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章

    我感覺臉頰有些發(fā)燙，下意識地避開了他的注視，手指微微蜷縮起來。

    他念完了，場面靜默了一瞬。

    緊接著，不知是誰帶頭鼓起了掌，掌聲迅速變得熱烈。

    王嬸的大嗓門尤其突出：“哎呦喂，咱們隊長開竅了嘿！”

    立刻有人接話：“隊長這是借詩傳情呢！”

    “蘇醫(yī)生，隊長這詩寫得咋樣？”一個膽大的后生直接問我。

    我抬起頭，對上李志強坦蕩而溫和的眼神，他沒有因為大家的起哄而躲閃。

    那眼神里有欣賞，有尊重，還有一種小心翼翼的期盼。

    “隊長有心了。”我輕聲回應(yīng)，聲音不大，卻足以讓他聽見。

    鄉(xiāng)親們的笑聲和起哄聲更大了，氣氛熱烈又帶著善意的戲謔。

    “蘇醫(yī)生臉紅啦！”

    “隊長，啥時候請我們吃喜糖�。俊�

    李志強被大家鬧得有些手足無措，只是憨厚地笑著，目光卻始終落在我這邊。

    我低下頭，嘴角控制不住地微微上揚。

    連日來的疲憊，以及因陳建業(yè)和趙芳華之事帶來的沉郁，似乎都在這片刻的喧鬧與暖意中消散了許多。

    一種被看見、被認可的感覺，如同溫水般緩緩流淌過心田。

    是不同于過去的，一種純粹的、發(fā)自內(nèi)心的尊重和接納。

    這感覺，很踏實，也很溫暖。

    夜深人靜，我獨自翻看著趙芳華的遺物。

    在一堆金飾和綢緞下面，我發(fā)現(xiàn)了一本小日記。

    "78年冬，那天雪真大，我開車差點撞到人，幸好躲開了。不，應(yīng)該說是幸好沒人看見我……"

    模糊不清的字跡勾勒出事故的另一面。

    遠在家鄉(xiāng)的陳建業(yè)，已經(jīng)成了全村的笑柄。

    "瞧瞧，為了個快死的女人，賠了夫人又折兵，現(xiàn)在連工作都丟了。"

    他蓬頭垢面地走在村里的小路上，被人指指點點。

    一封從縣城寄來的信件改變了我的命運。

    "同志，鑒于你出色的醫(yī)術(shù)，縣醫(yī)院決定調(diào)你前來工作。"

    李志強握著我的手："你值得更好的機會，放心去吧，我等你回來。"

    西北的星空下，我第一次感受到了幸福的重量。

    8

    村口的小酒館里，陳建業(yè)獨自痛飲，眼神迷離。

    "當(dāng)年那場事故，我好像記得有輛吉普車。"他絮絮叨叨，陷入遙遠的回憶。

    黃昏時分，趙芳華的表妹找到了他。

    "陳大哥，芳華姐臨走前讓我給你帶句話。"她小心翼翼地看著四周，聲音壓得很低。

    “她說，對不起。那年的事故，不是她救了你們，是她……"

    陳建業(yè)的酒杯重重落地，碎成了無數(shù)片。

    縣醫(yī)院的辦公室里，李志強和我相對而坐。

    "蘇醫(yī)生，我有話想對你說。"他神情嚴肅，雙手緊握。

    "我喜歡你，不是因為同情，而是敬佩你的堅強和醫(yī)者仁心。"

    "還有，關(guān)于那次事故，我必須告訴你完整的真相。"

    "我當(dāng)時正好路過那里，親眼看見趙芳華駕駛的吉普車失控，撞向你和陳建業(yè)。"

    "她沒有救你們，恰恰相反，是她造成了事故。"

    我震驚地看著他，心中翻涌著難以名狀的情緒。

    "你的腿傷就是因為她的魯莽駕駛，而她出于恐懼和愧疚，一直編造著救人的謊言。"

    窗外的雨滴敲打著玻璃，如同我的心跳。

    陳建業(yè)踉踉蹌蹌地闖入縣醫(yī)院，頭發(fā)凌亂，眼中布滿血絲。

    "清荷！我錯了！我犯了大錯！"他沖向護士站，聲嘶力竭地喊著。

    "趙芳華根本沒有救過我們，她在撒謊，她是肇事者！"

    我站在走廊盡頭，平靜地看著這個曾經(jīng)深愛的男人崩潰的樣子。

    李志強站在我身旁，一只手輕輕搭在我肩上，給我無聲的力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