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42章
如此說完,他接過了手機:“喂,阿強,我是閩昆……說話啊,說啊……你是對我有意見,可以直說嘛……現(xiàn)在事情弄這么大,你說怎么辦……我陰你?呵呵……兄弟,從來不知道你這么有想象力……你他媽這么有想象力不如去寫啦,混什么黑社會啊……你那顆炸彈放得好,現(xiàn)在事情弄到這個地步了,總得有人扛的,我能怎么樣呢……要不要先跟阿生商量一下再跟我說啊,都是兄弟,他對你就好一點,這么為你著想,我都在猜你們是不是玻璃……呵,這樣的話我?guī)资曷爠e人跟我說過無數(shù)次了,以前聽得多一點,不過那些人現(xiàn)在都死了,現(xiàn)在聽起來倒是挺新鮮的……隨時過來,我等你……”
通話完畢,他將手機遞給身邊的人,隨后伸出右手指著阿生,那手指在空中晃了好一會兒,嘆了口氣。
“帶回去,家法……”
夜幕降臨之后,香港這座國際化的大都市的活力就變得更加明顯起來,燈火如虹,繁忙的夜景,這是位于尖沙咀附近的一家酒店,閩昆一身西裝革履,正在等人。
“力叔這個人好面子,你小時候見過的,最喜歡吹噓他跟某某名人有交情,以前還常說他跟李嘉誠一塊吃過飯,我估計酒店倒是一個酒店,只不過李嘉誠在那個包廂,他在這個包廂,大家上廁所的時候打過招呼而已,所以呢,待會機靈點,他要怎么吹,你就跟著怎么說,他人老了,但關(guān)系還是很多的……切,其實大家都是有身份的人了,何必借別人的名字來讓自己顯得高大一些呢……”
話是對著旁邊長頭發(fā)的年輕人說的,這是他的兒子閩戰(zhàn),去年從國外讀書回來,不過看起來也還是一身的江湖氣——從小被父親耳濡目染,年輕人的人生目標(biāo)是想要當(dāng)老大,即使在國外受了幾年的熏陶,也還是沒有改過。回來之后便迅速與幫會中的小弟們打成一片,閩昆本來也沒什么讓兒子當(dāng)文化人的想法,最近的一年多時間,已經(jīng)是將他當(dāng)成接班人一樣地培養(yǎng)起來了。
不一會兒,他們等待的幾輛小車到了。為首的那人穿一身帶龍紋的唐裝,柱根拐杖,看起來六十歲上下。這是作為和勝和元老之一的唐力,不止是名譽上的,他目前還在幫會里握有實權(quán),各方面的勢力都有關(guān)系,即使眼下香港黑道魁首的新義安一邊對他也頗為尊重。幾名穿著西裝的保鏢護著他從車上下來時,閩昆父子帶著一幫小弟立即迎了上去。
“哈哈,力叔,你要見我,其實說句話,讓我趕過去就可以了嘛,何必親自來一趟呢……來,阿戰(zhàn),我給你介紹,這位是……”
一邊復(fù)述著唐力許多年前的光輝事跡,一邊將兒子介紹給對方認(rèn)識,話還沒說完,看見從小車另一邊出來的人,他忽然愣了愣,隨后,唐力也笑了起來。
“……不麻煩,這次過來呢,其實主要是我的一個侄女想要見見你。我來介紹,雨思,這位是和義勝的大哥閩昆,這位是他的公子,閩戰(zhàn)……這位呢,相信我不用多介紹了,旁邊這位是她的朋友,老實說,我們今天就是為他來的……”
“方雨思,昆叔你好……”穿著一身職業(yè)的OL裝,戴著一副平光眼鏡,此時的方雨思看起來不如電視屏幕上那般艷麗,卻多了幾分平易的氣質(zhì)。一手挽著家明一手與閩昆父子打招呼,隨后介紹了家明的名字。一行人往酒店里走的時候,眾人也大概明白了她身邊的男人并非裝酷,而是因為患病的緣故無法與人交流。
“其實呢,今天我們過來,事情應(yīng)該跟阿昆你有些關(guān)系。簡單來說,家明他跟兩個朋友來香港這邊,原本他是過來看病的,但前天有人在酒店里放了一顆炸彈,差點就炸到他。我侄女聽說了這件事情,著急得不得了,到處打電話問。你也不用說這件事情你不知道,事情發(fā)生后不久,在附近幾條街的巷子里被炸死的那個人叫劉會杰,你們幫派的人叫他阿杰,向來都是做炸彈的……事情怎么發(fā)生的我是不管了,主要就是來問問,確定一下以后不會再有這樣的事情,也好安個心……”
吃飯之前,唐力開門見山地說了這件事,由于方雨思在,閩昆也只好婉轉(zhuǎn)地解釋了一下這件事跟他的關(guān)系,并且作出了承諾,事情會盡快解決,不會讓它再次發(fā)生。
有了這個解釋,之后自然也就是純粹的吃飯交流而已,聊聊唐力以前的光榮事跡,聊聊方雨思的演藝生涯,再聊聊他們知道哪個醫(yī)院的腦科醫(yī)生最好。家明除了不說話,其余的行為都與正常人無異,方雨思幾乎是貼著他身邊坐,一邊跟眾人說笑一邊給他夾菜,偶爾還俯過身體小聲地說上幾句,旁人看了這曖昧的場景,大約對兩人的關(guān)系已經(jīng)好奇到極點,方雨思只開玩笑說家明以前幫過她很多,目前是在報恩,眾人不好細問,糾結(jié)不已。
這所酒店是和義勝的產(chǎn)業(yè),下方有一個規(guī)模很大的地下賭檔,之所以在這里宴請?zhí)屏Γ且驗樗氖群贸藧垡欣腺u老之外,平日無事還喜歡賭上兩把。眼下方雨思既然來了,大家說了一下,她自然也不好先走。晚飯吃過之后,幾人來到下方的賭場中,先是陪著唐力逛了逛,他年紀(jì)雖然大了,但是愛熱鬧,喜歡在人群里到處走,看見感興趣的就下注,并且不時跟人說說賭博的經(jīng)驗。
“其實就是心理戰(zhàn),拿到好牌不要顯得高興,差牌也不要沮喪,有些時候要給對手壓力,我覺得你身邊的家明就是最好的賭徒嘛,哈哈,誰也看不出他在想些什么……”
因為唐力的話,此后方雨思找了一個賭桌玩百家樂的時候,就選擇了讓家明來拿牌,不過百家樂顯然跟心理戰(zhàn)的關(guān)系不大,方雨思兌換了十萬的籌碼,半個小時的時間,大概輸了三萬左右,她倒是不甚在意,只是在家明身邊說笑著,每當(dāng)開牌的時候便在一邊握拳大喊,看起來緊張得不得了。賭場中人群眾多,一些人認(rèn)出了她,但由于旁邊一直有幫派的人跟著,倒也鬧不出多大的事情,一旦有人拍照,立刻便被圍了起來,要求洗掉。
閩戰(zhàn)一直跟在兩人的旁邊。
方雨思今天表現(xiàn)得分外平易近人,除去不說話的家明,就只有他們兩人的年齡相仿,因此閩戰(zhàn)表現(xiàn)得也格外熱情,餐桌上頻繁地搭話,賭桌上也一直聊著天。他是有點小帥氣的,由于今天跟江湖人物打交道,方雨思在言行間也略微表現(xiàn)出了一些跳脫無忌的氣質(zhì)。他似乎就將對方看成了對黑道有向往的那種女人。大明星和千金小姐對黑道生活都很向往——電視和上都這樣說的。他以前也泡過類似的女人,雖然身份都不如方雨思這樣高。
過了一會兒,方雨思俯在家明身邊小聲地說了幾句,起身去洗手間,才離開座位,只聽嘩的一聲,家明將身邊的六萬多塊錢籌碼都推了上去,手中拿了一只一千塊的籌碼在轉(zhuǎn)著玩。方雨思愣了一會兒,聳了聳肩:“算了,回來再兌二十萬給你玩……”
閩戰(zhàn)朝著那六萬多塊的籌碼無奈地搖頭笑笑,錢不算多,只是這一幕有些亂來而已,他對方雨思身邊的這個傻子本身沒多少好感,此時只看了幾眼,離開座位,朝方雨思那邊跟上去。
半分鐘后,家明輸?shù)袅诉@一局,拿著最后一張一千塊的籌碼離開座位,走向一邊賭骰子的長桌。
走出洗手間,方雨思遇上了閩戰(zhàn)。穿著一身筆挺西裝,留著一頭長發(fā)的男人背靠墻壁站在走廊間沖她笑,她也只好笑著點頭回應(yīng):“嗨�!�
“昨天看娛樂新聞,正好有說到你的八卦。”
“呵,八卦嘛……說到我的,肯定不是什么好話。”
“也不是,上面說你跟那個叫譚克清的分手了,我覺得這是一件好事……我們這些人,就有新的機會了……”
“譚克清?本身就沒有的事情好不好。”方雨思搖了搖頭,甩著手上的水漬,“新聞就是這樣的啦,不過是一塊進個門,就說你們之間有什么亂七八糟的事情,我們現(xiàn)在在這里說話,要是被偷拍到了,絕對又說我找上新的男朋友了�!�
閩戰(zhàn)想了想:“這種事情……我倒不是很介意哦�!�
“拜托……那很煩的嘛�!�
“哈哈。對了,不知道你對我們這種人怎么看……”
“什么人啊?哪種人�。俊�
“就是……出來混的,一般人會覺得比較不務(wù)正業(yè)的這種吧……”
“我可沒這種看法啊。香港這邊的演藝人認(rèn)識得也比較多吧,他們都有這樣的朋友,當(dāng)朋友嘛,重要的又不是身份�!�
兩人在走廊間你一言我一語地聊著,閩戰(zhàn)有心多呆,將腳步放得很慢,時而提幾個問題,停下來一會兒。方雨思也只好盡量附和,進到賭場時大概已經(jīng)過了五分鐘左右。閩戰(zhàn)笑道:“要喝紅酒嗎�!�
“謝謝,不用了,外面這么多人�!�
“可以到貴賓室去玩啊,那里清凈得多,我有個好辦法,包管教會你贏錢……”
“還是不用了,力叔他都喜歡在外面玩呢,人多比較有氣氛�!狈接晁夹χ剡^了頭,尋找著賭場中的唐力,一邊說著,“我還得給他兌些籌碼……嗯?家明他跑哪去了?”
之前玩百家樂的賭桌邊已經(jīng)沒有了家明的蹤跡,閩戰(zhàn)招來一名小弟問了一下,隨后,兩人被領(lǐng)去了旁邊的一張桌子。
“不是吧,他在里面?”
那是一張賭骰子的桌子,此時人頭擁擠攢頭,看起來頗為激烈。雖然說骰子的確是賭場中最容易讓人提心吊膽的游戲,但五分鐘前還沒這么火爆呢。這樣想著,閩戰(zhàn)與其余幾名小弟分開了人群,讓方雨思可以過去,一直擠到里面,兩個人都愣住了。
家明站在那賭桌前,他的跟前是一大堆各種各樣的籌碼,看起來已經(jīng)上了幾百萬,方雨思與閩戰(zhàn)擠進來時,他正將籌碼推出去,不是賭大小,而是賭點數(shù)。此時籌碼壓在了八點的地方,莊家看起來都有些遲疑。
“哇,這怎么回事?”
閩戰(zhàn)小聲地問身邊的手下。
“他……他在百家樂那邊本來都輸?shù)袅�,剩下最后一千塊錢過來賭,每一局都是押點數(shù),連中了三局,現(xiàn)在他的這堆籌碼已經(jīng)有一百多萬,如果這一局再中,那就……那就……”這邊賭場規(guī)則,八點的點數(shù)是一賠八,再中一局就上千萬了,閩戰(zhàn)的臉色微微抽搐:“怎么可能。”方雨思站在那賭桌邊張大了嘴,看看家明,看看籌碼,看看閩戰(zhàn)。
略微遲疑之后,莊家伸手揭開了骰鐘,隨后,語氣有些干澀:“二二四……八點小……”
先前籌碼不多還好,這時已經(jīng)上了千萬,計算整理起來都有些麻煩。閩戰(zhàn)示意一下,那邊的荷官也只好換來一大堆超大面額的籌碼。過得片刻,閩昆和唐力都已經(jīng)聞訊趕了過來,聽說四把就贏了一千萬,對賭術(shù)異常感興趣的唐力倒是很感興趣。作為黑道大哥雖然知道這樣的事情并不好,但作為賭徒,他對這樣的事情并不是很介意,他帶來的人,憑本事贏了你一千萬,說出去也有面子啊。何況你既然開賭場就得有這個氣量了,他的面子,總也值這個價錢。
閩昆的臉色只在某一刻微微露出了一絲不悅,隨后倒是表現(xiàn)大度,當(dāng)場開了一千多萬的支票,交到家明手里:“小兄弟,有前途啊,哈哈,不會是有特異功能吧�!�
他這樣子做,已經(jīng)默認(rèn)了不讓家明再賭下去,幾人在旁邊聊了一會兒,說起剛才的賭術(shù),家明選的點數(shù),方雨思挽著家明的手正要走,另一盤賭局開始,家明順手將那一千多萬的支票放在了十一點的位置上。
這下子,閩昆父子變了臉色,唐力的臉色也變了變,周圍人群情緒激昂,紛紛跟著家明下注。方雨思見情況不對,拉了拉家明的手:“算了吧、算了吧,我們不賭了……”
如此說了幾句,她沖閩昆笑笑,伸手要將那支票拿回來:“算了,這一局我們不玩了�!闭l知道還沒放下,閩昆已經(jīng)笑著抓住了她的手腕,這一抓比較用力,方雨思微微皺起了眉頭。
“哈哈,沒關(guān)系嘛,都說買定離手,十一點一賠六,輸了也只是六千多萬,我還拿得出來,重要的是大家玩得開心,我們也正好見識一下家明小弟神乎其技的賭術(shù)了,準(zhǔn)備開……準(zhǔn)備開……”
他笑著朝對面荷官揮了揮手。這邊方雨思的手腕已經(jīng)紅了起來,知道這個黑社會老大已經(jīng)對家明有了意見,皺了皺眉,畢竟自己也是有地位的人,心底微微有了一絲火氣:六千萬算什么,沒這個肚量開什么賭場,跟一個傻子計較成這樣,我們這邊又沒有出千,贏你就贏你了,未必還真的怕你不成!
過得片刻,眾人屏住了呼吸,荷官拉開骰鐘。
“六——六——五,十七點大!”
賭桌旁邊輸了錢的賭徒們一片噓聲,那荷官舒了一口氣,唐力搖了搖頭,有些惋惜,閩昆的臉上則露出了一個笑容:“說真的,我剛才還真有些緊張�!币黄p松的氣氛下,荷官伸出了長桿正要將籌碼和支票收回,家明卻伸出了手,握住了那根桿子,他依然皺著眉頭,在想事情的樣子,所有人都將目光望了過來。
“你出千了。”
這一瞬間,閩昆等人的臉色,周圍的氣氛,就真的變了!
第四百二十八節(jié)
混亂
“你出千了�!�
無論在怎樣的地方,于賭場中說人家出老千,絕對都是最大的忌諱,那一刻家明說得直白,閩昆父子的臉色就變得格外難看,方雨思這時也不知道自己該說點什么。閩戰(zhàn)向旁邊使了個眼色,頓時便有兩個人站了出來:“小子你說什么,不想活了!”
因為唐力還在旁邊的關(guān)系,閩昆這時倒也不可能第一時間就發(fā)火,望了望旁邊老人的臉色,隨后冷笑了一聲,攤開手:“不是說……他腦子有病不會說話嗎,現(xiàn)在這算什么,故意砸我場子��?”
眼見出了熱鬧的事情,賭徒們都開始往這邊聚集,和義勝看場的一幫小弟也已經(jīng)圍了過來,如果是在以往,敢這樣搗亂的人立即就被拖了出去,暴打一頓甚至砍手砍腳不在話下,但眼前的情況顯然有些復(fù)雜。
唐力這時候明顯擺出了兩不相幫的架勢,看閩昆怎么做,而無論閩昆心中有怎樣的不爽,但終究也有不看僧面看佛面的說法。方雨思是有關(guān)系的人,最重要的是這些人都是唐力帶過來,真要處置也到不了那種程度。至于閩戰(zhàn),他對方雨思有好感,但方雨思對家明的那種親昵態(tài)度自然也令他很不爽這個裝傻的家伙。他是想要趁勢發(fā)飆,可怎樣才能在發(fā)飆之后還在美女心中保持形象,就是個相當(dāng)為難的問題了。短短的幾秒鐘時間里,兩個人已經(jīng)沖到了家明面前:“你他媽的說什么,再說一遍試試看!”
“本來是十一點的。”如果是別人,或許就被他們嚇到了,不過家明這時指了指那邊的骰鐘,“現(xiàn)在不是,你們出千。”
這句話一出,閩戰(zhàn)的目光陡然間一變,推開了身邊的人,朝著家明就沖了過去:“你他媽以為自己是賭神�。 �
他這下是打定了主意要出手,一聲大喝響徹整個賭場,與此同時,人群之中陡然有人喊:“砍死他!”這一聲雖然不知道是誰說的,卻在第一時間點燃了和義勝幫眾的情緒,嘩然聲響中,人群中無數(shù)人附和,一幫人都朝家明這邊沖過來,就要出手。砰的一聲槍響?yīng)q如驚雷一般震動了整個大廳,天花板上爆出紛揚的電火花,整個賭場的燈光忽明忽暗。
大約一秒鐘后,人群之中響起女人地尖叫聲。整個場面開始失控,而大多數(shù)的人。甚至都不明白到底發(fā)生了什么事。
又是一聲槍鳴響起,大廳之中有人奔跑,有人尖叫,大多數(shù)人都陸陸續(xù)續(xù)抱著頭蹲下來。當(dāng)那忽明忽暗的燈光趨于平靜,就在家明身前兩米開外的地方,一名身材魁梧非常的光頭大漢勒住了閩戰(zhàn)的脖子,手槍槍口對準(zhǔn)了他的太陽穴,有人拔槍對準(zhǔn)了唐力、閩昆,而和義勝的幫眾、唐力的保鏢們只要有槍的也都拔了出來,對準(zhǔn)身邊的敵人。
場面一時間極其混亂。如果是外人,恐怕根本不清楚此時的敵友關(guān)系,但實際上眼前的情況就是有人趁著剛才的混亂,對閩氏父子作出了突襲。眼見閩戰(zhàn)被劫持,方雨思叫了一聲,抱著腦袋蹲下去,眼見家明還站著,連忙伸手拉他的手臂,試圖也讓他蹲下來。不過家明此時只是目光淡淡地望著眼前的閩戰(zhàn)與那持槍的大漢,不變的思考目光。這時候有人注意閩戰(zhàn),也有人注意那大漢,倒是沒多少人注意這邊的家明了,閩昆看著側(cè)前方手持兩把手槍的男子,聳肩一笑:“強仔……你居然真的來了,夠義氣啊……不過你現(xiàn)在幾個人?一二三四五……你當(dāng)你今天可以從門口安全走出去嗎?”
說到最后一句話時,他已經(jīng)抬高聲調(diào),伸出手指,厲聲暴喝了出來。當(dāng)了幾十年大哥的老江湖此時端的威勢驚人,不過,他眼前這位大名韋志強,綽號傻強、爛命強的男人只是晃動著槍口笑了笑:“是我傻!不好意思……現(xiàn)在你兒子在我手上,我的槍口現(xiàn)在也對著你!你當(dāng)你人多嗎?沒關(guān)系!動一下我就讓你全家死光,你放了阿生大家有得談,不放阿生,大家一起死在這里!”
這時候比的本身就是氣勢,橫的怕愣的,愣的怕不要命的,這韋志強來香港時閩昆欣賞他,收他做打手,本身就是為的這種不要命的氣勢,想不到此時自己被倒打一耙。與此同時,那力叔看了看不遠處拿槍指著自己的那個人,雙手握在拐杖上,笑了笑。
“小伙子,你們的事情我不清楚,也沒興趣知道,但如果還有人敢把槍對著我……我保證你們沒辦法活著離開香港�!�
“你給我閉嘴,老頭!”傻強晃了晃槍口,眼球充血,“你是誰我也沒興趣知道,我只要我的兄弟平安,平安了就什么事都沒有,出了事,今天這里的人死多少算多少!”
他呼吸急促地環(huán)顧四周:“閩昆!人家是叫我傻強,可不代表我沒腦子,知道是誰提醒我你想借刀殺人的嗎?是大飛的人……你他媽的根本就是想要我死!你當(dāng)我不清楚,我傻嘛……大飛的人來殺我我就去砍大飛,只要干掉了大飛,你就吞他的場子,你他媽的……我現(xiàn)在看你怎么收場……”
閩昆冷笑一聲:“別人的挑撥離間你就信,你剛到香港是誰給你飯吃給你事做的,我要殺大飛,何必弄得這么麻煩!”
“那是因為你不知道阿生跟我的關(guān)系!我不知道的事情,他知道!”傻強咬牙切齒,“我現(xiàn)在不想跟你多說!放了阿生,你兒子平安,不放阿生,我們魚死網(wǎng)破!”
他說著,緩緩?fù)讼蚰谴鬂h與閩戰(zhàn)的方向,同時朝周圍的幾名同伴使了使眼色,示意現(xiàn)在可以押著閩戰(zhàn)離開。退到那大漢的身后,他碰了碰對方的肩膀,隨后準(zhǔn)備朝著出口的方向平移過去。然后往旁邊移了兩步,才發(fā)現(xiàn)事情似乎有些不對,這名同伴居然沒什么動靜。
他心下疑惑,緊張地移回去,又碰了碰同伴的手臂,小聲說道:“阿元,走了�!眰�(cè)頭望過去的時候,才發(fā)現(xiàn)對方只是目光直勾勾地望著前方的某處,眼神之中居然有些顫抖和畏懼。
這阿元的身高超過兩米,高大魁梧的身材加上那紋了一只老鷹的光頭,看起來兇神惡煞的。大家一起出來混,他當(dāng)然明白對方的實力,打架砍人毫不含糊,若與人單挑也從未輸過,在幾名同伴當(dāng)中,他的煞氣最重,脾氣也最壞。這時看他居然在這樣的時刻中發(fā)愣,不由得順著他的目光望了過去,就在前方兩米處的賭桌前,一名穿著白襯衫的男人正站在那兒,雙手插在褲兜里,與前方的幾人對望,目光似乎在想些什么,在他的身邊,一名看起來很漂亮的女人蹲在那里,拼命拉著他的手。
偌大的賭場當(dāng)中,此時人群都是密密麻麻地蹲在地下,若是站起來的,便都是與眼前局勢有利害關(guān)系的人們。和義勝的幫眾、唐力的保鏢,另外就是他的幾名兄弟,這些人若手上無槍的,多半也操了砍刀鋼管,目光凌厲。但只有眼前的男人似乎有些不同,他并不在意周圍的局勢,似乎也不在意這些刀啊槍的,就那樣淡淡地看著。因為傻強的這幾個小動作,此時眾人的目光,也都朝這邊聚焦了過來,一些原本密切注意著閩戰(zhàn)情況的人,也終于將家明納入視線。
相隔不過兩米,那大漢看起來比他要高出一個多頭,如果是一般的情況下,這種看起來像是對峙的情況絕對稱得上居高臨下。但在此時,這樣貌兇煞的巨漢看起來目光卻有些閃爍,傻強還沒再說話,他已經(jīng)咽了一口口水,語氣干澀地開了口。
“我……我們只是為我們兄弟過來,解決了事情就走……你……”
他的這段話儼然是在向眼前的男人交待一切,說得有些艱難,顯然也已經(jīng)在腦海里掙扎了許久。傻強張大了嘴:“阿元你怎么了!”雖然壓低了聲音,卻也已經(jīng)有了疾言厲色的感覺。
“我……我認(rèn)識他……”那阿元低聲說了一句,望了望家明那有些若有所思的目光,說得有些無力,“他應(yīng)該也認(rèn)出我了……”
“你到底在說什么�。俊�
“沒有,我是說……二○○○年的時候,我在江海烏河嶺監(jiān)獄……”
說到這個名詞時,他的眼中閃過猶有余悸的濃重恐懼……
第四百二十九節(jié)
故人
離開東方家,下午的時候靈靜又去了圣心學(xué)院,說找張雅涵張老師,理所當(dāng)然得到的是她在三年多以前便離開了的消息,這與家明出事的時間相吻合,靈靜沒有感到驚奇,只是不免又加深了傷感。
負責(zé)接待她與朱利安的那位老師趕著上課,只大致說了一下張老師目前已經(jīng)回家里的公司上班,電話卻也已經(jīng)換了。
出了學(xué)校大門,夏日的太陽又已經(jīng)開始升溫,靈靜有些疲倦地走在廣場上,隨后又下意識地往他們曾經(jīng)同居的小樓那邊走。朱利安跟在后面,此時再也看不下去,說道:“你真的該休息一下了,要不然找個地方坐坐,隨便吃點東西……”靈靜微微地搖了搖頭,他也沒什么辦法。
一路走到那游戲室的前方,靈靜停了一下,仰起頭看二樓的陽臺。她此時一身白色長裙,上身多穿了件單薄的外套,臉上淡淡地化了妝,雖然憔悴,但站在微風(fēng)中的感覺卻依然素凈清麗。游戲室里依稀便有人往這邊指:“就是昨天說的住在樓上的美女……”隨后便有幾個人走了出來,為首的男人皺著眉頭,望望靈靜,望望她身邊的朱利安,有些不太確定:“靈靜?”
這幾個人看起來并非善類,拉幫結(jié)派的樣子,朱利安下意識地向前一步,靈靜的目光收回來,望著那男人半晌,憔悴的臉上才漸漸地有了些笑容:“水哥?”
“我還以為你們不會再回來了呢�!蹦撬缭臼亲≡谶@條街上,也算是出來混的,以前跟家明、沙沙他們混得熟了,倒也是照顧不少,此時臉上露出了驚喜的神色,手上比劃兩下,“昨天晚上那小子就說來了個美女,住樓上的,我就覺得是你們回來了……不過從你們高中畢業(yè)可就有好幾年沒見過了,靈靜你還是那么漂亮。不過……氣質(zhì)就變了很多,家明和沙沙呢?呃……還有這位是……”
對朱利安做了簡單的介紹,大家便算是認(rèn)識了。阿水揮開了身后的一幫小弟,隨后在不遠處找了個簡單的飯館,讓老板倒了幾杯茶,弄了點小點心,三人一塊坐了下來。這時候店里沒什么客人,道路上的人也不多,電風(fēng)扇的聲音呼呼響著,阿水為人熱情,笑著說起這條街幾年來的變化。他以前只是出來混,沒有固定跟什么人,但現(xiàn)在已經(jīng)找了個大哥。
“以前你們住這邊的時候那邊的電腦室也沒有,這間店也沒有,我家住那邊還記得吧?新房子,去年推掉修了新的……”
“那邊的小賣部以前住了個年紀(jì)很大的婆婆,我還記得……”靈靜微笑著指向一邊,輕聲說道。
“沒錯沒錯,楊婆婆,姓楊的,前年死了。腦溢血沒搶救過來。結(jié)果房子也重新裝修租出去了……”阿水說得興高采烈,滔滔不絕地說著這幾年發(fā)生的變化,似乎也有些感慨。大約十多分鐘后,他沉默一會兒,先是看了朱利安幾眼,隨后壓低了聲音:“對了,沙沙她現(xiàn)在怎么樣?”
聽他說起這個,原本一直在微笑的靈靜目光低了下來,手捧著玻璃杯沒有說話,阿水在幾秒鐘后揮了揮手:“好了好了,我明白,不方便說也不用告訴我,就是問問,我明白的……”他嘆了口氣,“老實說我以前也是想跟沙竹幫的,特別是后面做的那些事,雖然有些人說她傻有些人罵她,但她畢竟是真心實意地去做了。得罪人是肯定的,我們也沒辦法,但上面的人亂七八糟,我們這些人都是看著的,她不許販毒那段時間,沙竹幫可沒出過一點毒品,你是不知道,現(xiàn)在這些人,都只想著昧良心撈錢……”
“那段時間其實還算是太平,后來沙沙那邊被人栽贓,我們知道她是逃掉了,不過后來一年多的時間里……嘖嘖,打得真是厲害,死了很多人,江海亂得不得了……”他擺了擺手,“不說這個了,我聽說你是去了維也納吧,那家明呢?你們這幾年怎么都沒回來過啊?”
“家明他……”靈靜微微發(fā)出了哽咽的語調(diào),隨后又恢復(fù)正常,抬起頭,“他幫沙沙逃跑,然后判了刑進監(jiān)獄,就……找不到了……”
“怎……怎么回事啊……”阿水在那邊愣了半晌,“他被判刑?沙沙的那件事我們也有看報紙,然后道上的人說了很長一段時間呢,怎么……家明的事情一直沒聽說啊……”
“我也不知道,他們說……他進了監(jiān)獄,然后生病死掉了。我不相信……”
阿水這次算是真的愣住了,片刻后方才伸手拍了拍桌子:“他媽的……什么時候的事?”
“沙沙出事不久,沒到九月就判刑了……”
“你后來……沒見過他?”
靈靜搖了搖頭:“我還在查……”
“這件事不能就這么完!監(jiān)獄,監(jiān)獄那地方的事情誰不清楚啊!”
畢竟不算是非常親近的人,敘起舊來很有感情,很懷念,但靈靜也不能將心中的想法都說給阿水聽。另一方面,阿水顯然是將事情想到了另一個方向:“家明那人雖然也練過一些功夫,但是進了那種地方,他的樣子肯定被人欺負了,里面很黑暗的,弄死人也不是沒有過,我靠……我……”
口中嚷嚷幾句,隨即大概覺得這種事在靈靜面前拼命說也實在有些不好,想要安慰,但終究找不出話來,拍了拍靈靜的肩膀:“唉,那……江海這邊的話……”似乎想到了一些什么,“在烏河嶺?”
“嗯�!膘`靜點了點頭,看著他的表情似乎有些怪異,隔了許久,問道:“怎么了?”
“我……我在想……”阿水皺著眉頭,有些為難,“唉,我們老大……就我現(xiàn)在跟的這個,他以前就是幫大哥頂罪進監(jiān)獄,出來后才上位的,也是烏河嶺。他到零二年才出來,如果家明那段時間在里面,發(fā)生了一些什么事他肯定知道。就算是零二年之后,他在里面也肯定有渠道可以打聽出來。只不過……你知道的,進過那里的人,有忌諱,我們老大對這方面忌諱得就比較多,誰要沒事跟他提這方面的事情,絕對翻臉……”
如此皺著眉掙扎了半晌,他看著靈靜望向他的眼神,手一揮:“算了。家明跟我關(guān)系也不錯,豁出去了……”
阿水的老大名叫成永福,一般叫他福哥,三人開著車來到他目前在的麻將館時,太陽已經(jīng)往西邊的天際落了下去。阿水領(lǐng)著靈靜與朱利安往里走,不時與周圍的人打招呼,看見靈靜的樣貌,周圍也有不少人調(diào)侃一番。
“水哥,這美女哪來的��?”
“怎么騙到手的��?”
“是當(dāng)老師的吧?”
“去去去,我朋友。嚴(yán)肅點。這時候還亂說當(dāng)心我K你!”
一路走過去,他看來混得相當(dāng)不錯,頗有人緣。麻將館里空氣混濁,到了裝潢比較好的里間,卻也是烏煙瘴氣的,這個房間只是兩桌麻將,坐在里面的是一名身材微微有些發(fā)福的中年男子,衣衫敞開,露出胸膛和肚皮,他此時瞇著眼睛打牌,心無旁騖的樣子,直到阿水走到他身邊叫了一聲“福哥”,他才微微瞥了瞥:“阿水啊,過來了?待會一塊吃飯去。”
“今天手氣不錯吧?”
“還行�!�
答了一句,他又投入到緊張的四方陣當(dāng)中去,直到這局麻將過了一圈,他才忽然看到了旁邊的靈靜和朱利安,抬頭問阿水:“怎么?你朋友?”
“呵,是啊�!卑⑺行┆q豫,“福哥,其實……今天主要有點事跟你打聽一下……”
“哦,有事盡管說……哎,砰砰砰,我碰了!”
一陣忙亂之后,他笑著回過了頭:“說吧,什么事?”
“主要是……○○年的時候在烏河嶺,你有沒有見過……”阿水正說著,那邊又有人碰了一張牌,那福哥分心去看,再回過頭來的時候已經(jīng)皺起了眉頭,打斷他的說話:“我打牌的時候你跟我提這個?”
他這樣一說,同桌的三個人也都看了過來,旁邊的那人看來跟阿水的地位相仿,或許還高一點,此時也開了口:“阿水,你不是不知道福哥不喜歡什么……”
“不是不喜歡什么的……”那福哥望過去一眼,“我就是……烏河嶺……你觸我霉頭��?”
阿水笑了笑,一時間不好說話,福哥看了看三人,他在監(jiān)獄里住了十多年,看起來對這個事情忌諱甚深:“出去吧,事情我當(dāng)沒聽過。”也在此時,靈靜微微地上前一步:“我就是……想打聽一個人�!�
那福哥有些不悅的目光已經(jīng)盯住了她,不過靈靜此時倒也不將這種注視當(dāng)回事,打開手袋拿著東西。鄰桌的幾名小弟都已經(jīng)離開了座位,朝這邊圍過來,真心不爽也好,拍馬屁也罷,雖然這些人還不至于不給阿水面子,但此時的情況看起來也確實不太好。
靈靜翻開手袋,從里面拿出了一張照片,遞給那福哥:“就是問問你有沒有見過他,他叫……”
“叫你出去聽到?jīng)]有啊。”
幾乎在同一時間,旁邊的那個人陡然站了起來。阿水上前一步:“文哥,問一下而已,不用這么激動吧?”
阿水跟這文哥顯然有些不對,旁邊那桌的四個人看來都是文哥的手下,不敢沖著阿水說話,但現(xiàn)在仗著大哥的氣勢,便朝靈靜和朱利安喊著:“出去啦。”
“老大不喜歡啊……”
“叫你們出去沒聽到啊……”
就在這陣喊聲當(dāng)中,啪的一記耳光陡然響了起來,叫得最大聲的那個人臉上陡然挨了一記,被打得踉蹌退出了兩三步。卻是那福哥站了起來,他此時的情緒似乎也有些不對,沒有了方才那惟我獨尊的架勢,目光掃過幾名小弟:“你們給我閉嘴��!”隨后深吸了一口氣,拿著那照片望向靈靜:“他……跟你什么關(guān)系��?”
方才眾人的那些叫喊沒有給白裙的女子帶來任何的影響,靈靜站在那兒,此時的目光淡淡的,說道:“他是……我男人。”
第四百三十節(jié)
躁動的夜
夜,香港。
“二○○○年的時候,我在江海烏河嶺監(jiān)獄……”
緊張的形勢在那片刻間,微微變得有些古怪。事實上時間并不久,然而在所有人的注視之下,自然便延長了那種僵持的感覺,原本打算好了劫持人質(zhì)離開的傻強在此時心中也有些焦慮,眼看著阿元的臉色,他猛地咬了咬牙。
“你到底在干什么!”
他低吼了一聲,陡然間調(diào)轉(zhuǎn)了槍口,指向賭桌邊站著的男人,蹲在地上的方雨思叫了起來。與此同時,那阿元也陡然反應(yīng)過來,揮出了手,猛地將對方的槍口按下去。
“你想死……呃……”
他這只手原本用來勒住人質(zhì)的脖子,就在放開的一瞬間,那閩戰(zhàn)也把握住了機會,身體向前一沖,脫離了槍口,幾乎是以這個動作為訊號,周圍的數(shù)十人,在幾秒鐘之間先后而動。
閩戰(zhàn)只沖出一步,陡然繞回,反手奪槍,隨后便是數(shù)十人的互動,剎那間槍聲大作,震耳欲聾,數(shù)十道光芒在大廳里織成燦爛的網(wǎng),天花板上無數(shù)火花爆裂出來,漫天揮灑,光線猶如迪廳般激烈閃爍,槍聲混雜著尖叫,仿佛交響樂般陡然充斥了整個賭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