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章
靠,盛悉風咬牙。
王八蛋,居然真的沒認出她的車,接到114電話的時候她還不敢相信。
這輛大G是江家送她的新婚禮物之一,車牌帶了她名字的首字母XF,結果他說他不認識。
可見他只是占了個名義,怕是根本不曾過問禮品清單,隨便家里給她大G還是拖拉機。
耽擱這么久,回到SPA館以后兩個女生已經(jīng)沒有心情繼續(xù),打算收拾一下就離開。
大學三年多,盛悉風一直是母胎solo的小白花形象,這會毫無預兆變身人-妻,擱誰誰不疑惑,趙夢真把自己繞暈了都沒捋明白。
但盛悉風面色不佳,她沒敢貿(mào)然打聽。
最后還是盛悉風不忍心室友憋死,主動坦白:“我結婚快兩年了�!眱蓚字就解答了趙夢真所有的不解:“聯(lián)姻�!�
20歲生日那天,她就和江開結了婚,一天法定年齡都沒浪費,當時她還在讀大二,江開也只比她大三歲,都是英年早婚的典型代表。
申城兩大望族強強聯(lián)手,婚禮辦得風光無限,只是他們畢竟不是明星,圈外的人不知道也很正常,她以家中有事為由跟學校請假三天,誰也沒告訴。
倒不是故意隱瞞,只是找不到必要的理由公開,反正她和江開不過逢場作戲,他大部分時候都不著家,幾個月都不一定回來一次。
現(xiàn)在偶然被室友撞破,她也沒什么可隱瞞的,坦誠告知了實情。
趙夢真都不用問,就能猜到這對夫妻感情不怎么樣,否則盛悉風哪可能一點風聲都不透露。
腦補了一串抓馬劇情,她難掩同情,心酸地感慨:“難怪你從來不談戀愛,原來不是不想,是不能……”
盛悉風也能猜出室友的小腦瓜里想了些什么,事實上她的婚姻雖然屬于聯(lián)姻,但談不上心酸或無奈。
她寬慰趙夢真:“我跟他從小一起長大,他跟我二哥鐵得能穿同一條褲子,他家人也待我很好�!�
正主都這么說了,趙夢真也不方便再隨意置喙別人的私事,她換話題:“那今晚的音樂會你不去了吧,我問隔壁寢室有沒有人一起啦?”
盛悉風莫名:“我去啊�!�
音樂會11點多才散場,趙夢真有別的考量:“你……不用小別勝新婚?我怕你老公記恨我�!�
盛悉風叫她放心:“他對我根本沒興趣�!迸纶w夢真不信,她補充,“我倆都分房睡�!�
說話間,倆人收拾妥當,拉開包廂門。
趙夢真越聽越不是個滋味,忍不住為盛悉風打抱不平:“雖然只是聯(lián)姻,但你也不能讓他騎到你頭上吧。”
“��?”盛悉風迷茫。
“傻,哪有新婚夫婦分房睡的�!壁w夢真干脆言明,“反正你注意點,根據(jù)我趙夢真多年的戀愛經(jīng)驗,男人回家不吃飯多半在外面吃飽了……”
隨著邁出房門,先前的視線死角失去遮擋,趙夢真猛然噤聲。
外頭是一片寬敞的等候區(qū),擺放著供客人休息的沙發(fā)和矮茶幾。
江開就坐在一張靠墻的單人沙發(fā)里,外套隨意搭在扶手上,修身的高領羊絨衫勾勒出寬肩窄腰的挺拔身段,氣息蓬勃而年輕。
美貌的服務生給他倒咖啡的過程中忍不住看了他好幾次,倒完也不肯走,在一旁磨磨蹭蹭。
他怎么不懂那個意思,偏頭笑看過去:“還有什么事嗎?”
心知肚明之余又帶點似是而非的興味,誰也說不清他究竟在調情還是下逐客令。
此情此景令趙夢真肝火直竄,都顧不上背后說人壞話被抓包的尷尬,擺足了正宮一方的架勢,再仔細一看,江開耳朵里還塞了耳機。
她底氣更足。
奈何夫妻倆都沒當回事。
在江開看過來以先,盛悉風提前別開腳步,恪守自己聯(lián)姻老婆的本分,對他招蜂引蝶的行徑視若無睹。
“好了?”江開同樣半點沒心虛,摘下一邊耳機,若無其事跟她搭話。
盛悉風這才停下:“有事?”
其實她知道他為什么等她,他的車肯定沒法開了,想蹭她的。
她不想載他,他又不是沒有別的法子回家。
江開說:“去我家吃晚飯�!�
換了別的理由,盛悉風都不可能配合他,但他拿公婆壓她,她一點辦法都沒有,因為從小到大,江開的家人實在待她太好了。
進電梯之際,她冷冷地擺譜:“以后有事請你提前通知�!�
“你又沒正事�!苯_莫名其妙,“做個SPA,還做出國家領導人日理萬機的幻覺來了�!�
夫妻倆鬧矛盾,外人夾在中間屬實尷尬,趙夢真按下1樓的按鈕,隨時準備開溜。
盛悉風在爆發(fā)之際被這一舉動暫時轉移注意力,她壓下火氣,拉拉趙夢真的衣袖:“我送你回學校�!�
趙夢真推脫:“不用,門口就是地鐵站。”
盛悉風:“外面在下雨�!�
趙夢真:“我不怕淋�!�
幾個來回過后,趙夢真急眼了:“外面就算下刀子也比待你們一起舒服,你怎么就是不懂!”
盛悉風:“……”
江開一直抄著手臂看好戲,等她倆消停了,他突然客客氣氣跟趙夢真寒暄起來:“趙小姐和悉風是同學?”
盛悉風瞥他一眼,剛好對上視線,她裝作無所謂地看向別處,心里卻頗感意外,以他們的關系,其實沒必要費心維系對方的朋友。
也不知道他今天哪里來的紳士風度。
伸手不打笑臉人,趙夢真禮貌作答:“嗯,我們是室友�!�
江開的表情瞬間充滿同情:“她公主病這么嚴重,當她室友很累吧?”
我他媽……電梯適時到達,趙夢真馬不停蹄跑路,只匆匆給盛悉風正名:“不會,悉風性格很好,我們都很喜歡她!”
江開沒有直接說不信,只是又看了盛悉風一眼,那意思很明顯。
許是為了證明自己真的沒有公主病似的,她罕見地沒有發(fā)作。
就是臉色臭到猙獰。
電梯門重新緊閉,關住夫妻倆時隔半年的第一次獨處。
少了趙夢真,寬敞的梯廂空間反而擁擠起來,空氣被出風口送來的暖風烘得滯悶稀薄。
無話地下到車庫,大G已經(jīng)平穩(wěn)停在地面,慘遭它碾壓的世爵則不見蹤影,連片碎玻璃都沒留下。
盛悉風懶得攬開車的差事,把車鑰匙往地上一擲,頭也不回地上了后座。
江開也不生氣,若無其事?lián)炱痂匙,上車了他沒著急出發(fā),招呼盛悉風:“你坐副駕�!�
后面沒反應。
“快點。”他偏過頭催促,前方有車啟動,紅色尾燈把他半邊臉映得粲然,“我又不是你司機�!�
盛悉風紋絲不動,半晌不咸不淡地來了句:“不好意思啊,我有公主病�!�
原來在這等著他呢。
江開輕聲哼笑,勉強接受了她不坐副駕的正當理由。
外頭華燈初上,霓虹和路燈次第亮起,點燃濕紅流碧的街景。
轉向燈跳躍,越野車以一個不可思議的靈巧角度匯入密集的車流之中,高峰期車流行進速度緩慢,體積龐大的大G卻開出了smart的效果,在各種狹窄的縫隙間來去自如。
好幾次眼見要釀成碰撞事故,最后卻都有驚無險地交錯開,車身幾乎貼著障礙物而過,屢屢挑戰(zhàn)肉眼可見的距離極限。
神奇的是,居然沒讓乘客感覺一驚一乍,相反,順滑得渾然天成,不看窗外的話,根本沒法想象車輛驚險穿梭的軌跡。
盛悉風對他的駕駛風格見怪不怪,扣好安全帶就閉上雙目養(yǎng)神。
如果仔細觀察,就會發(fā)現(xiàn)江開開車的方式很不尋常——他用左腳踩的剎車。
在日常駕駛中,剎車和油門都由右腳控制,左腳在手動擋車輛中用來踩離合器,在自動擋車輛中則處于空閑狀態(tài),最多起到一定的支撐作用。
分腳控制剎車和油門是大忌,特別在緊急情況下,容易分不清踏板釀成大禍,駕校學車的時候,這個開法一定會被教練揪著耳朵大罵。
有一種人除外,職業(yè)賽車手是分腳控制剎車和油門的,為了省去切換踏板的時間。
頂級賽場上失之毫厘差之千里,車手需要精確并榨干每一個細節(jié),即便是彎道那千分之一秒的圈速也至關重要。
比起賽場上的縱速馳騁,城市道路的駕駛不過是加了慢速特效的小兒科。
從幼童時代開始,江開就表現(xiàn)出對駕駛的狂熱和天賦,6歲開始跑卡丁車,12歲開始參加各種低級別方程式比賽嶄露頭角,家里只當給孩子培養(yǎng)個興趣愛好,也由著他。
誰知這些小打小鬧根本滿足不了他。
江家三代只他一顆獨苗,所有的期盼都在他身上,更何況賽車場上危險重重,不出所料,他的夢想遭到堪稱恐怖的反對,鬧得最兇的時候,江父甚至動用了數(shù)十個保鏢把他死死看在家里。
可最終他還是如愿成為一名職業(yè)賽車手,爭取的過程只能用兩敗俱傷來形容,之慘烈程度,江母如今提起來都忍不住落淚。
江開深受“混不出名堂就滾回家繼承家業(yè)”的壓力鞭策,大部分時間都圍繞著訓練和比賽打轉,是真的刻苦,也是真的順利到老天喂飯吃。
這幾年他在各大賽事殺出重圍,積分攢得飛快,以兇猛張揚的個人風格名動賽場,又是少有的亞洲面孔,論起在亞洲及國內賽圈的關注度,說風頭無兩絕不為過。
從他正式涉足專業(yè)賽場,到拿下超級駕照的時間短到不可思議。
這張由國際汽聯(lián)發(fā)放的特殊駕照極其稀缺珍貴,意味著他有資格踏上所有賽車手夢寐以求的終極殿堂——與奧運會、世界杯并稱為世界三大體育盛事的世界一級方程式錦標賽,即廣為人知的F1。
所以盛悉風一直都想不通,自我規(guī)劃如此明晰堅定,不允許任何人、以任何理由插手自己人生的江開,為什么愿意在不愛她的前提下娶她。
*
歲暮天寒,迎新的燈籠被獵獵的朔風吹得直打轉,來往行人熙熙攘攘,呼吸間,熱氣像白霰裊裊飄散在夜空里。
車內光影交替,靜默無言。
倆人在一個路口等了三趟紅綠燈,眼見終于能解脫,可前車過分謹慎,綠燈還有三秒倒數(shù)就一腳剎車停了下來。
信號燈又跳成紅色,江開摁了兩聲喇叭表達不滿,卻也于事無補,只能開始新一輪的等待。
百無聊賴,他干脆找盛悉風聊天:“我到底怎么你了?”
他們之間小打小鬧都是家常便飯,但今天這種轟油門軋車的程度還是頭一遭。
不管是他占她車位有錯在先,還是夫妻共同財產(chǎn)隨她處置,當然都不可能是盛悉風把車轟到他頭頂?shù)恼鎸嵲颉?br />
事情得從一個月前說起,那天江開接到一通陌生來電,對面是道年輕女聲:“你好,你老婆被埋在地下了……”
當時美國是半夜,他從睡夢中被吵醒,以為是詐騙電話,懟了句“你老公才被埋在地下了”就撂下電話,事后也沒給盛悉風打電話確認平安。
但那天盛悉風真的被埋在地下,她遭遇路面塌方,受困兩個多小時,期間根本不知道自己有沒有命上去。
其實她也沒什么遺言可交代江開的,他們之間沒有衷情要傾訴,而且她家中有兩個哥哥,也犯不著托付他照顧父母。
但她還是讓一起被埋下去的女生幫忙撥通了他的電話。
江開從父母那得知她出事已經(jīng)是兩天后,象征性問候了她兩句,她也輕描淡寫說自己沒有大礙,并解釋打電話是想叫他照顧好家里的狗。
江開不管她死活這件事,盛悉風始終氣不過,但又沒法直接挑明——要是他知道她如此耿耿于懷他的關心,指不定怎么自戀。
面對盤問,她還是那個蠻橫的理由:“就不給停我車位。”
這還沒完。
還有狠話要放:“停一次我軋一次�!�
江開徹底放棄跟這位病入膏肓的公主病溝通。
“你室友說你性格好?”他扯扯嘴角,嘲弄道,“我看你就會窩里橫�!�
第
3
章
盛悉風嗆回去:“誰跟你窩里。”
“不是你還橫?”江開反問。
盛悉風的反應速度向來沒他靈活,她說不過他,又一次被他氣到,但這種生氣又和地下車庫被他當著那么多人訓的生氣不同。
簡單來說,這個吵法就是再吵上兩個小時,她都不可能哭。
盛悉風想到回懟的話已經(jīng)是三分鐘之后,她舍不得浪費:“什么貨色我什么臉色。”
江開什么都沒說,只抽空分給她一個詫異的眼神。
盛悉風瞬間讀懂了他的意思——就這么句話,你得想三分鐘?
她甚至都能腦補他那聲嘆息的“嘖”。
半年不見,他身上陌生的氣息縈繞不去,又才在停車場里動過真格,彼此更顯生疏。
但他這一眼過來,熟悉的感覺瞬間回來了。
依然是那個賤格的混蛋。
盛悉風找回跟他相處的節(jié)奏,精神徹底松懈下來,恰好他一個猛然加速,她更是無所顧忌表達自己的不滿:“開那么快干嘛��?”
江開的車速絲毫不減減緩,過了一會他才理她,語氣慢悠悠:“著急回家吃飯唄。”
不知道是不是盛悉風的錯覺,他似乎把“回家吃飯”四個字咬得格外緩慢清晰。
莫名地,盛悉風聯(lián)想起趙夢真那番男人回家吃不吃飯的言論。
停停走走的20分鐘后,二人抵達江家。
江家地處寸土寸金的市中心板塊,卻與喧囂扯不上關系,別墅區(qū)鬧中取靜,由面積遼闊的湖泊和植林環(huán)繞,將城市的繁華遠遠阻擋在外。
江開從車門下的置物格里找到傘,下了車,發(fā)現(xiàn)盛悉風還坐在后座,紋絲不動。
雨勢已經(jīng)轉弱,盛悉風等他撐傘繞到后座接她,車門從外打開,她抬頭仰視,不出意外對上他滿臉的無語。
她知道他想說什么,干脆先發(fā)制人:“我有公主病。”
江開一句廢話沒有,當即伸長胳膊把傘挪開,此舉傷敵一千自損八百,他自己也淋在簌簌下注的雨幕里。
盛悉風一條腿剛邁出,見狀立馬縮回車里。
江開的傘撐回來。
她再嘗試著下車,他又把傘移開了,擺明了尋她開心,表情還裝得一本正經(jīng)。
如此反復幾次,盛悉風煩了,罵他:“有毛病�!�
“嗯的�!苯_張口即來,“我這是王子病。”
盛悉風忍不住要笑,不想承認被他逗樂,她使勁壓嘴角。
傘又一次舉回來。她試探著下車,他果然沒那么老實,還打算故技重施,她暼一眼他骨節(jié)分明的手,沒有握上去,飛速抓住傘桿:“傘還我。”
金屬傘桿冰冷,凍得手指發(fā)麻。
她這點力氣,江開根本不放在眼里,不過也沒仗著男女力量的懸殊吊打她,象征性用了兩分力跟她爭,他哂笑:“夫妻共同財產(chǎn),又成你一個人的傘了?”
盛悉風:“一把傘都計較?”
江開:“我先計較的?”
倆人拉拉扯扯地走了幾步,他又想起點事來,從口袋里摸出自己的婚戒,遞到盛悉風面前。
他的戒指是白金材質的素圈,外觀簡潔,內圈別有乾坤,鑲嵌著碎鉆拼成的姓名首字母“JK”,她的那枚鉆戒內圈則是“XF”。
除非碰上必要場合,二人沒有佩戴婚戒的習慣,但在父母面前,會盡量營造夫妻和睦的假象。
雖然一手打了傘,但江開為自己戴個戒指不是難事,主要就想使喚一下這位半滴雨都不能淋的公主。
朦朧雨霧被院落的燈染成暖橙黃色,漫天洋洋灑灑地垂墜,他背光站著,身影輪廓渡著淡淡的光暈,有種迷離的情調。
盛悉風隨著他一起在臺階前站定,捏住他的尾指。
那手修長勻稱,小小一枚指環(huán)上手,禁欲的氣息陡然爆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