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77章
她哪是思想成熟,她只是沒空計較。
一個人什么時候最寬容?當生活順心如意的時候,當擁有得足夠多的時候,當偶爾的糟心事根本無法影響到她的時候。
盛悉風嘻嘻一笑:“是挺幸福的�!�
江開懂了:“哦,著急嫁給我�!�
哪曾想,盛悉風一聽臉就垮了下來。
唉聲嘆氣半天,告訴他:“恐婚。”
“你說什么?”江開費解地皺起眉頭,“恐什么?”
盛悉風:“恐婚�!�
“什么婚?”江開打定主意要她自己承認離譜。
“恐婚!我說我恐婚!”盛悉風破罐破摔,沖他大聲嚷嚷,“怎么了,不可以嗎?”
“不可以�!苯_現(xiàn)場表演變臉。
他每天盼星星盼月亮等著復婚,巴不得期間的日子一下子“嗖”地過完。
她居然搞恐婚。
第一次結婚的時候,她雖然迫不及待逃離母親的掌控欲和家人的過度保護,但畢竟才20歲,面臨的還是一段完全未知的婚姻。
他完全能理解她害怕,因為那時候他也很彷徨。
可現(xiàn)在彼此心意如此明確的情況下,她在恐什么?
他不理解。
盛悉風嘴角撇下去一點:“我舍不得爸媽,哥哥,還有沈錫舟。”
過去兩年時間像老天額外賜予她的禮物,給她放了一段婚姻的假期,讓她和母親消除隔閡,更學會珍惜家的幸福。
那種在父母兄長身邊生活,只當女兒和妹妹的日子,以后應該再也不會有了。
“這有什么,你想回家隨時都可以回,誰會不歡迎你啊�!苯_啼笑皆非,哄小孩似的拍她的背脊,“就十幾分鐘的路而已�!�
“你不懂�!笔⑾わL敲了下他的肩膀。
那十幾分鐘的路程,足以將她和這個家劃出一條淺淺的分界線。
不再每天和家人生活在同一個屋檐下,不再事無巨細地了解這個家任何風吹草動的信息,不再隨時出門左拐找沈錫舟麻煩。
“不知道這一次我出門的時候,沈錫舟還會不會流眼淚�!�
江開:“想看?”
“當然了�!笔⑾わL十分遺憾上次結婚錯過了這驚天地泣鬼神的一幕,一想到那個畫面她都熱血沸騰,握緊了拳頭,“沈錫舟為我哭誒!我前半輩子在他那受再多冤屈都值了。”
*
年后不久,F(xiàn)1開始今年的賽季。
去年因為江開的退賽,車迷對他頗有微詞,脫粉的更不在少數(shù),但隨著今年前兩場分賽他分別拿下冠軍和亞軍,所有反對的聲音都不見了。
有人戲言,這一招虐粉固粉算是讓他玩明白了。
婚禮時間湊得很好,緊跟著第二場分賽。
第二場和第三場分賽之間隔著兩周,時間很寬裕,而且這已經是江開第三年參賽,經驗老道,除了可以安安心心結個婚,還可以給自己放幾天婚假。
婚禮前夜,雙方的朋友攛掇著要搞單身派對。
本來說好了兩方一起,結果朋友們都不同意,尤其是盛悉風那群朋友,鐘爾,趙夢真,紀寒……沒一個省心的。
“一起的單身派對還叫單身派對嗎?”
最后單身派對確實分開了,但是雙方就在隔壁包廂。
趙夢真覺得這個場景很熟悉,這不就是當初這兩口子離婚那會的場景再現(xiàn)嗎?
那時候哪能想到還有今天啊。
紀寒一如既往嗑江開和沈錫舟的cp。
“沈錫舟不來你的單身派對,去江開那,嘖嘖嘖嘖,這倆直男還是那么有意思�!�
鐘爾則驚嘆:“我靠,cp祖師爺啊,江開都要跟悉風結第二次婚了,你還能摳糖硬嗑?”
盛悉風被全程輪番敬酒,這會早已微醺,她抱著酒盅,臉抵在杯口看著大家插科打諢,一個勁笑。
上回結婚可沒這么熱鬧,那個時候她根本不想告訴室友和恩師自己荒唐的婚姻,也還不認識鐘爾許聽廊。
只有紀寒從國外回來給她當伴娘,勸了她一晚上的逃婚,勸著勸著兩個人抱在一塊失聲痛哭。
笑著笑著,發(fā)現(xiàn)江開不知道什么時候坐到她旁邊的,略嫌棄地幫她把浸在酒里的頭發(fā)撈出來,拿紙巾摁掉水分。
趙夢真嘖嘖稱奇:“跟上回一模一樣,也是半道跑來我們包廂,爺青回!”
鐘爾則好奇地問紀寒:“正主拆cp,你還嗑的動嗎?”
紀寒說:“看看情況先�!�
“你怎么來了?”盛悉風傻笑,“你那散了?”
“沒�!�
“那你怎么來了?”
江開說:“反正沈錫舟在�!�
紀寒一聽,雙眼放光:“扶我起來我還能磕!”
鐘爾:“……”
反正江開是打定主意破壞雙方的單身派對了,他摟住微醺的盛悉風,讓她靠在自己肩頭。
盛悉風推搡他:“你回去啊,沒看出來這里不歡迎你嗎?”
江開說:“我在那坐不住�!�
盛悉風:“怎么的呢?”
他輕聲說:“高興的�!�
她跟個十萬個為什么似的:“高興什么?”
她那幾個朋友都在,江開沒答。
明天婚禮還有的忙,大家散場不算晚,雖然沈錫舟和盛悉風同路,不過江開還是堅持親自把她送回了家。
這是他最后一次送女朋友。
下一次,就是老婆了。
盛悉風的房間里已經裝飾成待嫁的樣子,墻上門上床上掛著貼著各種各樣的裝飾物,床品換成了喜慶的大紅色。
他把人放到床上。
盛悉風不勝酒力,沾上床就找了個舒服的姿勢沉沉睡去。
江開在她床邊坐著,摸了摸她因為酒意而泛紅的臉。
“再過幾個小時就要把喜歡的人重新娶回家了,你說我高不高興。”
*
第二天一大早,倆人從父母手中拿到久不見天日的戶口本,前往民政局領證。
這一次他們決定單獨上戶口,脫離父母,徹底組成一個新的家庭。
“真不容易�!笔⑾わL翻看著,回想起那段又偷又騙的日子。
光明正大拿本確實不一樣。
倆人是當天第一對結婚的情侶,到民政局的時候人家還沒上班,他們在外頭等了一會才等到開門。
好巧不巧地,碰上了之前給他倆辦離婚的阿姨。
阿姨先是沒注意到他們,走出兩步忽然意識到了什么,“誒”了一聲,回頭看他倆。
“阿姨您好。”倆人同時跟她問好。
“你們……”阿姨眉頭緊鎖,拼命動用記憶,一拍腦袋想起來了,“你們是不是之前……”
又是異口同聲:“對對對�!�
阿姨:“那你們今天是……”
“結婚�!�
“哎呦�!卑⒁虧M臉的,“這不就對了嗎?這回好好的啊�!�
“一定會的�!�
“謝謝阿姨�!�
這回隊形沒能一致,互相嫌棄地看一眼。
真沒默契。
進到結婚登記辦,一回生二回熟,整個簽字和公證過程中,兩個人一個勁看著彼此笑,四年前過來登記時候如喪考妣的慘樣,早已恍如隔世。
弄得辦事處的工作人員也深受他們感染,上班的壞心情一掃而空。
想起車里還有一盒喜糖,倆人拿了送到離婚辦。
阿姨被他倆唬一跳,以為這倆不省心的貨前腳領結婚證、后腳就要搞事情,直到他們遞上喜糖,她才撫著胸口,驚魂未定道:“謝謝啊,不過這地方你們還是少來為妙�!�
“以后永遠不來啦!”
這回倆人默契又對上了。
阿姨“噗嗤”一笑:“祝你們幸福美滿�!�
回到車上,盛悉風研究新到手的本,仔仔細細翻閱檢查一遍,確認無誤,然后忙著找角度和光影拍照。
江開在旁一聲不吭看著她忙活,過了很久,叫她:“老婆�!�
盛悉風抬眼:“嗯?”
他沒說話。
沒事。
只是想名正言順地叫她一聲。
盛悉風想回叫他一聲的,但她從沒那么叫過他,覺得不好意思,嘗試了兩次,嗓子眼跟被堵住了一樣,難以啟齒。
她只好放棄,轉移話題,給他看照片:“哪張好看?”
反正來日方長。
*
拿到證,雙方各自回家,準備緊鑼密鼓的婚禮流程。
中飯過后沒多久,“探子”就報,新郎和伴郎團來了。
有前次的經驗,江開到了盛悉風門外就自覺喊沈錫舟:“二哥�!�
里頭盛悉風和幾個伴娘一聽,笑作一團。
“這次不算!”
“別想蒙混過關!”
江開這回接到老婆可不比上回那么輕松,費了一番功夫,盛悉風的房門才向他敞開。
這回兩個人的出門服穿的中式,大氣復古,雖說試禮服的時候彼此都看過對方穿婚服的模樣,但大喜之日的氛圍感得天獨厚,江開定在門口,定定看了盛悉風一會,才邁步進去。
盛悉風頭上蒙著紅色的薄紗,上銹金紋,視線受阻,看不大清他的模樣,只能大致看到一道頎長挺拔的身影慢慢向她走來,最后停在她面前。
她抬起頭,仰視他。
心跳猛地漏了一拍。
周圍的嘈雜好像都不復存在,她眼里只剩下他一個人。
一如既往英俊的臉,比任何時候都更加意氣風發(fā),甚至比她記憶里那個伊斯坦布爾的少年還要耀眼。
她不知道,對一個男人來說,沒有什么比娶到心愛的人更有成就感的事。
接過伴娘遞來的喜秤,江開用一頭挑住盛悉風的蓋頭,輕輕掀起,她明媚不失端莊的臉龐從下至上慢慢清晰,直到徹底展露在他眼前。
“老婆。”他啟唇叫她。
盛悉風迎著他過分炙熱的眼神:“嗯。”
他沖她笑:“叫我一聲�!�
盛悉風攪了攪手,早上才想來日方長,哪想到這來日來得這么快,她還沒做好思想準備呢。
但又不忍在大庭廣眾之下掃他面子,最后扭扭捏捏地如了他的意:
“老公�!�
他就笑彎了眼睛,喜服的紅映得他的臉更加粲然。
捧著她的臉,在周遭朋友和家人善意的起哄和調笑里俯身吻她。
短暫而克制的一吻過后,他嘴唇游離到她耳垂,輕輕碰了一下:“盛公主,新婚快樂,生日快樂�!�
盛悉風出門依然是沈錫舟背的。
盡管是二次出嫁,但家里幾個長輩還是忍不住哭了。
盛錫京今日也在,他是第一次送盛悉風出嫁,更是千般萬般的不舍。
只有沈錫舟今日的表現(xiàn)相當?shù)ǎ姓f有笑的,跟前次的沉重完全不同,盛悉風一看他這架勢就知道他肯定哭不出來,坐進車里她還念念不忘,故作深情地盯著他猛看。
“你眼睛抽筋?”沈錫舟不解風情地問。
而盛悉風背后,江開一個勁給他使眼色。
沈錫舟回了他一個的兇狠眼神。
江開:
天知道他為了滿足盛悉風的愿望,跟沈錫舟達成了怎樣喪權辱國的協(xié)議。
沈錫舟在父母流著淚的殷殷叮囑中,努力醞釀哭意。
他本來不至于這般冷血,誰叫江開那奇怪的要求一提,適得其反,導致他心如止水,淚腺仿佛干涸了一樣,一直到婚車走,他都沒演出來。
說時遲那時快,忽然背后伸出一只手,攥著一個切開的洋蔥往他面前懟。
是舅舅家15歲的表弟,一邊用力擠洋蔥,一邊求饒:
“對不起,小舟哥哥,可是國慶哥哥給的實在太多了!”
沈錫舟:“……”
江國慶那個狗我殺了你!
婚車開出幾十米,江開用胳膊肘懟盛悉風,示意她回頭看。
按照習俗,他們在婚車上的這段路不允許直接對話交流。
盛悉風回頭一看,破涕為笑。
江開把她抱進懷里,忍不住勾起嘴角。
傻公主,這下開心了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