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52章
“走吧�!彼纬鐣r?率先出了馬車。
曲豐羽和江顧緊隨其后出去?。
周圍的風景與順城幾乎無異,如果非要哪里不同,大概是空氣更加濕潤,只是味道不怎么好?聞,除此之外?,腳下的觸感也過分柔軟,就像……江顧蹙眉,就像踩在?黏膩的尸體上一樣,而且空氣中?的味道讓他想起了江家用來?鍛造法器的牡赤島。
在?前面帶路的人沒有用任何加快速度的法器,宋崇時?看上去?也不著急,不緊不慢地跟在?對方的身后往前走。
“是失靈陣�!鼻S羽壓低了聲音道。
江顧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
而且是一個非常龐大強悍的失靈陣,江顧感受不到體內(nèi)任何靈力?的流動,仿佛回到了渡劫前重傷的時?候,身體變得格外?沉重,連識海都無法進入。
他們這?些?修士進了塔靈力?全失,同凡人無異,江顧終于明白為何那些?女子提到金靈塔就格外?恐懼了。
“跟上�!彼纬鐣r?轉(zhuǎn)頭催促他們。
曲豐羽快步上前,江顧落在?最后,手腕上傳來?了細微的癢意,細長的鬼紋畫在?他的皮膚上,寫?出幾個字來?:‘師父,我來?了。’
不等江顧回答,他又繼續(xù)寫?道:‘怎么辦?我進來?之后好?像變不回人身了�!�
‘是因為失靈陣嗎?’
‘師父,我好?餓�!�
明明只是寫?字,江顧卻仿佛聽見了衛(wèi)風委屈巴巴的聲音,他從儲物袋中?摸了幾顆丹藥,塞進了袖子里,軟涼的觸手纏住他的手指,將丹藥一卷而空。,盡在晉江文學城
都是些?補氣養(yǎng)神的藥丸,衛(wèi)風嚼地沒滋沒味,仍舊餓得厲害,江顧身上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要是換成別人,他早就一口吞進肚子里了。
衛(wèi)風舔了舔他手腕內(nèi)側(cè)那層薄薄的皮膚,黑色的鬼紋纏住他的手臂一路蔓延至了他的肩背,牢牢吸附在?上面,冰涼柔軟的觸感讓江顧腳步微頓,他抬手,在?鬼紋上寫?字:‘出來?�!�
衛(wèi)風自然不肯,操縱著鬼紋在?他身上寫?了一連串話。
‘不舒服�!@?是寫?在?小?臂上的。
‘師父,我已經(jīng)餓得想吃人了�!@?是寫?在?肩膀上的。
‘放心,我不會吃你,我就舔一舔�!@?是寫?在?后腰上的。
‘這?地方不太對勁,幸好?我將墨玉鐲帶來?了。’這?是寫?在?頸間的。
……江顧額頭青筋直跳,‘閉嘴。’
衛(wèi)風還在?不知死活的到處亂摸,江顧正準備收拾他,走在?前面的幾人忽然停了下來?。
出現(xiàn)在?他們面前的,是一扇高聳入云的朱砂大門,無數(shù)嬰兒的啼哭聲從門內(nèi)傳了出來?,密密麻麻交織在?一起,讓人心神不寧。
貼在?他身上的鬼紋忽然安靜了下來?。
這?廝安靜下來?,江顧反倒有些?不放心了,他寫?道:‘不舒服?’
趴在?肩膀上的鬼紋輕輕點了點他的耳垂。
面前的朱砂大門緩緩打開,濃郁的血腥氣撲面而來?。
生死無咎(十一)
曲豐羽回頭看了江顧一眼。
“你這侍女便在門外候著吧。”宋崇時催促她,
“快點跟上�!保M在晉江文學城
曲豐羽道:“不行,我要帶他一起進去�!�
“我一次只能帶一個人進去�!彼纬鐣r道,“況且你?帶她進去做什么,里面?又不是什么好地方�!�
“原來你?也?知道這不是好地方�!鼻S羽笑瞇瞇道:“那我去和?他說幾句話總行了吧?”
“快點�!彼纬鐣r不耐煩道。
曲豐羽不緊不慢地走到了江顧面?前?,
因?為在失靈陣里無法傳音,
她笑得刻薄又得意:“靈兒妹妹,宋公子一次只能帶一個人進去,
實?在是不好意思?啊,
我本來想帶你?進去見見世面?呢�!保M在晉江文學城
江顧看了她一眼,
抬手摸到了腕上的鬼紋,
借著行禮不著痕跡地遞到了曲豐羽手上。
曲豐羽淡定地攏了攏袖子,哼笑了一聲,轉(zhuǎn)身便走向?了宋崇時。
宋崇時帶她進門時萬分不解:“你?既然不喜歡這侍女,為何還?非要?將她帶在身邊?”
曲豐羽涼涼地睨了他一眼:“少裝傻了,她喜歡你?你?看不出來嗎?我就是要?挫挫她的銳氣,
什么人也?敢和?我搶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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宋崇時聞言,
不自在道:“你?少自作多情,若不是因?為鄔和?致——”
“我懂�!鼻S羽無所謂地聳了聳肩膀,
“我樂意,
你?管得著嗎?”
宋崇時頓時氣悶。
衛(wèi)風被江顧強行撕下?來遞給了曲豐羽,
心中憋屈,但還?是忍不住悄悄從曲豐羽袖子里探出條鬼紋來。
江顧孤身一人神情淡漠站在那里,離他越來越遠,隨著朱砂大門緩緩合攏,
徹底消失在了他的視線中。
衛(wèi)風心底忽然涌上了一股濃重的不安。
朱砂門前?四下?無人,
江顧尋了處僻靜的地方,拿出了一張人皮紙,
他按照鄔和?致說的辦法,往人皮紙眉心點了滴朱砂,那人皮紙便迅速膨脹成?了名少女的模樣,而原本只是墨水化出的眉眼也?變得與活人無異。
鄔和?致轉(zhuǎn)了轉(zhuǎn)僵硬的脖子,笑道:“七公子果然言而有信�!�
“希望鄔樓主也?能說到做到�!苯櫿f。
“自然�!编w和?致看上去對這里非常熟悉,他從懷中掏出來了兩張涂滿了朱砂的人皮紙,道:“宋時峻將金靈塔周圍都布滿了失靈陣,除了讓有宋家血脈的人帶路,其他辦法根本無用�!�
江顧接過那張鮮紅的人皮紙,雖然表面?有新鮮朱砂的顆粒,但看上去已經(jīng)?年歲久遠,他道:“這人皮紙是用宋家人做的�!�
“聰明�!编w和?致笑了笑,在江顧面?前?,他似乎還?在維持著陽華宗宗主的模樣,溫和?有禮,“我們將元神附著進這人皮紙內(nèi),便能順利進入塔中。”
江顧道:“你?剛才有機會帶走曲豐羽�!�
鄔和?致勾唇一笑:“我可沒這么傻,在宋時峻的門口動手,對我來說能解契才是上策。”
兩人的元神附著進朱砂人皮紙中,鄔和?致在前?面?帶路,朱砂大門被推開了一條極其細微的縫,兩張人皮紙悄無聲息地飄了進去。
甫一進門,便是寬敞的大殿,殿中央矗立著一座巨大的懷抱著嬰兒的女神像,大殿兩側(cè)是沒有欄桿的樓梯,層層遞進直入穹頂,一眼望不到盡頭,每層樓梯的轉(zhuǎn)折處都有一個極小的門,嬰孩的啼哭聲便是從門內(nèi)傳來,大殿中走動著的都是些年老的婦人,她們腰背佝僂,神情麻木地抱著光溜溜的嬰兒,穿梭在樓梯之間?,仿佛已經(jīng)?重復了千百遍。
“她們都是些沒有修為的凡人,看不見我們�!编w和?致帶著江顧上了樓梯,低聲道:“我也?是在這里出生的�!�
江顧對他的身世不感興趣,鄔和?致卻沒有停下?的意思?:“我能出樓的時候才十二歲,那時候我偷偷溜回來,想找那個生下?我的女人,按平澤大陸的說法,我應(yīng)該喊她一聲母親。”
人皮紙停在了大殿上方一處窄門前?,他自嘲地笑了笑:“我千辛萬苦找到了她,結(jié)果她看我的眼神充滿恨意,想要?掐死我,她沒有修為根本不是我的對手,我原本沒想殺她的……不過說來奇怪,我殺死她的時候,她對我笑了一下?。”
就像是解脫。
鄔和?致推開門,轉(zhuǎn)頭看向?江顧:“我一直覺得對塔里的人來說,比起這樣屈辱無望地活著,死亡是更好的歸宿�!�
朱砂涂滿的紙皮臉看不清表情,但他就這樣靜靜地看了江顧片刻,然后走進了那扇門。
一進門,濃郁的怨氣撲面?而來,江顧下?意識地想動用靈力抵擋,忽然記起周圍都是失靈陣,強忍著不適走了進去。
“這里是他們處理瑕疵品的地方,平時不會有人過來。”鄔和?致道,“我曾經(jīng)?在這里設(shè)置過一個不需要?靈力的傳送陣,你?現(xiàn)在知道曲豐羽的位置嗎?”
江顧道:“你?有把握帶走她?”
“盡力一試�!编w和?致說,“等她落到宋時峻手里,我就完了。”
年歲久遠的法陣被藏在了一堆腐尸爛肉中,兩個紙皮人跳了進去,一道微弱的光芒閃過,周圍又陷入了死寂。
傳送陣的盡頭,是一座色調(diào)灰暗的宮殿,數(shù)不清的盒子密密麻麻地吊在房頂,盒子底部閃爍著不同顏色的光芒,有淺有淡,上面?的花紋看起來有些眼熟,直到再往前?走了幾步,江顧才想起來自己在何處見過——是當年江殷重用來裝他那一小塊元神的天機盒。
只是與江家的天機盒比起來,這些盒子要?精致許多,體積也?更大,倘若將這些盒子再放大數(shù)倍,便是凡人收斂尸體時用的棺材。
“宋時峻果然帶曲豐羽來了這里……這些盒子里面?裝著的都是望月修士的分神�!编w和?致虛弱的聲音在一片死寂中格外?清晰,“你?應(yīng)該已經(jīng)?猜到了,但凡在金靈塔中的出生的孩子,離開塔內(nèi)時都會留下?一半的元神,那些元神被放進了這些天機盒中,一旦他們在外?隕落,就會由這一半元神代替他們,但這些分神經(jīng)?年累月被養(yǎng)在天機盒里,得不到身體的滋養(yǎng),所以會變得格外?渾濁臟污,而他們身體內(nèi)的另一半元神,早就在被分割時就被金靈塔污染了,也?干凈不到哪里……”
“煙雨臺對修士的控制不止種進生死契那么簡單,外?面?許多修士其實?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但他們本人并?不知道�!编w和?致看著江顧,“所以江向?云試圖用十重境幫焚臺殿和?八閣那些人解除生死契,就是一個笑話,而蕭澹之所以這么沉得住氣,是因?為你?們的所作所為對他根本構(gòu)不成?任何威脅�!�
“至于你?們想用金靈塔、十八籠和?鏡花卷打開界鄉(xiāng)更是無稽之談。”鄔和?致盯著他笑道:“這些神器都各自認了主,你?們怎么保證在蕭澹趕來之前?分別殺了他們,更何況鏡花卷的主人是蕭澹�!�
“你?如何知道的?”江顧問。
“煙雨臺召集了八閣十樓,要?在一個月之內(nèi)將你?們剿滅。”鄔和?致笑道,“別白費功夫了,抓緊時間?逃命去吧�!�
“你?沒必要?與我說這些。”江顧看了他一眼。
“你?就當我多管閑事吧�!编w和?致甩出一張人皮紙,那人皮紙悄無聲息地沒入了他頭頂上方的小盒子中。
緊閉的殿門緩緩打開。
地面?空無一物,江顧藏在了最近的盒子上面?,紙皮人薄薄一層,從下?面?根本看不到,他微微傾斜身體,看清了來人。
是曲豐羽和?宋崇時,而走在他們最前?面?的是一個身著黑袍的青年,眉眼間?和?宋崇時有幾分相似,應(yīng)該就是宋時峻無疑。
宋時峻在大殿中央站定,對曲豐羽和?顏悅色道:“曲姑娘,鄔和?致的分神就在此處,你?是否與他締結(jié)了道侶契,我們一試便知�!�
曲豐羽眼底閃過一抹詫異,“分神?”
“不過是些保命的手段罷了,崇兒,去將鄔和?致的分神取下?來。”
“是,兄長�!彼纬鐣r看了曲豐羽一眼,手中結(jié)了個極為復雜的法印,空中的某個盒子底部閃爍了兩下?,慢慢地落了下?來,懸浮在了半空。
宋崇時走過去,伸手剛碰到盒子,他身后宋時峻忽然冷喝一聲:“崇兒躲開!”
宋崇時還?沒來得及反應(yīng),就被宋時峻一掌掀開,半空中的盒子陡然炸開,從里面?跳出來一個紙皮人,牢牢吸附在了宋崇時的后背上,而后逐漸膨脹,化作了生人模樣。
鄔和?致扣住宋崇時的命門,緩緩抬起頭,笑得鬼氣森然:“宋樓主,好久不見啊�!�
宋時峻神色一沉:“鄔和?致,你?什么意思??”
“這話該由我來問你?吧?”鄔和?致的目光越過他,落在了曲豐羽身上,又倏然收回,冷笑道:“就算這個女人與我結(jié)了道侶契又如何,你?想利用分神讓我變成?你?的傀儡,順理成?章接管乾坤樓,這算盤未免打得太響了些�!�
宋時峻道:“你?放了崇兒,我將這女人還?給你?�!�
“宋樓主可真會說笑,這金靈塔到處都是你?設(shè)下?的失靈陣,你?就算將她交給我,我們也?逃不出去,最后還?不是任你?宰割�!编w和?致抬頭看向?上方的盒子,“江道友,別在上面?看戲了,你?也?該下?來助我一臂之力才是。”
一張紙皮人緩緩地落到了地面?,化作了個人形。
藏在曲豐羽袖中的衛(wèi)風化作了黑霧,悄無聲息地滑落到了地面?。
生死無咎(十二)
鄔和致還有閑心轉(zhuǎn)頭看了江顧一眼。
,盡在晉江文學城
“江道友,
我看?押了衛(wèi)風幾百年,你不會覺得我連他都認不出來吧?”他一邊帶著宋崇時往后退,一邊笑著問道。
“有區(qū)別?”江顧看到了曲豐羽腳下彌漫而起的黑霧。
他也沒想騙過?鄔和?致,不過?是鄔和致問時讓他二選一,
衛(wèi)風的元神出現(xiàn)在他的識海中,
他便下意識地選了衛(wèi)風,至于鄔和?致信不信,
那就不關(guān)他的事了。
鄔和?致笑出了聲:“是沒什么區(qū)別?,
只要帶你們一個進來,
另一個肯定也會進來,
玉階和?劫玉命中注定糾纏不清�!�
此話?一出,宋時峻再看?向江顧的眼神就變了。
鄔和?致禍水東引,玉階對望月的重要性不言而喻,哪怕只是將江顧抓住,在蕭澹面前也是大功一件,
比起控制住鄔和?致拿到乾坤樓不遑多讓。
不過?看?宋時峻的模樣,
他顯然兩個都想要。
“兄長,不用管我。”宋崇時出聲道,
“殺了他們!”
鄔和?致卻笑了起來:“宋小公子,
你已經(jīng)死過?一次了,
若這回也死了,恐怕就再也沒有機會活過?來,你兄長舍得?嗎?”
宋時峻冷漠地望著他:“這里布滿了失靈陣,你就算殺了他也逃不出去�!�
“這就不用你操心了�!编w和?致的紙皮已經(jīng)沒入了宋崇時的皮肉,
“讓曲豐羽過?來�!�
宋時峻看?了他一眼,
讓開了路,道:“曲姑娘,
過?去吧。”
曲豐羽朝著鄔和?致與江顧慢慢走了過?來,她皺了皺眉,站在了江顧旁邊,低聲道:“不太?對勁�!�
鄔和?致一把扣住了曲豐羽的肩膀,而后拽著宋崇時往后退到了傳送陣的邊緣,就在他馬上就要觸碰到法?陣邊緣時,宋時峻忽然笑了一下。
被鄔和?致控制住的宋崇時陡然暴起,鄔和?致一把將曲豐羽推開,反手便去擋他的攻擊,然而還?是遲了一步,宋崇時像是不怕疼痛,任由他的手掌穿透了自己的脖頸,竟在沒有動用靈力的情況下直接將那紙皮人?撕成了兩半。
鄔和?致操控著分神立刻逃竄,豈料宋崇時比他還?要快,五指成爪掌心亮起了微光,竟和?天?機盒上的光芒一模一樣。
曲豐羽上去一腳踢開了他的手腕,“宋崇時!”
宋崇時卻毫無反應(yīng),脖子扭曲成了一個詭異的弧度,硬是用蠻力將她撞開,鍥而不舍地追逐鄔和?致的分神而去。
鄔和?致的本?體和?江顧幾乎同時沖向了宋時峻。
宋時峻卻游刃有余地擋住了他們的攻擊,不急不緩道:“別?白費力氣了,在失靈陣中,你們不是我的對手,這些年來,覬覦金靈塔的人?數(shù)不勝數(shù),你們不是最聰明的,也不是最修為最強悍的,何必自討苦吃?”
“若是你們現(xiàn)在認輸,我可以讓你們少受些為難�!彼馈�
鄔和?致一拳砸向了他,宋時峻抬手擋住,順勢一擰,鄔和?致整條手臂的骨頭便應(yīng)聲而斷,往后踉蹌了數(shù)步。
江顧一腳踹向了他的脖頸,宋時峻扣住了他的腳腕,江顧順著他的力道猛地一翻,一腳踹中了他的肩膀,掙開了他的桎梏。
宋時峻往后退了半步,饒有趣味道:“你竟也煉過?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