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4章
“他死了�！�
付予還頭也沒回地答，語氣稀松平常到完全不像在論及一個人的生死。
沒等游己提出疑問，剛通過虹膜解鎖開啟的宿舍門內(nèi)，傳來一道清脆又響亮的少年音。
“報告，我是編號2202新兵晏又玦，今天第一天搬進這里，請多多關(guān)照！”
作者有話要說：
第05章
星歷001年～20年，二十年間聯(lián)盟人口數(shù)量由峰值的100億急劇銳減到不足10億。
聯(lián)盟緊急頒布法案，明令禁止輻射區(qū)內(nèi)一切生命體、非生命體離開本區(qū)域，并呼吁其他區(qū)民眾不得靠近輻射區(qū)。
一旦踏入則被一律視為輻射污染體，非覺醒異能者永久不得離開。
付予還的同宿舍舍友姓邱，因在聯(lián)盟邊緣區(qū)犯罪后，而被判入輻射區(qū)志愿軍服役。
到達志愿軍基地當(dāng)天，邱就因頭暈惡心而早早睡下。
可第二天起床后，邱的癥狀卻并未因休息而好轉(zhuǎn)，他的防輻射服還好好的穿在身上，后腰處卻不知何時破了個洞。
新防護服很快被邱換上，但他的各種不適癥狀卻沒能減輕。
進入基地的第三天起，邱開始嘔吐、腹瀉并大量掉頭發(fā)，一周后邱的身體皮膚開始脫落蛻皮。
他的床單乃至宿舍地板上，到處流淌著從他體內(nèi)不斷溢出的體、血液混合物。
也是從那天之后，邱無法再正常與人交流，眼皮的脫落讓邱的眼睛無法閉上，無論白天黑夜都只能直挺挺躺在付予還的對面，死死盯著付予還。＊
付予還很清楚邱在向他求死。
但付予還卻只是看著他。
每天看著他。
除去是父母中有異能者基因遺傳而自行覺醒異能的，其他初代異能者的覺醒幾乎都要靠身體自衛(wèi)潛能激發(fā)變異而最終產(chǎn)生奇跡。
哪怕只有千萬分之一的機會，一息尚存就不能放棄希望。
邱來到基地的第十天，付予還執(zhí)勤后回到宿舍，邱解脫了。器官衰竭，全身潰爛，十天的非人折磨過后，邱還是沒能創(chuàng)造奇跡。
付予還將僅有十天舍友緣的邱埋進基地操場的地下，那里已經(jīng)埋葬了無數(shù)具被輻射侵襲得面目全非的尸骨。
自那之后，付予還一直一個人住在這間雙人宿舍里，直到游己的到來，而現(xiàn)在又多了另一個人。
-
“離譜！”
游己一把將晏又玦推到宿舍門上，“啪”得一聲撐住門背：“你說你還沒覺醒異能？？？”
“你他媽都快四十了，你告訴我，你沒覺醒異能？”游己氣急敗壞道，“你耍著我玩呢！”
晏又玦老老實實地背靠宿舍門，用一根手指輕輕頂開游己過于貼近的俊臉，同時小心翼翼地偷瞄了游己身后的付予還一眼。
他小聲糾正道：“哥，我今年才17歲�！�
游己差點沒氣暈過去，他怎么就沒想到，這個時空的晏又玦比他還小，甚至連異能都沒覺醒。
那他還回個錘子的二十二年后��？
“那這封信呢？”
游己舉著穿越時空前，晏又玦親手交給他的“雙程機票”，晏又玦當(dāng)時說，只要十年前的他看到這封信，就會無條件幫助游己。
說不定信上會有什么線索？
打開那封信封上寫著“星歷210年，晏又玦收”的信紙，晏又玦只看了上面鬼畫符，還有些暈開的字樣一眼，便再次老實地搖搖頭。
“我看不懂。”
“……”
最后一絲希望破滅，游己生無可戀：“穿越，穿越錯時間！異能，異能沒覺醒！信，信看不懂！你說說你還能不能再不靠譜點？”
面對游己的無故指責(zé)，17歲的晏又玦羞赧一笑，露出兩排整齊潔白的牙齒。
“我能給兩位哥哥跑腿當(dāng)小弟，還能給你們解悶陪玩，我會彈琴、下棋、寫詩、畫畫……”
“你看這破地方像是有琴、棋、書、畫的樣子嗎？”游己翻了個白眼，“你古藍星穿越來的吧？”
“唔，不是，不過以后說不定能穿回去看看？”17歲的晏又玦兩眼彎彎地說。
很好，游己算是遇上對手了。
輻射區(qū)志愿軍的主要職責(zé)是防止輻射區(qū)內(nèi)民眾偷渡出逃，所以他們一般只需在輻射區(qū)外圍海域巡邏。
但又因輻射區(qū)內(nèi)生存環(huán)境惡劣，輻射區(qū)民眾死亡率極高，志愿軍決定每周派遣一人進入輻射區(qū)內(nèi)部，對區(qū)域中被四處丟棄的尸體進行集中焚毀處理。
而今天，正輪到付予還進入輻射區(qū)執(zhí)勤。
普通人的安全輻射上限只有20mSv年，但異能者的抗輻射能力卻會根據(jù)異能等級而呈線性上升。
游己和付予還都是S級以上的異能者，自身可承受輻射量上限遠超輻射區(qū)現(xiàn)有數(shù)值，甚至在輻射高達20000mSv+的無人區(qū)也能暢行無虞。
為期一天一夜的輻射區(qū)執(zhí)勤，游己根本不當(dāng)回事，他甚至連志愿軍提供的防輻射服都沒穿。
“這東西嚴重影響我的顏值，我拒絕。”
同時，對著躍躍欲試想跟著他們一起前往的晏又玦，游己輕嗤：“你異能都沒覺醒，還是老實待在宿舍吧。”
“可你們不是說，我很快就會覺醒異能嗎？”晏又玦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樣，“我將來還要送你回這個時空，現(xiàn)在肯定死不了的吧�！�
不想在志愿軍暴露異能者身份，付予還嚴嚴實實將防護服穿好后，站出來終結(jié)了兩只小學(xué)雞的爭論。
“穿上防護服，準備出發(fā)�！�
一聽付予還沒反對，晏又玦便立馬套上那件游己不肯穿的防護服，屁顛屁顛追著付予還出了門。
游己在他們身后挑眉震驚，付神居然就這么同意帶著個小累贅上路了？
由于要去沒人認識他們的輻射區(qū)，游己也懶得再重新給自己弄什么精神障眼法了，站著偷了會兒懶，付予還走出游己視線的剎那，游己也跟著消失在了原地。
而對于突然瞬移到他們身邊的游己，晏又玦拍拍手：“好厲害。”
敷衍意味十足。
游己：呵呵。
-
「聯(lián)盟，輻射區(qū)」
這是一方真正的“埋骨之地”。
人們在這片區(qū)域所走過的每一步，都可能踩在一個曾經(jīng)鮮活，卻又過早枯敗的生靈之上。
當(dāng)游己從哨兵號上下來，第一次真正意義上踏足輻射區(qū)，眼前的一切都開始超出了他的認知與想象。
夜晚，破落的街道上四處彌漫著血肉腐朽的惡臭，皎潔的月光在斷壁殘垣間飄飄蕩蕩，將這片光禿禿的土地反襯得愈發(fā)骯臟。
付予還沒有讓游己和晏又玦動手，自己熟練利落地處理起了地上的腐尸。
異能者發(fā)達的五感令游己尤為不適應(yīng)，他不禁捂了捂鼻子：“他們是怎么……變成這樣的？”
“強輻射致使人體細胞內(nèi)DNA被破壞，更新?lián)Q代受阻，同時部分免疫細胞還可能發(fā)生不可逆‘喪尸化’，攻擊剩余細胞……”
晏又玦不知何時蹲在了一具肢體不全的幼兒尸骨旁邊，輕聲陳述：“受強輻射損傷者，逐步出現(xiàn)流血，蛻皮，潰爛，臟器衰竭，最終腦死亡。”
“他會清清楚楚，看著自己一步步走向死亡�！�
“……”
晏又玦說完，付予還正從他身邊拖走一具殘尸，離開前視線不動聲色掃過他的眼睛。
他們此刻所在街道，是輻射區(qū)現(xiàn)存唯一一條較為完好的主干道。道路兩旁，堆積成山的遺體令人唏噓。
在輻射區(qū)，每天都有無數(shù)人生病，也會有無數(shù)人倒下，人們似乎早已麻木，將失去靈魂支撐的腐敗肉身扔至這條街道上，等著“好心的”的聯(lián)盟志愿軍一周一焚毀。
隔著厚厚的防護面罩，晏又玦對付予還笑了笑：“付哥需要幫忙嗎？”
“這還問什么？”游己直接擼袖子上手，“干活！”
接下來，三人一路沉默地清理著道路，待清理到街尾時，天光已然大亮。
一夜過去，游己下意識活動了下脖子，抬頭就見有三個小孩兒正躲在一處角落里看著他們。
“看什么呢？”
游己招呼小家伙們過來，三個小孩便一個抓著一個背后的衣角，用“老鷹捉小雞”式的陣型向游己他們緩慢挪動。
游己看著有些好笑：“你們的爸爸媽媽呢？”
三個孩子中大一點的男孩，眼睛骨碌碌盯著游己他們?nèi)宿D(zhuǎn)了好半天，才結(jié)結(jié)巴巴地回答：“爸爸帶我們出來的，他在附近找吃的�！�
男孩身后跟著的兩個矮一點的小孩看起來像是龍鳳胎，游己隨手摸了摸其中一個小女孩的頭：“小妹妹怎么哭了？”
女孩兒本來只有一點兒雙眼紅腫，看得出來哭過卻已經(jīng)止住了。
結(jié)果游己手一碰到她，女孩兒立即尖叫出聲，同時劇烈掙扎著往自己哥哥身后躲，一張臟兮兮的小臉上霎時涕泗橫流。
游己：“……”
摸頭殺有這么驚悚嗎？
想幫女孩兒把眼淚擦一擦，游己俯身彎下腰：“嗨呀，哥哥知道自己長得帥，倒也不必被帥……”哭。
伸出去的手指還沒碰到女孩兒的臉，就被一旁疑似為女孩兒龍鳳胎哥哥或者弟弟的小男孩兒死死咬住。
在游己都還沒反應(yīng)過來前，晏又玦一下子沖過來掰開小男孩的嘴，隨即捧著游己的手指緊張查看。
盯著游己僅是微微滲血的傷口，晏又玦卻眉頭緊蹙：“流血了�！�
小男孩兒力氣不大，咬得也不怎么疼，游己就是有些發(fā)蒙。
“他咬我干什么？”
此時，付予還也來到他們身邊，并成功制住了還想繼續(xù)咬人的男孩兒。男孩兒的哥哥見狀，拼了命抱住付予還的一只手臂。
“哥哥，他不是故意的，他生病了，他在發(fā)燒，他的身體已經(jīng)被輻射污染了，你們要吃就吃我吧，求求你們放過他們�！�
“我們不吃人�！�
順勢將小男孩推進他哥哥懷里，付予還警告道：“管好你弟弟�！彪S著付予還一松手，龍鳳胎便飛快被哥哥帶著遠離了游己他們。
付予還也沒管跑遠的幾個孩子，轉(zhuǎn)頭對游己冷冷道：“以后別做讓人誤會的事�！�
還維持著一臉懵逼狀態(tài)的游己：？？？
他做什么讓人誤會的事了？
然而沒等游己替自己辯解，天空中突然傳來巨大的螺旋槳旋轉(zhuǎn)聲，游己抬眼看去，一架復(fù)古造型的直升機出現(xiàn)在了他們頭頂上方。
隨著直升機毫無預(yù)警地突然下降，螺旋槳制造的巨大風(fēng)力將還沒跑遠的三個孩子吹倒，并強行拖向強風(fēng)中心。
再來不及說什么，游己第一時間閃身追了過去，趕在小孩們被徹底卷飛前，一手拽住香大點的男孩，一手將兩個龍鳳胎撈進懷里。
從付予還的角度正好可以看到，游己抱完孩子站直身體的瞬間，動作微微一滯。而此刻直升機起落架幾乎已經(jīng)擦上了游己飛揚的發(fā)絲。
付予還眉心狠狠一跳，沒有半點猶豫消失在了原地。
……
當(dāng)晏又玦跑到離直升機降落點五十米開外的某個街角，撐著雙膝氣喘吁吁地問：“你們沒事吧？”
他的面前正疊羅漢似的躺著五個人。
三個孩子整整齊齊被圈在游己懷里，而游己本人則躺在付予還懷中。
將游己推開，付予還擰著眉起身：“你傻站在那里做什么？”
游己依舊保持著躺在地上的姿勢不變，他先是茫然地看了眼一臉擔(dān)憂的晏又玦，又看了看面容冷峻的付予還。
頓了頓，游己遲疑道：“我剛剛……看不見了�！�
作者有話要說：
＊注：邱受大量輻射后的癥狀，參考了1999年日本核輻射事故當(dāng)事者的治療記錄。
第06章
“媽——唔！”
“媽什么媽，那是個男的啊，小弟弟！”游己大掌一揮，趕緊把之前咬他的小男孩嘴捂嚴。
只見不遠處，那架不顧路面情況蠻橫驟降的直升機上，走下來一個身著深色上尉軍裝的男人。
男人身高不足170cm，臉上縱橫交錯的溝壑讓人很難準確判斷他的年紀，游己大膽猜測這人應(yīng)該在四五十歲左右。
“那三個小孽種人呢？”男人問他身后的人。
跟在男人身后出來的是一個個頭比男人還要矮不少，全身上下裹著厚厚防護服的人。游己起初沒看出對方的性別，直到一個嘶啞的男聲回應(yīng)男人。
“我明明看到他們躲在那里……”穿著防護服的男人指著三個小孩最初藏身的角落。
似乎想急于證明自己，男人繼續(xù)說：“還有你們軍隊的士兵也在！他們整晚都在這條路上焚燒尸體，有三個人，我看到了的！”
聽到這里，游己猛地看向付予還。
在對方的直升機落地停穩(wěn)前，付予還早已用空間隱匿法將他們幾人隱藏了起來。此時付予還用眼神示意游己繼續(xù)聽下去。
從直升機上下來的兩人，在輻射區(qū)主干道上只停留了很短的時間，身著上尉軍服的男人就皺著眉斥道：“這里根本沒有其他人存在。”
“不可能的，他們剛剛真的在這里�！狈雷o服男慌亂擺手。
“輻射區(qū)這種地方，誰會趕著結(jié)隊進來送死，還他媽三個士兵？”
回身就是一巴掌將男人扇倒在地，上尉服軍官聲音森冷：“你現(xiàn)在是在質(zhì)疑我異能者的洞察力？還是你覺得我像個傻子？什么謊話都敢對我撒？”
對著倒地男子又踢又踹了好一陣，上尉服軍官終于才解了氣，理了理軍裝獨自乘直升機離開。
而防護服男子則掙扎了半天，才慢慢從地上爬起，也一瘸一拐地沿著街道離開。
……
早在兩個男人打起來，或者說是一方被另一方單方面毆打時，游己就眼疾手快地將三個孩子的眼睛蒙上了。
此刻松開擋在小孩子面前的手，游己扭頭詢問付予還：“付神認識那兩個人嗎？”
付予還搖了下頭又點頭：“穿防護服那個沒見過，坐直升機走的叫吳柯，上尉軍銜，輻射區(qū)志愿軍駐軍基地目前最大的頭領(lǐng)�！�
“他是異能者？”
游己實在沒有想到，一個小小的輻射區(qū)志愿軍竟然如此藏龍臥虎。
算上已覺醒異能的付予還、已知會覺醒的汪山和晏又玦，現(xiàn)在又多了一個異能者上尉。
千萬分之一的覺醒幾率，光一個輻射區(qū)志愿軍隊伍里就占去了四人。
可游己不知道的是，不是志愿軍覺醒異能的幾率更高，而是有太多前赴后繼進入軍隊卻覺醒不了的人，都已長埋地底。
“嗯，E級土系異能者�！备队柽�補充道：“吳柯是輻射區(qū)原住民，29歲覺醒異能后直接升了上尉，到現(xiàn)在已經(jīng)覺醒近一年了�！�
“啥？”游己大吃一驚，“你說他才三十歲？”
一直安靜站在一旁聽他們交流，晏又玦突然插嘴道：“輻射區(qū)這邊的人，長得比較著急�！�
“沒辦法，畢竟這里絕大多數(shù)人，都來不及真正到老�！标逃肢i聳聳肩，都不知該夸他幽默還是事不關(guān)己高高掛起了。
付予還聞聲轉(zhuǎn)向晏又玦，目光探究：“你長得倒比真實年齡小不少�！�
17歲的晏又玦身高雖然只比游己矮上1-2cm，但臉確實看起來顯小，巴掌大的臉上白白凈凈、稚氣未脫，忽略身形光看臉，要說十四五歲也有人相信。
游己眼神也圍著晏又玦咕嚕嚕打量數(shù)圈，最終摸了摸下巴得出結(jié)論：“還真是，你怎么跟個未成年似的�！�
“我本來就是未成年，謝謝�！标逃肢i微笑回應(yīng)游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