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2章
游己在抽骨髓液,汪山剛出聲,付予還便直接隔絕了聲音空間。
“付哥對不起,你讓我注意保護好沈小姐,我沒完成任務(wù)�!蓖羯酱怪^道歉。
付予還強行移開釘在那根針管上的視線,好一會兒才慢慢道:“你已經(jīng)盡力了�!�
不是汪山的問題,是他自己耽誤了時間。
如果不是他的精神力防護系統(tǒng)排斥無人區(qū),如果游己不需要進入他的精神海解決封存記憶的問題,沈思琳也許不會受傷。
他們可以更早一點進入無人區(qū),救出他的媽媽。而不是,像現(xiàn)在這樣只能被動躺在醫(yī)務(wù)室床上供血,焦灼等待他人來告知救護情況。
晏又玦曲起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對著透明的空間罩做了個敲門的動作。
付予還剛撤掉聲音阻隔,晏又玦就頂著一張雪白不似活人的臉,十分欠收拾地挑釁人。
“付哥,你現(xiàn)在有沒有相信一點,你十年后要栽在床上這位身上了?”
聞言,付予還神色不變,也沒有著急搭話。
“付哥回避穿刺針扎入那一下轉(zhuǎn)頭我可都看到了,不知付哥到底是怕血呢?還是怕針吶?”
付予還不回應(yīng)也不妨礙晏又玦一個人演獨角戲,他記仇道:“我怎么記得,你用空間鋒刃劃傷我臉的時候連眼睛都沒眨一下!”
“所以,付哥剛剛在害怕什么?”晏又玦邊咳,邊低聲問。
付予還在未來常被其他異能者管控塔的同僚偷偷稱作“人形兵器”,可不是隨便胡取亂喊的外號。
空間系異能在戰(zhàn)斗系異能中是最BUG的存在,空間里的一切都能為他所用成為他的武器。
且異能等級越高越是不講道理,晏又玦在后來的戰(zhàn)斗訓(xùn)練中,沒少被付予還按在地上摩擦。
同時,被空間鋒刃傷過的傷口雖然可以愈合卻無法完全消除痕跡。
哪怕連A級火系異能燒傷過的容顏都可以被治愈系異能修復(fù),但空間鋒刃的傷痕卻不行。
晏又玦摸摸臉上已經(jīng)十分淺淡,看得出對方下手還是留了情面,可就是無論如何都長不好了的劃痕,恨不得馬上和眼前這位冷面神大干一架!
“抱歉。”
沉默良久的付予還沒有反駁晏又玦的咄咄逼人,干脆利落的道歉打的晏又玦措手不及。
少管所逼仄又環(huán)境簡陋的醫(yī)務(wù)室內(nèi),打了麻藥的游己正背身委委屈屈地陷在一張小單人床上,也不知是醒著還是睡著了,只留了個圓圓的板寸腦袋對著他們。
付予還收回目光,真誠道:“謝謝你救了沈思琳。”
攤開左手掌心,付予還手中靜靜躺著一管紅色液體:“這是游己剩下的那管血,也許對你有用�!�
說完,付予還直接用空間鋒刃將自己的右臂捅了個對穿。
“這個算是我劃傷你的賠禮�!�
晏又玦對著碩大的一個血窟窿:“……我,草!”
作者有話要說:
晏:合著我就是推進他們感情的工具人唄?
----------喃----
第31章
晏又玦的粗口還沒爆完,
就被某個一下子從床上彈起,小炮彈似的沖過來的家伙推出了醫(yī)務(wù)室。
在關(guān)門前,游己還不忘黑著張俊臉,將付予還左手掌心躺著的那管血一并塞給晏又玦。
“嘭”的一聲,
年久失修的大門終于被大力合上。
付予還皺了皺眉:“你現(xiàn)在需要臥床休息�!�
裸著上半身背對著付予還,
游己似乎在翻找什么:“你現(xiàn)在需要包扎救命!”
不知為何,
出口的語氣硬邦邦的,聽起來有些冷,像是生氣了。
“……”
從付予還13歲到17歲覺醒異能前這段時期,他睡過腐尸堆,
吃過腐肉,
喝過尸血。
每天的生活不是與一切看得見的活物撕咬搏斗,
像畜生一樣去搶奪生存權(quán),就是和那些藏在地下的、天上的、呼吸間看不見的死物抗?fàn)�,茍延殘喘�?br />
而等到付予還覺醒異能之初,他曾有很長一段時間都無法克制自己多年在輻射區(qū)養(yǎng)出來的這種兇性,
他嗜血淡漠,
無法容忍身邊出現(xiàn)其他活物。
因為這些活物會讓他本能地感到威脅。
待在志愿軍的三年時間里,付予還費盡心力想要克制住這種內(nèi)心的兇性,他試圖用無窮無盡的操練去發(fā)泄,
去轉(zhuǎn)移注意力,這么三年下來,才算勉強壓住它們。
表面壓住。
也因為如此,
付予還從來不與其他人走的太近。他身體里的血已經(jīng)涼了,骨頭僵了,
靠近他的人都不會有好結(jié)果。
直到……游己的到來。
被游己一臉嚴肅地按坐到他之前自己躺著的小單人床上,
付予還默不做聲地看著游己為他包扎傷口。
“你之前也幫我包扎過。”付予還突然道。
游己腰背部的傷口還沒有完全愈合,
彎腰不方便就只能單膝半跪在地上給付予還纏繃帶。
聞言,他疑惑地抬眼去看坐在面前的人,卻見付予還對自己笑了下。
不是從前那種僅抬抬嘴角一閃而逝的笑,而是弧度明顯的,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他在笑,還買一送一附贈低音炮音效的那種笑容。
游己不可避免地愣了愣,一度忘了生氣:“付神?”
“然后把我包成了一個粽子。”付予還垂放在膝蓋上沒受傷的那只手,輕輕點了點自己的右腿假肢。
噢,是在精神海里的那次,游己初闖進13歲的付予還記憶成像中,好心辦壞事害人過敏不說,還差點將小家伙生生裹成了一具木乃伊。
揉了揉有些發(fā)紅的耳后根,游己頗不自在地辯白:“我那是沒經(jīng)驗!”
這次包扎得不就好看多了!
“嗯,你都沒受過傷�!苯舆^游己手中不知該如何收尾的繃帶,付予還單手利落地打了個結(jié)。
完事之后,游己又不說話了,他起身給自己套件上衣就轉(zhuǎn)身想走,付予還卻伸手拉住了他。
游己挑眉:“?”諷刺我?
“沒有說你不好的意思�!备队柽略顯生疏地解釋道:“你從前沒受過傷真的很好,這段時間讓你吃了很多苦�!�
“我吃什么苦了?”游己挺直身板,居高臨下地俯視還在小床上坐著的付予還,“我好得很,不像某些人不把身體當(dāng)回事,動不動就捅自己個血窟窿!”
“你就不能對自己寬容點嗎?付神�!�
游己呼出口氣,恨鐵不成鋼道:“你捅自己的時候,就不先想想這么大個窟窿補不好怎么辦?付神是想這只手也一起換成假肢算了嗎!”
“我有分寸�!边@種傷在付予還這里早就習(xí)以為常,甚至沒有泡修復(fù)液來的痛感高。
同樣從單人床上站起身,付予還恍然發(fā)覺,不過半年時間,現(xiàn)在的游己已經(jīng)快和他差不多高了。他親手將外衣給對方披上,并一顆一顆扣子地系好。
眼前的青年寬肩窄腰,氣質(zhì)出挑,他就只是簡簡單單地站在這里就已經(jīng)將腐朽陰暗的輻射區(qū)徹底割裂,光與暗,炙熱與冰寒——
付予還有些分心地想,有生命的東西大多都是向往陽光的,真的很難有人能抗拒這樣的游己。
“你生氣是因為什么?”
他看著游己的眼睛:“是因為我還給晏又玦的賠禮?”
“還是晏又玦說的那些話?”
付予還很慢很慢地問。
-
“喂喂喂,游小己你可別裝死啊�!�
被付予還打開醫(yī)務(wù)室門放進來后,晏又玦大步走到某人伏著不動的單人床邊,抬腳踹向床角:“我就抽了你一點骨髓液,你現(xiàn)在這副半死不活的樣子叫碰瓷!”
游己埋著頭不肯見人,也不回應(yīng)晏又玦。晏又玦氣得想直接上手,被付予還攔了下來。
“沈思琳怎么樣了?”付予還問。
“還是老樣子,昏迷不醒。”
說起正事,晏又玦終于放棄將裝死的某人弄起來,轉(zhuǎn)而看著付予還道:“李康弟弟目前的覺醒情況很樂觀,但是這對他其實算是一種揠苗助長,以后如果可以,希望游己還能再多照顧他點�!�
“怎么照顧?”付予還蹙眉問:“供血?”
“不一定是血。”
晏又玦搖搖頭,故意提高音量道:“有些人抽點骨髓液就這么虛了,以后還是別用血了,反正他身體里的其他液體將來都能用,哭哭鼻子流兩滴眼淚什么的也不是不行哈哈哈�!�
“你才虛,你才哭鼻子,你咒我!”聞言,游己圓圓的后腦勺震了震,隨即猛地翻身躍起,怒瞪晏又玦。
晏又玦之前的模樣看上去倒確實挺虛的,但接了游己那管血后,如今精神立馬就好上了不少,說出來的話當(dāng)然也越發(fā)欠收拾。
“嗯?不是眼瞎耳聾就剩下最后一口進出氣了嗎?”
晏又玦之所以能被放進醫(yī)務(wù)室,就是因為游己說自己眼睛看不見,耳朵也聽不到了,他才進來檢查情況。
“我看你現(xiàn)在不是挺好的?還能跟我斗嘴。”
晏又玦的眼神在游己與付予還之間輕快地轉(zhuǎn)悠了圈,驀地笑笑道:“有什么想問的就直接開口吧,我盡量回答。”
“……”游己心說,我就算看不見聽不見,那不是還有精神觸角嘛!
沉默了會兒,游己決定單刀直入,他問:“你所說的十年后都是真的嗎?”
“當(dāng)然。”晏又玦沒有猶豫,給出肯定答復(fù):“付哥、你、我、王森,還有李康的弟弟將來都會加入異能者管控塔,我們現(xiàn)在面臨的問題未來也都會一一解決�!�
“那么你穿回來的目的到底是什么?”
游己敏銳地捕捉到漏洞,步步緊逼:“你說過你是回來協(xié)助我們的,如果十年后的一切問題都會解決,你回來的意義又是什么?”
晏又玦身上有太多解釋不通的秘密,游己從剛開始的全心信任,到后來的睜一只眼閉一只眼,此刻實在是忍不住提出質(zhì)疑。
剛剛他背身躺在床上,聽到晏又玦再一次提到他與付神在未來會是“一對”的時候,突然冒出了些莫名其妙的預(yù)感。
晏又玦說的這些胡扯瞎編……不會是真的吧?
沒等游己暗自糾結(jié)完,晏又玦神色漠然道:“我回來當(dāng)然有我的目的,我要回來——斷、因、果�!�
-
晏又玦告訴游己他們,無人區(qū)地下一層冰棺里躺著的那個人,是他的父親——晏玨。
“付哥應(yīng)該一早就猜到了吧?”晏又玦沒什么感情地扯了下嘴角:“你宿舍里的那本《聯(lián)盟通用語音標注解》扉頁上,有他的名字。”
付予還想讓游己躺回床上休息,游己不樂意,最后被付予還撓了撓后頸給撓屈服了。
被迫圍觀了這對“臭情侶”小動作的晏又玦只覺得狗糧吃到齁,偏偏兩個大男人恩愛秀得飛起,就是誰都不肯點頭承認動心,簡直讓晏又玦大翻白眼。
監(jiān)督游己老實坐下后,付予還才點點頭,又問:“你的母親是陳晴?”
如果沒有猜錯,晏玨應(yīng)該就是陳晴之前的丈夫。
“是�!�
晏又玦這次連笑容都欠奉,冷嗤道:“不過我和她沒什么母子情誼,她從我還在她肚子里的時候就想謀殺我�!�
晏又玦的故事是一場關(guān)于某類特殊異能者,只能“唯一”存活于這個世界上的宿命悲劇。
晏玨是晏又玦的爸爸,也是輻射區(qū)現(xiàn)任區(qū)長陳晴的亡夫。
同時也是整個藍星上,第一個覺醒異能,卻沒有任何人知道的時間系異能者。
這里的“任何人”指的是所有人,包括晏玨本人在內(nèi)都不知道。
晏玨從始至終,直到陳晴懷孕前都一直以為自己是個普通人,一個普普通通的輻射區(qū)志愿研究員。
但這一切的未知也就只到陳晴懷孕為止。
在陳晴懷孕后,晏玨的時間異能先是暴漲突破到S級,又迅速衰弱像是在正被什么強力磁鐵瘋狂吸走。
陳晴懷孕八個月后,晏玨的個人時間流速開始飛快向前,他從一個二十多歲的青年才俊,三十、四十、五十、六十,一天一個模樣急速衰老。
直到這時,晏玨和陳晴才慢慢意識到,這個孩子好像是在吸食父親的生命?
晏玨命令汪把陳晴看起來,不讓她做出傷害孩子的事,又自己一個人把自己關(guān)進無人區(qū)凈化實驗室的地下室里,潛心研究其中的問題與應(yīng)對方法。
他在進入地下室前曾給陳晴許下承諾,最多一個月時間他就會從里面出來,到時候如果還是無法解決生命流逝問題,就同意陳晴引產(chǎn)。
而此時的陳晴已經(jīng)懷孕八個多月了。
“你現(xiàn)在好好活著,所以是你爸爸犧牲了自己……”
其實游己沒有騙人,他的視、聽、味、嗅、觸覺功能在抽過骨髓液后,就開始隨機出現(xiàn)了一些時靈時不靈的狀況。
雖然他能有精神觸角的加持不至于完不成交流,但由于他運用這玩意兒來感知世界的次數(shù)太少又不熟練。
于是在聽晏又玦講述上一輩往事的過程中,也是聽一半漏一半,聽得稀里糊涂。
可這些卻不妨礙他感到動容。
故事說到這里,結(jié)局擺在眼前——晏又玦活生生地站在他們身邊,而晏玨永遠躺在了無人區(qū)地下的冰棺里。
“嗯,我爸爸沒有遵守承諾,他沒有從地下室出來。”晏又玦仿佛不是在說自己的事。
他平靜敘述道:“其實在還不到一個月期限前,我媽……陳晴就闖進了我爸所以的地下室。她不愿意冒任何失去晏玨的風(fēng)險�!�
“而看著她的汪就是陳晴養(yǎng)的一條‘狗’,是瘋的,他的眼里只有陳晴也只聽她的,如果不是我爸爸告訴汪,打胎會傷害到陳晴,汪最開始就不會幫著我爸爸看住她。”
“這個‘汪’是……”聽到這里,游己頓了頓,倏地扭頭望向付予還。
付予還沒等游己說下去,便點頭意會道:“我會處理他�!�
汪就是咬死付予還媽媽的那條精神體“鬼獒”的主人。
晏又玦繼續(xù)說:“汪大概喜歡陳晴,不過又不敢褻瀆她,懦夫一個,只能給陳晴當(dāng)一條狗,指哪咬哪�!�
冷笑了聲,晏又玦又想起什么,神色微凝地問:“付哥知道他是汪山的……”
“我知道�!备队柽打斷晏又玦,“汪山可能也猜到了,他剛剛跟我說,他想改名�!�
聞言,晏又玦點點頭:“嗯,汪山把水字旁去掉,又改山為森,就是不想和‘汪’有關(guān)的東西再有半點聯(lián)系。”
所以這個時空未來的付予還副官最終還是叫“王森”,而不是“汪山”?
游己依舊聽得云里霧里:“汪是那個S級水系異能者嗎?他喜歡陳晴的話,為什么還會生下王…汪山,汪山的媽媽應(yīng)該不是陳晴吧?”
這次,回答游己的不是晏又玦,而變成了付予還,他順手撫了撫下游己剛剛蹭床蹭出的一撮小呆毛,短短硬硬的一小撮就是不肯和其他發(fā)茬走一個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