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0章
“誰也不知道伯爵會不會第一時刻出手……”
“你認為不會嗎?”
“肯定有什么問題……”
“這是不是可以證明她的完美了……完美的強大……哼,比你更厲害�!�
“沒想過他會做出這種有勇無謀的選擇……”
“但選擇是你給他的,他當然可以做。”
“他會死的……”
“反正是你想要試探她的能力極限……”
“我不想再當只喜歡自己的變態(tài)……”
“可我很留戀喜歡自己的這種感覺啊……”
“他還沒打動我們,只是有點厲害而已�!�
“又不見得比得過第二次覺醒的納塔麗……”
“但簡素言比納塔麗完美,因為簡素言是假的!”
“我們只是在找寄托!”
“我想變成正常人!”
大雨中,她咬牙切齒地走著,不過,即便是最激烈的話語,也只在出口的瞬間便消沒在飛快蠕動的迷人雙唇間�!皣W”的一聲,她右手猛地一伸,一把銀色的女式袖珍手槍驀地從腰間被掏了出來,在身體緊繃的顫抖之中,直接抵在她自己的右邊額頭上,優(yōu)雅的黑色高跟也在雨水中陡然頓住。
急促的呼、吸——
“覺得自己不正常就去死�。 �
“死就死,誰怕誰啊,也不是第一次了!”
“開什么玩笑……”
“開槍!開槍!開槍!”
“吵死了——”
又是啪的一下,左手與右手一齊握住了槍柄,隨后似乎有些艱難地將槍口調轉了開去,目光兇狠,口中卻似乎有些無奈地喃喃念叨:“人都有自我保護的潛意識、人都有潛意識……”
一名原本被安排在暗中進行保衛(wèi)工作的戰(zhàn)士此時就有些疑惑地站在不遠處,望著這奇怪的一幕。這次的活動,槍支毫無疑問是要被嚴格控制的,不過對方是凱莉·佛尼姆,顯然不在被控制的范圍之中。但是……拿把槍對著自己的額頭,好玩么?一時間沖上去也不是,不過去也不是,假如讓她在自己面前自殺了,那后果自己可承擔不了……就在這樣的掙扎中,那女子終于放下了槍,一扭頭,目光狠狠地瞪了過來:“看什么看,沒見過人自殺��!”
一聲冷哼,她將手槍插回了腰間,氣呼呼地朝前方走了過去。一進入燈光的范圍,滿身雨水的她似乎又回到了那個有些任性又可愛誘人的自稱“小凱莉”的少女,扁著嘴巴,垮掉了肩膀。
“算了算了,什么都不按照預定程序來的,讓他主動出擊明明是試探他反應的玩笑嘛,居然真的沖出去了,這一次打下去,我還怎么活捉一七五八號啊,早知道還不如就接受方之天的建議動用江海軍區(qū)一個師的人直接圍剿呢……”郁悶地嘆著氣,她用力甩了甩被淋濕的頭發(fā),“算了,洗個熱水澡,明天當這件事情沒有發(fā)生過好了……”的帳篷時,旁邊的另一間房里,崔國華、喬國睿、方國琳、葉蓮等人聚成一團,疑惑地討論著眼前的情況。
“離開的是家明小弟……誰能告訴我為什么他會離開嗎?”
“簡素言那邊的安排吧,誰知道他去干什么……”
“按照車輛的速度,與戰(zhàn)斗爆發(fā)地點的距離,聯(lián)系消息傳回來的時間,與顧家明完全吻合……”
“別告訴我顧家明參與了這次戰(zhàn)斗……”
“就算只是配合簡素言的攻擊,在這種層次上,一個十七歲的孩子,應該也是危險的……”
“或許是針對他的考驗?真正的戰(zhàn)士只有在戰(zhàn)斗中才能出現(xiàn),要成為簡素言那樣的人,我想這種挑戰(zhàn)必不可少吧。”
你一言我一語的,對于他們來說,其實也有好幾個真正的疑問在心中。過得片刻,喬國睿嘆了口氣:“其實大家應該對他都有些好感吧,現(xiàn)在我有些擔心的倒是其他人會提出的指責……消息從那邊傳給那位凱莉小姐,再由凱莉小姐轉交過來,這樣的情況下,簡素言與顧家明跟國外組織的關系比跟我們更加密切……老實說,這或許并不是最理想的情況,但簡小姐的確幫過我們不少忙了……”
第三百四十三節(jié)
國家
喬國睿的擔心其來有自。一如家明的考慮一樣,大多數(shù)的國家里,但凡有能力的人服務于本國是一種慣性思維,特別是在炎黃覺醒——或許從名字上就能夠看得出來,這個組織建立的初衷、努力的方向,并非是為了什么單純的和平與愛。不同于裴羅嘉是模糊了國界的、世界性的殺手組織,也不同于幽暗天琴身為羅斯切爾德這樣的大勢力的半身,致力的是整個世界的金融霸權,與智慧天國倒是有部分類似,但相對來說,智慧天國更多致力于科學的發(fā)展,也更加趨向于世界性。
這樣的情況下,炎黃覺醒與澳洲那個名字滑稽的袋鼠保護者同盟或許更為接近,單純的地域性、民族性組織,它僅僅服務于中國,乃至全世界華人勢力的展開,與政府的關系更加密切,參與的成員們大多有民族信仰,而在某些方面,也更加狂熱,當國家愈發(fā)發(fā)展,甚至也有的人便開始信奉“大漢主義至上論”。在這樣的情況下,一個有能力的人想要獨善其身在某些人看來就已經是大逆不道的事情,而與國外的組織關系密切更勝過己方,其情節(jié)毫無疑問要更加嚴重,哪怕與他顯得比較密切的這個組織,目前來說還是自己的盟友。
歸根結底,人類的文明或許已經發(fā)展了幾千年,但思考問題的模式,反反復復的,仍舊是那些一成不變的模式。
喬國睿說完,一旁的葉蓮望了他一眼:“你擔心誰�。俊�
“還有誰�!闭诘顾姆絿栈剡^頭來,“應子豐那個護短的哥哥�!�
喬國睿笑著聳了聳肩:“應子豐是跟顧家明有些不對,但應子嵐才剛過來,會幫他弟弟做文章的可能倒是不多。不過,有些道理雖然大家都明白,但對大多數(shù)人來說,還是難免心中有些芥蒂的……你譬如說國華吧,他說起來是一心為國,又能保持冷靜,但在這些事情上,有些想法恐怕還是心中難免吧�!�
“喂喂喂!”崔國華瞪著他,“我說你個有未婚妻準備結婚,又已經脫離了隊伍的家伙憑什么在這里唧唧歪歪地跟我們討論機密事情啊。出去出去出去!”
“你看,被我說中了……”
眾人哄笑之中,有人掀開了簾子,笑著走進來:“其實國睿影射的應該是我吧?”
“啊,方先生�!�
“方先生你過來了?”
此時進門的,正是端著一杯熱咖啡的方之天。方才與凱莉聊完了事情,下完了命令出來走走,誰知道聽見幾個人在里面談論這些事,倒也就掀開簾子走了進來,大概打過了招呼,倒是笑著望向了方國琳:“對了,之前國琳還是誰好像有個想法,說簡素言簡小姐就是顧家明假扮的,是這樣吧?”
幾人面面相覷,之前在紐約的事件當中,方國琳的確是隨口說起過這樣的推論,不過之后便立刻否定掉,此后大家頂多是在開玩笑時提起一下,卻不料傳到了方之天的耳中。方國琳有些忐忑地皺著眉頭,她才進入炎黃覺醒兩三年,對于方之天這樣的大人物,終究還是有著相當?shù)木次分椋骸安�、不會吧……方先生你在懷疑這件事嗎?”
“唔……也不是�!狈街煨α诵�,“只是想起來這個推論如果是真的,那整件事情會變得很奇妙,讓人覺得……呵呵,這個世界上終究還是有些令人無法理解的事啊。不過,雖然這次我們家明小弟的出動讓人有些吃驚,但應該只是給簡小姐做配合吧,更具體的消息,還得等我們的人到了地方才能確定。至于國睿剛才的擔心,其實如果是我想要清凈一點,恐怕也會盡量選擇跟國內的機構劃出界限,否則就總是很難讓自己安心啊�!�
“��?方先生……”
方之天目前是炎黃覺醒的領導人之一,說出這樣的話自然不會有什么人敢指責,但在幾人面前光明正大地說這種事情,還是讓人有些吃驚。方之天笑著揮了揮手:“別這么吃驚好吧,我又不是想讓炎黃覺醒變成新納粹主義的萌芽地,唯民族主義至上者對國家是有幫助,但是當一個國家全都是這樣的人時,也是一件很危險的事情。上面的領導人們都是理智的,他們也不會允許這樣的情況發(fā)生�!�
他像是閑聊般地攤開手:“一個國家,應該是有的各種各樣的人,各種各樣的理念,有想要兼濟天下的,有想要獨善其身的,有的人希望守護著這個國家不被欺負,有的人希望國家強大了可以侵略別人,有的人希望世界上永遠不要有戰(zhàn)爭,也有的人希望能夠守著身邊的人簡簡單單地過一輩子,每個人都有實現(xiàn)自己想法的環(huán)境,這樣才是一個健健康康的國家。簡小姐沒有做出損害國家利益的事情,她希望關心的人可以簡簡單單不被復雜的責任牽涉進去,我覺得這是再合理不過的一個要求,也是一個國家存在的……基本目的吧……”
他淡淡地喝了一口咖啡,一邊的崔國華倒是開了口:“在很多事情上如果簡小姐可以幫忙,事情會簡單很多�!�
“這是一種推卸責任的說法�!狈街旎卮鸬�,“每個人盡自己的努力,做好自己的事情,這就是本分了。說自己的力量不夠,所以非得要求別人出手的想法,是不對的。雖然很多時候我們也不得不做這樣的事情,不過能自己努力完成的事情,還是盡量自己來做吧。其實中國十二億人,最不缺少的就是人才,落后的……是系統(tǒng)而已……”
將咖啡喝完,他拍拍手站了起來:“至于應子嵐那邊,其實不用擔心什么,一來子豐是高傲的,他對某個人不喜歡,未必就會告訴自己的哥哥,二來……怎么說簡小姐也曾經救過我一命,在我還能說上些話的時候,希望炎黃覺醒能夠簡單一點,盡量多做點實事,這樣是最好的了�!�
炎黃覺醒當中,方之天與應海生一北一南,相對來說應海生的權力較低。但炎黃覺醒既然接近國家政治機構,其中自然也牽涉了大量的關系與斗爭,方之天與簡素言這個虛構人物的關系比較接近,那么應家要拿她來做文章也就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這次簡素言表現(xiàn)得與幽暗天琴更為接近,日后若被應家拿出來說,要求對這個人作出某些施壓的舉動,恐怕方之天都會比較為難。而首當其沖的,自然就是他們這些明白了簡素言力量的特工們。
不過既然方之天在這里做過了這樣的表態(tài),此后當然就不必有太多的擔心,一來他們對簡素言也有好感,二來免去了與這種人為敵的擔心,自然也就是大為輕松。
大約接近十點鐘左右,幾隊全副武裝的特種兵,由各個方面,朝著家明方才戰(zhàn)斗的樹林悄然合圍而來。
這一片無人區(qū)的范圍很大,翻過道路邊的茂密山林,是一個因為錯誤規(guī)劃的原因早已廢棄了的大型皮革廠,在遠處有個小村莊,田地與山嶺錯落的漆黑雨幕中,其中一隊士兵,首先發(fā)現(xiàn)了路邊的汽車殘骸。
被大雨沖刷了幾十分鐘,汽車爆炸的火焰早已熄滅,雨水沖刷下,原本在這片草坡間槍戰(zhàn)的痕跡也已經漸漸模糊,但自然瞞不過這些經受過特別訓練的人。猶如鬼魅一般地進行了探索,隨后撲入樹林,一道道的信息也通過無線電集中在指揮員那里,隨后發(fā)了回去。
“發(fā)現(xiàn)第一戰(zhàn)場……”
“撞毀的是保時捷911跑車,車牌號與顧家明開出的那輛吻合,初步估計司機在撞毀之前跳了車,然后展開了戰(zhàn)斗,車速很快,應該在時速一百三十公里以上……”
“戰(zhàn)場延續(xù)入樹林……我們聽見槍聲,方向西面樹林,距離兩公里以上……”
“進入……”
“發(fā)現(xiàn)尸體!身份不明!”
“發(fā)現(xiàn)尸體!身份不明!”
“發(fā)現(xiàn)尸體!身份不明……”
風雨交加,通過攝像頭發(fā)回來的畫面模糊不堪,在這邊有著無數(shù)監(jiān)控屏幕的各個電腦前,葉蓮等人目瞪口呆地看著畫面中的輪廓。十幾分鐘內,這隊悄然前行的特種兵也就連續(xù)發(fā)現(xiàn)了十余具尸體,在這些尸體旁邊,還有丟棄的槍支彈藥,經過檢查,這些死去的人,都是受過大量有素訓練的戰(zhàn)士。
黑暗的樹林里,這些死尸一具一具地延續(xù)往遠方,偶爾經過一些地方,子彈的痕跡、乃至炮彈的痕跡觸目驚心,唯有預測中的顧家明,始終不見蹤影。
十點二十,循著槍聲一路尋找過去的戰(zhàn)士們,終于與隱匿在林間的殺手,有了第一次的交火……
第三百四十四節(jié)
扣扳機
夜雨之中傳來的槍聲斷斷續(xù)續(xù),有時候會突然變得混亂激烈,有時候又乍然安靜下來,遠遠聽去,那動靜一路往西詭異地移動著。當這隊士兵隱匿著身形悄然跟上去,大約前行了兩公里左右的距離,也終于免不了地被發(fā)現(xiàn)了蹤跡,迎來了夜色中的第一發(fā)狙擊子彈。
大約是運氣的緣故吧,這一發(fā)來自幾百米外的狙擊子彈很沒水準地打偏了,具體是因為暴雨的惡劣天氣影響還是因為對方在經歷過之前的一些事情之后也變成了驚弓之鳥很難說得清楚,這一槍之后,十幾人刷的一下各自融入了身邊的草木之中,這邊的狙擊手開始確認對方的位置,標志著今天的黃雀與螳螂,終于開始有了第一次的交火。
一槍之后,整個樹林再度陷入沉默之中。這樣的環(huán)境之中,與狙擊槍的對決其實是一件緊張而又無聊的事情,雙方努力地隱匿、觀察對方,而由于這邊的人數(shù)較多,潛行功夫相對出色的一兩個人就緩慢而警惕地朝那邊移動著。大雨仿佛無窮無盡地在下,除了沙沙沙的雨聲,四野一片靜謐。
在距離拉遠了的環(huán)境下,狙擊槍的威懾力實在太過巨大,這邊看起來人數(shù)較多,但也不敢太過輕舉妄動。假如僅僅是狙擊手之間的對決,彼此在惡劣的環(huán)境下藏匿兩三天一動不動的情況都是尋常,這次當然不可能被人拖成那樣,不過,遠遠地又響過幾次槍炮的喧囂,這支隊伍真正與藏匿在樹林中的殺手大規(guī)模開火,還是到了將近半個小時之后。
裴羅嘉為了這次行動雖然動用了很大的力量,但終究也不可能調出一支軍隊來,之前已經死了接近二十人,眼下還會留在這邊的人不過寥寥幾名。隨著對面那名狙擊手的位置終于被試探出來,頓時間,遠遠近近的大樹后、灌木中槍火四起。幾秒鐘的交火,裴羅嘉那邊的狙擊手被一槍打爆了頭,其余幾名殺手悄然逃走,特種兵們從后面直追過去,不多時,便已經出了樹林,出現(xiàn)在眼前的,是依然廢置許久的皮革廠廠房。
大雨之中,十多人各自分散,悄然下了山坡,不一會兒,進入了黑暗而沉寂的廠區(qū)之中,上一次槍聲時彌漫的肅殺與硝煙,似乎依舊繚繞在這片廢舊的建筑群中,猶未散去……
水滴掉在地上的聲音。
全身都濕透了的感覺,并不會讓人覺得好受,只是在生命隨時都有可能受到威脅的時候,許多的感覺,也就變得可以忽略了,相對來說,訓練起到的作用或許還在其次。黑暗中,他繃緊了全身的每一寸肌膚,并且感受著蘊藏在身體里的力量,手中的槍上淋了雨水,在初夏的深夜仍舊顯得有些冰冷,但被手攥緊的地方早已捂得熱了。緊張而又冷靜的情緒中,他在感受著一切所能感受到的東西。
刷的一下,舉槍、側身,他如同幽靈般地平移過前方的岔道口。安全——他警惕地注意著四周:地面的灰塵、雜物、側后方破掉的窗戶、灑進走廊的雨水、自己走過后留下的水漬。隨后進入下一個安全點。大雨瓢潑,沒有燈光、沒有閃電,在這廢棄依舊的房屋之中,黑暗便顯得格外的強大。不過或許來自于天賦,或許來自于鍛煉,他對于黑暗有著特殊的敏感,或許說是安全感也不為過。適應黑暗的能力,他自信不輸給任何人。
他叫常彥豐,職業(yè)是士兵,隸屬于軍隊內部一個特殊而又秘密的編制,按照內部的一般稱呼,應該是特種第七旅,編制雖然是有,卻不固定于任何軍區(qū),對外也未必會加以承認。他受訓是在沈陽軍區(qū),后來在北京擔任一些保衛(wèi)的職責,類似反恐怖的秘密任務也參加過幾次,負過傷、立過功,此時手下雖然沒有管人,但軍銜卻已經是少尉,這次如果表現(xiàn)得好,估計下半年就能夠順利拿到中尉軍銜。
當然,目前來說,軍銜之類的事情并不在他腦海的思緒之中,警惕著這條走廊的兩端,他緩緩地俯下身子,在旁邊那扇房門的門把上輕輕地嗅著:陰冷的灰塵味道。他悄悄走向下一扇門,不時地回頭看看,警惕著有人循著他的腳印跟了過來。終于,找到轉角處的那扇房門時,他靜靜地靠在了旁邊的墻上,左手有規(guī)律地按動著一顆貼身放置的小按鈕,片刻,那按鈕上傳來微微的振動回復。他開始在心中默默地數(shù)數(shù)字,隨后戴上一副淺色的墨鏡。
五、四、三、二、一……
砰的一聲,石塊打破了窗戶玻璃的聲音,他嘩的一下踢開了門,同一時間打開了裝在槍身上的強力電筒,刺眼的光芒照亮了房間,左邊!右邊!上面!隨即,他關掉了電筒,取下墨鏡,警惕地走進去,同時用小按鈕發(fā)出信息:“發(fā)現(xiàn)尸體……”
破舊的房間里一片狼藉,一具尸體倒在了其中,墻上有子彈孔,房間的角落里有掉落的槍支,一張本就破舊的書桌仍舊完好。那尸體看來是一名殺手,右手卻是被硬生生地折斷了,腦袋被人向后扭成一個畸形的模樣,除此之外,卻再沒有任何的傷痕。
他倒吸了一口涼氣。這人的槍飛了出去,說明是在他死之前拿著的,看起來卻沒有其他的傷痕,再配合現(xiàn)場的痕跡,就好像是在他開槍的情況下被人沖上來硬生生折斷了手,然后順手將他的頭擰轉了一個方向——這次到底是什么任務啊,從樹林中一路過來,看到的情況實在有些匪夷所思的感覺,他知道的人中,恐怕沒多少人有這樣的能力,或許婁大隊長都有些夠嗆……
咽了口口水,他報告了情況,從房間里悄然退出,朝前方走了一段,沿著樓梯上去,再檢查到一扇房門時,遠處陡然傳來槍聲,應該是隊友與什么人交上了火。與此同時,他頭皮一麻,身體驀地朝前方沖出。
一道身影從天花板上跳下來,撲了個空。
猝然間轉身,舉槍。那黑影猛地撲了上來,火舌從槍口噴薄而出,子彈刷地掃過了整條走廊。兩人的身體一瞬間撞出了幾米遠的距離,撞上后方墻壁。
舉槍的手被對方死死地鉗住,鋒利的匕首在同一時間朝腰間刺來,他反手擰緊了對方手腕,隨著槍聲、碰撞聲、子彈如同繪畫一般地呼嘯而出,兩個人的身體在走廊間扭打著碰撞,灰塵在濕潤的空氣中飛揚而起。常彥豐放開槍柄,反手擒拿,同時在墻上狠狠砸打著對方的手腕,迫使他松開了匕首,不過,對方的右手刷地一收,從腰間驀地拔出了手槍,常彥豐身形一進,兩個人撞破了后方的房門,撲進了破舊的房間中。
兩人的身體幾乎是同時倒在地上。砰的一聲,子彈從常彥豐的腰側射了過去,左手狠狠壓著對方手腕,他的右手在近距離連續(xù)兩記肘撞,反手拔出了軍刺,朝著對方頭上狠狠地插了下去,那殺手猛地一腳踢在他的胸口,軍刺在地板嘩地拉出了火花與粗糙的摩擦聲,兩人拉開了距離,同時翻身而起。眼見那殺手舉起了槍,三棱軍刺猛地脫手甩出,刷的一下,軍刺深深插進了對方的肩膀,那殺手的槍口,也對準了他的額頭。
這幾乎是同歸于盡的選擇,區(qū)別或許只是誰早誰晚而已。
作為中國軍隊配備的56式三棱軍刺,在放血效果上幾乎可以說是完美,任何人被捅上這么一下,幾分鐘內就會失血過多而死,沒有專業(yè)的醫(yī)療設備根本無法救治。誰知這殺手居然避也不避,兩人的身體在黑暗中僵硬了一瞬,鮮血從放血槽中飆射出來,那一瞬間,他幾乎可以看到對面那冷酷而扭曲的笑容。
下一刻,他的目光微微轉向一旁。
房間不算大,兩人一塊撞飛進來,扭打再翻身,此時也基本上已經到了窗口位置。四周漆黑,窗外夜雨深邃,然而這時在近處,他還是可以看得清楚,一桿屬于狙擊槍的長長槍管此時正安靜地橫在空中——它從玻璃的破口處伸進來,正好對準了那殺手的側臉,看起來,它仿佛已經在這里放置了好多年,從來都未變動過一般。
砰的一聲,火焰閃過,那殺手的頭就像是西瓜一般地爆炸開來,血肉、腦漿、頭發(fā)像是煙花一般地沖向了房間的另一側墻壁。常彥豐有些目瞪口呆地站在那兒,死里逃生的經歷絕對是寶貴的,而就在這樣的近距離下看著一個人的頭忽然就從脖子上被打碎掉,也絕對是難以形容的感覺,他也算經歷過不少的事情了,這樣的情景,還是第一次看到。
無頭的尸體朝后方倒下。
直到這個時候,方才由眼睛余光看到卻來不及處理的畫面此時才從潛意識中浮上了腦海:就在他扔出軍刺、對方舉起槍的瞬間,那槍口從窗外安靜地伸了進來,看起來就像是那殺手的腦袋直接湊上去一般,當那顆頭自己移動到最佳位置,外面的人沒有絲毫猶豫地扣動了扳機……
第三百四十五節(jié)
瘋狂
寂靜中的呼吸聲,隨著那殺手無頭尸體的倒下,他大概屏息了兩三秒的時間才終于反應過來,窗外的那人,或許就是這次任務中需要找到和配合的目標了。
狙擊槍從窗口消失,遠遠地有槍聲傳來,窗外的陽臺上倒是一片寂靜。他深吸一口氣,伸手從那尸體上拔出軍刺,正要從窗口追出去,一點火光驀地在窗外的夜雨之中亮起。
“靠……”
倉促間轉身、躍出,轟然一聲巨響,氣浪與火焰從身后猛地撲出,他的身體躍出門口,甚至被巨大的氣流推過了中間廊道,撞破對面陳舊的木門,摔進了另一間房間之中。
他的反應快速,先前在外面淋雨將全身都淋得濕透,此時在這爆炸中倒是沒有受到多么致命的傷害,但一時間也的確被摔得夠嗆,躺在地上暈頭轉向地起不來,眼中可以看見火焰燃燒的光芒,耳朵里則被震得全是嗡嗡嗡的幻聽,好不容易用槍口支地爬了起來,才一轉身,整個身體卻陡然間失去了行動能力,朝后方飛起來,啪的一下貼在了墻上。
一瞬間,就仿佛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給按住了一般!
難以理解的現(xiàn)象帶來的是難言的恐懼,不過,參與過這么多次的秘密任務,他也漸漸接觸到一些難以解釋的人和事�;鹧娴墓饷牧硪婚g房里照射進來,他努力穩(wěn)下心神,只見這間房的另一端,一名穿著破爛斗篷、打扮得仿佛西片里死神一般的侏儒正站在那角落里,一只手對著自己,另一只手的手指輕輕一晃,先前掉落在房間里的那根軍刺刷地飛了起來。
那根手指在空中停留了一瞬,陡然間朝著他指了過來。全身上下無法動彈,他驀地緊閉上了雙眼,隨即,身體陡然失去了依托,從墻上摔了下去,軍刺砸在了他的頭上,卻沒有扎進去�?諝庵�,只聽見一聲包含了無比憤怒、怨毒與不甘的聲音:“Shit——”
睜開眼睛,那侏儒的身體飛快地撞爛了對面的窗戶,刷地躍了出去。
這地方原本是工廠,上面一排是辦公室或者控制室,一邊是走廊,另一邊的窗戶則可以看到下面工人工作的大車間。這侏儒才一撞破窗戶,一道黑影驀地從旁邊的空中撲了過來,兩道身影在那窗戶的視界中停留了一瞬,砰地掉下了下方的車間里。
抄起沖鋒槍沖到窗口,下方那漆黑的空間中,隱約可以看見兩道追打的身影,在諸多堆積的木箱、雜物之中時隱時現(xiàn)。
方才才受到過爆炸的影響,此時頭上又被敲了一記,能夠看清楚的東西極其有限,只能隱約看見下方堆砌的雜物輪廓,那穿著破爛黑斗篷的侏儒似乎是想要逃走,后方那人卻是毫不留情地緊跟著,兩道身影都是難以想象的敏捷。那侏儒無心戀戰(zhàn),但每一次的沖出,都會被對方追上,在黑暗中快得猶如幻影般地出拳、掃腿、肘擊、膝撞,那侏儒則是竭盡了全力拆、卸、躲避,甚至籍著硬吃對方幾拳,借機逃跑。
他的身材矮小,看起來像是一個孩子,偶爾實在躲不過、卸不開、接不下,便被如風的重拳打得如同炮彈般的飛出,才剛剛砸在一堆舊木箱中,緊跟的那人便也已經沖了進去,轟轟嘩嘩的聲音在之中,被打成兩截的木箱、破裂的木片便仿佛爆炸一般地翻動起來,一個人影在那中間沒完沒了地追打著敵人,無論前方是什么,都是統(tǒng)統(tǒng)打碎打飛�?粗@樣的情景,常彥豐張大了嘴好半晌都無法合攏,這驚訝不光是對于眼前瘋狂的破壞力,他實在有些難以想象,到底是什么東西能有這么經打,那個侏儒居然還沒有變成肉醬嗎。他在上面甚至可以聽到幾只鐵制的大油桶撞飛出去的聲音,從這聲音上判斷,估計也已經被打得陷下去了。
看起來,就像是有一只命大的老鼠在堆滿雜物的房間里沒命地亂竄,粗暴的男主人拿著大鐵錘在后面不斷地追打,當那錘子舞成了風車,房間里的雜物就在這追打中全都被破壞掉,老鼠也受了傷,但仍舊在拼命逃。
驚奇歸驚奇,事實是,那侏儒居然真的沒有死,黑暗之中滿是他痛呼與屈辱叫罵的聲音,然而每一次,他都終于能夠連滾帶爬地從被打得滿地狼藉的木片堆中逃出來,往往是在下一刻,就被沖過來的攻擊者再度撞入下一堆雜物中。
接近車間邊緣的某一刻,那侏儒終于抓住了機會,“啊——”的一聲大喊中,身體如箭一般地飛了出去,撞爛了下方的一扇房門。后方的身影只是在原地微微一頓,隨即便緊跟而上,沖進房門的一瞬間,槍火在那房間的窗戶里響了起來,看上去,居然有一名殺手潛伏其中。
激烈的槍聲響了幾秒鐘的時間,變?yōu)榛靵y的打斗,看起來是先前追進去的身影刷地又退了出來,兩名殺手一前一后地沖出,速度極快的重拳、踢腿,后方那殺手反手便拔出了刀,不過,他們進攻的勢頭僅僅維持了兩秒鐘的時間。以飛快的速度擋下幾次拳腳之后,前方的殺手還在往前沖,那黑影驀地由退轉進,雙手一錯,已經與他換了個位置。前方那殺手的頭被這一下直接扭轉了方向,再沖幾步,干脆地倒了下去。
后方那殺手軍刀還未來得及劈下,胸口被欺近到身前的黑影用肩膀狠狠地撞了回去,倉促間一刀刺出,那黑影右手在胸前一抬,左手前伸猛切,軍刀呼地脫手而出,朝天空中飛了出去。
進攻不行,再想防守時,卻也已經晚了。額頭上挨了一記,伸手一擋,胸口上又是一拳,一拳之后化為肘撞,狠狠砸上他的面門,他此時也已經被逼到了門邊的車間墻角,站在常彥豐的位置,就看見那人整個身體都貼在了墻上,在幾秒鐘的時間里,頭上也不知道挨了多少拳。僅僅是如風的重拳,也僅僅瞄準了他的頭沒命地打,待那黑影陡然罷手從房門追出去,這人的身體就像是面條一般地軟倒在墻角下了。
幾分鐘后,他從樓上追下去時看了一眼,這尸體不光是七孔流血,整個面孔上都已經是血肉模糊的一片,頭骨也不知道粉碎成了幾十幾百片,看起來就像是裝在麻袋里的碎搪瓷……
到了這個時間上,所有的節(jié)目其實也已經基本接近尾聲,當然,類似于打牌、搓麻將、看電影之類的事情只要有人需要,玩?zhèn)通宵總是沒問題的,但在大多數(shù)生活有規(guī)律的人來說,都已經開始考慮起今晚睡覺的問題來了。
站在一連串大帳篷的門邊,靈靜睜著眼睛往外面看,屬于家明的小帳篷一片漆黑,看起來也不像是有人的樣子,四處望了一會兒,她有些失望地收回了目光微微抿了抿嘴,她回身穿過一個帳篷,有意無意地打量著四周,終于進到一個作為賭場的帳篷里,沙沙正坐在一張賭桌前跟一堆女孩子玩梭哈,身前擺了十幾張十元面額的鈔票——雖然大家都有些背景,但都是女孩子,此時也沒發(fā)生什么為男人而爭風吃醋的事情,彼此當然也沒必要賭得太暴力。神秘兮兮地看過了自己的底牌,她啪的一下蓋上,朝周圍的牌友神秘地一笑:“不去!”
“嘁……不去也那么臭屁……我也不去……”
“贏了多少呢?”走到沙沙身后,靈靜俯下身子拈起她的底牌偷看,隨后郁悶地翻了個白眼,“切……”
“呵呵,一對小五其實也很大了好不好……”沙沙笑著說道,隨后站了起來,“算了,我不來啦,你們慢慢玩�!�
“怎么不玩了呢?”靈靜疑惑。
“十一點多了啊,時間不早……”沙沙亮了亮手表,隨后左右望了望,“對了,家明呢?不會還在有事吧?弄到這個時候?”
“呃,誰知道呢�!膘`靜抿著嘴聳了聳肩,做出個可愛又無奈的表情。
“走!去找找他吧。”
“萬一他真的有什么事情……”
“又不打擾他,只是看看他在哪里而已……”
帳篷群里娛樂節(jié)目眾多,也有些單獨的休息室,兩名少女一間間地找過去,大約十多分鐘后到了大帳篷里。此時人還很多,沙沙拉了拉靈靜的手:“看,雅涵姐在那邊,我們去問問她吧�!�
她這一舉手,那邊的雅涵也已經望見了她們,笑著打了個招呼,朝她們走過來,大約還有八九米的時候,只見雅涵的臉色驀地變了變,右手一舉,握著一把手槍朝這邊指了過來:“別動!別亂來!把手舉起來!”
雅涵為人素來溫和,周圍幾個認識她的人一時間還都搞不清楚發(fā)生了什么事,只是愣愣地朝這邊望過來。但對于這把有著藍灰色的金屬槍身的手槍,靈靜和沙沙卻都算得上熟悉,美國制造,美國SWM459型9毫米自動手槍,她們每人也都有一把。
還以為雅涵是在開玩笑,靈靜笑著說道:“雅涵姐,我投降了好吧,別……呃……”說到這里,也終于覺得有些不對,回頭一看,只見那位名叫何云的女子就站在她們身后兩米的地方,臉上還帶著笑容,緩緩地舉起了手,左手之上,赫然拿著一把鋒利的匕首……
第三百四十六節(jié)
沒事了
“不要動!”
雅涵嚴厲的喊聲之中,那何云笑著舉起了手上的匕首。當然,作為一個殺手來說,或許不會受到這種普通人的威脅,她之所以站在了原地,是因為幾乎就在雅涵舉槍的一瞬間,被安排在周圍的幾名特工也已經圍了過來。當其中一個人將手槍抵在了她的背上,基本上也就證實了,她原本的一切意圖,都已經事先被人弄得一清二楚。
這樣的聚會之上看起來自由,實際上在暗中早已進行了無比嚴格的管理,作為被安排在其中的棋子,她基本上找不到冒險藏槍的可能性,因此也只能用匕首辦事。匕首被后方那名女性特工奪了過來,隨后用手在她全身上下搜索著。靈靜與沙沙驚訝著退后了好幾步,不太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何云淡淡地打量著雅涵等人,笑著點了點頭。
“真是奇怪,原來你們早就發(fā)現(xiàn)我了……難怪今天一晚上你都在跟著我呢……”
“哼�!毖藕p哼一聲,“早就有人告訴過我,只要看見你故意接近靈靜她們,直接掏槍就沒錯了,可沒看見你手上居然真的藏了刀子……”
“呵,這還真是……”
以一名被俘者的立場來說,這何云還真有些看得開,搖搖頭苦笑一聲。而到得此時,遠遠近近的人也都反應了過來,眼見行兇者似乎已經被控制住,倒也沒發(fā)生太大的騷亂,只是一邊指點著,一邊往四周散開。幾名安排在暗處的特工朝著何云走過來的同時,雅涵“啊”地輕呼了一聲。
“嘩”的一下,遠遠近近十余把槍幾乎在同一時間拔了出來,指向了雅涵這邊,這時候,場面才真正的開始變得混亂起來。
一名原本毫不起眼的男子就在經過雅涵身后的時候,陡然間出手搶過了她的槍,一只手勒住了她的脖子,將原本持槍的雅涵變成了人質。
“雅涵姐!”
周圍人群陡然間開始混亂了起來,而也在這種混亂之中,遠遠近近的十幾把槍猶如寂靜的寒冬一般對峙著,氣氛肅殺。過得好久,那將槍口抵在雅涵額頭的男殺手方才一字一頓地說了話:“誰都不許亂動,否則我就開槍了。”
“你走不了�!币幻毓ふf話的同時,幾個人將靈靜與沙沙保護在了身后。那殺手一笑:“我沒想過走得了,但是如果她死了,想想簡素言會不會怪你們保護不力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