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章
“箏箏，我們先進去，一會兒你給我拍照行嗎？”齊明珠說：“我不放心阮青舟，他拍照技術(shù)太爛了。”
她用手肘碰了下簡箏，“走吧�！�
演講的人有專門的位置，簡箏坐在了最后，他太久沒有接觸過這么多人了，禮堂里雜亂吵鬧，開了中央空調(diào)，混著一股說不清的味道，簡箏覺得惡心，忍了又忍，最后選擇從座椅上起身，站在了最角落里。
他還是沒有看到沈詡。
齊明珠是第一個上臺的，簡箏忘記了拍照，他只發(fā)呆，瘦削的臉看上去很破敗，瞳孔里是頭頂耀眼的燈光。
“簡箏�！�
不知道誰在叫他，“你怎么在這里？不坐嗎？”
簡箏木偶似的，“不了�！�
“嘿，你怎么了？跟方千帆舊情復(fù)燃還不高興？”
這話像刺刀，扎得簡箏鮮血淋漓，他面色蒼白地盯著出現(xiàn)在他身邊的人，嘶啞道：“我跟他就沒開始過，哪門子的舊情復(fù)燃？胡說八道不怕遭報應(yīng)�。俊�
孫朔沒想到簡箏這樣懟他，他們都是從學(xué)生時代起認識的朋友了，簡箏對方千帆那點心思大家都知道，即使婚后，也不是沒開過玩笑，怎么現(xiàn)在跟變了個人一樣。
“那你不是……啊，你真要跟沈詡復(fù)婚？你來真的？”
簡箏閉著眼喘氣，鼻尖聞到一股花香味，惡心感幾乎達到了頂峰，怎么都這樣問他？他做的真的不夠明顯嗎？
“你捧著花，離我遠一點�！焙喒~咬著牙說。
“哎，算了。”那人說：“大家都是朋友，沈詡跟咱們又不是一道的，分開就分開了，以前也沒見你為他這樣過�！�
“滾開。”
“嘖，你別朝我撒氣，方千帆什么時候上臺演講，這小子離婚了也這么多人追，還叫我送花，哎喲這些小妹妹真是�！闭f起話來沒完沒了，吵得簡箏耳朵都疼，“不過這演講照理來說沈詡也應(yīng)該參加，他是他那屆最優(yōu)秀的畢業(yè)生呢，差點就出國了�！�
臺上的齊明珠光芒四射，臉蛋也漂亮，簡箏卻完全聽不清她在講什么，只覺著胸口悶痛，“你說什么？出什么國？”
“他畢業(yè)收到A國的offer了啊，但他放棄了�！�
“什么……時候？”
“哎喲都說是畢業(yè)了，就方千帆結(jié)婚那年。”
方千帆結(jié)婚那一年，他潔癖發(fā)作最嚴(yán)重，也是在那一年，沈詡陪著他一天又一天。
簡箏還是去廁所吐了，胃里嘔得一干二凈，胃酸把他的喉管都要腐蝕掉，渾身都仿佛被什么碾壓過，額角的汗弄濕了他的頭發(fā)，青筋凸起，他難以忍受甚至瘋狂地用水沖刷自己的手。
脖子很癢，從鏡子里能看見起了一片紅疹，他用手使勁來回撓，密密麻麻的疹子讓他難以遏制地焦躁。
“洗不掉，洗不掉�！�
為什么這個時候會過敏，他明明已經(jīng)離孫朔的花很遠了，為什么還會這樣。
他眼前開始出現(xiàn)幻影，耳朵也耳鳴，他過敏嚴(yán)重的時候會流鼻血，袖管已經(jīng)被惹臟，幸好是防水的面料，可是血跡卻怎么都沖不掉。
煩死了煩死了煩死了。
為什么洗不掉。
越洗越臟。
身子變得越來越沉，總覺得有什么不干凈的東西從地下鉆出來死死拽著他的腳。
別碰我。
“簡箏，簡箏！”
“別碰我！”
方千帆雪白的襯衫袖口被他抹上了血跡，簡箏不斷后退，后腰撞到了洗手池，疼得他抽氣，“方千帆，你別碰我�！�
方千帆眼看著簡箏蹲在潮濕的瓷磚上，脖頸連著耳側(cè)一片猩紅，狀態(tài)可怖，“我送你去醫(yī)院，叫救護車也可以，你脖子怎么了？”
“孫朔的花。”
“花？關(guān)花什么事？”
關(guān)花什么事？簡箏忽然覺得自己很可悲，他從高中起喜歡方千帆，他以為自己對方千帆來說再怎么樣也會有一點點不同，可是到現(xiàn)在，這么多年，方千帆竟然問他花怎么了？
明明沈詡跟他同居的第一個禮拜就知道他對花粉過敏了。
簡箏從未這樣厭惡過自己。
厭惡自己對沈詡的冷漠，厭惡自己傷害了沈詡的真心。
他總以為沈詡跟他上床他們結(jié)婚受傷的是自己，實則沈詡卻為了他可以放棄前途。
沈詡從沒跟他說過這些，如果不是孫朔，他或許這輩子都不知道。
他的手太臟了，身體也是。
原來最惡心的人是他自己。
他一直以為寡言少語的沈詡配不上他，而實際上，是他簡箏從沒配得上過沈詡。
“簡箏。”笨汶郵Q?群?伍??|?玖四?⑻徰梩
“說了別碰我�！�
簡箏完全把自己縮起來，他想著，等會兒給齊明珠打電話，他誰都不要，他這么臟，誰會愿意碰他。
“起來。”
身后的被忽然被人推開，方千帆撞在了木質(zhì)的門上，齊明珠提著裙子在廁所門口張望，“簡箏，簡箏啊�！�
方千帆覺得此刻的簡箏像極了他們第一次見時躲在器材室偷偷哭泣的那個高中生。
脆弱的，可憐的。
他朝簡箏伸出手，可是簡箏再也不會給他回應(yīng)。）??更新群??〇漆??忢|??9
臟兮兮的簡箏被沈詡的外套罩住，他聽著沈詡說：“起來�！�
那只戴著廉價電子手表的手，向簡箏伸過去。
“簡箏，起來。”
簡箏一直在哭，臉上的眼淚跟血跡仿佛經(jīng)過虐待，方千帆握緊拳頭，途徑心臟的血液都停止了。
“我太臟了。”簡箏雙眼失焦，他認出了沈詡，“洗不干凈�！�
“會好的。”沈詡說：“起來�！�
簡箏的眼淚流的太兇，沈詡的出現(xiàn)給他崩潰的心打上鎮(zhèn)定劑，他毫不猶豫地把手放在沈詡的掌心，像只迷途的動物，哀求著：“你抱抱我，好不好？”
他剛剛說錯了，他別的不要，他只要沈詡。
沈小詡是個戀愛腦
21.第0天
北州的氣候一向干燥悶熱，在室外待久了就很容易出汗，沈詡的手指上還沾了簡箏臉上的血，沒來得及清理，已經(jīng)干涸，齊明珠跟著一起來了醫(yī)院，他就從急診室走了出去。
口袋里的手機響了好幾聲，他專門走到廁所邊的樓梯間才接。
“媽�！�
“嗯，知道�！�
聊天時常不過五分鐘，他就掛了，手機里的消息叮叮響個不停，全是短信。
“沈詡�！�
方千帆的聲音在他身后，空曠的樓梯間有回音。
沈詡沒見過方千帆狼狽的樣子，從上大學(xué)時起，這個男人就永遠是體面的，然而此刻的方千帆又確實算得上狼狽，光那件染上鼻血的襯衫就夠糟糕了。
“簡箏還好嗎？”方千帆問。
沈詡把手機放回上衣的口袋里，沒有回答，這種問題，去病房看一眼就知道了，他這里會有什么結(jié)果嗎？
但顯然方千帆來找他的目的并不是單純地關(guān)心簡箏。
果然，方千帆說：“想跟你聊點別的�！�
方千帆這個人有個習(xí)慣，跟人說話的時候很少征求別人的同意，就比如現(xiàn)在，他只說他想聊聊，而不顧沈詡是不是愿意。
所以他下一秒就把樓梯間的門關(guān)上了，后背靠上去好像是防止有人進來一樣，他看向沈詡的眼神捉摸不透，里面摻雜了太多他自己都分不清的情緒。
“簡箏的潔癖看上去很嚴(yán)重�！狈角Хf：“我一直以為他好很多了�！�
沈詡很少會因為一些事情感到煩躁，但他現(xiàn)在確實不想見到方千帆。
“你知道簡箏的潔癖怎么來的嗎？”
沈詡不知道，說實話他也不是很想知道，起碼不想從方千帆的嘴里知道，一直以來，他都認為他跟簡箏之間的事不應(yīng)該夾著方千帆，但這個人卻又總是剔除不掉，所以他覺得累，最后選擇離婚。
他不斷地向簡箏證明自己是愛他的，可簡箏也總是用同樣的言行來證明他是喜歡方千帆的。
愛本沒有錯，錯的是人。
方千帆的臉色透露出掙扎，最后他閉著眼，又睜開，沈詡眼鏡后面的睫毛是烏黑的，看上去一動不動，他以前從沒有認真地看過沈詡，現(xiàn)在看看，好像并沒有大家說得那么普通。
不過沈詡本來就不是普通的。
“我跟簡箏，高中就認識�！狈角Х萑肓四撤N回憶。
“高二吧，這個我記不清了，我轉(zhuǎn)校，遇到了簡箏，那個時候的他跟現(xiàn)在不一樣，有點膽小，不過還是很漂亮。”
“一開始是沒注意的，之后上體育課，在器材室看到他被幾個男同學(xué)壓在墊子上欺負，才知道他一直被人霸凌。”
“他父母那會兒鬧離婚，沒空管他，他的錢每天都被小混混搶走，我?guī)黄鸪燥�，一起上課�！�
說到這里，方千帆笑了聲，像是很懷念，“他從那個時候就愛跟著我了，但我也發(fā)現(xiàn)，他不愛跟人有身體上的接觸，每天都會帶著消毒液，我問他是不是因為那些小混混，他不肯說�！�
“不良的學(xué)生把他堵在廁所，扒他的褲子，就為了看他是男是女�！�
沈詡不想聽了，手指無意間顫抖，他往前走，被方千帆攔下，他說道：“松開�！�
“我還沒說完。”
沈詡有一種想打人的沖動，他從不用暴力解決問題，可是方千帆說的這些話像是在對他宣誓什么主權(quán)，很沒有意義，是想告訴他什么？
是想說他方千帆跟簡箏是特別的，他們從十幾歲相識，簡箏喜歡他這么多年，他們之間的感情牢不可破？
很可笑。
沈詡想，他只有小時候?qū)δ骋粋�玩具特別執(zhí)迷的時候才會產(chǎn)生這種占有欲。
方千帆嘆口氣，接著說：“之前在南寧，我跟他見過，他說想跟你復(fù)婚，我直覺以為他在開玩笑，說實話我沒當(dāng)真，我覺得，他可能就是一種習(xí)慣，習(xí)慣了身邊有人陪，所以無法接受你的離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