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6章
連夢都是一樣的。只不過遲騁每次醒了就是徹底醒了,馬上坐起來結(jié)束這個夢。
我不怕你恨我,不原諒我也沒事兒,陶淮南摸著遲騁的睡衣,慢慢摩挲,當(dāng)初我讓你太疼了。
遲騁胸口那道疤陶淮南一直不敢碰,因為那道疤,他連心跳都不敢再聽。
你多會說。遲騁剪完了花,把花瓶擺在架子上,低頭收拾著剪下來的花枝。
陶淮南笑了下,說:那咋辦,說也恨不說也恨,我多說點要是能讓你解解氣也行了。
遲騁收拾完站了起來,回了室內(nèi)。
陶淮南坐在原處發(fā)呆,遲騁走了陽臺變得更冷了。
進來。遲騁在里面叫他。
來了。陶淮南把墊子放回去,也出去了,關(guān)上了陽臺門。
遲騁雖然嘴上說著還恨,可除了他自己別人是看不出來了。在兩個哥眼里他倆現(xiàn)在挺好,遲騁溫和,陶淮南能哄。
現(xiàn)在的陶淮南就像個向日葵,天天圍著小哥轉(zhuǎn)。哥和湯哥都排不上了,顧不上他們。
在某一天陶淮南嘴巴又壞了的早上,陶曉東看看他倆,沉默過后叫了聲苦哥。
遲騁看他:怎么了哥。
之前咱倆還欠著一次嘮嘮,有這事兒吧?陶曉東手上沾著水,也沒說得太正式,像是只隨口一提。
遲騁沒想到哥突然說這個,有點意外,說了聲有。
那改天找時間咱哥倆嘮嘮?陶曉東笑著用胳膊肘磕了磕他,一直還沒機會。
遲騁安靜了會兒,之后說行。
不怪遲騁意外他突然提這茬,這事兒其實是陶曉東想差了。陶淮南那嘴真不是小狗咬的,是自己壞的。冬天天氣干,陶淮南嘴破皮了,被他自己咬皮給咬出血了。
可哥說要嘮嘮遲騁也沒回絕,應(yīng)了下來。
陶淮南不知道他倆要嘮什么,之前他倆是什么時候約好的陶淮南也不清楚。他有點迷茫地問:你倆有啥秘密還得背著人說��?
陶曉東說:說點哥哥們的事兒。
陶淮南挑起眉:弟弟不能聽?
不能。陶曉東推他去洗漱,趕緊收拾完上班。
陶淮南又上了三天班,季楠終于把人攛掇齊了,說周六晚上要聚聚。這是畢業(yè)之后人最齊的一回,高中小群里只有兩個在外地定居的還沒回來,剩下的全回來了。
有變化大的有變化小的,陶淮南那天出門沒帶盲杖,一直牽著遲騁的手。
石凱昨天回來的,前些天一直沒聚就是等他了,凱哥不回來季楠不張羅。石凱一直沒太變,只不過在北京待了幾年,現(xiàn)在看起來更沉穩(wěn)了。
季楠搭著石凱的脖子,親親密密地一直喊凱凱。
石凱嫌他黏糊人,把他胳膊摘下去,去跟陶淮南說話。
在這些人里,石凱跟陶淮南認識時間最久,感情多少還是不一樣的,怎么也有個遠近。陶淮南每次見他都挺高興,叫凱哥。
石凱掃了眼遲騁和他牽著的手,沒直接說什么,只笑著喲了聲。
遲騁問他什么時候回來的。
石凱說:昨天,想給你們打電話來著,有事兒耽誤了。
遲騁問他:年后走?
再說吧,石凱說,沒定呢。
大三那會兒小聚了一次,那次聚會他們都喝多了,這一晃又三年。
難得這次人齊,季楠折騰得更歡了。
陶淮南嫌他吵,嫌棄地湊近遲騁耳邊,小聲說:他怎么長不大了。
季楠眼尖,一眼看見他倆說悄悄話,哎了兩聲說陶淮南:你們哥倆別老偷偷摸摸的。
陶淮南又問:說咱倆呢嗎?
遲騁說嗯。
陶淮南于是坐正了,端正地坐在自己椅子上,摸了個蝦剝,剝完放在遲騁盤子里。
他手機放在桌上,被胳膊肘碰了兩次,現(xiàn)在只搭了個邊,再碰要掉了。桌面上有水,遲騁拿了起來揣在自己兜里。
石凱看著他倆的小動作,遲騁跟他對視上,石凱無聲地笑了下。
那年陶淮南喝多了酒,石凱送他回家,在他旁邊摸著他的頭,另一只手拿著手機拍視頻,問:小淮南,想不想你小哥?
陶淮南喝醉了又老實又誠懇,說每一天都想他。
石凱不白給孩子當(dāng)這么多年凱哥,反手就把視頻發(fā)給了遲騁。
陶淮南這么多年都不知道這事兒,凱哥在他和遲騁互相斷絕聯(lián)系的那幾年中,曾經(jīng)把他一顆赤·裸的真心發(fā)給遲騁看過。
當(dāng)初這群國際高中無憂無慮的自費公子哥兒們,也都到了該扛事兒的年紀。有人過得順風(fēng)順?biāo)�,也有些過得沒那么容易。
舊同學(xué)見面,那感情跟后來的交際根本都不是一回事兒,這才是真的親。
二十四五歲的半大年紀,說成熟不成熟,可也不是頂頂年輕的歲數(shù)了,湊在一處還是鬧得房蓋兒快要掀起來。
酒免不了要喝,誰都躲不過去。
遲騁喝了不少,他沒用陶淮南給他擋酒,一杯一杯全喝了。
在人群里遲騁依然顯得沉默了些,他真的很內(nèi)向。
當(dāng)年你倆好成那樣,都快長一塊兒了,咋就崩了��?季楠嘴上收不住,問遲騁,淮南到底咋的你了,你這些年都不回來?
遲騁不說,不說就得喝酒。
他喝了酒眼睛發(fā)紅,誰問什么就淡淡地笑,什么都不說。
你弟你不要了�。考鹃@幾年心里其實都有點不明白,覺得不管怎么生氣,遲騁連家都不回一次還是太心狠了。
遲騁還是淺笑和喝酒。
喝了酒就是這樣,不搭邊的事兒都能抓起來說個沒完。也不是只說他倆,誰的事兒都能說一會兒,季楠自己在國外的那些事兒說了能有一小時。
他還要再說遲騁,陶淮南舉舉杯子,像是開玩笑一樣說:我喝!別再說我小哥了,再說我要急啦,你都不知道怎么回事兒別發(fā)言。
那怎么回事兒?你說我聽聽。
陶淮南沒喝那么多酒,眼睛卻也有點紅,把那杯酒都喝了,說:我喝酒了,你不能再問了,反正是賴我,全賴我。
你咋這么能護啊?高中那時候你就替遲哥擋酒,現(xiàn)在說也不讓。季楠走過來搓搓陶淮南腦袋,楠哥幫你說話呢聽不出來��?
我可不用,陶淮南說,我寧愿你說我。
回你那兒坐著,不夠你欠的了。石凱踢了季楠一腳,分享你那點風(fēng)騷情史吧,你管人哥倆干什么。
季楠于是笑嘻嘻又回去了。
關(guān)注點終于從他倆身上過去了,可季楠剛才說的那幾句話卻句句都還刺在心上。
遲騁不愛喝酒,可他這天倒是喝了一些。醉不至于,但也明顯一看就是喝酒了。
他們鬧到半夜一點多,有的直接住這兒,有的各自回家。
陶淮南被遲騁牽著下樓的時候,在樓下竟然聽見了潘小卓的聲音。
小卓?陶淮南驚訝地問。
潘小卓答應(yīng)了,問:你們完事兒了?
完了啊,陶淮南問他,你怎么沒上去?
===第81章===
我聽說你們喝多了,看看有沒有需要我?guī)兔λ退偷摹E诵∽空f。
陶淮南笑著問他:你是來接人的吧?你想接哪個喝多的?
潘小卓沒吭聲,身后季楠的聲音想起來,夸張地喲了一下。
陶淮南說:來了。
這誰啊?季楠喝多了是最煩人的,過來跟潘小卓說話。
我得怎么稱呼?季楠回頭看看,笑起來還是很帥的,你欠我錢不用還了。
誰欠你錢了,潘小卓不承認,沒錢。
季楠哈哈笑了兩聲,回頭揚聲問石凱:凱哥,四千什么時候打我卡上!
石凱拎著外套走過來,胳膊直接一揚環(huán)上個人,搭著肩膀一起往外走,跟季楠說:不有我兩千么?
不要利息��?多少年了?季楠還煩人吧啦地跟著問。
石凱側(cè)著頭說:等會兒轉(zhuǎn)你微信,不收我整死你,這點賬要不完了還。
陶淮南眼睛看不見,可光聽也聽得差不多明白了。他吃驚地朝向遲騁,問:我小卓跟誰走了�。�
這跟他想得不一樣。
他就怎么想怎么想怎么想,也想不到石凱頭上去,在他看來小卓跟凱哥就壓根聯(lián)系不到一塊兒。
潘小卓打車過來接的,這么晚了司機也沒走,直接在酒店門口等活兒,門口停了好幾輛車,還有沒散去的代駕。
石凱擺了擺手說:這兩天我都在,回頭再約。
潘小卓還沒來得及回頭跟陶淮南說話,直接讓人給領(lǐng)走了。
陶淮南好半天都緩不過神,問季楠:不是你��?
季楠反問:什么不是我?
小卓!陶淮南說。
季楠馬上靠了聲:為啥是我!跟我有什么關(guān)系啊!楠哥高中看的什么片兒你忘了??哥哥直得一撅都能折,寶貝兒!
第112章
陶淮南讓石凱跟潘小卓的事兒徹底給整懵了,
季楠說:上次我不說了么,讓你出來領(lǐng)著小眼鏡兒。
沒錯啊,陶淮南也說,
你特意提小卓,
我以為你想見他。
我見他干嗎��!季楠打了個噴嚏,
沒心沒肺地說,帶著一起玩兒��!那好歹也是我凱哥的小朋友,那不得照應(yīng)著點兒么!
陶淮南感覺哭笑不得的現(xiàn)在,像是被擺了一道。
遲騁喝了酒不想站著,
牽著陶淮南的手往前扯了扯,要走。
陶淮南跟季楠擺了擺手,
說:楠哥再見!回頭再說吧,
我倆先走了!
走吧你倆,我跟他們再玩會兒。季楠揚了揚胳膊說。
臘月天里的深夜,那種冷直凍骨頭。陶淮南握著遲騁的手揣在兜里,
遲騁喝過酒之后走路腳步有點發(fā)沉。
路邊停著出租車,兩人坐了進去,陶淮南報了家里地址,車里剛才司機停著等活兒的時候沒開火,也沒開空調(diào),
已經(jīng)凍透了。
陶淮南凍得有點打哆嗦,連牙齒都喀喀嗒嗒地打顫。
遲騁皺著眉半睜著眼睛看了看他,
靠在那兒問前面的司機:開空調(diào)了么?
開了,水溫還沒上來,
跑一會兒就好了!司機說。
陶淮南以為他冷,
扯開拉鏈就要脫衣服。
遲騁又瞪出了雙眼皮,他每次皺著眉瞪人都很容易出雙眼皮,
很兇。陶淮南看不到他兇,只感覺到遲騁打開了他拉拉鏈的手。
陶淮南沒明白他什么意思,還是把外套脫了,蓋在遲騁身上。喝多了酒的人要么燒得熱,要么體溫高出過了汗更冷。
衣服上有剛才吃飯時屋里那股亂七八糟的味兒,又是煙又是酒,還混雜著菜味兒�?蛇@些不好聞的味道里還摻了點陶淮南身上的香,很淺很淺的奶香。
這些年陶淮南一直沒換掉的就是奶味兒的沐浴露,哪怕他已經(jīng)這么大了。
這種淺淡的奶香恍惚間能把人的記憶帶到很久很久以前,那時候每一天身邊都膻乎乎的。
有的小孩兒天生帶著奶膻味兒,有的小孩兒身上只有洗不掉的農(nóng)村土炕味兒。
遲騁把鼻子埋在陶淮南衣服上帶的帽子里面,醉酒的人呼吸又粗又重,鼻息間都是陶淮南的味道。
陶淮南摸摸他的臉,碰到他耳朵涼,又輕輕地搓搓他耳朵,問他難不難受。
遲騁閉著眼睛,身上蓋著陶淮南的外套,說:難受。
想吐嗎?陶淮南問。
遲騁很慢地搖了搖頭,司機沒聽見回話,趕緊說了句:可別在我車上吐,要吐提前說,我停車!
陶淮南說知道了。
接下來車里沒人再說話,深夜廣播里的女播音聲音很溫柔,在念著干巴巴的情感獨白。遲騁閉著眼睛像是睡著了,陶淮南坐在他旁邊,握著他的手。
陶淮南
遲騁叫他的時候聲音太小了,話音含在嘴邊,幾乎是呢喃著說出口的�?商栈茨隙浜檬梗是馬上聽見了。
哎,我在呢。陶淮南離他近了點兒,側(cè)臉貼近他的嘴:怎么了?不舒服?想吐?
你冷不冷?遲騁的聲音還是含含糊糊的,不清楚。
我不冷,你還冷嗎?陶淮南手從帽子底下伸下去,再次摸摸遲騁的臉,覺得不太涼,拇指輕刮了刮遲騁的臉。
遲騁點頭的幅度很小,不過陶淮南能聽見下巴跟衣料摩擦的那一點點聲音。
酒店離家很遠,哪怕這個時間路上基本沒有車了,司機一路飛奔,可還是夠開一會兒的。
車里一點點回溫,空調(diào)的暖氣終于熱了些,帶著舊車味兒的干燥暖風(fēng)吹過來,沒有那么冷了。
遲騁一直沒把衣服拿下去,衣服蓋在他身上,帽子遮著他的半張臉。
陶淮南。遲騁又叫了他一次。
哎,陶淮南還是馬上應(yīng)聲,在呢。
遲騁的嗓音原本就沉,現(xiàn)在喝了酒,聽起來就更是多墜了塊磁。
我是不是太心狠了?
陶淮南沒想到他說這個,愣了下,之后說:你沒有。
我真的想過不要你了,在剛走的時候。遲騁聲音遮在帽子下面,音量只夠陶淮南聽清,不足以傳進前面司機的耳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