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8章
這句自然算是客套話,家明擺了擺手:“還是不用了,我撞球不是很會打,何況一個小孩子在你們一堆大人中間算是怎么回事,有代溝啊。”
“呵呵,其實我比他們每個人都小好幾歲,也差不多有代溝了呢,不過……我知道你不喜歡跟這些陌生人來往的,那我先過去了�!彼酒鹕韥�,拿著那吃掉了一半的雞翅膀,笑著揮了揮手,“拜拜�!�
“拜�!�
帶著笑容,雅涵跑出幾步,又回過頭來,但終于還是轉(zhuǎn)身離開,消失在了過道轉(zhuǎn)交處的白墻后方。家明吃著東西,思考著這次聊天的意義,看起來似乎又變成朋友了,但在兩人之間,始終有了些揮之不去的陰霾,并且在此之后,她依舊會保持對自己視而不見的態(tài)度吧。這樣的事情,無論如何總是令人有些傷感。
第一百八十九節(jié)
追求者
夜到深時,大篝火在沙灘上燒起來,聚會依舊在進行著。
“昨天的那個東西,已經(jīng)拿給她看了,不過……結(jié)果恐怕會讓你們失望。”
拿著一杯果汁坐在草地邊的椅子上。方才走過來打了招呼的,是終于空閑下來的東方路,聽了家明的說話,他皺著眉頭喝了一小口紅酒:
“簡小姐也沒有辦法嗎?”
“她的身上的確有些很離奇的經(jīng)歷,不過并不像你們想的那樣是什么自然進化者,對于異能方面的東西她一竅不通。今天沒料到你會來,那份文件過兩天有機會再還給你吧�!�
東方路點了點頭,隨后搖著頭笑了笑:“那個……你也知道這些事情。嗯,異能者……這樣那樣的……”
“我知道�!奔颐魈拐\道,“這個現(xiàn)在也沒必要隱瞞了,我也大概學了一些東西,知道一些東西,她教我的……呵,炎黃覺醒是吧,我聽說過很多的事情了……”
“有興趣?我可以引薦你進去�!�
“不,沒有�!�
“我想也是這樣。”東方路倒是沒怎么意外,“不過你很厲害吧,我一早就覺得應(yīng)該是這樣了,在擂臺上韓剛成居然十多分鐘都沒辦法打到你,還被你那樣暗算掉。呵,陳老師說假如你能夠毫無顧忌全力出手,他在你的手下恐怕堅持不了三十秒�!�
“我不喜歡打架�!�
“我想也是……但你至少可以保護好靈靜同學……”他低頭笑了笑,隨后站了起來,“事情我會跟上面說的。無論如何,替我謝謝簡小姐�!�
東方路說完,轉(zhuǎn)身便走。家明喝了一口果汁,扭頭說道:“空見之塵�!�
“嗯?”
“一顆舍利子的碎片。”家明解釋道,“以前有個叫空見的和尚,據(jù)說是自然進化者,死去之后留下了舍利子。后來這顆舍利子被人搶得四分五裂,就被一些人稱作空見之塵,素言她說……空見之塵有平復(fù)精神力的作用,但她也不確定有沒有用,所以讓我先別說。嗯,聽說那東西幾年前在歐洲有過消息,不過知道的人很少,后來證實是假的。如果你們有興趣,又有多余的力氣,我覺得也許可以調(diào)查一下……”
東方路畢竟還不是炎黃覺醒內(nèi)部的正式人員,對于這些偏門的東西自然不明白,微微一愣,方才點了點頭:“好的。謝謝�!�
打發(fā)走了東方路,有關(guān)東方若的事情也便告一段落。畢竟說起來,東方若是有著預(yù)言本領(lǐng)的異能者,另一方面,她又是方之天的親侄女,炎黃覺醒絕不會輕易放棄她。假如自己只是隨口敷衍說不知道,抱著一線希望的炎黃覺醒方面多半還會在暗中調(diào)查自己,要求自己出手。現(xiàn)在讓他們有個目標,總是能夠轉(zhuǎn)移不少的注意力。
那空見之塵雖然說來玄幻,但卻是真有其事的東西。在曾經(jīng)的記憶中,這樣?xùn)|西會于十多年后在歐洲一處古墓出土,隨后鬧得沸沸揚揚。也是在那一次事件中,他們遇上了一名強大到變態(tài)的異能者,源賴朝創(chuàng)便是在那時為了掩護他而死。而盡管后來搶到了空見之塵,家明也實在感覺不出任何特殊的地方,想來那是異能者用的東西,在凡人眼中,就只是一小顆死人骨頭而已。
不過說起來,東方若的性命明明可以延續(xù)到十多年之后,為什么在經(jīng)過這次事件后突然出現(xiàn)問題呢。到底是因為自己的原因,還是有未知的第三方在暗中動了手腳……假如是自己,那跟上幾次的頭痛又有什么關(guān)系,難道說自己因那只鳳凰而重生,之后它竟然給了自己可以免疫異能的力量,并且在東方若窺探自己的同時,對她做出了重創(chuàng)?
這樣的事情單靠想象自然得不出肯定的結(jié)論。不一會兒,依舊被雷慶追著的東方婉小跑過來,拉著他這只擋箭牌進客廳去跳舞,中間自然免不了一口一個“我們”說起她有拉到了某個關(guān)系,以挑起家明對于玩具廠的歸屬感。舞畢,家明走到一旁拿水喝,音樂變得輕柔的瞬間,他隱約聽到“雅涵”這個詞語鉆入耳際。
易家別墅的這間客廳相當之大,三面都是玻璃門窗的設(shè)計充滿了現(xiàn)代感,在夏天時許多地方也都能打開,此時顯得格外涼爽。家明回過頭去,只見那馬托與宴會主人易華英正在不遠處的走廊上聊天,看那神色,兩人顯然早就熟識。橫豎現(xiàn)在沒事,當殺手這么多年,又養(yǎng)成了捕捉邪惡氣氛的眼力。家明端著那水杯,背靠著兩人近處的一根柱子,望著客廳里的眾人。隨后,兩人的對話聲也隱約傳了過來。
“……我是說真的,真他媽太佩服你了,那可是上流杜會的一朵名花啊,回到江海這幾年,追求者一個加強連總有吧,她對誰都有禮貌,可從不會給任何人希望的。許默絕對是追她追得最瘋的一個,可是啊……剛才看她和你燒烤那會兒的表情我就知道,你有戲了,她跟你表現(xiàn)得太親熱了……”
“不是吧,這個就叫親熱……呃,不過這一個多月,今天她似乎真的有些不一樣……”
“拜托,你怎么能把她跟那些女人混到一塊兒。張雅涵她從小到大就是神童,跳級讀書、考劍橋、出國讀書,從來跟她混在一起的都是些比她大的人,這樣的女孩子,不是特別開放,多半就會特別保守,她當然就是那種特別保守的……你知道嗎,這些年來除了那些她有工作需要參與的社交,其余私人的邀約她從來都是拒絕,什么叫不給人任何希望,這就是不給人任何希望!她這樣的女孩子,你要泡她其實就是精神戀愛,你逗得她開心、逗得她幸福了,她就會把身體交給你了�?刹幌褚话愕呐⒆�,你今天拉她的手、明天打個啵、后天給你摸她的胸,大后天上床就說愛你。你至少已經(jīng)成功第一步了�!�
“不、不是吧……我都沒打聽過,她真有這么……這么……”
“當然了,這里的人都知道。不過我估計你能請動她,多半也是因為她最近失戀的原因。噯,對了,許默在追她你一定是知道的吧,我知道你跟許默一向有梁子……”
“許默我當然是知道的。當初的那些事……切,你跟許默又有什么好關(guān)系了,當初他不是一樣看不起你,畢竟他家運輸,你家里以前走私……不過他家比我家有錢多了,我們又能怎么樣。呵……你說的雅涵失戀是怎么回事?”
“五月多的時候傳出來的,張雅涵被她的男朋友拋弄了,據(jù)說是真的。其實之前我們就懷疑她有男朋友,只是一直藏著掖著。你想啊,為什么一個女孩子會拒絕任何人的約會,拒絕任何人送的花、寫的情書,就是因為她很愛她的男朋友啊。聽說那天晚上她在圣心學院的后山上哭了一晚,許默想要趁虛而入,結(jié)果沒能成功。呵,想不到倒讓你占了個便宜。不過……你追她難道就是因為想要打擊許默,我覺得這就有點……”
“難怪了,這一個多月見到她總覺得她很悶很憂郁的樣子……呵,一開始是有許默的原因。不過,你明白的,雅涵又漂亮,氣質(zhì)又好,我當然也是真的喜歡她。其實……老實說吧,今天她本來是不想出來的,已經(jīng)拒絕我了,后來她小媽非要她出來散心,她才坐著我的車過來,后來她為什么會變得開心……我是不大明白,我沒做什么特別的事情啊……”
短暫的沉默。
“呃,或許她突然覺得你某方面很可愛呢……這些事情很難解釋的,至少……至少你已經(jīng)比別人有了更多的進展了啊,開心點開心點……”
“老實說,你這么一說……我有點害怕了�!�
“不管怎么樣,努力去追吧,至少你比許默有希望,比其他人都有希望,加把勁。要知道,張雅涵是張敬安的獨生女兒,身上又有病,所以一直以來都寶貝得不得了,假如你能好好對她,將來張家的一切可都逃不掉。到時候許默的家世算什么,他一個遠洋運輸公司,抵不了張家的三分之一。”
長長的沉默。
“……哎,要不然干脆這樣吧……我也只是一說啊。干不干還得你來拿主意,反正這種事情這里的兔崽子都常干……我?guī)湍隳盟庍^來,等到張雅涵打撞球打累了,你拿過去。反正也沒什么副作用。她覺得困了,我這里空房間多的是……她現(xiàn)在又是失戀,又對你有一定的好感,明天早上你跟她認錯道歉,讓她打一頓,我們這么多人又知道了這件事,接下來還能怎么樣,頂多……你說自己一時沖動,為了表示悔過,拿把刀砍自己一根手指。我以前認識一個人,他女朋友恨死他了,這樣干過之后,還不是和好如初。用這一招,痛是痛點,但就算小龍女都會被感動……話說回來,你是真的喜歡她的沒錯吧�!�
“我……我當然……”
“那我也算是做善事,讓有情人終成眷屬了……到底干不干,你自己想想吧……”
馬托的沉思之中,梁柱后方,家明拿著水杯,霍地一飲而盡。
繞過花壇,休息室中五張臺球桌并排擺放,十多名男男女女圍在順數(shù)第二張臺球桌前,一面打球,一面說說笑笑。正在跟雅涵比賽的那名女子也是她曾經(jīng)在劍橋的同學,名叫林婉貞,此時穿著一身利落的灰藍色衣裙,寶石耳墜在燈光下熠熠生輝,顯然也是成功白領(lǐng)的形象。不過跟雅涵比起來,氣質(zhì)與樣貌依舊遜色了不少,正在笑著跟別人說起雅涵以前在學校的一些糗事。
端著兩杯水,馬托有些猶豫地在不遠處看著。
臺球桌上此時正進行的是斯諾克,紅球都已經(jīng)入袋,彩球還剩下最后三個,分數(shù)牌上,雅涵落后了十四分,也就是說,非得最后三個球全都打進去,她才有可能勝利。不過,帶著淡淡的微笑坐在旁邊,雅涵卻是沒有太關(guān)心這場比賽的樣子。這并非友誼賽,別的球桌都有著一局上百塊的彩頭,這邊也是從善如流地有些輸贏獎懲。當然,這一點錢對于眼前的人來說,也不過是些無所謂的事情。都是意氣風發(fā)的年輕人,類似的聚會上如果擺開賭局,十幾萬上百萬的輸贏也是有可能的。
百無聊賴地看著當初的學姐比對著角度,雅涵向周圍望了望,看見馬托時,笑著點了點頭,隨后目光卻微微愣住了。因為在馬托身后不遠處,家明正雙手插在口袋里,笑著望向這邊。隨后,林婉貞一桿打偏笑著叫換人了。
回過頭來,她有些遲疑地起身,神情有些恍惚,與家明認識不是一天兩天,她總覺得那笑容中有些別的什么東西。片刻之后方才吸了一口氣,搖頭笑笑,走到了桌邊俯下身子。
球臺之上,要打的藍色球此時被黑色球擋住了,角度異常刁鉆。雅涵閉上眼睛,旋又睜開,換了一個角度。“啪”的一聲脆響,白球撞上球臺邊沿,精確地反彈回來撞上目標,藍色球入袋。眾人瞪大了眼睛�!斑\氣太好了吧……”林婉貞口中感嘆著,大家對臺球都是業(yè)余愛好,對雅涵的水平她自然是明白的,突然出現(xiàn)一個這樣高水準的球,自然只能認為是運氣。
雅涵笑了笑,也不說話,俯下了身子,出桿,粉色球應(yīng)聲入洞,之后是黑色球。比賽結(jié)束,雅涵超出四分,眾人笑著鼓起掌來,最后的三個球委實進得精彩。
“什么啊,太夸張了吧�!绷滞褙懶χ�,“雅涵小妹的水平明明跟我差不多的,前面幾局我也認了,怎么這一次都能扳回來。雅涵你說,是不是特訓(xùn)過,現(xiàn)在都是職業(yè)水平了,故意逗我玩呢……那個藍色球肯定進不了的啊……”
“呵,突然感覺……嗯,靈感來了……”
“敗給你了敗給你了……哎,馬托你來得正好,接力接力,你當初可是有過一桿一百零二分的記錄的。不過雅涵現(xiàn)在很厲害了哦,你可要當心她一桿直接清臺。”
“呃,我?可以嗎?”端著水走到近處,馬托額頭上也有汗珠,目光望向雅涵。雅涵只是笑著聳了聳肩:“有什么關(guān)系,想玩就玩啊,反正當初讀書的時候我們也不是輸給你一次兩次了。”
“呵,那就玩一局。對了,雅涵你也累了吧,先喝口水�!彼f著,將手中的杯子送了過去。
雅涵點頭說聲謝謝,接過水杯往嘴邊送過去,下一刻,那杯子被側(cè)后方伸過來的手牢牢抓住了。與此同時,馬托幾乎是神經(jīng)質(zhì)地喊了起來:“你要干什么!”由于就在面前,那聲音也著實大得驚人,將雅涵嚇得陡然一怔。
“怎……怎么了……”
第一百九十節(jié)
一種相思
“怎……怎么了……”
馬托陡然間的一聲大叫,將周圍的人都嚇了一跳,雅涵也在陡然間一愣。她也是在武館鍛煉過的,有人伸手過來拿她手上的東西,首先便是條件反射般地攥緊。扭頭過去時,才看見家明站在了她的身側(cè),將另外一杯水遞過來。
“喝這杯吧。”
“呃……”雖然一時間還弄不清楚是什么事,但既然是家明說的話,她自然是習慣性地點頭,與家明交換了杯子,喝了一口,才發(fā)現(xiàn)家明將她的球桿也拿了過去,臉上露出了無害的笑容。
“可以換人的嗎。張老師你也打累了,這一局我替你吧�!�
就這樣一個招呼也不打地突然沖出來,無緣無故地換走了雅涵手上的杯子,再加上馬托那突然間的叫聲,眾人一時之間還沒想清楚是怎么回事,一旁的林婉貞笑道:“代雅涵打嗎,小弟弟你跟雅涵是什么關(guān)系呢?”
家明聳了聳肩,回過頭望著雅涵,雅涵遲疑了一下,隨后笑道:“嗯,他是我弟弟,顧家明。家明,婉貞是我大學時的同學,我在劍橋的時候她跟我很好的�!�
“婉貞姐你好�!奔颐飨駛標準的三好學生,笑著說道。眾人一開始覺得張敬安只有雅涵一個女兒,哪里又弄出什么弟弟來,轉(zhuǎn)念一想這樣的大家宗族,表弟堂弟什么的自然少不了,只是看他跟雅涵說話時的親昵態(tài)度,顯然與張敬安這一支特別親近。一些人暗暗記住這個名字,說不定將來張家的財產(chǎn)就會落在這些旁系的手上呢。
介紹過了林婉貞,自然還有正用目光盯著家明手中水杯的馬托�;ハ啻蜻^了招呼之后,雅涵也是微微皺起了眉頭,目光望向家明手中的杯子,隨后轉(zhuǎn)向一旁的馬托。她平日里雖然參加這樣的聚會不多,但也已經(jīng)是見多了世面的人,見了馬托閃爍的目光、家明的態(tài)度,心里也就有了初步的推測。
“那么……來嗎?”
若無其事地將杯子放在桌球臺的邊沿,家明的手指叮叮當當?shù)厍么蛑AП�,一面笑著望向馬托。馬托遲疑片刻,隨后頗為不自然地點了點頭:“呵……當然……誰先開球?”
“開球,你先開吧�!毖垡婑R托走過來,家明順手拿起那玻璃杯放到雅涵身邊的一個小平臺上,隨后才揮了揮手:“等等,先說下。這個一般是有點彩頭的吧,你們玩多少的?”
“一百……”
“太少了,”未待他說完,家明已經(jīng)隨口打斷了他的話,隨后拿出身上的錢包,“一百塊玩起來一點意思都沒有,雅涵姐,你說玩多少比較好……呃,傷腦筋吶,我身上也沒帶多少錢,雅涵姐,你能借我點嗎?”
一段話嘰嘰呱呱如同炒豆子一樣說出來,馬托甚至都沒有說話的余地。雅涵此時望望身邊的玻璃杯,再望望說話的家明,神情有些恍惚,也不知道在想些什么,待到家明叫她,方才反應(yīng)過來,伸手打開手袋:“呃……你要多少?”
眾人的注視下,家明笑了起來:“有多少要多少�!�
包括雅涵在內(nèi),所有人都愣住了,隨后周圍的人群開始竊竊私語。雅涵是張敬安獨女,而眾所周知,張敬安對于這個女兒放得極寬,在圣心學院當老師不過是她的專業(yè)和愛好。假如算上她背后的實力,只要需要,眼前這個溫和女子在任何時刻都能夠動用以億計的資金。那么,有多少要多少算是什么概念,借錢又哪有這么借的。
一百塊的彩頭升到一千塊一萬塊都還不算什么,假如不是自己賺的錢,頂多會被別人說比較紈绔而已。但眼前這個少年,顯然是從一開始就針對馬托,簡直是要用這場桌球比賽將對方逼死——前提是他的桌球水平異常厲害。
大家都不是傻瓜,此時都已經(jīng)嗅出了空氣中那股不尋常的氣氛,目光在馬托、雅涵以及那杯水三者之間打轉(zhuǎn)。林婉貞本來已經(jīng)想開口,但想到這里也閉了嘴——如果那杯水真的有什么問題,那也是他活該了——請人到家里來玩,然后給人下藥,弄出某些事情來,在一些有錢又沒什么教養(yǎng)的年輕人之中其實并不算罕見。但是這樣的事情,要么你情我愿,大家都磕了藥在家里弄個亂交派對都沒人會說話,要么就是被下藥的家里無權(quán)無勢,事后花一筆錢,就算打官司這邊也不會怕。然而對雅涵做這種事情,就很難不令人聯(lián)想到雅涵的家世上去……這個馬托,腦袋被汽車軋了嗎……
雖然家里也是黑道出身,但對于這種事情,馬托并非慣犯,被易華英說得一時沖動,然后被人揭穿,他本就有些慌了手腳,此時也不知道該說些什么。眼見雅涵微微一愣之后,從手袋里拿出了一本支票簿,刷刷刷地在上面寫著數(shù)額,隨后,比之前似乎更加柔和的聲音傳了出來。
“這幾年在圣心學院的工資、外快,用掉了一些,還有一百萬多一點的樣子……雖然帳號上也可以透支,不過……一百萬,好嗎?”
接過支票,家明笑著聳了聳肩:“馬馬虎虎啦�!彪S后,那張支票被直接扔在了球臺上,“你看,我借到錢了。如果不嫌少,我們開始吧。”
一百萬。
不會再有人認為這是一場友誼賽。
馬托伸手擦了擦臉上的汗珠,他當然可以拒絕,但問題在于張家以后對自己的態(tài)度。自己目前固然在外地工作,小弟也在外地上大學,可是父親在江海市混黑道,以張家的勢力,如果因為這次的事情非要整他,以他們家累累的案底,那是絕對沒什么路可以走的。
誠如易華英所說,他之前接觸雅涵,一來是因為雅涵的美貌與家世,當初在劍橋的經(jīng)歷;二來則是為了與許默之間的過節(jié)。原本對雅涵的態(tài)度也沒有抱太大的希望,可是這希望方才易華英給了他:雅涵對他的態(tài)度似乎比對許默還好,他有希望了,隨后的一番分析,這希望似乎又在陡然間落空,雅涵甚至可以為她喜歡的那個男人哭一晚上,可以拒絕許默乃至其他所有人的約會和示愛,那么她對自己笑笑算是什么呢?最重要的是,那笑容或許根本不是給自己的,或許她是在這里看到了她喜歡的那人——這一點兩個人都想到了,但是都沒有說出來。
于是在一瞬間,雅涵本人、她背后的龐大背景與勢力,陡然間似乎又離自己遠去。人害怕的不是失望,而是曾經(jīng)有過希望——姑且不論易華英是否是為了他看許默不順眼在煽動,最終的結(jié)果是,他的確被說得動心了。下藥是小事,他聽無數(shù)人說過見許多人做過,誰知到自己會這么不順。
問題在于現(xiàn)在該怎樣解決,家里不是沒錢,但要拿出一百萬對他來說還是有些肉痛。這場桌球他不是不能拒絕,而是不敢拒絕。這個孩子是代雅涵在打球,雅涵拿出了一百萬,這是否代表,一向心軟的雅涵有意將這件事情就此壓下,只要自己打了這場球,無論輸贏——自己贏了自然還得將錢還回去——此后都息事寧人。
下意識地,他還是實話實說道:“我身上暫時沒帶這么多錢……”
“沒關(guān)系,我相信你的人品。贏了這些錢就拿走,輸了寫張欠條就好�!奔颐餍χ贸鲆幻队矌牛澳敲凑婺汩_球,背面我開球。怎么樣?”
馬托有些遲疑地望著雅涵那張看不出想法的臉,隨后,方才與家明的兩個表姐說過了話的易華英從后面走了過來,在馬托耳邊說了幾句話。馬托咬了咬牙,終于點頭:“開始吧�!�
這個男孩不怎么會打桌球。自己要贏他還是沒問題的,先贏球,然后給雅涵認錯請罪——支票當然不能要——暫時就只能這樣了吧,還是說自己干脆輸?shù)舯容^好。
一番思考之后,他決定自己還是要先贏球。然后給雅涵認錯比較有誠意。不過,事情的發(fā)展,并沒有給他太多選擇的余地。
擲硬幣的結(jié)果是馬托先開球。他曾經(jīng)在臺球上下過很大的功夫,曾有過一桿打出九十八分的記錄,自信比職業(yè)選手也不是差很多。當然,第一桿誰都難以進球,一桿擊出,白球在紅球邊上輕輕一碰便停下,給家明留下一個沒什么意義的開局。
走到臺邊,家明跟著拿棍子碰了一下,紅球稍微散了一點,但當然也沒什么意義。
按照這個樣子,下一桿可以開始拿分了……馬托心中想著,將紅球再敲散一點。然而白球依舊緊挨著紅球,在眾人眼中,可以一桿就進的球幾乎沒有。家明吸了口氣,雙手撐著球臺,在那兒看了足足半分鐘有余,陡然間俯下了身子。
一瞬間,砰的一聲脆響在球臺上響起來,十五顆紅球飛散開去,白球邊的第一顆紅球狠狠地撞上了第二顆,第二顆隨后撞上球臺邊沿反彈回來,將第三顆撞出去,直接進袋。
第一分。
“運氣真好,進一個了�!币慌缘牧滞褙懶Φ�。
沒有過多的遲疑,家明走到球臺另一側(cè),俯身,白球直奔分數(shù)最高的黑色球而去,進袋,八分。這一個球算是直線,因此眾人也就沒有過多的驚奇。待到黑色球再拿出來擺好,家明順手一桿,又一個紅球進了袋。
九分。
黑球第二次進袋時,馬托的臉色開始變了,周圍的人也開始露出驚奇的目光,更多的人圍了過來。包括一直在舞廳和草地那邊轉(zhuǎn)悠的東方婉也走了過來,望著家明與球臺,臉上露出了詫異的神色。
從一開始自己邀他出來,到買衣服、舞會,不管干任何事情,他一直都沒能給人多少的存在感�;煸谌巳褐�,他實在顯得有些平凡,外表和氣質(zhì)上都毫無特殊之處。然而在此時,這股氣質(zhì)已經(jīng)完全改變了。
目光盯著球臺,精確地計算、俯身、擊球,此時的家明仿佛已經(jīng)全然變成了一名最職業(yè)的臺球選手。連帶他身上那件平凡無奇的西裝,此時也仿佛變得更加挺拔起來,整個球臺邊的氣氛,僅僅因為他一個人,變得格外凌厲。
這個……就是素言姐教導(dǎo)后的結(jié)果么……
紅球、黑球、紅球、黑球……斯諾克的規(guī)定是進一個紅球,隨后進任意一個彩球,而以進黑球的分數(shù)為最高,算起來,如果一桿清臺,最高分是一百四十七分,對于職業(yè)選手來說,一桿過百分的次數(shù)是衡量實力的標準,而看家明此時的態(tài)度,他顯然就是在有條不紊地朝一百四十七分的這個目標前進。當黑球進到第六次時,記分牌上已經(jīng)有了四十八分,球臺周圍圍滿了人,擠在不遠處兩位黃家的表姐瞪大了眼睛,儼然是在看她們從未見過的外星人。
四十九分。
五十六分……
五十七分……
待到黑球第十次進了洞,拿到八十分時,家明終于有了第一次的失誤,紅球沒有進,然而白球貼著紅球,停在了一個最刁鉆的角度上。不過,一桿的最高分數(shù)一百四十七的斯諾克,除非接下來家明不斷地犯規(guī)扣分,否則馬托已經(jīng)沒有了任何贏的機會。
吐了口氣,家明向著滿頭大汗的馬托抬了抬手:“輪到你了�!�
以家明方才表現(xiàn)出來的水平,犯規(guī)幾乎不可能。于是接下來這一桿,馬托沒能將紅球打進去。
抱著球桿從旁邊站起來,家明開始收尾。
臺球桌一旁,雅涵靜靜地看著,儼然失去了魂魄。
沒有人可以想象,她有多珍惜與家明之間的這段感情。
冷戰(zhàn)已經(jīng)有三個多月,沒有見面也快兩個月了,當初提出不再說話不再來往的是她,此后家明幸�?鞓返嘏c靈靜與沙沙生活在一起,她卻一個人躲在黑暗里讓寂寞與痛苦啃噬著內(nèi)心。
在學校用龐大的工作量將自己淹沒,不代表就能真的忘記這些東西。超負荷的工作與每晚的失眠使得她在七月初病情復(fù)發(fā)了一次,她在冷冰冰的醫(yī)院里回想著去年家明他們將她送來醫(yī)院時的情景。那時家明熱心地幫她擺平了被逼婚的境況,他、靈靜、沙沙也是每天每天的輪流來看她,那時他們是好朋友,現(xiàn)在他們是花心男和可恥的情敵。他們?nèi)齻人幸福快樂地度過每一天,她卻只能想著這些東西,然后心痛到哭出來……她還能怎么樣……
只能一直哭一直哭,一直一直不停地哭……
病愈之后家里人不讓她再管學校的任何事情,讓她有了更多的時間回憶,然后馬托來了,對于這個在劍橋還算照顧她的學長,她是感激的。當初一個人去劍橋等于是離家出走,沒有家里人的支持,學校的這些本國同學幫過她很大的忙,并非是物質(zhì)上的,更多的還是在精神上,所以她一直銘記著這些事。
馬托對她有意思,她或許能夠察覺出來,但當然不可能直接就說出什么拒絕的話來,那樣也太臭美了。更何況,有人每天每天的上門,她又不得不接待一下,晚上回憶、哭的時候也不敢哭得太厲害,免得被人看出了紅眼圈,在這一點上說起來,馬托對她反而有些積極的意義——她畢竟是保守的女性,像那時直接在校長面前說“我失戀了要請假”,此時是無論如何做不出來了。
跟馬托來舞會只是小事,竟然見到了家明,才是她幾個月來的第一件大事�?吹郊颐鞅粬|方婉挽著,她心中怨恨到無以復(fù)加——那家伙又花心了,東方婉也被他勾搭上了——這情緒仿佛就是在埋怨:你要花心第一個也該是我啊。這當然也只是想想。
她不肯跟家明打招呼,幻想著一向有禮貌的家明過來主動說話——這種情緒簡直就是飲鴆止渴——可沒想到家明認為不該再來打攪她,就算兩人隔著不遠的距離燒烤了半天,始終都不肯過去,她心中幽怨更增。與馬托有說有笑半天,又想到一直以來都是單戀,心中悲苦,恨恨地吃掉一只難吃的雞翅膀,平復(fù)之后覺得自己簡直要吐出來。去過廁所出來,見到家明坐在長廊上吃東西,心中就忍不住地要從那兒經(jīng)過。
她并非是那種只知道任性的女人,心中強烈的道德感讓她覺得不該再接近家明,因為無論如何都沒有結(jié)果,可是兩個多月眼淚的份量壓得她喘不過氣來。神使鬼差地走過去,兩種心思在身體里打架,一種讓她回去,一種讓她故作無意地遇見,還沒分出勝負,便真的見到了。
兩個多月來,終于有了第一次的交談。她表面上平靜,心中激動到無以復(fù)加,特別是在家明主動澄清了與東方婉的關(guān)系后,原本的怨恨也就一掃而空了。然而這種快樂的情緒之中,期待、痛苦、掙扎等各種思想紛至沓來。她不該來的,因為這個男人無論如何也不可能屬于她�?擅髅髦啦辉搧�,她就是忍不住,即便忍不住,她也知道自己實在不該來……
然后馬托跑來叫她打臺球了。原本想說“我不去了”,但身體已經(jīng)在這個想法被確定之前站了起來,沒辦法,只能說拜拜。此后的時間里,她的心中就好像被粗草繩繃緊的鋸子來回地磨,那粗糙的感覺拉在心中,漸漸地痛、漸漸地出血,左右左右左……人仿佛被完全分割成了無數(shù)片。
再然后,馬托拿來了水,家明過來了。直到現(xiàn)在……這場臺球是為她而打,可她的心思根本不在這里,望著家明她也不知道自己心中在想些什么。時而想到身邊的這杯水,水里有東西,是馬托放的,他太可惡——所以她直接拿了一百萬出來——當然,假如家明說“有多少借多少”不是針對馬托,她更有可能立刻打電話給老爸讓他調(diào)幾千萬。
可是時而又想,或許她得感謝馬托的這杯水呢,如果不是他,家明怎么又會過來。她想起家明之前的事情,他曾經(jīng)為了靈靜打架、為了沙沙打籃球,曾經(jīng)在平安夜上為了靈靜而唱歌。當初還期望著他們?nèi)齻只是朋友,現(xiàn)在想來,他什么轟轟烈烈的事情都沒為自己做過。不過現(xiàn)在他也有為自己打桌球了,她耳中聽著分數(shù),聽著眾人的驚訝,看著家明專注的姿態(tài),這一刻忽然覺得,他似乎就是自己的,沒有靈靜也沒有沙沙……
她這樣看著,想著,思緒時而跳到這里,時而又跳開,最終,還是無比的悲苦從心中漏出來。眼眶漸漸地濕了,眼看著便是忍不住的淚水。她吸了吸鼻子,轉(zhuǎn)頭望向一旁的玻璃杯,伸出手去推了一下,那玻璃杯翻倒下去,水花濺開,杯子被砸得粉碎。家明的目光瞥了過來,她一扭頭,分開了人群跑出去。好在人們都在看著家明,卻沒有看到她在哭。
“抱歉,讓一下,我要去洗手間,抱歉,讓一下……”
她這樣說著,漸漸擠出人群,球臺上還剩下最后的幾個彩球。家明抱著球桿,面無表情地停了下來,望著那堆碎片,也不知在想些什么……
第一百九十一節(jié)
復(fù)仇者
雅涵伸手打翻了玻璃杯,而后黯然離去,待到家明停止了動作,也就陸續(xù)被其他人所發(fā)現(xiàn)。
此時一部分人都已經(jīng)明白那水中一定是被下了藥,當然,這樣的事情雅涵不可能真拿著水去檢驗,留下來也是沒有多大意義。然而既然是被她親手打翻,是否代表著雅涵不愿意過多地追究,將事情就此打住,對于馬托,對于易華英等人來說,都是無比關(guān)心的事情。
桌上剩下僅僅四個彩球,雖然已經(jīng)確定了馬托必輸無疑,但比賽仍舊不算打完。家明抱著球桿望了那碎片一會兒,終于回過了頭來,目光冷淡地望向馬托:“我覺得沒必要浪費時間了吧?你說呢?”
斯諾克如果犯規(guī)就有扣分規(guī)則,假如家明從現(xiàn)在開始一直犯規(guī),那么他仍舊是有可能輸球,當然,這僅僅是一種可能性。事到如今,耍賴沒什么意義,望著家明的目光,馬托遲疑著點了點頭,從一開始,這個年紀比他小了十歲以上的少年人的確帶來了太大的壓迫感。
“那么……你欠我一百萬……我會記得的�!�
站在球臺邊淡淡地說完了這句話,家明驀地舉起了手中的球桿,砰的一聲狠狠地砸在了球臺上。頓時整根球桿斷裂成四五截,桌面上臺球跳動,其中一顆直接飛了出去,狠狠擊中了馬托的臉頰。
臺球掉落地面,與地板磚碰撞出清脆的聲響。周圍的人被這突然的舉動嚇了一大跳。
不過,雖然這舉動有些失禮,然而馬托都沒敢說什么,旁人自然不會插手進來。這少年是雅涵的弟弟,發(fā)現(xiàn)自己的姐姐被人下藥,做出什么樣的事情來恐怕都不為過,馬托這次也是咎由自取了。
而更重要的是,在之前發(fā)生的一系列事情中,這少年從一開始就以無比凌厲的態(tài)勢打得別人完全喘不過氣來,他身上有著遠超同齡人的氣勢——一些大家族的人喜歡給后代采用精英教育,例如說東方路這樣的人,雖然只有十七歲,然而身上卻已經(jīng)有了一股自然而然的領(lǐng)袖氣質(zhì),在手腕和本領(lǐng)上甚至不遜色于出色的成年人。在眾人眼中,有著這樣氣勢的家明,必定也會在張家的下一代班底中占有重要位置的,巴結(jié)拉攏還來不及,誰還敢為了一個活該的馬托得罪了他。
掃了馬托與易華英一眼,家明轉(zhuǎn)身就走,取的是雅涵離開的方向。
時鐘已經(jīng)過了十一點,漸漸地臨近深夜,音樂夾在陣陣撲來的浪濤聲中,海風染上了一絲涼意。聚會的人群不再像最開始那樣分散開來,海灘上的大篝火邊,跳舞的客廳里,娛樂室中都有著一群群的聚集。情侶們躲在了僻靜的地方,在聚會上互相中意了的便告辭一聲,開車閃人,到外面的酒店開房間。沿著雅涵的去路走過了長廊,這邊的人便少了許多,經(jīng)過那個大洗手間時,家明沒有停留,因為他知道,雅涵恐怕不會跑到廁所去哭。
前方的過道里沒有雅涵的身影,家明來回走了一遍,隨后轉(zhuǎn)上二樓,在二樓過道中央的地方,臨海一面有個半月形的露臺。玻璃窗打開了,海風吹進來,雅涵便站在那邊緣默默地望著外間反射點點磷光的黑色海面。不遠處的大篝火邊人群穿行談笑,側(cè)向海岸線遠遠望去,是金碧輝煌的城市夜景。大港口上一片繁忙,無數(shù)船只燈火通明,遠遠的海面上也有落單的船只,那船的光芒在海面上閃爍,凄凄楚楚猶如搖曳的清燭。
“交到這樣的朋友是挺令人難過的�!奔颐髟谒呐赃呁O�,“不過那不是你的錯�!�
雅涵仰起頭,沒有說話,臉上已經(jīng)沒有淚水,但仍舊可以輕易看出哭過的痕跡。
“在水里下藥……其實主要還是易華英的煽動。我聽說他們跟許默都有過節(jié),馬托之前找到你就有這個心思,至于易華英,他今天是故意煽動馬托做這種事。之后的事情……你是自己來還是我來?告訴你父親或者你小媽,他們可以從正面打壓這兩個家伙,我來的話,你想讓他們怎么樣都可以。放心,一點都不麻煩�!�
“還是……算了吧�!毖藕路鸶静辉谝饧颐鲗︸R托、對易華英的看法,恍恍惚惚地低下頭,“我告訴小媽就好了,她不會讓他們好過的,呵……”說到這里,忽而一笑:“你知道嗎?女人是報復(fù)心最重的動物了,什么事都會斤斤計較的�!�
“這不是小事……”
“是啊,這不是�!毖藕驍嗔怂恼f話,“假如……今天沒有你來,明天早上的時候我恐怕會跟馬托或者易華英中的一個睡在一起吧,然后……呵,然后他們以為我會因為這個嫁給他們嗎?不會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