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24章
紀寒說：“龍?zhí)鞂氝@種叫舔狗文學(xué)，沒意思，我嗑的是勢均力敵，相愛相殺……”
話說到一半，她突然停了下來，用一種相當(dāng)詭異的眼神打量起盛悉風(fēng)。
盛悉風(fēng)被她看得毛骨悚然：“你看我干嘛？”
“我怎么把你忘了，你倆倒是勢均力敵，相愛相殺�！奔o寒摸著下巴，為自己的xp惋惜，“可惜啊，你是個女的……”
盛悉風(fēng)：“……”
因為盛悉風(fēng)的性別，紀寒并未把過多的注意力放在她和江開頭上，倒是盛悉風(fēng)自己，時不時懷疑江開是不是也喜歡自己。
他收藏了所有她說好聽的歌。
他來她空間，卻欲蓋彌彰地刪除訪客記錄。
她痛經(jīng)，他找女老師給她要紅糖水。
她看到一個心理小招數(shù)說，如果你想知道一個人有沒有在關(guān)注你，你可以假裝喝水，看他會不會跟著喝水。
因為研究表明，當(dāng)人類關(guān)注一個人時，會傾向于模仿ta。
她試了，幾乎每一次都應(yīng)驗。
不止是她這么覺得。
還有他跑去伊斯坦布爾賽車前，和他關(guān)系挺好的女生一直苦苦糾纏，不能理解放假前還好好的，為什么過了一個暑假，他說翻臉就翻臉。
她把他攔在周五放學(xué)后空蕩蕩的走廊里：“即便分手，你至少明確告訴我一聲吧�！�
江開被她糾纏太多次，已經(jīng)很煩，直截了當(dāng)?shù)胤磫枺骸案嬖V你什么。我們有在一起過？”
“你看著我的時候，我能感覺到你是喜歡我的，眼睛不會騙人�！迸撕靡粫�，眼淚接連滾落，語不成句地舉例曾經(jīng)那些她認為的甜蜜過往。
“你說這個？”他眼神一秒切至深情模式，下一秒又切回來，“我天生長這樣，看誰都這樣。”
“不是的……”
他不耐煩再耗下去：“我沒有說你是我女朋友，那你就不是，怎么樣都不是�！�
這樣的理由無法說服女生，她定定神，問出自己心中最大的疑惑：“是因為盛悉風(fēng)，你移情別戀了，對嗎？”
最近他身邊的異性只有盛悉風(fēng)和紀寒，而且明眼人一看都看得出來，紀寒是跟著盛悉風(fēng)的。
當(dāng)時盛悉風(fēng)前來找江開一起放學(xué)，就在墻后的拐彎角，因為聽到女生的哭聲，她不便出去，只能站在原地等他們說完。
江開只說：“跟誰都沒關(guān)系�！�
“所以她是你女朋友嗎，你說你是她女朋友了嗎？”意識到所有的過去都被否定，女生的情緒逐漸失控，唯一的救命稻草，就是證明和他在一起，不一定要他親口承認身份才算數(shù)，“你最好的兄弟的妹妹，你有種也玩膩就甩啊，到時候也說一句沒說是女朋友就不算女朋友啊。”
“你非要較這勁的話……”江開煞有其事地算了下時間，“我兩年前就說過了�！�
——你小時候不老說我是你未來老公嗎？
——未來老公什么意思懂嗎，就是現(xiàn)任男朋友。
——一百是哥哥的價格。男朋友的話，得加錢。
那幾句戲言，盛悉風(fēng)傻傻地當(dāng)過真，也早就學(xué)會不當(dāng)真，事隔經(jīng)年，他又親口認下它們。
可他到底是什么意思呢，是真的承認她是女朋友，亦或只是借她來堵那女生的口？
盛悉風(fēng)不知道。
這正是一場曖昧游戲中最折磨也最迷人的部分，像酒到微醺，像畫作留白，也像言猶未盡，留出無窮的想象空間。
十足的精神鴉-片，令人欲罷不能。
龍?zhí)鞂氁矄栠^她：“你是不是和我開哥談戀愛呢？”
盛悉風(fēng)說沒有。
但龍?zhí)鞂毟静宦犓f什么，儼然已經(jīng)認準了自己的觀點，憶起往事，不由憤憤然：“怪不得那個時候不讓我追你呢，合著他自己看上了。還威脅我……他做人就不能坦蕩點、真誠點？”
這些話打死他也不敢到江開面前亂說，柿子捏軟的捏，苦水全倒盛悉風(fēng)這里。
誠然，盛悉風(fēng)毀了江開很多桃花，但說真的，她在遠橋中學(xué)這兩年，也沒有什么男生追，偶爾來個膽大的，鬧出點動靜，過不了兩天就會被壓下去，罪魁禍首沒有別人，高一的時候是沈錫舟和江開，高二的時候只剩下江開一個人。
當(dāng)然了，他倆都有冠冕堂皇的理由，做哥哥保護妹妹的職責(zé)，只是怕她被渣男騙，諸如此類。
除了這些似是而非的部分，另有不少堪稱確鑿的證據(jù)。
那是個初春的周天傍晚，他倆一塊坐車回學(xué)校，開到一半，江開才發(fā)現(xiàn)自己的手表落在家里沒戴。
他是戴慣手表的人，想返程回去拿。
盛悉風(fēng)著急回學(xué)校補作業(yè)，不肯答應(yīng)。
“我催你那么多遍，你沒寫？”江開一想到未來一周都看不了表，就覺得很不適應(yīng)，尤其這周還有考試。
這周末盛悉風(fēng)新入坑了狼耳夫婦，看了兩天的相關(guān)視頻和同人文，確實沒干正事。
“我真服了。”江開無語地把額頭往車窗上一靠，不理她了。
夕陽暖烘烘的余溫里，他被手腕上螞蟻爬過般的癢意弄醒，睜開眼睛，首先看到的是盛悉風(fēng)烏黑的發(fā)頂和高高的馬尾。
她伏在他身邊，正低頭拿著水筆往他手腕上畫表。
“全世界僅此一個的限量款�！彼龕鹤鲃〉夭[眼笑。
幼稚的畫工，表盤勉強看得出是一輛車的形狀，中間還畫著個方向盤，寫了他的姓名首字母“JK”。
最后，盛悉風(fēng)又畫蛇添足地給表盤畫了兩個輪胎，大功告成，“嗒”一聲蓋上水筆蓋。
已經(jīng)很久沒有人和江開聊過賽車相關(guān)了。
但她還幫他牢牢記著。
他的夢想，幾乎也成了她的夢想。
盛悉風(fēng)以為，這樣上不了臺面的畫，他一到學(xué)校就會去衛(wèi)生間洗掉。
可兩天后，她竟偶然瞥見他袖口里，一閃而過露出表盤一角。
歪扭的線條被袖口摩擦得有些模糊和殘缺，但她還是認得出來，這是她的杰作。
“江開這兩天洗澡了嗎？”她偷偷跟他室友打聽。
室友莫名，但還是如實告知：“那肯定啊�！�
盛悉風(fēng)記得她小的時候，也給盛拓手腕上畫過畫，那天盛拓剛要出差，她告訴他：“爸爸，這是我送你的禮物，你看到它就要想我，絕對不可以洗掉哦！”
盛拓向來對她有求必應(yīng)：“好的，爸爸答應(yīng)你�！�
“不許騙我，等你回來我要檢查的�！彼槐菊�(jīng)地說。
盛拓出差了五天，回來的時候，手腕上真的還留有手表模糊的痕跡。
一見到女兒，他就展示給她看：“爸爸沒有騙你吧？”
“你還真聽她啊�！鄙虺Ｅ嬖谝慌钥吹每扌Σ坏�，“這幾天沒洗澡嗎？”
“我答應(yīng)了女兒當(dāng)然要做到啊�！笔⑼卣f著，舉高手臂演示給盛悉風(fēng)看，“爸爸洗澡的時候把這只手舉的高高的，這樣的話，水就不會洗掉寶貝給我畫的手表了。”
她沒有想過，十多年后，還能有一個人，洗澡的時候都不忘把手舉高，小心翼翼避開水流。
只為了留她的畫在身上。
第
26
章
小時候，
盛悉風(fēng)對江開的感情很復(fù)雜。
雖然總是以“我以后是你老婆”為理由，要挾他帶她一起玩，但她畢竟只是個小孩子，
根本不了解夫妻的意義，
她只知道結(jié)婚后兩個人會天天待在一起，但他們本來也天天待在一起，在她的理解里，
他是她異父異母的親哥哥。
她很討厭他，從她有記憶開始，他們就是天敵，她嘴皮子沒他利索，
力氣也沒他大，何況他還有盟友，不管吵架還是打架，她永遠都占不了上風(fēng)，好在她也有殺手锏，因為大人們總會無條件給她撐腰。
即便知道他會挨罵挨打，
她還是要告狀，要故意哭給大人看，
從不顧忌他的后果。
愛打小報告的人到哪都惹人討厭，
他們的相處是一個惡性循環(huán)圈，
他更要欺負她，
她也更討厭他，
更肆無忌憚告他的狀。
進入幼兒園，再讀了小學(xué)，
班里、學(xué)校里很多男孩子都喜歡欺負她，
當(dāng)然絕不是那種惡意的霸凌，
而是喜歡跟她作對，藏她作業(yè)本，拉她辮子，拿毛毛蟲嚇唬她，給她起“西北風(fēng)”“盛東風(fēng)”之類的綽號，總之想盡辦法惹她生氣。
長大后回頭看，他們哪是討厭她，分明是小男生拉不下臉直接示好，只能在喜歡的小姑娘面前上躥下跳，使勁刷存在感。
那個時候盛悉風(fēng)哪懂這些，她只覺得他們真的很討厭。
但這種討厭，和討厭江開是完全不同的，班里那些男孩子，她只由衷希望他們別來煩她，他們要是能還她個清凈，她舒心得不得了。
可江開要是不理她，她會覺得少了很重要的東西。
有次她和兩個男生鬧得很兇，她放了狠話，說再也不理他們了，要跟他們當(dāng)陌生人，更不要嫁給他了，還把前幾天他們送給她的生日禮物扔進了垃圾桶。
她和沈錫舟住在同一個屋檐下，兄妹倆沒一會就忘了這件事，恢復(fù)正常建交，但連著幾天，江開都沒來他們家玩，在學(xué)校碰到了，也裝作不認識她，連看都不看她一眼。
第一天還勉強覺得清凈，第二天開始忐忑，第三天之后就是徹頭徹腦的后悔和想念了，那天體育課，她的班級和江開的班級上同一個課時，她的余光滿場子跟著他打轉(zhuǎn)，看到他紅領(lǐng)巾掉落，找到了名正言順的求和契機，第一時間殷勤地幫他撿起來，結(jié)果他只冷著臉接了紅領(lǐng)巾，還是不理她。
體育課中途，班里同學(xué)找她玩老鷹捉小雞，一個男生不小心害她摔到了地上。
其實沒有特別痛，但她心里難過得不得了，隨著跌到，情緒到達爆發(fā)點，眼淚噼里啪啦地往下掉。
當(dāng)時江開班里還在集合，遠遠看到這一幕，他不顧體育老師在背后叫他，徑直沖到了他們班，二話不說先拉著她的手臂和腿看了一圈，看到她膝蓋有輕微的破皮，臉色就更難看了，站起來推了那男生一把：“你搞什么啊？！”
盛悉風(fēng)的委屈點和對方男生根本沒有關(guān)系，而且這個男生跟班里別的賤兮兮的男同學(xué)不一樣，他話很少，從不欺負她，剛才也一個勁跟她道歉來著。
江開好兇，又是大兩屆的學(xué)長，圍觀的同學(xué)都露出一點恐懼的神情，只有她不害怕，確定他不會跟她當(dāng)陌生人，她心里空了幾天的地方被慢慢填滿，難以言喻的安心。
她拉拉他的衣袖，替男同學(xué)說話：“他不是故意的。”
他扭頭兇她：“你還幫他說話，早知道就不管你了�！�
老師介入，很快解決了紛爭，她和江開便有點尷尬又有點別扭地和好了，從此以后，即便吵得再兇，他們都沒有再說過類似絕交的狠話。
這就是那時候盛悉風(fēng)對江開的感覺，討厭他，煩他，不喜歡他欺負自己，但也不希望他不理自己，更不喜歡他欺負別的女孩子。
回過頭想想，其實這就是喜歡啊。
她從小就喜歡江開。
只是她自己也不知道。
一直到初三那年，兩個男生到她學(xué)校門口薅著她打劫，聽到那番驚天地泣鬼神的未來老公和男朋友的言論之后，男女之情的關(guān)卡陡然開啟。
褪去孩童的不諳世事，這是少女的情竇初開，不為人知的暗戀。她不再討厭他，只剩下喜歡，很喜歡很喜歡的那種喜歡，心里眼里都只有他一個人，明明那么熟悉，但看一眼就能在學(xué)校高興半天。
那并不是她一個人的兵荒馬亂，隨著得到各種或明確或暗戳戳的回應(yīng)，這種情感越發(fā)劇烈，整日里都在沸騰喧囂，源源不斷溢出心頭。
因為是青梅竹馬，所以有天然的親昵，但也因為是青梅竹馬，所以比任何別人都謹慎，唯恐一著不慎，連親情和友情的陣地都失守。
那是她第一次入局。
赤子之心，毫無戒備，全身心投入，可惜沒能得到善終，在最頂端猛然剎車，像過山車升到最頂點遭遇了機器故障，上不去也下不來。
在最難熬的時候，她默默發(fā)誓，再也不要喜歡江開，只把他當(dāng)一起長大的發(fā)小，不對他抱有任何非分內(nèi)的期待。
可現(xiàn)如今，這場情愛游戲拋出更誘人的誘餌，邀她二次入局。
前車之鑒擺在那里，落得一場空歡喜的陰影更是至今無法消散。盛悉風(fēng)沒有猶豫太久，從梅嶺度假山莊下來回校，還沒到達目的地，她已經(jīng)做出了決定。
既然他坐了莊，她就再陪他玩一把，總好過永遠溫水煮青蛙。
說到底，她并沒有什么輸不起的。
*
寢室里，除趙夢真和孫曉之外的另一個室友韓凌飛也在，她原定后天才返校參加一門補考，奈何被盛悉風(fēng)已經(jīng)結(jié)婚兩年的消息刺激得不輕，得知盛悉風(fēng)今天要回學(xué)校，她連夜收拾好行李，提前殺了回來。
孫曉暫時回不來，選擇加入視頻聊天。
視頻一接通，和韓凌飛見面第一句一模一樣：“盛悉風(fēng)，從實招來！”
連名帶姓代表著憤怒。
盛悉風(fēng)干笑著，把自己和江開聯(lián)姻的前因后果解釋了一通，話術(shù)非常官方。
果不其然，孫曉和韓凌飛的臉上都露出悲憫和惋惜的神色，倆人不約而同沉默起來，很顯然，都在斟酌自己應(yīng)該說點什么話，才能安慰到盛悉風(fēng)這個興旺家族的犧牲品。
趙夢真看不下去：“聽她扯，你們猜她和誰結(jié)的婚？江國慶！”
“江國慶？！”
“誰？”
倆人同時叫嚷起來，同情的表情一掃而空。
盛悉風(fēng)剛上大學(xué)那會老提沈錫舟和江國慶，大家都知道他們關(guān)系好，既然她嫁的江國慶，那她所謂的聯(lián)姻，就不可能符合大家對聯(lián)姻的刻板印象。
轉(zhuǎn)而，變成驚嘆。
“媽的，這不就是電視劇里里的歡喜冤家嗎？”
趙夢真火上澆油：“兩個人蜜里調(diào)油，一會不見就要打電話！這兩天還一塊在度假山莊玩，我叫她撕侯雪怡她都沒空�！�
“趙夢真你別顛倒是非混淆黑白啊你�！笔⑾わL(fēng)抗議，“我去之前又不知道他也在�！�
沒人聽她的，那三個人一致認定她和江國慶青梅竹馬修成正果，嚷嚷著讓江開請客吃飯。
“盛悉風(fēng)，你自己數(shù)數(shù)，四年來白嫖我們多少頓飯了，是不是該讓你老公請回來？”
根據(jù)江湖規(guī)矩，每個室友交了男朋友都要請其他幾個室友吃飯，室友四個人里，趙夢真三年半以來少說換了十幾個男朋友，韓凌飛前前后后也交過三四個，孫曉的男朋友從高中一直持續(xù)到現(xiàn)在。
每一個男生，都至少請503寢室吃過一頓飯。
只有盛悉風(fēng)從來沒有男朋友請，當(dāng)然她平時出手很大方，請客和送禮物從不吝嗇，但兩者性質(zhì)不同，不能混為一談。
她打著馬虎眼，試圖自己請客，糊弄過去。
雖說她已經(jīng)決定再陪玩一局，但前一次的失敗教訓(xùn)擺在那里，她這回除非百分百明確他的心意，否則絕不會輕舉妄動。
三個室友當(dāng)然不干。
寢室里一片鬧騰之際，盛悉風(fēng)的手機非常適時進來來電。
“江開。”
這下503徹底炸了。
電話一接通，江開就聽到盛悉風(fēng)那頭嘈雜不斷，他仔細聽了一會，問：“你們在干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