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53章
但是現在他面對著滿屏幕的未接來電和微信消息,再一次傻透了。
捧著發(fā)燙的手機,幾乎只是眨了一下眼,屏幕就被來電界面霸占,來電人顯示“占姚姐”。
毛非心跳加速,怕得都不敢接,他頂著酸楚的鼻尖滑動手指,隨后嗡聲道:“喂�!�
“非非!”占姚強壓著急切,“你終于---!你在哪兒?老板找不到你,他很擔心!”
“我...我在...在仙女路派出所�!�
“什么?!”
毛非忍住情緒,說:“我先給他回個電話�!�
毛非把挎包夾在胳膊下面,一邊回撥莊周一邊往審訊室里走,他一口深呼吸還沒呼完,莊周的聲音就清晰的響在耳邊。
“非非!”
毛非用力咬著唇,本來以為沒有多委屈的,可是眼淚一下子就滾了滿臉。
“非非,”莊周只聽見細細的抽息聲,心都揪緊了,他耐心哄道,“乖寶,有事跟我說,我已經回---”
“莊啊,”毛非嘟囔著打斷他,“你能再教教我嗎,我要怎么求你,你才會原諒我?”
莊周看著動車慢慢進站,心急火燎卻只能按著眉心干著急。
他溫聲道:“原諒你,現在就原諒,你不用求�!�
“...真的嗎?”
“真的�!�
莊周聽著那憋悶的哭腔,盡量把聲音壓低著誘哄他,可惜一句“你在哪”還沒問出口,就聽聽筒里傳來一聲“還打起電話來了,快寫”。
毛非匆匆答應,電話掛斷前他宣告道:“莊啊,你和花旦的仇,我?guī)湍銈儓罅�!�?br />
審訊室里安安靜靜。
一張桌子面對面,兩個人埋頭苦寫。
身上的傷綿綿密密的泛著疼,手腕上被抓出來的血痕還泌著血絲,毛非自覺沒有需要檢討的,但這和當初朱銘事件不一樣,那份檢討是寫給導員,這份是寫給警官的。
毛非不敢糊弄,于是什么話漂亮好聽又違心,他就使勁兒編排什么,悔過悔得聲淚俱下。
奮筆疾書中,姜以勉啞聲問:“一會兒莊周要過來,是么?”
毛非頭也不抬:“不知道�!�
不過占姚肯定會來的,他需要她來,他這副德行不想出去丟人現眼,他想拜托占姚能送他回家。
正默默嘀咕著,高跟鞋踩地的聲音就打破安靜。
占姚推門進來,看見毛非時驚詫地捂住了嘴,她擰著眉,一時間腦海里只剩下“完了”兩個大字。
“我沒事兒,”毛非難堪地捉緊筆,毫無說服力地小聲道,“我寫完檢討就能走了,還差大概兩千字�!�
占姚不信也不聽,她扭頭去看姜以勉,恰和姜以勉打量的目光對上。
占姚冷聲問:“你們和解了?”
姜以勉反問:“你是誰?”
民警大叔幫忙答:“和解了,現在的年輕人都浮躁,一言不合就打架�!�
占姚沉下一口氣,急切和驚訝被冷靜取代,她堅決到:“不能和解!”
一切又回到原點。
毛非的檢討被占姚拿走,塞進了她的手提包里封存起來。
姜以勉的臉色已經不能用難看來形容,他抿著唇,再次問:“你是他什么人?”
“他姐姐�!�
“哦,親姐?”
毛非聽他講話就好煩,況且他眼下極度內急,早上起來后空腹一杯奶茶加兩壺鐵觀音,他已經憋了好久了,再不去就要膀胱爆炸。
他尿遁到衛(wèi)生間里,把戰(zhàn)場交給占姚他一萬個放心。
目光空洞地盯著窗外,他嘟噥道:“好餓啊,想睡覺...”
淋淋水聲半晌才停,尿完小腹一空,一塊腹肌都沒有的柔軟肚皮更癟了。
毛非沒動,也不收回去,也不拉拉鏈,就這么扶著,晾著。
想莊周。
他會來嗎?
毛非吸吸鼻子,環(huán)顧一周,看見了鏡子。
===《非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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他立馬來了精神,抖一抖,收好,差些忘記沖水,再大步去洗手池前端詳自己。
慘不忍睹。
怪不得占姚會被驚到捂住嘴。
毛非擰開水龍頭,水壓大,水流充足,毛非被這力道嚇了一跳,他稍稍擰小一些,卻還是不敢接水洗臉,既怕疼,也怕傷口被感染。
猶豫再三,毛非最終只用手指撩水,將染血的戒指仔細清洗干凈。
回到審訊室,戰(zhàn)場硝煙彌漫。
毛非站在門外聽了片刻才進去,他沒有理會占姚的關心,自顧拿起手機給莊周發(fā)消息。
非非:哥哥。
莊周沒有回復他。
指尖懸在屏幕上,毛非的桃子眼里蓄著一汪淚,他似是元神出竅,再打字時寫到:等見到我了,別激動,我只是看著嚴重,其實沒事的。
房間里陷入寧靜,又猛地被推門進來民警大叔一嗓子打破:“說要私聊,聊完沒?我夠寬容大度了啊,就屬我們片兒警最講情理�!�
占姚說:“聊完了,不和解。”
話音剛落,另一個在前廳的警察小哥像是追誰而來,滿口“哎哎哎”地叫喚著。
毛非抹一把眼淚,咸澀的淚水浸得傷口發(fā)疼。
他站起來,迎上莊周,被擁進臂彎里抱了滿懷。
第71章
我要告訴你一個誰都不知道的秘密
毛非埋進他熟悉的肩窩里,懷抱喜歡,味道喜歡,讓他甘愿忍受被擁緊時的疼痛。
心跳透過胸腔,一下一下急促又有力。
毛非貪戀無比地將臉蛋蹭了蹭,悶聲撒嬌道:“想回家�!�
懷抱慢慢松開,莊周多看一眼他的非非,眼睛就要多紅上一分,他抬起手輕輕撫過他被擦破的唇角,心里疼得根本沒辦法形容。
民警大叔瞧瞧這個,又瞧瞧那個,對占姚使了個眼色,問道:“你是他姐姐,那這個是他哥哥?”
占姚微微勾起唇:“嗯�!�
大叔朝孤家寡人姜以勉看去,看見這個鬧事者一瞬不瞬地盯著人家大哥的背景連眼皮都不眨一下,心下猜測,這哥哥姐姐的都來了,沒一個善茬,這下估計不能善了了。
伯溫的車就停在外面,莊周牽起毛非,在幾雙眼睛的注視下又拿起毛非的挎包,要走的意圖十分明顯。
民警大叔忍不住了,“哎”著攔到,“人多欺少要不得啊,兩個人打架互毆不和解是要治安拘留的,沒道理你們當哥當姐的來了就想把人帶走,那他,”說著示意還坐在桌前一言不發(fā)的姜以勉,“他作為另一個當事人,他受的傷也---”
“不需要講道理�!鼻f周沉聲成打斷民警的話,眼神不算友善地麻煩道,“請讓一讓�!�
大叔正要惱火,前廳的電話響起來,追來后一直在看熱鬧的警察小哥又忙往回跑。
占姚適時開口道:“警察同志,我會在這里負責的�!�
奔馳敞著后門,似乎知道莊周很快就會回來一樣。
毛非坐進后排,屁股往里挪挪,握著莊周不肯撒手:“你不上來嗎?”
莊周都不敢去揉一揉他臟乎乎又不知道有多少傷口的手,他安撫道:“我進去交代一下,十分鐘之內就回來。”
別說十分鐘,就是十秒鐘毛非也不樂意讓莊周去跟那個有毒的生姜講一句話。
司機還坐在前面,毛非不要臉面了,他計較道:“就十分鐘,我、我要開始倒數了,600,599,598...”
莊周眼里終于露出一點寵愛的笑意,他低頭往他手背上親了一口,這才關上車門,大步折回到派出所里。
只是前后這么幾句說話的功夫,剛剛還主持公道的民警大叔就撂挑子了,端著一杯茶坐在座位里,嘴里嘀嘀咕咕,看起來像是在生悶氣。
接電話的警察小哥客氣笑道:“莊先生,我們接到通知了�,F在,這個,就是這個當事人,您打算如何處置他?”
莊周問:“他們在仙女路哪里鬧事的?有監(jiān)控記錄么?”
“有,有的,在咖啡廳�!�
“勞煩用U盤拷貝一份給我�!�
警察小哥朝大叔看去,大叔“哼”一聲:“抽屜里有U盤,挑一挑,夠用就得了,看看有沒有1G、2G的。”
莊周道謝,又說:“再聯系拘留所,暫且按照十日以上十五日以下來拘留,最近幾天我會盡快來處理這件事�!�
審訊室里,占姚和姜以勉針鋒相對。
占姚友情建議到:“姜先生,您有權申請律師辯護。”
姜以勉哼笑道:“會的。”
他把那張假情假意的檢討書折成了一個紙飛機,拿在手上,對著飛機頭哈一口氣,再丟出去。
紙飛機輕飄飄地晃悠了幾下,墜機在門邊,機翼卡在門縫里。
莊周推門進來,將紙飛機撕裂成碎片。
占姚拎起手提包,離開時撿起廢紙,輕輕帶上了門。
“我還以為你失憶了,不認識我了,還是失明了,壓根兒沒看見我�!�
莊周拉開椅子坐在他斜前方:“嘲諷人的語氣倒是一如既往�!�
他手指扣到領結上,把領帶扯下來纏在手上把玩:“姜以勉,我最近新學到了一個詞語,PUA�!�
姜以勉沉默地轉著簽字筆,目光鎖定在那枚簡約別致的戒指上。
“再想想以前,不是我們剛認識、剛在一起的以前,那時候你還很好,樂觀上進,是考研之后的以前,你處處嘲諷我,否定我,每天睡前都要跟我強調一遍我對不起你,我要對你心懷愧疚,隔三差五哭鬧夠了再和我說兩句好聽的來示弱,可謂是把我玩弄于股掌之中�?上У氖鞘裁矗靠上У氖遣还墚敃r你是否在PUA我,到最后你都沒有成功�!�
“追憶過去嗎?”姜以勉抿了抿唇,“雖然這也不是我想象中再次見面的場景,但如果要回憶過去,能不能換我來說?我懷念的全部都是我們在一起時美好又愉快的事情�!�
“不必了。”莊周自嘲著輕笑道,“研二上學期,你和你打工廠大老板的兒子曖昧不清,我裝瞎,還暗自為你找理由開脫...不知道我回國之后,你們名正言順了沒有?”
姜以勉攥緊簽字筆,神經都繃緊了,他看見莊周把領帶系在手掌上,他想起他曾經學過拳擊。
“我不知道的事情其實還挺多的,”莊周無視他的緊張,繼續(xù)道,“我不知道你后悔了沒有,后悔重來一遍的話你肯定不會再這么愚蠢和無理,不然我們現在不是在攜手參加我哥的訂婚宴,就是在環(huán)游世界�!�
“我也不知道我后來是怎么堅持下來的,對你的喜歡被你一點點消磨干凈,每天面對你就像面對陌生人。我想不通為什么你性情變得可以稱得上天翻地覆,以前的你有那么多優(yōu)秀的品質,之后怎么就截然相反,在外人面前依舊很好,唯獨對我就是沒完沒了的羞辱和嫌棄�!�
“我也有錯,我一步步縱容你,到最后你自殘,你傷害花旦...那一年多快兩年的生活折磨得我有嚴重的心理陰影,我現在看到你,其實我都很害怕�!�
姜以勉把嘴唇咬出新的鮮血,他顫抖道:“阿周,我后悔了�!�
房間里陷入一瞬間的安靜。
姜以勉扔掉簽字筆,伸長了胳膊試圖要捉住莊周的手:“阿周,我一直在后悔!”
莊周躲開他,冷漠道:“上一次,你要走的是我的手機號,可你找的不是我。我當時就警告過你,再也不要去招惹他�!�
莊周盯著他:“姜以勉,無論是你現在讀完了博士,還是你將來會多么的前程似錦,你在我心里已經是一個徹頭徹尾的壞人,你若是能有非非千分之一、萬分之一的善良,我也不會這么厭惡你�!�
姜以勉如墜冰窖,他劇烈地喘息,面色蒼白一片,他想開口說自己生病了,想博取他的心軟和同情,可他喉結滾動,只能發(fā)出含混的音調。
姜以勉終于清楚地認識到懼怕,認識到自己把事情搞砸了。
莊周站起來,居高臨下地望著他,一邊將領帶一圈圈解開,一邊陳述道:“接下來你會被拘留至少十天,我會安排醫(yī)生來給你看看傷。這十天里,你誠心祈禱吧,如果非非想不到解氣的辦法而任由我來處置你,那你往后四五年就別再出來禍害人了,就在監(jiān)獄里好好懺悔吧�!�
占姚站在奔馳旁和毛非聊天,把他的倒數打斷在第500秒。
毛非感嘆:“有生之年第一次打架,第二次進派出所,我媽媽知道了要罰我跪搓衣板的�!�
占姚莞爾道:“阿姨知道了,心疼都來不及�!�
毛非扭身扒在車窗上:“占姚姐,今天讓你擔心了,對不起。”
“不用對不起,但是真的把我急壞了,我連你被綁票都設想過了�!闭家Σ恢欠窆室忾_玩笑,“老板十二點多給我打電話的時候,聽那語氣都快哭了�!�
毛非鼻子一酸唇就不自覺地撅起來,他忍了忍,忍不住,一開口眼眶又要濕,他問:“占姚姐,其實我...我上完廁所回來后,站在門外聽見你和---”
話沒說完,就看到莊周從派出所里出來,身邊不見民警大叔,倒是那警察小哥掛著笑跟莊周道別。
毛非把疑問咽回咕咕叫的肚子里,他貪戀地望著莊周,這兩天發(fā)生好多事,讓他難受得度分秒如年月一般,他真的好想好想莊周。
占姚看著毛非這依賴又癡情的模樣,心里感慨萬千,她趁著莊周還未走近,笑嘆道:“非非,你聽見了?”
毛非看向她,聽她溫柔道:“你不要害怕,你沒有聽錯。”
回程的路上莊周把毛非從上到下能看到的地方都看了個遍,目光落到一處傷,毛非就要說一句“不疼”。
疼不疼的,心最疼。
兩個人都是心里最疼。
轎車不比SUV空間大,可莊周還是把毛非抱到大腿上抱在懷里。
毛非枕在他肩膀上:“不想去醫(yī)院�!�
莊周就像哄小乖一樣低語道:“不去,我們把醫(yī)生叫回家。”
醫(yī)生到的比他們還快,站在入戶走廊里欣賞壁畫。
電梯門開,他看到莊周公主抱著一個蓬頭垢面的小乞丐,驚訝道:“是你嗎?山楂果茶?”
毛非難為情地回應他:“是我,蔓越莓小餅干。”
之前莊周車禍骨裂,就是這位醫(yī)生來家里幫忙拆石膏的,那天,他喝到了毛非煮的果茶,酸甜,吃到了毛非烤的餅干,香酥。
開門進屋,還要面對兩個猶豫不敢上前的貓主子。
花旦:“喵?”
小生:“喵嗚?”
毛非惱羞成怒:“是我!”
先清創(chuàng),消毒,從頭到腳就一條四邊內褲遮羞。
醫(yī)生拿著碘伏棉團小心翼翼地處理,莊周就用小盆裝清水,擰一條半干的毛巾為他一點點擦干凈洗干凈。
毛非咬著唇,不太敢看莊周。
剛剛脫掉上衣的那一刻他就知道可能會這樣的,他一直忍著,他的腰側很痛,青腫落在那段白皙的腰身上簡直觸目驚心。
還好沒有傷及骨頭和內臟,是軟組織挫傷,云南白藥就能治好。
傷口大大小小,見血的就屬手腕上的那幾道抓痕最嚴重。
醫(yī)生撒了些藥粉上去,再纏上兩圈白紗布,叮囑道:“不能碰水�!�
不等毛非點頭,莊周啞聲道:“知道了�!�
醫(yī)生走了,過幾天再來。
花旦和小生大著膽子湊上來嗅毛非,又被刺鼻的藥水味熏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