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2章
這飛舟比之前林飛白的飛舟不知奢華上多少?倍,
更不用提江顧習慣用的那?些小飛舟,
但衛(wèi)風卻?無暇欣賞,跟著江顧進了房間。
江顧轉(zhuǎn)頭看向黏在他身后的尾巴,
冷聲道:“回你自己的房間�!�
衛(wèi)風搖了搖頭,
沉默地走到了窗戶邊,
將自己蜷縮在了角落的小榻上。
江顧看出?他心?情有?些低落,
卻?并不在意,從他殺了亓鳳元開始,玄之衍于衛(wèi)風而言就是個潛在的隱患,他難以理?解這兩個人之間如?此優(yōu)柔寡斷,也有?些失望到了這個地步都沒有?刀劍相向。
只有?死了的隱患才最令人安心?。
不過他并不打算插手衛(wèi)風的私事?,
坐在床上閉眼調(diào)息。
不知道過了多久,
一道熱烘烘的氣息出?現(xiàn)在了他身邊,一條漆黑的鬼紋悄悄卷住了他的袖子?,
卻?沒有?進一步的動作。
于是江顧沒有?搭理?,
待靈力游走完一個周天睜開眼,
便看見了蜷縮成一團睡熟的衛(wèi)風。
那?張清俊白嫩的臉上帶著淚痕,眉頭皺得死緊,鬼紋在他頸間蠕動游走,讓他看上去憑空多了幾分邪氣,
單邊玉色的耳墜壓在他的臉頰上,
里面的通音符已經(jīng)?化作了灰燼。
江顧將那?玉墜撥開,瞥見了他掌心?里躺著的另一只玉墜,
顯然同他戴著的是一對。
他垂眸盯著看了片刻,靈力微動,一對玉墜便悄無聲息地消散成了點點碎光,衛(wèi)風圓潤的耳垂只剩了個小小的耳洞。
大約是察覺到了靈力波動,衛(wèi)風睫毛微顫,睜開了眼睛。
他下意識地摸向了耳墜,卻?摸了個空,心?里也驟然一空,他望著江顧,委屈里夾帶著些憤怒。
江顧看著緊貼在他頸間的紅繩,心?情舒暢了些,神情倨傲地對上衛(wèi)風質(zhì)問的目光,唇角勾起了個細微的弧度。
衛(wèi)風的眼眶逐漸泛了紅,看了他半晌后,轉(zhuǎn)過身將腦袋埋進了被子?里,只留給?了他一個倔強的背影。
“……”江顧有?些稀奇地挑了挑眉。
這小畜生竟然也會生悶氣。
衛(wèi)風睡睡醒醒,不知道過了多久,被飛舟落地的震動聲吵醒,然后就看見了江顧出?門的背影,一骨碌爬下床追了上去。
他臉上還帶著錦被壓出?來的紅印子?,眼前一片朦朧,他抬手使勁揉了揉,而后就被面前恢弘華麗的宮殿閃到了眼睛。
模樣極好的兩個小童子?站在門前,他們看上去不過五六歲,眉心?一點朱砂痣,扎著雙髻,看見江顧眼睛發(fā)亮,清脆的童聲響起,“主人回來啦!”
然而他們只是站在原地喊,卻?沒有?動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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江顧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是在路過的時候一人扔了顆圓滾滾的石頭,兩個小童興高采烈地接過來抱進了懷里,衛(wèi)風跟在江顧身后狐疑地看著他們,才發(fā)現(xiàn)這是兩座看門的石頭獅子?幻化出?來的小靈識,難怪得了兩塊石頭小球便開心?成這幅模樣。
他好奇地伸手戳了戳小石獅子?團成一簇的尾巴,竟然是軟的,那?小童子?抱著球轉(zhuǎn)過頭來沖他露出?了個甜甜的笑。
衛(wèi)風眼睛頓時一亮,心?都被他笑化了,從儲物袋里掏了掏,掏出?了顆最大的夜明珠遞給?他。
小童子?接了過來,用腦袋蹭了蹭他的手指,另一邊的小獅子?急得團團轉(zhuǎn),用稚氣的聲音喊衛(wèi)風,“我也要!我也要!”
衛(wèi)風轉(zhuǎn)身又給?了她一顆夜明珠。
厚重的大門緩緩打開,衛(wèi)風摸了摸小姑娘的發(fā)髻,拔腿追了上去。
院中環(huán)境古拙樸素,和從外?面看截然不同,兩側(cè)栽著深綠色的樟樹和青松,竟有?種蕭索的古寂,青石板鋪就的路面積了層厚厚的落葉,像是經(jīng)?年沒有?人打掃,衛(wèi)風跟在江顧身后,行過曲折的連廊,來到了后院。
說是后院,占地卻?極為廣闊,幾乎涵蓋了大半個山頭,奇花異草流瀑古木,恍若錯入了哪個世外?桃源。
一只皮毛黝黑的小豹子?仰著頭疑惑地看著江顧,甩了甩尾巴,聲音卻?囂張欠揍,“你誰?”
嘭!
一條粗黑的大尾巴砸在了它的腦門上,緊接著一只體?型碩大的黑豹從樹上跳了下來,“主人回來了!”
話音剛落,從四面八方明處暗處涌出?了數(shù)不清的毛茸茸的靈獸,爭先恐后地朝著江顧奔來,卻?又自覺地停在離他三丈之外?,興奮又激動地望著他,一聲聲主人此起彼伏。
衛(wèi)風看著這些皮滑毛亮或高大威猛或體?型優(yōu)美的靈獸,隨便單拎哪個出?來都是萬里挑一的珍奇靈寵,無論?哪個都漂亮得不像話。
他咽了咽唾沫,轉(zhuǎn)頭看向江顧。
江顧的神色依舊冷淡,從腰間拿下了兩個靈寵袋解開,兩頭毛發(fā)雪白飄逸的貓型靈寵便從里面跳了出?來,警惕地看著周圍陌生的環(huán)境。
衛(wèi)風震驚地看著那?兩只靈寵,他竟不知道江顧何時收了兩只新的靈寵!
其?中一只仰起頭嗅了嗅空氣,轉(zhuǎn)頭依戀地看向江顧,“主人,這便是你的園子?嗎?”
“嗯�!苯櫪涞瓚暎骸耙院竽銈儽阕≡诖颂帯!�
“我喜歡這里�!绷硪恢粨u了搖自己的毛絨蓬松的尾巴,湊上去和園子?里的其?他靈寵打招呼。
大約是因為同一個主人的緣故,這些或兇殘或溫馴的靈獸相處起來還算和平。
那?只黑豹拱了拱面前的小黑豹,“主人,這是我兒子?九霄,已經(jīng)?兩歲了。”
那?只小黑豹半點都不怕生,翹著尾巴上前,圍著江顧繞了一圈,就想往江顧身上爬,然后被大豹子?咬住了后頸叼了回來。
有?頭麒麟模樣的靈獸歪頭看著衛(wèi)風,聳了聳鼻子?,“主人,這也是你新收的靈寵嗎?”
衛(wèi)風擰起了眉,雖然他之前很希望江顧收了自己當靈寵,但是親眼看到江顧有?這么多靈寵之后,忽然就打消了這個念頭,他目光不善地盯著那?頭麒麟,冷聲道:“我是你們主人的徒弟�!�
“嘖。”那?麒麟不屑地撇了撇嘴。
滿園子?的靈獸瞬間嘰嘰喳喳討論?起來。
“哎呀,一股子?低等的禽鳥味�!�
“我聞著還有?魚腥味,主人最討厭魚和鳥了……”
“真丑,真丑�!�
“修為也好低,我覺得他連我閨女都打不過�!�
“是低等的禽鳥�!�
“……我怎么聞著還有?鬼氣?”
“像某種邪物……我感覺很不舒服,有?股不詳?shù)臍庀ⅰ?br />
“主人身上都被他熏上味道了,主人,快去沐浴……”,盡在晉江文學城
“主人,我不喜歡他,不要他住在這里�!�
“我也不喜歡,討厭的低等禽獸……”
衛(wèi)風氣得鬼紋都冒出?了大半,一怒之下就想將這些不知天高地厚的靈寵全都吞了。
“衛(wèi)風。”江顧的聲音里帶了幾分警告。
衛(wèi)風紅著眼睛瞪他,轉(zhuǎn)身就從園子?里跑了出?去。
“他竟然敢瞪主人!我要吃了他!”
“不行不行,是主人的徒弟,跟我們不一樣的�!�
“怎么辦,他好像哭了�!�
“讓主人哄一哄吧�!�
“主人又不會哄,主人只會打架�!�
“你們不要再說他了,禽鳥這種靈獸腦子?不聰明的,愛鉆牛角尖……”
“那?我們?nèi)サ狼竼幔俊?br />
江顧微微蹙眉,吵嚷的園子?里瞬間陷入了寂靜,只有?年紀最小的小黑豹在花叢間撲蝴蝶。
衛(wèi)風不認識路,無頭蒼蠅一樣隨便鉆進了間空房,站了一會兒之后抬手捏了面水鏡,而后化出?了自己的原形。
水鏡中映出?了碩大的鮫尾,銀藍色的鱗片一直覆蓋到小腹間,耳后和側(cè)頰處也有?幾塊鱗片覆蓋,那?里藏著鮫人用來水下呼吸的腮,明明是人的手掌卻?帶著魚類半透明的蹼,黑色的指甲鋒利尖長,背后是一人多高的鳶翅,但上面的羽毛既不順滑也不柔軟,反而堅硬無比,而他的額前長著對如?樹杈般干枯的羊角,漆黑黏膩的鬼紋從他臉上脖頸和白色的眼瞳中蠕動蔓延而出?,他張開嘴,嘴邊各自長著兩顆形狀不同的獠牙,其?中一顆還斷了大半,露出?了猩紅細長的舌頭……
明明很威風,他敢肯定打起架來江顧養(yǎng)得那?些靈寵沒一個能打過自己,但不知道為什么,他就是開心?不起來。
他悶頭想了一會兒,找到了原因——因為江顧不喜歡。
江顧喜歡像赤雪一樣優(yōu)雅高貴又愛干凈的靈寵,而他只會在泥地里打滾。
江顧還故意把他的耳墜給?弄沒了。
衛(wèi)風氣悶地盯著鏡子?里的自己,決定晚上趁江顧不注意把他那?一園子?靈寵全都吃了。
可?惜沒等他準備實施自己的計劃,就被江顧從房間里拎了出?去。
“變回去�!苯櫩此脑慰吹醚劬μ�。
衛(wèi)風身上的鬼紋張牙舞爪的沖著他,像是在恐嚇,就是不肯變回人身,齜牙道:“這樣好看�!�
“……”江顧詭異地沉默了一瞬,“眼瞎別亂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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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還不知道衛(wèi)風的白瞳早就能視物,這里的眼瞎只是單純字面意義上的眼瞎,但衛(wèi)風卻?會錯了意。
衛(wèi)風撲棱著翅膀就想將他裹進去,鬼紋也爭先恐后地纏在了他身上,江顧沒動,他就變本加厲,鮫尾死死卷住他的小腿,整條鳶鮫都黏在了他身上,委屈巴巴用臉頰層蹭他,“師父,我不丑的,那?群靈獸就是嫉妒我,我——”
他離得江顧太近,猝不及防聞到了江顧身上的暗香,不受控制地垂眼盯在了他的唇上,干澀地動了動喉結(jié),“我……”
在他親上來之前,江顧一把掐住了他的脖子?,面上覆了層冷意,“我在清涼村昏迷那?幾日,你都做了些什么?”
衛(wèi)風瞬間僵在了原地。
松綏幻境(二)
江顧從清涼村醒來?之?后,
便發(fā)現(xiàn)了護身法陣中的血跡與鱗片,還有?些未能熔煉完的血肉,像是什么人強行突破法陣與他接觸。
只看那些銀藍色的鱗片便也知道是誰,而且看那些血跡的深淺還不止一次。
不過江顧并未放在心上,
衛(wèi)風這混賬東西似乎對靠近他有?什么執(zhí)念,
能干出這種事情來?也不奇怪,直到半個時辰前。,盡在晉江文學城
他在園中?養(yǎng)了頭魅獸,
它魅惑變身的法術(shù)于江顧沒什么用,
他收服對?方只是因?為那身順滑蓬松的銀色毛發(fā)和一雙姣好清澈的眼睛。
這頭魅獸也知道江顧只喜歡自己的皮毛,
從來?不主動往他跟前湊,
偶爾會化作漂亮的人形擼這滿園子的靈獸,這回卻破天荒地湊了上來?。
它的人形雌雄莫辨,在離江顧三丈遠的地方停了下來?,銀色的眼?瞳泛著笑,“主人,
那個小家伙是您的道侶嗎?”
“為什么這么問?”江顧蹙眉。
“您身上全是他的味道�!摈全F點?了點?自己的紅唇,
笑得曖昧不清,“尤其是唇舌之?間,
太?濃了�!�
江顧目光微冷,
他上次給衛(wèi)風渡氣,
早已刻意消除了衛(wèi)風的氣息,盡管他對?此并不敏感,但總覺得不干凈,按道理絕對?不會再出現(xiàn)這種情況。
魅獸善察人心,
看江顧細微的神情便了然?,
幽幽地嘆了口氣,柔聲道:“那這個小家伙……有?點?不老實呢�!�
江顧想起了清涼村睡著時做的那個黏膩的夢,
又想起護身法?陣中?的血跡與鱗片,輕易地便猜出了答案。
只是這答案里?衛(wèi)風太?過膽大?包天,以致于讓他有?種高?估對?方的荒唐感。
但此刻看著眼?前神情僵硬的衛(wèi)風,江顧便知道沒猜錯。
“你可真是讓我刮目相看�!苯櫮樕下冻隽藗陰沉的笑。
衛(wèi)風脊背瞬間一涼,往后退了半步化作了人形,噗通一聲跪在了地上,沉默地低下了頭。
一副反正事情已經(jīng)敗露了要殺要剮隨你便的賴皮模樣。
江顧眼?神發(fā)冷,“你連自己的欲望都掌控不了,這六欲道也不必再修,不如碎了道心重新來?過�!�
江顧絲毫沒有?將此事與情愛聯(lián)系上,在他看來?不過是欲念作祟,他親自操控過衛(wèi)風體內(nèi)的鬼紋,知道這些吸收來?的欲念對?他影響有?多重。
衛(wèi)風瞬間領(lǐng)會了他的意思,不知道是虛驚還是遺憾,眼?珠子咕嚕轉(zhuǎn)了兩圈,抬起頭來?可憐巴巴地望著他,軟下聲音道:“師父,我好不容易才?立起來?的道心,渡劫到了煉氣二層,若是碎了道心重來?,不知還能不能成功,我……我之?前只是鬼迷心竅,才?對?師父做了大?不敬的事,我以后再也不敢了�!�
江顧顯然?不信他的鬼話,面上寒霜未消。
“師父�!毙l(wèi)風這回沒蠢到對?天道發(fā)誓,熟練地抱住了他的腰,將腦袋扎進了他懷里?,“你要是生氣,就打我一頓吧,將我扔進煉器大?陣中?也行,別不理我�!�
江顧抓住他的后領(lǐng)子將人提到了半空,意味不明地上下打量了他一圈,嫌棄地丟到了地上,而后消失在了原地。
待他走后,衛(wèi)風臉上可憐兮兮的表情緩緩收了起來?,面無表情地揉了揉膝蓋。
師父之?前明明一直沒發(fā)現(xiàn),怎么現(xiàn)在又忽然?起了疑心?
——
江顧正打算給衛(wèi)風漲點?教訓,結(jié)果半途忽然?被喊到主宅,在看到江向云時本就不怎么愉快的心情又惡劣了幾分。
江向云卻很熱情地同他打招呼,明明兩人沒見過幾次,他卻總是一副很熟稔的樣子,“情真意切”到在整個江家都顯得格格不入。
姚立還是習慣性地帶著斗笠站在他身后,他和吳九不同,是江向云母親的家仆,只效忠江向云一人,在看到江顧時拱手行禮,“七公子�!�
江顧微微頷首回禮。
放在以往,姚立自然?是正眼?都不給的,但江顧腰間的松綏玉鑰在江家就是身份的象征,除了家主和幾位大?長老之?外,任誰見到都要客氣行禮。
江向云想伸手摟他的肩膀,被江顧冷淡地躲開。
兩個人差不多高?,江向云很明顯地樓了個空,他卻也不惱,“七弟,你可知家主喊我們來?做什么?”
“不知�!苯櫶謸踝×怂母觳玻�?間還隔著層靈力罩。
江向云愣是連衣服都沒碰到,“他們說你不喜人親近,連靈寵都不例外,沒想到是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