的最正確的事,就是把你送進宮里,讓你接近太子。”
他沉默了一會兒后說道:“你回去之后安排一下,讓渤海人在城中至少三個地方暴露出來,廷尉府和巡城兵馬司的人會全力抓人,在讓天字科的人動一動,趁亂殺一些廷尉府的人,之前殺了一個千辦僉事已經(jīng)惹惱了韓喚枝,再死一兩個,韓喚枝就會變得瘋狂起來。”
“明天一早我和夫人離開八部巷,出城之后會去方城縣停一夜,然后再取道南下,陛下不會想到我要去的是云霄城,那可是他的根基之地啊�!�
沐昭桐抬起手揉了揉太陽穴:“陛下啊,老臣的余生,就用來讓你體會喪子之痛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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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六百五十九章
天字科
夜里長安城又出了事,廷尉府的人近乎全都派了出去,巡城兵馬司調(diào)動兩千甲士在城中各處協(xié)助廷尉府搜捕,百姓們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事,而長安城又大到絕大部分百姓連有事發(fā)生都不知道。
天亮之后不久城門打開,長安城的尊嚴在于,還不至于因為一些渤海人的斥候潛入進來就會白天也封閉所有城門,所以這就給了沐昭桐可乘之機。
沐昭桐太了解大寧,太了解寧人,也太了解皇帝,太了解皇帝的尊嚴和長安的尊嚴。
馬車是特殊打造,車廂底部是雙層,在車廂里邊座位下還有個夾層可以藏進去兩個人,雖然擠一些,但對于沐昭桐和他夫人這樣瘦小的身材來說倒也不算什么。
車在城門口接受了很嚴格的盤查,馬車里只有一些要運送出城送到方城縣去的書冊,全都開箱驗過所以沒有任何問題,馬車緩緩離開。
按照計劃,馬車會在天黑之前進入方城縣,曹安青安排的人已經(jīng)在那等著了,客棧也已經(jīng)定下,誰也不會知道曾經(jīng)權傾朝野的大學士會藏身于此。
可馬車在出城三十里之后就停了下來,車夫?qū)逭淹┓蚱薅藦能嚴锓龀鰜�,兩個步履蹣跚的老人趁著沒人的時候下了大路進了樹林子里。
樹林之中有一隊人已經(jīng)在等著,這些人也不是曹安青的人。
沐昭桐和夫人分開走,一隊人護送著夫人離開,而沐昭桐站在樹林里看著妻子遠去,抬起手揮了揮。
“別一步三回頭的,我們這把年紀了還有什么可舍不得,走吧走吧,接下來的事就交給我,兒子的仇,我踏踏實實安安靜靜的去報,我把你送到一個可以安心睡覺的地方,你最近越來越嗜睡了。”
他長長的吐出一口氣,轉(zhuǎn)身,剩下的兩名護衛(wèi)一左一右把他架起來朝著樹林另外一側(cè)掠出去,在樹林子南邊停著一輛牛車,牛車裝了一車草料,沐昭桐鉆進草料里,里邊有一個打造出來的空格,鉆進去之后躺在那雖然有些憋悶的慌,可對于現(xiàn)在的他來說已經(jīng)沒有什么是不能承受的。
牛車搖搖晃晃的往前走,一點兒不急,沒有上大路,而是順著鄉(xiāng)間小路進了不遠處的村子。
這村子叫三十里堡,村子不大,大概只有百十戶人,此時地還沒有開凍沒法耕種,所以村民都很清閑,串門閑聊,或是聚在一起小酌幾杯,天氣還這么冷,除了孩子偶爾跑出來,誰會在大街上溜達。
牛車進了一戶農(nóng)家院子,兩個護衛(wèi)看了看左右無人隨即把沐昭桐接出來,沐昭桐進了院子之后摘了摘身上蘸著的草料,抬頭的時候看到了那個站在屋門口笑著的中年男人。
“荀直先生�!�
沐昭桐抱拳:“久仰�!�
荀直快步從臺階上下來,一邊走一邊抱拳說道:“學生對閣老才是仰慕已久,此前一直都想找個機會拜見閣老,奈何總是陰差陽錯的不得時機,今天總算是見到了閣老,學生也算了卻了一樁心事�!�
沐昭桐笑起來:“荀直先生太客氣了,其實你我原來也見過,只是未曾說過話,那時候你在宮里教太子讀書寫字,我進宮的時候遠遠的看到過�!�
荀直笑道:“那時錯過了,好在上天待學生不薄,總算是得見閣老�!�
兩人跟互相扶著手進了屋子,這農(nóng)家院看起來說不上有多殘破,但也老舊,村子里原來的住戶搬到新家去住了,這院子就被荀直安排人租了下來,村子里不是長安城里,租個房子沒必要到長安府去做報備。
沐昭桐坐下來之后荀直就連忙為他倒茶:“算計著時間閣老就要到了,所以提前泡了茶,聽聞閣老原來最喜歡喝普洱,所以特意找了幾餅已有幾十年的熟茶�!�
沐昭桐搖了搖頭:“喝白水就好,年紀大了,普洱喝了會睡的不踏實�!�
荀直連忙換了一個杯子為沐昭桐倒了熱水,沐昭桐捧著被子暖手:“我只是沒有想到,最后走到一起的居然是我和荀直先生�!�
荀直也沒有想到過。
曾經(jīng)的他是那么的看不起沐昭桐,在他看來,沐昭桐是真的把一手好牌打的稀巴爛,可是當曹安青接觸到荀直說了沐昭桐的計劃之后,他站在沐昭桐的角度仔細思考了一下問題,才發(fā)現(xiàn)沐昭桐其實沒有他想的那么不堪,已經(jīng)被關在八部巷里風燭殘年的老人,尚且能把太子控制的嚴嚴實實,怎么可能是個無用之人?
“閣老�!�
荀直謙遜的問道:“閣老覺得太子還能堅持多久?”
“看陛下的心情�!�
沐昭桐笑了笑:“你真的以為太子很重要?真的覺得咱們的皇帝陛下會把皇位傳給他?”
荀直一直以來都有這個疑問,所以垂首道:“請閣老賜教�!�
沐昭桐喝了一口水,這一路上的奔波倒是還好,這一月末的天氣對他來說確實太難熬,老人最怕冷,對于寒冷的畏懼猶如死亡。
一口水下去胸腹里都暖和了些,他緩了一口氣后說道:“其實你也已經(jīng)看得出來,陛下太過自負,他一直都在說太子是守成之才,將來把大寧交給太子他放心,可是大寧需要守成之才嗎?并不需要,需要也不是現(xiàn)在,從大寧立國至今數(shù)百年來,哪位皇帝陛下不是開拓進取而是一味墨守成規(guī)?”
荀直問:“那是二皇子?”
“對�!�
沐昭桐點了點頭:“如果沒有二皇子之前,太子將來即位還有可能,有了二皇子之后太子即位已經(jīng)沒有一點兒希望,陛下那么做只是為了安朝臣之心,也是為了讓太子心里踏實些,以陛下的年紀,再主掌大寧十幾年不成問題,十幾年后太子已經(jīng)三十幾歲了,而二皇子剛剛二十歲,也許,陛下就沒打算讓太子活到那個時候�!�
荀直臉色一變:“陛下的心怕是還沒有那么狠,畢竟是他的親生骨肉�!�
“話是這么說�!�
沐昭桐道:“你我也都知道陛下其實不是個心狠的,如果是的話皇后就不會作妖二十年,我也不會被關在八部巷里抄書,我們早就已經(jīng)被陛下殺了才對,可是我們在做什么?我們在做的,不就是讓陛下殺了太子嗎?”
荀直這才醒悟過來。
“閣老,難道你費盡心思出來,只是為了殺一個太子?”
“不。”
沐昭桐放下水杯,沉默了好久之后才回答:“我費盡心思的出來,不是為了殺太子,只是為了讓陛下難過,喪子之痛,陛下也應該嘗嘗味道�!�
對于荀直來說這是一件事,可對于沐昭桐來說這是兩件事。
荀直猶豫了一下后問道:“那閣老找我來,也是為了殺太子之事?”
“也不是�!�
沐昭桐道:“以你之才,跟著太子做事實在太浪費,我找你來只是想把你拉出來,我雖然恨陛下,可不得不說陛下是大寧立國數(shù)百年來最強的皇帝,而我也沒有造反之心,讓我親手去把大寧的根基挖掉一塊我做不到,我是寧臣,再恨陛下,我也是寧臣�!�
荀直肅然:“多謝閣老。”
“你以后還有機會,我現(xiàn)在把你從太子身邊拉出來,你跟在我左右多學習一下,到十幾年后你也沒老到什么都做不了的年紀,況且,你離開太子之后我可設計讓你接觸到二皇子,只是你這張臉......”
荀直苦笑搖頭:“閣老費心了,可我已經(jīng)沒了回頭路�!�
“唉......”
沐昭桐嘆了口氣:“這件事以后再說,你先離開太子那邊,跟著他,早晚必死�!�
荀直嗯了一聲:“多謝閣老。”
沐昭桐道起身:“我這老邁之軀實在有些扛不住了,先去睡一會兒,真是抱歉�!�
巡視連忙起身:“閣老去休息,我在這等閣老。”
沐昭桐往里屋走了幾步,回頭:“有件事我一直不解,以你之才當初為什么要選擇皇后?若你正正經(jīng)經(jīng)的入仕,已經(jīng)二十年了,怕是早就進了內(nèi)閣,最不濟也是次輔了�!�
荀直怎么回答?
回答說我進內(nèi)閣也是被你壓著,我想做的是首輔而不是次輔?
他唯有苦笑。
“荀直先生,你的目標應該放的低一些,如果當年能夠低一些,不會是現(xiàn)在這樣的境況�!�
沐昭桐說完這句話之后就進了里屋,剩下荀直一個人坐在客廳里發(fā)呆,他的遺憾在于,到了現(xiàn)在才知道自己當初有多好高騖遠有多幼稚可笑,沐昭桐剛剛那一句話明顯已經(jīng)看破了他的心思,唯有真正接觸過之后才明白自己心中的沐昭桐和真正的沐昭桐并不是一個人。
他坐在那喝茶,一直喝到茶都沒了味道。
院子外邊有人進來,是個小道人,看起來二十幾歲年紀,進了門之后看了看荀直:“閣老呢?”
荀直指了指里屋:“在休息�!�
“哦�!�
小道人自己坐下來,也不理會荀直,就那么坐著。
看到這個小道人的時候荀直又想到了皇后,很多年很多年以前,聽聞留王府里出了件大事,皇后盜走了珍妃的孩子,自此之后不再進道觀而是改奉禪宗,每日誦經(jīng)念佛,陛下因為這件事發(fā)過幾次脾氣,甚至讓人砸過皇后的禪堂。
陛下還說,道宗是大寧自家的,朕不護著誰護著?
所以,誰會想到皇后的天字科在道觀?
她是那么那么厭惡道人啊,連皇帝都深信不疑。
小手段,皇后沒幾個對手,她只是輸在了大格局。
這些荀直早就知道,也不止一次的說過,可當他知道天字科的人在長安道觀里他才真正的體會到皇后的可怕,一個女人一旦發(fā)了狠,什么都做的出來。
她用了二十幾年的時間來誦經(jīng)念佛,只為了掩護她的的天字科。
第六百六十章
難如登天的難
即便雄才大略如李承唐也不會想到皇后會安排人在奉寧觀,況且天字科不只是在奉寧觀一處藏身,大寧奉道宗為國教,張真人為國師,雖然說道宗從來都沒有干政的能力也不敢有,可地位超然自不必說。
正因為如此,皇后便確定道觀是一處沒有人可以輕易想到的地方。
二十幾年前商九歲殺甄軒轅,在那時候起更加堅定了皇后要把天字科放在道觀的想法,而后二十幾年,她從來都沒有動過天字科的力量,一是不想二是不能,因為天字科的力量沒有二十年積蓄不出來。
一群小孩子被帶入道觀開始避世修行,修行的不是道法自然,是殺人技。
農(nóng)家院子里,小道人等了好一會兒也不見沐昭桐醒來,以他心性還沒到可以喜怒不形于色的地步,所以他皺眉,起身在屋子里來回溜達起來,腳步聲故意放的很重,目的自然不言而喻。
守在客廳門外的那兩個護衛(wèi)也皺眉,其中一個四十歲上下的漢子轉(zhuǎn)身進來看了小道人一眼:“你鞋底是踩了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