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61章
盛悉風脫口而出:“我可以�!�
合奏的曲目是《彩云追月》,她以前彈過,撿起來應該不難。
只是答應完,她才想起自己還要去日本的事,一時陷入兩難。
江開打電話問她有沒有出發(fā)機場的時候,她跟個犯了錯的小孩似的:“江開,我可能來不了了�!�
他當然無法接受這個噩耗:“為什么?”
盛悉風把事情原委和他解釋了一通,不過也很誠實地說了這個節(jié)目并不是非演不可。
“你想我來的話,我就跟班長說我不參加了�!�
“嗯,我很想你來啊�!苯_不假思索。
“那好……”
話沒說完,被他打斷:“不過我更想看你做你自己想做的事情�!�
“其實我也不知道我想不想繼續(xù)彈琴,我只是覺得,要畢業(yè)了,想真正參與到畢業(yè)音樂會里面�!�
“我總是不想面對琴,也很愧對我的老師,每次看到她我都只能遠遠躲開�!�
她很久沒做美甲了,但也沒卸掉,現在美甲片已經長到指甲中間,不倫不類,就像她對鋼琴和小提琴的感覺。
“我覺得你想繼續(xù)�!苯_很篤定。
盛悉風不解:“嗯?”
“你現在的樣子很像剛離婚時候我的樣子�!苯_回憶著,“有點煩你,一直試圖說服自己解脫了,但總是忍不住想著你�!�
他說得很認真,是正兒八經跟她講人生道理的態(tài)度,所以盛悉風沒有計較他說煩她的事,安靜聽下去。
“你在學琴的事情上吃了太多苦,加上媽媽的教育方式比較強硬,才導致你那么排斥練琴,但如果不喜歡,一個人怎么可能堅持一個習慣那么多年�!�
“雖然聽起來很賤,但有的時候人確實要失去過后才會懂得珍惜,遠離過才能看到全貌,不破不立�!�
“想彈就彈,又不是撿起來就不能再拋下了,如果到時候還是煩,大不了再扔掉�!�
“另外,不要覺得愧對誰,辛苦近20年的人是你,別人最多只有惋惜的份,誰也沒有資格替你決定要不要繼續(xù)吃苦�!�
江開一如既往,是盛悉風最合格的人生導師,寥寥幾句,就讓她下定了決心。
不過她還有個擔憂:“我才剛簽一部剪片的合同,我沒空剪,也不想剪了……”
把剪輯當做工作,她一點也不快樂。
她只適合給狼耳為愛發(fā)電。
江開慷慨地說:“多少違約金?我出�!�
雖然盛悉風不缺錢,不過她還是心安理得地收了江開的轉賬。
卸掉美甲,雙手恢復素凈,她早出晚歸在琴房里泡了一個禮拜。
雖然荒廢許久,好在底子深厚,還算耐得起造,等登臺那天,她已經練得有模有樣。
同學們的反饋也都沒有異樣,這才讓她微微松了一口氣。
面對這第一也是最后一場由班里學生全權策劃的大型活動,大家都花費了很多的心血,前后陸陸續(xù)續(xù)忙活了近三個月時間。
帷幕拉開,盛悉風身為兩位主持人之一,站到了舞臺中央。
聚光燈打下來,她穿著長長的禮服,望向臺下熟悉或不熟悉的面孔,深深地嗅到了畢業(yè)的氣息。
畢業(yè)晚會進行得非常順利,歌唱類,樂器類,還有舞蹈節(jié)目,所有人都拿出了自己的看家本領,獲得滿堂喝彩。
最后的一個節(jié)目是大合唱,班里買了統(tǒng)一的學院風服裝,其中女生下裝是格子裙,男生是西褲。
倒數第二個節(jié)目是學弟妹的友情表演時間,給主持人和倒數第三個節(jié)目的學生留出換衣服的時間。
后臺女生區(qū)一片忙亂,大家都在補妝。
“悉風�!壁w夢真從廁所回來,著急地拉盛悉風,“出來出來。”
“��?”盛悉風都沒來得及換衣服,就被踉踉蹌蹌帶著跑出去。
走到外頭,她愣住了。
“飛機晚點了,聽說我還能趕上個大合唱�!苯_站在音樂廳外的路燈下看著她笑,風塵仆仆的身形籠著一層淡淡的金邊,溫柔地不行,“到時候你畢業(yè)典禮我來不了,只能來看看你的畢業(yè)音樂會�!�
觀眾席內座無虛席,盛悉風急匆匆跟黃老師打了招呼,放他進廳,沒辦法,只能委屈他站在最后看。
知道他跑來找她一趟克服了萬阻千難,可她來不及抱一下或者多說兩句話,只拉了一下他的衣服下擺,就匆匆趕回后臺。
江開站定,隱入陰影中。
隨著舞臺柔光亮起,音樂表演1班全體依次從后臺的口子登臺,沒有排成規(guī)矩的列隊,而是看似隨意地在舞臺上站好。
最后一個節(jié)目了,最后一次集體活動了。
幾乎是一上臺,就有感性的同學開始流淚。
他們唱的《二十年后再相會》。
“再過二十年,我們來相會,
那時的山,噢那時的水,
那時風光一定很美
……”
江開一眼看到了前排中央的盛悉風。
她扎著高馬尾,穿一件修身白色polo衫,領口系著紅色的蝴蝶結領結,下擺塞在黑黃相間的格子裙里,勾勒出一把細細的腰,裙子下是兩條纖長筆直的腿。
非常青春的一套裝扮。
她流轉的目光穿越人群,落到角落里的他身上。
他幾乎是瞬間,想起了她高一那年。
她們班男生和隔壁班男生打賭籃球賽,不知道誰提的要求,想要班里女生換上統(tǒng)一的衣服當啦啦隊,女生們也不扭捏,直言:“你們給我們買,我們就穿�!�
全班男生還真AA給全班女生買了一套學院風制服,polo衫,黑色領帶,百褶裙。
江開聽盛悉風說起過這個事情,當時他還頗為不屑一顧。
那天盛悉風班里男生集體在教室外頭等著女生換衣服。
女生們在里頭拉好窗簾,并把攝像頭遮起來,換好衣服每出去一個,外面男生就“哇”一聲。
其實衣服真算不上驚艷,只不過大家在學校里習慣了穿丑校服,看制服有一點濾鏡,更多的是給女生們捧場。
直到盛悉風出去,全班男生一片肅靜,過了兩秒,轟然炸鍋。
而江開為了躲雨,剛好鉆進高一高二的教學樓廊下,人還沒站定,就看到一道纖細靚麗的身影從教室里走出來。
他跨臺階的腳步一頓,一時竟忘了挪開視線,直到被姍姍來遲的起哄聲打斷,才倏地回神。
她也沒想到他居然在,本來淡定的臉一下子變得有些尷尬,不太自然地把自己的裙擺往下扯了扯。
那是江開第一次清楚認識到,盛悉風真的是個很漂亮、很漂亮的姑娘,漂亮到,會成為班里男生關于青春的記號。
他用25歲的閱歷,身臨其境回首那幕往事,輕易便看穿那個時候,被雨淋得半濕的少年的心已然漣漪陣陣。
他的淪陷竟比伊斯坦布爾還要早。
她年少的鋒芒,也曾刺中過他。
可惜。
那時風大雨大,他沒能看清自己的心。
更沒能聽到,她的聲聲答應。
第
65
章
臺上已經變成眼淚的海洋。
隨著唱完最后一句歌詞,
音樂表演1班全體在尾奏中,面向觀眾席深鞠躬致意。
又是一年鳳凰花開的時候。
江開的大學期間,除了保證必要的學業(yè)要求,
心思全在賽車上,
不管是對那一段校園時光,抑或是對老師同學,感情都談不上深厚。
所以對于畢業(yè),
他非但沒有幾分留念,甚至稱得上迫不及待,因為他終于可以放開手腳,展開自己的事業(yè)宏圖。
但盛悉風的畢業(yè),
讓他體會到青春落幕之際的成長的陣痛,像無數密密麻麻的小刺。
他讀懂她對長大的感慨,對校園生活和學生身份的不舍,那些同行四年的珍貴朋友,畢業(yè)后可能再難相見。
音樂會結束以后,學生們沒有立刻下臺,
抱頭痛哭的,互相擦眼淚的,
有些曾經鬧過不愉快的,
這一刻也冰釋前嫌,
互相祝福——雖然很可能只是受情緒感染,
等畢業(yè)了照樣翻個白眼在心里罵句sb然后拉黑。
等情緒稍稍平復些,
臺上進入自由拍照環(huán)節(jié),觀眾席也有很多人沒走,
上去跟相熟的人合照留念。
江開也打算跟盛悉風拍一張合照。
正要上臺階,
幾個男生走到正在和三個室友拍照的盛悉風身后,
笑嘻嘻地打斷她們:“悉風,可以和你們拍張合照嗎?”
音樂班男生不多,40多個人里頭只占了不到10個,再拋開還有一半性取向不正常,剩下這5個四年間都或多或少對盛悉風表達過好感,奈何盛悉風高嶺之花一個,一點機會都不給。
男生們對她倒也談不上多情深義重,大學是個小型社會,要現實得多,很少有人還像中學時期那樣,一動心就付諸好幾年青春。
不給機會,換人就是。
不過在這種特殊的節(jié)點,他們還是想和在他們青春里發(fā)過光的女孩留下一張共同的回憶。
合照而已,沒有扭捏的必要,盛悉風爽快答應,但答應完,想起了江開。
她怕這人亂吃醋,到時候弄得場面尷尬。
遲疑著看他,征求他的同意。
江開淡定地邁上臺階,在盛悉風面前站定,跟她三個室友簡單頷首示意,然后隨手把她腮邊一簇散落的頭發(fā)別到耳后。
盛悉風已婚的消息已經傳遍整個申音,即便沒見過她的老公長什么樣,但他這個表現,誰還會猜不出他的身份。
幾個男生交換一個眼神,這就想走。
這么漂亮的老婆,看緊點也是人之常情。
“我給你們拍吧�!苯_沖他們攤手,要手機。
別說幾個男生,盛悉風也很意外。
他渾然不覺似的,拿著手機退后幾步,一邊調整光線和角度,一邊等他們站好方位。
攝像師當得非常盡責。
男生們和503寢室的女生們一起拍了張合照,拍好照片大家很識趣,道了謝就拿上手機走了。
江開手搭到盛悉風后腰摟住她,把自己的手機給趙夢真:“幫我們也拍一張。”
都說和最熟的人合照最少,這話對江開和盛悉風完全適用,他們雖然一起長大,但合照的次數寥寥無幾,尤其互通心意以后,這是第一張。
拍完他們兩個的合照,寢室女生們繼續(xù)合照,江開當起了她們的人型自拍桿,給她們開著前置,聽她們的指令按快門。
雖然照片大同小異,但女生們拍得停不下來,偶爾還有別的寢室過來蹭合照。
江開任勞任怨,拍到她們盡興。
音樂會結束以后,班里還有聚餐,這是最后一次以班級名義的集體聚餐,江開也一同前往。
地點位于一家音樂酒吧,一個桌最多坐六個人,大家的座位比較散,等墊飽了肚子,就開始滿場子亂竄,各種敘舊和敬酒。
盛悉風也端上酒杯打算四處走走,看到身邊江開似笑非笑的,她有點心虛地眨了兩下眼睛。
這人好不容易回來找她一趟,明天一早又得走,可以共處的時光少之又少。
她沒轍,又挪回去跟他撒嬌:“我能不能去?”
江開毫不猶豫:“當然能。”
盛悉風不滿意:“那你笑得真誠一點。”
江開:“不行,天生長這樣。”
“嗨呀�!笔⑾わL動之以情曉之以理,“等畢業(yè)了,我跟我好多同學可能再也見不到了�!�
江開頷首,認同,但也只是認同。
盛悉風緊接著又說:“但我們還有一輩子的�!�
江開輕聲哼笑,但這個答案明顯取悅到他了,他捏捏她的手背:“去吧,我自己打會游戲。”
盛悉風也放心了,沖他嬉皮笑臉唱:“聽我說謝謝你……”
“不用謝�!苯_對著游戲界面,頭也不抬地說,“晚上配合著我點就行�!�
盛悉風:“……”
散場已是十二點多,眾人喝得暈暈乎乎,盛悉風也醉得不輕,江開把她幾個室友送回學校,然后載著她回了島灣十八號。
車在地庫車位停穩(wěn),她從半夢半醒中醒來,看到窗外熟悉的場景,一邊問了句“到了?”一邊松了安全帶,打算去掰車門。
“嗒�!避囬T被駕駛室的控制鍵鎖上,她掰了個空。
下意識回頭看,他的臉已經近在眼前,根本來不及反應,炙熱的吻就掠奪了她的呼吸。
思念瞬間鋪天蓋地,她顧不上矜持或羞澀,給他熱情的反饋。
不過當她發(fā)現他就打算在車里做的時候,她還是表達了抗拒:“上去……我不想在這里�!�
整個小區(qū)的停車場互不聯(lián)通,每家每戶都有單獨的地道出入口,這里是私人地盤,不擔心別人闖入,就是心理上難免有種打野-戰(zhàn)的沒安全感。
江開把人從副駕駛撈到自己腿上坐好。
他喜歡車,也喜歡盛悉風,兩者要能結合,簡直妙不可言。
“聽見沒?”盛悉風見他裝聾作啞,推他肩膀,她岔著腿跨坐在他身上,腦袋抵著車頂伸不直脖子,往前吧,仿佛在迎合他,可往后呢,后背又被方向盤抵著難受。
進退兩難。
江開打定了主意裝死到底,而且他顯然早有車-震的預謀,居然從前座之間的置物格里拿出了一盒作案工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