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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9章

    毛非小心翼翼地叫他:“小裴哥...”

    兩個淚人互相望著,毛非難過得肝腸寸斷,他看裴黎穿著漂亮的白襯衫,那不是白襯衫,在他眼里,裴黎的心臟被一把鋒利的刺刀捅穿,他是坐在血泊中,噴涌的淋漓鮮血已經(jīng)把這件白襯衫染盡成刺目的猩紅。

    毛非用袖子擦擦眼,再捧住裴黎依舊不住抽泣的臉蛋,用溫?zé)岬氖中哪ㄩ_這些淚水。

    他小聲道:“不哭了...好不好...”

    “非非...”裴黎的目光有些呆滯,明明是直愣愣地看著毛非,眼神卻游神一般虛晃,“我要走了...”

    毛非急道,一開口,稍稍才歇的眼淚再次失控:“去哪?你要去哪?!”

    又嗡聲承諾道:“不管你想去哪兒,我都陪著你,我陪你去�!�

    裴黎輕輕搖頭,他松開手不再捉著毛非的衣服:“我想去...”

    半晌,毛非沒有追問,他擔(dān)憂害怕,怕裴黎想要去的地方,是他無能為力可以陪伴的地方。

    裴黎唇瓣輕顫,唇舌間是苦澀的咸味,他說:“乖,我們一起編過好多故事。”

    挪蹭著擠到裴黎身邊,毛非抱住裴黎的胳膊,又把那只冰涼的手捂在手心里,他討好道:“嗯,我們還可以繼續(xù)編�!�

    “從前...好久以前,三四年前...”裴黎哽咽,猛地又苦笑一聲,“你猜呢?”

    三四年。

    毛非沒有忘記他第一次見到莊穆后,他站在星垂天野的安全樓梯里聽裴黎哄騙他:“傻不傻啊我的乖,我不喜歡他,不必為我的愛情揪心,我就沒有愛情�!�

    還告訴他:“我和莊穆睡了三四年,沒少聽他講起他弟弟,和你是真配�!�

    三四年,睡了三四年。

    那把鋒利的刺刀也捅進(jìn)了毛非的心臟,他蹙緊眉:“我猜...是、是...”

    是一段虐戀情深的開始。

    可惜兩個人的故事里,受虐的,貪戀的,用情的,深陷的,全部都只有一個人。

    或許,連兩個人的故事都稱不上,從始至終都只是那一個人的癡妄而已。

    “是我想要回到過去,回到三四年前,”裴黎喃喃道,“我想去那條小巷子里,阻止一場俗套的相遇。”

    第65章

    我要像海鷗一樣去翱翔世界

    “他學(xué)習(xí)不好,上的是他們縣里最差的高中,他爸媽也不好,他爸玩膩了他媽,玩膩了別家寡婦,就開始把手往他兒子的腰上摸...”

    “那天晚上他就在水里,飯里,他爸自己卷的煙里,還有他媽每天都要喝的中藥里下了農(nóng)藥...農(nóng)村要種地,每家每戶都有農(nóng)藥,他把家里的那些農(nóng)藥混在一起,全都下進(jìn)去了。”

    “他不知道他爸媽最后死了沒有,他不在乎,沒死就算了,死了更好...他偷走家里的錢,離開那個他深惡痛絕的地方...路那么遠(yuǎn),城市那么大,找不到他,也沒人來找他�!�

    “一個輟學(xué)的高中生,想混一口飯吃,要什么沒什么,就運氣還成,在一個宵夜小店里幫老板娘煮麻辣燙...包住不包吃,老板娘看他可憐,給他一張折疊床讓他就睡在店里�!�

    “白天睡到中午,下午去買菜,洗菜,摘好分成份,忙活到晚上開店出攤,一直通宵到天亮...生意在晚上八九點和后半夜的時候最好,總有洗浴中心的姑娘結(jié)伴出來吃宵夜�!�

    “有好幾次,他都聽見她們聊天,說工資說提成,那個數(shù)字他不敢想,他煮半年的麻辣燙都比不上她們一個月發(fā)的工錢...所以他不干了,他也想去夜總會做事�!�

    裴黎垂著眼編一個遙遠(yuǎn)的故事,主人公沒有姓名,只有“他”。

    “后來他才知道,夜總會不是什么正經(jīng)的好地方...他去的時候很順利地就應(yīng)聘上了,包吃包住...還包睡,送到大客戶的床上去睡...”

    “據(jù)說他挺野的,身子沒勁兒不能動彈,嘴上倒是不干不凈罵了一晚上...說起來,這還得感謝他爸對他經(jīng)年累月的影響,沒他爸天天到處撒潑,他哪兒來那多的詞罵人...”

    “那個大客戶可好笑了,名為大客戶,實際襠下可不大,吃了藥都不頂用,越聽他罵越著急,扇他巴掌的時候突發(fā)什么病,倒旁邊緩了半天才緩過來...算他命大,大客戶惜命,爬起來提上褲子就走了,他一個人躺在床上哭到天亮...?”

    裴黎的肩膀上暈開了一大片潮濕,不知道是他自己的眼淚,還是他聽眾的眼淚。

    他把腦袋朝毛非歪歪,靠在一起,久遠(yuǎn)的傷疤被揭開,他需要在這個冷清的清吧里尋求一些安慰和依靠。

    “后來,他又回去煮麻辣燙了,煮了一年,老板娘把旁邊的燒餅攤給盤下來了,和賣燒餅的男人一起搭伙過日子�!�

    “之后他就離開那個地方了,買了一張長途汽車票,終點站叫云濘...他坐在車上時就想,云在天上,濘是泥濘的沼澤...他已經(jīng)在沼澤里摸爬滾打過了,能不能讓他到云海上面去看一看。”

    “他決定繼續(xù)讀書,終于脫離那個家庭,大概終于可以好好讀書...讀書要錢,所以他又去夜總會里打工,賣酒,賣煙,客人問,賣么?他就拿出小本勾上一筆,說,你得再努努力多買點酒,不然要排到明年去了�!�

    毛非死死咬著唇,滾出的血珠混著淚水弄臟了白襯衫,他感受不到疼,他全身都太痛了。

    “每個夜總會都有大客戶,這個也不例外...他被點名了,他一如既往地打哈哈...前腳出了包房,后腳就被經(jīng)理叫到廚房后門的小巷子里...不止經(jīng)理,還有兩個人高馬大的保安,他覺得他可能不會再有什么好運氣了�!�

    “他被按在墻上,經(jīng)理捏起他脖子上掛著的工作牌,說,裴黎啊,小鬧怡情,但是你太不識趣了。他問,一晚上而已,你真不給人家面子么?”

    “他當(dāng)然不給,他說他可以辭職,不讓夜總會為難。可惜沒用,經(jīng)理從衣兜兒里拿出一塊手帕,把一小瓶催情的藥水倒上去,捏著他的下巴就捂到他臉上�!�

    裴黎攥緊毛非的手,閉上眼也止不住淚流滿面,他哽咽幾次,才繼續(xù)將故事說下去。

    “他掙扎不了,覺得這個世界惡心透了...他白天在成人學(xué)校里讀書,他底子差勁,連高一的習(xí)題都不會做,可是他開心,每天都希望天不要黑,不要到五點鐘,不想邁進(jìn)這個鬼地方...他已經(jīng)決定這個月做完就辭職,去換一個薪水可以沒這么高,但至少可以讓他忍受的工作�!�

    毛非不知道怎么形容他的心痛,他無憂無慮成長二十年,父母離婚的時候他也沒受到什么影響,和裴黎相比,他經(jīng)歷的那些戀愛坎坷簡直不值一提。

    他抱緊裴黎,全身無法自禁地顫抖,他哭道:“小裴哥...”

    裴黎用袖口抹一把臉,唇角勾起一點笑,心酸,苦嘆,還有回憶往昔的眷戀。

    “有一個程咬金...說真的,我當(dāng)時還在心里罵他傻逼來著,怎么看好戲還管起閑事來了,也不怕惹事上身...他站在巷子另一邊樓上的陽臺上,在抽煙,能看見一點火星,他揚(yáng)聲笑道,喂,你情我愿的事情,你們這樣就沒意思了吧?”

    “經(jīng)理回頭看他,出入這種高級夜總會的人都要小心擔(dān)待,他把手帕扔到地上,一邊跟莊穆打笑場,一邊催保安帶我走�!�

    “我當(dāng)時昏昏沉沉,像發(fā)高燒,我才知道原來春藥是這樣的效果...跟我、跟我后來想他的時候,沒區(qū)別...”裴黎抬手捂住臉,失聲哭道,“我想他的時候,就是那種感覺...渾身都難受,心里癢,只有他能讓我好起來...”

    毛非不想聽了,現(xiàn)實總是比故事還要讓人傷心欲絕,他反身打開矮柜,從里面拿出一包紙巾給裴黎擦眼淚。

    “小裴哥...我們不講了好不好?我...”毛非憋哭憋得直打嗝,他擰了好幾次才把鼻涕擰干凈,“我?guī)慊丶遥脝�?你不是喜歡小生么,我們回去擼貓,好不好?”

    裴黎搖搖頭,他啞聲道:“煙。”

    毛非忙站起來給他拿煙點火,可是裴黎只把煙夾在指間,讓它靜靜燃著。

    “星垂天野,他送了一套星垂天野的房子給我...早上我剛到家時他給我打電話,告訴我可以搬進(jìn)去了,還買了一個酒架放在客廳...還開玩笑說,以后我跟他的寶貝弟弟和弟媳婦兒就是鄰居...”

    “可是我...我想要的是大房子么?那么大的房子,我一個人住,守著,那么空...電話快掛了,他才跟我順帶一句,他要結(jié)婚了�!�

    裴黎把煙頭摁在手心里,嚇得毛非崩潰地哭叫:“別這樣!小裴哥...你別這樣啊!我...”

    他撲跪在地上去夠紙箱,里面有礦泉水,他抓起一瓶就往裴黎的手心上澆,清水沖開煙灰,留下一個血紅的傷口。

    裴黎蜷起手指,他望著毛非苦笑道:“非非,你真的好幸運啊,我最羨慕的就是你了...”

    毛非嚎啕大哭,他錯了,他希望裴黎醉到不省人事,那樣就不會像清醒時這樣痛苦。

    他捉在裴黎手腕上求道:“小裴哥,我...我陪你喝酒...想喝酒嗎?”

    裴黎松松地拽他,毛非就依偎到他身邊,聽他喃喃道:“乖,這大概是最后一次,我們在一起講故事了...”

    毛非哭得要窒息,枕在裴黎的肩膀上一抽一抽地深呼吸,他磕巴道:“你講...你慢點講,你多講一點...我陪著你,一直陪著你...”

    裴黎卻沉默了,過了好半天,他才開口道:“程咬金把我劫走了,經(jīng)理屁都不敢放一個...他把我?guī)У剿块g里,堅持貫徹他‘你情我愿’的原則,把我晾在床上,非要我主動說出‘我愿意’才肯救救我�!�

    “后來我說了,我說我愿意,那時候我二十一歲,他比我大九歲,我被他這個情場老手折騰得梨花帶雨,這是他說的...第二天醒過來之后,他說我昨晚被干的梨花帶雨,跟我名字還挺相稱�!�

    裴黎低低地笑了一聲,問:“莊周會叫你小桃花么?”

    不等毛非應(yīng)他,他自顧道:“他有時候會叫我小梨花...矯情、幼稚、肉麻...我說過好多次,可他還是喜歡這樣叫我...”

    “我當(dāng)時嘴硬,拿出罵人的本領(lǐng)嗆了他好幾句,他根本不當(dāng)回事,去廚房哼著小曲兒做了一頓飯端給我,”裴黎笑著笑著又哭,“我就罵不出口了,一邊吃,一邊掉眼淚,他問我不至于吧,我說不至于,結(jié)果哭得飯都吃不下去。”

    “后來我們又做了一次,我主動親他,那時候我壓根不知道他是誰,只當(dāng)是一次可以回味的一夜情。所以他問我還回不回去夜總會時,我說不回了,惡心,我要找一個干凈的地方賺錢。我的回答把他逗笑了,他說,找一個不如自己搞一個�!�

    “那時這條街剛剛新建成,他帶著我來到這家店面,告訴我以后我就是這家商鋪的老板了,希望我不會讓他看到店面倒閉招租的消息。”

    裴黎用手遮住眼睛:“我不再去學(xué)校了...我開始讀書,讀得全都是如何經(jīng)營的書...可惜有驚喜就有難過,他給我?guī)椭蜋C(jī)會,也讓我知道他身邊從不缺人...男人女人,全都是下了床就不聯(lián)系的炮友...我一開始以為他想要包養(yǎng)我,不是的,他從來不包養(yǎng),他不喜歡復(fù)雜的關(guān)系...他送給我一個商鋪對他來說就像花出去一分錢而已...也不止我,他對他的床伴都很好�!�

    毛非有一肚子想要罵人的話,罵不出口,要怎么罵出口。

    無法怪罪莊穆的多情又無情,也無法責(zé)備裴黎的自討苦吃。

    裴黎探出舌尖輕輕地舔唇瓣,嘗到苦澀如酒的味道:“我不想喝醉,非非,我為他醉過太多次了,這一回我要清醒的...我要清醒的回家,我要收拾行李...”

    “我陪你,我?guī)湍阋黄鹗�,”毛非什么都依著他,順著他,“想去哪兒散心,世界這么大,總有能看見云海的地方!”

    “我已經(jīng)看見了,我遇見他之后,我就已經(jīng)看見了...”裴黎放下手,垂眸盯著手心里隱隱泛痛的傷口,“你知道MOMO這個名字,是怎么來的么?”

    M不難猜,是莊穆。

    O呢?

    裴黎漾開一點笑:“非非,裴黎不是我的名字,裴鷗才是。”

    毛非顧不及驚訝,鼻尖酸得擰不開:“鷗...?”

    “裴黎只是我在夜總會里起的工作名罷了,我本來想告訴他的,但是他說他喜歡小梨花,我就一直沒有告訴他...”裴黎抹掉眼淚,笑嘆道,“我現(xiàn)在要用回自己的名字了,我要像海鷗一樣去翱翔世界...以前都是我囚禁著我自己,以后我要去更多的地方,看更多的人,或許這樣就能忘記他...”

    毛非捉在他的手腕上,咬著鮮紅的唇?jīng)_他淚水決堤,一雙漂亮的眼睛腫成了熟透的桃子。

    “也或許,會更加記住這個人,刻骨銘心地忘不掉,畢竟誰也不是他,誰也代替不了他...”裴黎為他擦擦臉蛋,啞聲哄他,“不哭了,不論怎么樣,我就要有新生活了,我偽裝那么久,在你面前演戲騙你,在他面前假裝不愛他,我終于要解脫了啊...”

    毛非泣不成聲,放開嗓子肆意發(fā)泄,他胡亂把裴黎拽進(jìn)懷里擁抱住,翻來覆去只會說一句“小裴哥我舍不得你”。

    “我也舍不得你,”裴黎連哭帶笑,他抱緊毛非,在他耳邊羨慕,“以前你就可愛,和莊周在一起之后,被寵得更可愛了�!�

    裴黎由衷道:“我祝你們長長久久,白頭偕老�!�

    第66章

    他落下筆,寫到:飛鷗。

    飛機(jī)已經(jīng)起飛了吧?

    毛非坐在航站樓里,霜打小白菜一樣只有懷里的一把吉他可以依靠,他淚眼汪汪地咬著唇,努力讓自己不要在大庭廣眾之下哭出聲。

    他的小裴哥發(fā)泄過、傾訴過,現(xiàn)在要開始迎接新的生活,第一站就是飛去愛琴海享受海風(fēng)吹。

    毛非知道自己該為他高興的,他的確為他高興,可他也的確沒有辦法這么快就調(diào)節(jié)好情緒,低落圍繞著他,讓他此時此刻依舊意難平。

    這就是愛而不得。

    毛非吸吸鼻子,吉他沒有包,他的指尖觸摸在琴弦上,輕輕一撥動就有音符震動。

    毛非想,怪不得有“心弦”一詞呢,一個人的心仿佛琴弦被另一個人觸碰,被另一個人掌控著心尖震動的力度。

    今天,不知道自己失去了什么的莊穆親手剪斷了小裴哥的心弦,以后小裴哥就再也不會為他畫地為牢了吧。

    淚珠滾滾爬了滿臉,毛非好難過。

    褲兜兒里的手機(jī)震,下午去MOMO找裴黎時就震過一次,家里的攝像頭給莊周提示了“聲響異�!保屗吹搅嗣且驗榕芴倍诳蛷d里摔了一跤的畫面。

    毛非不情不愿地掏出手機(jī),看見來電顯示是莊周時,滿心委屈直達(dá)天際,接通的那一秒就再也憋不住哭腔,“嗚”地惹來好些側(cè)目。

    莊周著急道:“非非?”

    毛非先哭個半分鐘,這才抽噎道:“你哥是個混蛋!是個眼瞎不開竅的混賬王八蛋��!”

    莊周一聽就知道不妙,平日里很多事他都可以耐心安慰他的非非,唯獨這件,他也無能為力。

    “裴老板他還好嗎?”

    “...一點都不好...小裴哥走了...他片刻不停留地走了,回家收拾行李,買飛機(jī)票,就走了...”

    莊周默默嘆息,柔聲哄道:“和他道別了嗎?”

    毛非揉一揉眼睛,“嗯”了一聲:“道別了,我死皮賴臉地跟著他到機(jī)場來,他進(jìn)去前我們擁抱了,我好傷心...我舍不得他,也怕他一個人哭...”

    ===《非非

    完結(jié)+番外》TXT全集下載_28===

    電話里沉默了幾秒鐘,莊周也在為這份無疾而終的愛戀感慨。

    “莊啊,你說小裴哥會不會一路哭到希臘去?”

    莊周靈光一閃,想到了一個或許可以一試的辦法來安撫他的寶貝。

    “是去希臘了嗎?”

    “嗯,去愛琴海了,他說他還沒有見過大海。你知道嗎,其實小裴哥不叫裴黎,叫裴鷗,海鷗的鷗,他想去看看大海。他開清吧之后一直黑白顛倒,白天白日夢,夜里雞尾酒,他要離開MOMO,不想再當(dāng)井底之蛙了,要去感受一下大千世界的遼闊�!�

    莊周輕輕笑嘆出聲。

    毛非有點不好意思:“我...我是不是好矯情��?”

    “不矯情,人在悲傷的時候,心里就要比平時更加溫柔。”莊周聽見了航班播報的聲音,于是放下了想要追問坐標(biāo)的心思,“乖寶,小裴哥可能會一路哭到愛琴海去,也可能會在豪華酒店的海景房大床上抱著枕頭沮喪,還可能會包下一整個熱氣球,真的像海鷗一樣飛在天上,借以發(fā)泄消沉的情緒�!�

    毛非絲毫不自知地落入“陷阱”之中:“雖然但是,這么一說,還、還挺那什么的...換做是我,我頂破天也就是在214的木板床上抱著紙抽擰鼻涕,再睡個天昏地暗的...”

    莊周微微莞爾:“愛情和金錢,裴老板至少擁有了一樣,比上不足,比下有余。而且他才二十五歲...我二十七歲才遇見你,你也高中三年五個前任才遇到我,所以,裴老板他還有很多可能性,他也會遇見愛他的人的�!�

    毛非被說服了,誰都愛聽美好的暢想,他抿著唇連聲“嗯嗯嗯”,把美好再加一度:“愛他的,也是他愛的,是兩情相悅的。”

    航站樓里燈光明亮,讓巨大的落地玻璃窗變成了落地鏡,窗外已經(jīng)黑透了。

    毛非攏一攏低迷的心緒,特別想纏著莊周不放:“你在忙嗎?”

    莊周在忙,在幫莊穆確定明天宴會的各項事宜,他放下事項簿:“不忙,明天才會忙�!�

    “那你可以再多陪我一會兒嗎?陪我回家,行嗎?我好想你啊,我想聽你說話。”

    莊周有點擔(dān)憂毛非的狀態(tài),聽聲兒就知道他撕心裂肺地哭過很久,他問:“機(jī)場離家遠(yuǎn),我拜托占姚來接你吧?等回家了我再陪你視頻,好不好?”

    毛非不干,背著吉他就往外走:“大晚上的,別去麻煩人家了。而且我好丑,我現(xiàn)在就是一個臃腫的大桃子,臉都腫了,我不想見人�!�

    莊周聽了忍不住心疼,也忍不住低笑,妥協(xié)地什么都依著他的非非。

    下午的天氣晴轉(zhuǎn)陰,夜晚的天氣陰轉(zhuǎn)小雨。

    公交車開到半路時下起來的,毛非坐在車窗邊看淫雨霏霏。

    霓虹燈在雨中閃出斑斕的光暈,一時間讓他天馬行空,蹦出來一個新的甜點設(shè)計靈感。

    手機(jī)里,莊周在十分鐘之前露餡了,宴席負(fù)責(zé)人詢問可否的聲音被毛非聽到,于是毛非催他去忙,但是又求他戴上藍(lán)牙耳機(jī)通話,哪怕是只聽呼吸聲,他也不想掛斷電話。

    小雨越下越大,路上行人小跑著到處躲雨。

    真不是個好天氣。

    毛非好容易才緩過來的低落又有重新席卷的趨勢。

    他想起一句詩---無邊絲雨細(xì)如愁,卻怎么也想不起前一句來,這讓他越發(fā)怪罪老天爺,是專給他找不痛快么?

    毛非有點煩這樣的自己。

    他小聲喚道:“哥哥�!�

    莊周立刻停止交談,溫聲應(yīng)他:“嗯。”

    毛非委屈地嘟起嘴,他好想莊周,可他只能掩著話筒不讓他聽到漸漸變大的雨聲:“我要下車了,馬上到了�!�

    “好,回去了洗個熱水澡。不想做飯就點外賣�!�

    “你不是給我包了餛飩嗎?我就吃餛飩,我要把脆蘿卜全都吃掉�!�

    莊周笑道:“乖一點,當(dāng)心嗓子痛�!�

    公交站距離星垂天野還要十分鐘的路程,毛非不忍心把吉他頂?shù)侥X袋上,別說頂?shù)侥X袋上,他恨不得塞進(jìn)衣服里。

    一路小跑沖回家,毛非淋得濕透,哼哧哼哧按指紋開門時按了兩次才被成功識別,滴滴答答一進(jìn)門就受到兩個毛孩子的連聲指責(zé),大半天,沒人在家!

    毛非小心行動,生怕一不注意又鬧出大動靜來被莊周遠(yuǎn)程看到他這么狼狽,他趕花旦小生走:“別蹭了,濕的,濕的�!�

    點著腳尖抱著吉他鉆進(jìn)浴室里,毛非把自己脫光光后,先用吸水布把吉他上下里外擦干凈。

    這是小裴哥送個他的紀(jì)念品,吉他里面刻著“MOMO”。

    不止吉他,還有一個手機(jī)。

    毛非冷得發(fā)抖,花旦和小生在浴室門口急得直叫,浴室是它們倆的地獄,被洗澡支配的恐懼讓它們倆從來都不肯踏足此處半步。

    擦完,浴缸放熱水,毛非再點著腳尖把吉他拿去書房放好,這才把兩個黏人的小妖精從頭到尾擼上幾遍。

    “花啊---,生啊---,是不是想我了?是不是想你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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