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7章
“呵,
就為了那只神鳶鮫。”
一團黑影盤旋在他?對面,扭曲凝聚成了個青年的模樣?,
他?面色青白,
眼周一遭濃郁的黑,
陰森的看向他?,
“要不是我跑得快,元神就被打散了?,江林,你可沒說跟那小孩兒在一起的人是江七�!�
要知道對方是江顧,給他?多少好處他?都不會觸這個霉頭。
“我沒說嗎?”江林支著頭笑,
“真是不好意思�!�
“你——”對面那人一拍桌子就要發(fā)?怒,
卻?被突然出現(xiàn)的手掌按住肩膀壓了?下來。
他?轉(zhuǎn)頭,便看見了?個人形傀儡。
“周修遠,
你都死?這么長時間了?還是沉不住氣。”江林端起酒來抿了?一口,
笑著擺擺手示意傀儡將人松開,
“別生氣,你要是不手欠去摸那小畜生也不會暴露。”
“我只是看他?那身皮囊很好�!敝苄捱h咬牙道:“我都沒認出他?是朝龍秘境里的那個小畜生。”
“當了?鬼修連帶著眼神都不好使了?�!苯帜请p狹長的狐貍眼瞇了?起來,“我費了?這么大力氣才在朝龍秘境湊齊你的元神,真讓人失望。”
“少在這里居功�!敝苄捱h不屑道:“江顧殺了?我讓我元神潰散,
若不是我祖父留給我的聚神卷,
你以為湊齊碎裂的元神就能讓我復(fù)活?”
“這可就翻臉不認人了?,除了?我誰還記得去救你?周家人嗎?”江林故作傷心地拿折扇掩住了?半張臉,
“還是你那早就死?透的道侶?”
“你——”周修遠對他?怒目而視,又?強逼著自己冷靜下來,“我已經(jīng)答應(yīng)供你差遣百年,你不用拿這個來激我,我也并非不想出力,只是我剛做鬼修,實力太低,對上現(xiàn)在的江顧根本沒有勝算,方才在街上我甚至都沒察覺到?是他?�!�
“你就算實力全盛照樣?沒有勝算�!苯洲D(zhuǎn)頭去看窗戶外的煙花,“真吵。”
周修遠不耐煩地敲了?敲桌子,“還要做什么趕緊說�!�
“那香下上了??”江林問。
“自然,我親眼見他?吸進去了?一口。”周修遠向來不喜歡用這些陰損的招數(shù),但如今他?說了?也不算,只能忍氣吞聲道:“這東西下給神鳶鮫能有什么用處,我看江顧給他?洗了?�!�
“吸進去的可洗不掉�!苯謶醒笱蟮乜吭诹�?坐下的傀儡身上,那扇子撓了?撓他?的下巴,“里面有狐族特?制的魅香,里面加了?我的精魂,十二個時辰后毒發(fā)?他?自會尋來,從此以后便只認我為主,對不對秦峙?”
那傀儡青年垂眸跪在他?身邊,順從地依著扇子的力道湊上去,被他?拍了?拍臉后想要靠近。
“費這么多功夫,何不干脆將神鳶鮫的身份宣揚出去?”周修遠沉聲道:“屆時任江顧再厲害,也護不住神鳶鮫�!�
“上次同江顧一戰(zhàn)讓我療傷至今才恢復(fù),一個江顧就夠難對付的了?,倘若宣揚出去,周林幾家那些人哪個比江顧簡單?”江林拿著扇子將黏著他?的嚴俊抵開,臉上閃過一抹狠色,“再說你根本不了?解江顧,如果他?察覺到?自己護不住神鳶鮫,一定會果斷放棄提前抽身……”
“神鳶鮫如今是他?徒弟,我也要讓他?嘗嘗被背叛的滋味。”
——
江顧看著面前的墨玉鐲,抬眼看向衛(wèi)風。
胸腔中?彌漫著怪異又?陌生的情?緒,似乎沒有不情?愿,但也談不上開心,絲絲縷縷纏繞在一起,讓他?感?覺有種沉悶的酸澀。
很不舒服。
江顧微微蹙眉,“為何?”
“我拿著也沒用�!毙l(wèi)風見他?遲遲不接,抓住他?的手腕給他?戴了?上去。
江顧的手很好看,修長有力,白皙勁瘦,握劍殺人時會濺上血點,漂亮得要命,深色的玉鐲圈在手腕上,像落在畫卷上的墨。
江顧沒有拒絕,他?本就打算奪這神器過來,就算衛(wèi)風不給他?也會用另一個身份想辦法,但他?想不通衛(wèi)風為何會主動給他?。
他?也理解不了?衛(wèi)風那些復(fù)雜的情?緒。
但他?知道人總是自私的,世上不存在無緣無故的好。
“你想要什么?”江顧知道他?必有所求。
衛(wèi)風搖了?搖頭,對他?露出了?個燦爛的笑,“師父陪著我就夠了?�!�
他?的情?緒太復(fù)雜,江顧被迫感?同身受,微微煩躁。
衛(wèi)風給他?戴上鐲子,卻?抓著他?的手腕沒有放開,他?的手覆在江顧的手背上,往下一滑順勢抓住了?他?的手,有些委屈道:“師父,疼�!�
江顧莫名其妙,他?不記得衛(wèi)風身上有傷。
衛(wèi)風將袖子往上拽了?拽,露出了?手腕上被刀氣割破的傷口,“你看。”
“……”江顧沉默了?一瞬。
這傷口眼看就要愈合了?。
“我為了?摘鐲子不小心割傷的。”衛(wèi)風說得一本正經(jīng),眼巴巴地望著他?,“今天喉嚨也很疼�!�
江顧不是很想搭理他?。
可是衛(wèi)風好像非常疼,感?覺馬上就要哭出來一樣?。
于是江顧給他?覆了?些靈力在傷口和喉嚨上,衛(wèi)風便肉眼可見地重新?高興起來,抓著他?的手就往塔下走,“師父,我還想去吃上巧坊的靈滿宴!”
雖然筑基期之后修士便可以完全辟谷,但有些修士難免嘴饞,又?或者需要溫和地修養(yǎng),完全用靈力做出來的食物便應(yīng)運而生,為了?保持口感?,只會適當添加些凡物,也正因此而格外昂貴。
不過能用錢解決的在衛(wèi)風眼里完全不是問題。
江顧口腹之欲極淡,至多吃些丹丸靈藥,看著滿桌的精致菜色毫無動筷的意思。
衛(wèi)風坐在對面給他?倒了?杯靈酒,熱情?地遞了?上來,“師父,他?家靈酒特?別香,而且還不醉人,你嘗嘗。”
“我從不飲酒。”江顧沒接。
衛(wèi)風有些遺憾地放下了?酒杯,小聲道:“可好喝了?�!�
這靈酒的香味和師父身上的那股暗香有些許相似,要是師父喝了?一定會——
會怎么樣?他?沒想出來,自己喝了?好幾口,意猶未盡地舔了?舔嘴唇。
……很像師父的味道。
江顧雖然不飲酒,但卻?能聞出來這酒中?靈力濃郁,便也沒阻止衛(wèi)風,自從進了?攏云城他?就一直和衛(wèi)風待在一起,短短幾個時辰體會到?的情?緒比他?從前幾十年加起來都要濃烈。
他?一路上悄無聲息嘗試了?許多辦法都沒能切斷這種情?緒的關(guān)聯(lián),看來根本原因還是在躥入他?體內(nèi)的那股黑氣。
只是那黑氣已經(jīng)消失地無影無蹤,而且他?在后山封住了?衛(wèi)風的經(jīng)脈之后,衛(wèi)風便沒有再出現(xiàn)鬼紋和白瞳的情?況,現(xiàn)在都還沒給人解開。
他?又?不死?心地嘗試了?幾種方法。
“師父�!毙l(wèi)風抱著壇酒笑瞇瞇地看著他?,耳朵上泛起了?淡淡的粉色,“師父,我今天很開心�!�
江顧準備切他?點元神研究一下,正在考慮怎么屏蔽他?的痛覺,聞言撩起眼皮看了?他?一眼。
衛(wèi)風嘿嘿笑著繞過桌子湊到?了?江顧身邊,一把抱住他?的胳膊靠在了?他?身上,“師父,我最?喜歡你啦�!�
江顧清晰地感?受到?了?他?心里的喜歡,濃郁的情?緒泛著甜,有些像他?修為得到?極大突破時的滿足感?,卻?要強烈上許多,他?有些不太適應(yīng)地蹙起眉。
“師父,師父。”衛(wèi)風抱著他?的胳膊閉著眼用臉頰蹭他?的衣裳,“師父,我的傷口一點都不疼了?,喉嚨也不疼了?,就是……”
他?皺了?皺眉,突然委屈地抽噎了?一下,將臉埋進了?他?的衣裳里,滿足地喟嘆,“要是你一直都像今晚這樣?就好了?……師父,摸摸頭。”
江顧解開了?他?丹田經(jīng)脈的封印,感?受著他?體內(nèi)靈力開始運轉(zhuǎn),正準備割他?元神的手微頓,“你是不是醉了??”
衛(wèi)風哼唧了?一聲,慢吞吞地抬起頭來,舔了?舔自己還沾著酒香的嘴唇,醉眼朦朧地仰頭盯著他?白皙的脖子,喉結(jié)上下滾動了?兩遭。
封印解開,衛(wèi)風身上本就對江顧而言過分強烈的情?緒陡然擴大了?數(shù)倍,鋪天蓋地將江顧湮沒其中?,竟讓他?眼前眩暈了?一瞬。
只這短短瞬間的失神,下巴忽然傳來了?一小片溫軟的觸感?,而后被什么東西飛快地舔了?舔。
他?一把抓住衛(wèi)風的衣領(lǐng)將人扯開,周身冷氣四?溢,“衛(wèi)風。”
“師父~”衛(wèi)風笑得乖巧,聲音都帶著微醺的甜膩,“我還能再親——”
他?話沒說完,江顧神色一凜,手臂一用力便將人從窗戶中?扔了?出去。
風在耳邊呼嘯而過,衛(wèi)風醉眼朦朧的看著屋頂窗框燈籠和夜空從面前依次閃過,不等喊出聲,就又?被人拽住胳膊提了?起來。
而方才師徒二人坐的地方已經(jīng)布滿了?毒針。
長街上人來人往,江顧帶著衛(wèi)風落在地上,抬頭看向上巧坊二樓方才他?們在的房間。
衛(wèi)風酒還沒醒,盯著江顧發(fā)?愣。
一襲鵝黃衣裙的女子曲腿坐在窗戶上笑吟吟地望下來,手中?三寸長的竹管轉(zhuǎn)了?兩圈,指向了?江顧,“七公子,跟個小屁孩喝酒有什么意思,我醉了?可不只會親下巴哦�!�
衛(wèi)風登時炸毛,目露兇光惡狠狠地看向她,脖頸上的鬼紋隱約浮現(xiàn),活像只護食的狼犬。
江顧扣住他?的脖頸將那些鬼紋不著痕跡地壓了?下去,將人拽到?了?身后,看向那女子,“靈龍宗的人?”
那女子笑著擺擺手,拔下發(fā)?間的龍形發(fā)?簪隨手扔開,“行不更名坐不改姓,雀鳶宗曲豐羽�!�
曲豐羽又?將竹管對準了?衛(wèi)風,笑得一臉燦爛,“你好啊,大外甥�!�
年少春衫(七)
“誰是你外甥!”衛(wèi)風酒還沒醒,
躲在江顧身后抱著他的胳膊露出了個腦袋,兇狠地瞪著她,“死心吧,我?guī)煾甘遣粫愫染频�!我�(guī)煾钢荒芪矣H——唔�!�
一道靈力直接堵住了他的?嘴。
衛(wèi)風聞到了靈力上纏繞著的暗香,
老老實實閉上了嘴,
這會兒酒勁上來?,他整個人都頭重?腳輕,
暈乎乎地將腦袋抵在了江顧的后肩處,
長長地舒了口氣。
師父不讓他說話,
那他就不說話。
滾燙的?氣息透過薄薄的?布料落到了皮膚上,
有種?說不出來?的?怪異,但江顧能感受到衛(wèi)風心里絲絲縷縷的?愉悅,便?隨他去了。
然后便?對上了曲豐羽戲謔的?目光。
“雀鳶宗曲清是我親姐姐,陽華宗前宗主衛(wèi)暝州是我姐夫,這沾親帶故的?,
陽華宗也算我半個娘家?,
我只是順路回來?瞧瞧,正好碰上你們�!彼龔澠鹧劬πχ鴮櫧忉�,
“七公子,
方才多有冒犯,
我還以為你要欺負我外甥呢,畢竟這元神傷一點都疼得要命,你說對不對?”
江顧眸色微冷。
曲豐羽既然察覺到了他的?意圖,定是在暗中?跟了許久,
而?他竟被衛(wèi)風的?情緒擾亂沒有發(fā)現(xiàn)——
靈力化作數(shù)不清的?冰錐襲向了窗戶上坐著的?人。
曲豐羽臉色一變,
匆忙用靈力抵擋,但到底速度慢了一瞬,
數(shù)道冰錐擦著她的?臉頰脖頸而?過。
她抬手一抹,果不其然見了血。
曲豐羽的?笑容有些維持不下?去,“江七公子好狠毒的?心,知道我最在意的?就是這張臉�!�
江顧冷淡地看著她,“再多管閑事,傷得便?不止是臉了�!�
衛(wèi)風在后面扯了扯他的?袖子。
江顧心念一動,閉口咒瞬間解開。
“師父,我好困。”他醉得眼睛都快睜不開了,小聲道:“想回清平峰睡覺�!�
他整個人都站不穩(wěn),黏黏糊糊地抱著江顧的?胳膊,撒嬌似的?地哼唧,江顧皺了皺眉,長袖一揮,便?帶著人消失在了原地。
曲豐羽陡然松了口氣,背后的?衣裳已經(jīng)被冷汗浸濕。
方才江顧那恐怖的?威壓讓她從心底生出了懼意,幾乎動彈不得,有一瞬間她以為自?己今天真要交代?在這里了。
她甚至連祭出法寶的?時?間都沒有。
分明之前她跟了一路都沒有被江顧發(fā)現(xiàn),不過對方狡猾陰險,故意露出破綻也不無可能。
果然男人長得越好看越狡詐。
她跳進傳送陣,轉(zhuǎn)眼便?到了陽華宗山門外,面前出現(xiàn)了個半人高的?水鏡。
一個英俊的?青年出現(xiàn)在了水鏡之中?,皺眉道:“曲豐羽,不要做多余的?事情。”
“衛(wèi)風死了去哪兒找你弟弟?”曲豐羽抱著胳膊嫌棄地看著他,“大?哥,現(xiàn)在是我不計前嫌幫你,有點良心行不行?”
路真儀臉色沉了下?來?,“你到底為了誰自?己知道�!�
“少擺你那張臭臉給我看,不能動就老實待著療傷�!鼻S羽嗤笑道:“不過多虧了周寧姜那丫頭,要不是她將你打個半死,你也不會求到我頭上,路大?師兄你放心,要是你弟弟死了,我肯定會幫他收尸的?�!�
“曲、豐、羽!”路真儀臉色鐵黑地盯著她,咬牙道:“如果我弟弟死了,你也不用活著回來?了。”
“哎喲喲,我可真怕�!鼻S羽撇撇嘴,一揮袖子就將那水鏡打散了。
她揉了揉發(fā)酸的?肩膀,仰頭看著山門處“陽華宗”三個大?字,深吸了一口氣,拿出了陽華宗的?令牌便?打開了禁制,御劍直沖主峰而?去。
主峰。
鄔和致病懨懨地靠在榻上小憩,旁邊的?小弟子將溫好的?藥端了過來?,輕聲道:“師父,該喝藥了�!�
“嗯�!编w和致起身接過藥碗,接過牽動了經(jīng)脈便?不受控制地咳嗽了起來?。
“師父!”那小弟子瞬間慌了神,想要給他輸送靈力卻被制止。
鄔和致咳了許久才平息下?來?,端起藥碗放到了唇邊準備喝。
嘭!
一聲巨響,大?殿的?門猛然被人踹開,緊接著一道清亮的?女聲在夜色灰塵里響起:
“鄔和致,沒想到吧,你姑奶奶我又回來?了!”
“咳咳咳!”
鄔和致手一抖,黑褐色的?藥湯便?灑了滿身。
——
清平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