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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8章

    可萬萬沒想到,真相竟是這般不堪。

    時老夫人氣得又想拿茶杯砸破溫姨娘的頭,看看杯里的茶,強行忍住,只沉聲問,“說!那八百兩銀子可是拿去了結(jié)官司了?”

    溫姨娘嚇得兩腿一軟,跪在時老夫人面前哭訴,“姑母,興哥兒犯了錯,不敢去找他母親,尋到了侄女兒跟前兒,難道我能見死不救嗎?侄女兒又怕嚇著您老人家,所以,所以才編了這話來哄您�!�

    時安夏睨了一眼溫姨娘,眸里沒有半分波動,起身告退,“祖母,您和溫姨娘說說話。孫女兒得去瞧瞧母親的身子,可別傷心壞了。”說著福了福身準備離開。

    走到簾前,她忽然像是想起什么事,又轉(zhuǎn)過身來,“對了,孫女兒把府中的哥兒都叫到海棠院去了。想著讓他們多陪陪母親,到時再從中挑個合意的養(yǎng)在母親名下盡孝,咱們侯府二房總不能連個嫡子都沒有,您說是不是?”

    第18章

    命格必須歸位

    時老夫人心頭一跳。

    真是瞌睡來了這親孫女兒就遞枕頭。還正不知要怎么把那貨真價實的嫡子還回去,這機會不就來了嗎?

    陡然間,時老夫人福至心靈,有種醍醐灌頂?shù)臅晨旄小?br />
    曾經(jīng)強行修改命格,影響了風水。那么命格復(fù)位,是不是侯府的運勢就能重新回來?

    她此刻激動得心尖兒都顫了,雙眼迸射出喜悅的光芒。

    起兒必須重回唐氏名下!沒得商量!

    溫姨娘也心頭一跳。不行!絕對不行!我兒子死了,姓唐的還想要回她兒子,做夢!

    時安夏瞧著對面各懷鬼胎的兩人,溫溫涼涼漫開一絲笑意,“咱們二房一榮俱榮,一損俱損,還得未雨綢繆才好,可不能讓大房的人再有起勢。”

    時老夫人只覺這嫡孫女前所未有的順眼,字字句句都砸在她心坎上。

    直含笑點頭,向時安夏招手,叫她回來再多說幾句體己話。

    她愛聽!

    時安夏轉(zhuǎn)回身,剛緊挨著老夫人身邊坐下,沒來得及開口,門外就傳來陳媽媽的哭嚎,“老夫人,老夫人,您得給老奴做主��!”

    時老夫人被下人打擾,十分不悅,“又什么事?”

    陳媽媽甩開北茴的手,沖進來跪在地上告狀,“大小姐無故讓老奴罰跪三個時辰,老奴這老寒腿哪里受得��?求老夫人給老奴作主。老奴是老夫人院里的人,就算打罰也輪不到大小姐……”

    “閉嘴!”時老夫人這會子正待見自個兒嫡孫女,哪會讓一個奴才破壞她們?nèi)谇⒌淖鎸O情。

    時安夏抬頭看過去,清音娓娓,“陳媽媽,可是祖母讓你到我院里大呼小叫的?“

    “不,不是!”陳媽媽忙矢口否認。

    “那就對了。祖母這般疼我,肯定不會這么做。那陳媽媽可是對侯府有所不滿?”不疾不徐的詢問,比疾言厲色更讓人心悸。

    “沒,沒有不滿�?墒恰标悑寢屜胍q解,卻感覺每個字都蒼白無力。

    “既然沒有不滿,為何口口聲聲要把侯府的秘密傳揚出去?”

    “老奴沒,沒有。老奴冤枉啊!”陳媽媽徹底蒙了。

    “當時我院里的人都聽到了�!睍r安夏表情認真又凝重,“陳媽媽分明說要把侯府的秘密傳出府去,毀我名聲,毀老夫人名聲!這等恩將仇報的奴才,我懲治不得?”

    陳媽媽百口莫辯。

    時安夏轉(zhuǎn)頭望向時老夫人,眼里閃著淚光,“祖母,如今正處侯府多事之秋,哥哥的死在外面?zhèn)鞯梅蟹袚P揚。若是御下不嚴,再傳點什么不堪的事情出去,不止阻礙父親仕途,咱們侯府在這京城就更無立足之地。孫女兒也是沒有辦法,才讓陳媽媽去明松堂跪三個時辰,以儆效尤�!�

    時老夫人拉著孫女兒的手,拍拍她的手背,“你做得很好�!彼幚涞囊暰對上陳媽媽,多了幾分不耐,“老身還不知一個奴才竟敢口出妄言!既然不想在明松堂跪三個時辰,那就在老身院子的雪地里跪五個時辰�!�

    陳媽媽聽得差點暈死,被人拖出去時驚得忘了喊冤,連求饒都忘記了。

    她是老夫人院里的人不說,還是當年隨溫姨娘從老家甘州一起來的京城。

    這些年,她深得老夫人信任,又得溫姨娘倚重,更參與了侯府那樁換子事件。一直以來在所有下人面前都高高在上,儼然把自己當個主子。

    時老夫人卻是從時安夏的只言片語中聽出了另外的味道。

    什么是侯府的秘密?這些年她替兒子各種籌謀和算計大房,陳媽媽可是知道得一清二楚。

    隨便哪一件傳出府去,她都得脫下一層皮。最可怕的還不是這些,而是當年的換子事件。

    她真是后悔啊!當時怎么就瘋魔了一樣,要把兩個孩子互換?哪個不是她親親的孫兒呢?

    若是唐氏知道真相,非讓娘家護國公府來手撕了她不可!

    時老夫人驚得背上冷汗涔涔。

    她得盡快讓起哥兒回到唐氏身邊培養(yǎng)感情,這般才有穩(wěn)住唐氏的勝算。

    如此想著的時候,看時安夏的眼神里面更添慈愛,“夏姐兒,還是你最貼心,也想得周到。實在不行,就把起哥兒直接養(yǎng)在你母親名下……”

    “不行!”時安夏和溫姨娘齊齊喊起來。

    時安夏搖搖頭,“云起哥哥和我哥哥同一天出生,如今都已十六了,我怕他跟我母親不親。雖然云起哥哥救了我的命,但總不能……”

    溫姨娘忙點頭,“是啊是啊,起哥兒木訥,跟不熟的人在一起不自在。他只有跟我在一起時,才……”

    時安夏目光深處漫出一絲冷意,“是啊,以后溫姨娘可要對云起哥哥好點,不然像你這么用鞭子抽得他滿身是傷,他會跟你離心的�!�

    時老夫人在今日一波又一波的震驚中,徹底清醒過來。

    侯府爵位要想落在二房手里,如果兒子靠不住,那就得靠孫子爭氣。

    她曾以為才華橫溢、堪當大任的孫子不止死了,還是個笑話。

    如今幾個孫子里,最有希望的是起哥兒,畢竟這是貨真價實的嫡子。

    一旦事發(fā),有這孫子在,總還有轉(zhuǎn)圜余地。再加上唐氏背后的護國公府助力,他們二房未必沒有起勢的機會。

    絕不能讓這賤人再禍害了起哥兒!時老夫人看著溫姨娘的目光變得冰冷又嫌惡。

    最重要的,還是命格歸位!只有命格歸位,運勢才能順,侯府才不會沒落。

    她想通這里面的關(guān)節(jié),再不猶豫,前所未有的堅決,“夏姐兒,如今起哥兒在何處?”

    “云起哥哥傷得太重,我頭天把他送去了醫(yī)館。剛接回來,應(yīng)該正在我母親的院子里侯著�!�

    時老夫人一錘定音,“不用管旁的人。你現(xiàn)在就讓起哥兒搬去海棠院住著。在那養(yǎng)傷也好,侍奉嫡母也好,如今該是他扛事兒的時候了。”

    溫姨娘氣得心里直罵娘,又委屈又心慌,“姑母,您不能這樣,我不可以沒有起哥兒呀�!�

    時老夫人涼森森地盯著她,“你鞭打起哥兒,老身還沒跟你算賬!即日起,你交出侯府管家權(quán),禁足薔薇院,沒有老身的準許,不要出來到處晃。”

    溫姨娘大驚失色。

    時安夏挑了挑眉,一抹笑意從眸中涼涼暈開。

    第19章

    難道她也跟自己一樣重生了

    侯府的中饋這些年一直掌握在溫姨娘手中,各家各院都得看她臉色行事。

    早年時老夫人不是沒想過把掌家權(quán)給唐氏,奈何唐氏嫁她兒子嫁得心不甘情不愿。

    且又是個嬌氣的,自打進府,三天兩頭稱病躲在自個兒院子里,誰也不見。

    時老夫人也不敢隨便給唐氏立規(guī)矩。

    她自己是繼室,娘家在甘州有幾分體面,拿到京城來就不夠看了。哪敢明目張膽搓磨兒媳婦去得罪護國公府?

    所以這些年她雖然換了人家的兒子,倒也不曾后悔過。有時還暗暗得意,國公府的嫡小姐又怎樣,還不是任她擺布?

    可現(xiàn)在情況不同了,爵位爭奪迫在眉睫;命格復(fù)位,是她想到最能破局的辦法。

    若是哪些不長眼的比如陳媽媽之流,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隨口往外一宣揚,他們侯府竟然由著一個上不得臺面的姨娘掌家,不止兒子的仕途受影響,侯府顏面又何存?

    更可怕的是,被有心人參上一本寵妾滅妻。當今皇上最重禮法……后果不堪設(shè)想。

    時老夫人腦子轟然一響。

    看著平時不顯山不露水的孫女兒,行事頗合她意,樁樁件件都能辦到她心坎上,便起了心思,“夏姐兒,一晃你竟然十四歲了,明年及笄后,也到了議嫁之年�,F(xiàn)在咱們侯府的中饋就暫時先交給你,你也學著管管家如何?”

    溫姨娘簡直不相信自己聽到了什么,“姑母,夏姐兒才多大點,還是個孩子呢,她能管什么家?”

    時安夏唇角逸出一絲幾不可見的散漫。

    想那皇城森涼的前朝后宮,乃至整個北翼江山都曾捏在她指尖,區(qū)區(qū)一個侯府又算得了什么?

    她看不上侯府,卻也不想讓溫姨娘得了便宜。再說,這是她遲早要送給大伯母的禮物呢,干嘛不要?

    這便站起身,朝時老夫人輕輕一福,“孫女兒恭敬不如從命�!�

    時老夫人瞧著寵辱不驚的孫女兒,心里十分安慰。

    有這行事膽色,還怕尋不到個好婆家?晉王妃的位置如今懸空,其實也不是不能想。

    時安夏離開荷安院時,看見跪在地上已成雪人的陳媽媽,溫溫嘆口氣,“陳媽媽,你這又是何必?明松堂跪著不好嗎?非要跪在這冰天雪地中。我憐你腿腳不便,你卻不領(lǐng)情。”

    陳媽媽也悔啊。早知如此,還不如去明松堂老實跪著。那里好歹有柔軟的蒲團,更不用淋雪。

    她一腔怒氣堵在胸口,卻不敢在臉上顯現(xiàn)半分。

    她氣老夫人如此絕情。惹急了,她真就把那些見不得光的事抖露出來,看誰吃虧!

    時安夏對陳媽媽眼里閃過的暗芒視若無睹,獨獨把視線余光投向了跟在身側(cè)的南雁。

    她見南雁從陳媽媽身邊走過,并未有任何異色。

    既不關(guān)心,也沒有任何一絲憐憫。

    時安夏放下心來,想必這時候陳金福還沒來得及花言巧語。她得盯緊這傻丫頭,省得她誤了終身丟了性命。

    南雁這會子一門心思都在她們姑娘身上,此刻美滋滋,“老夫人竟然肯把掌家權(quán)交給姑娘呢!”

    時安夏笑笑,“傻丫頭,沒那么容易。這個家交不到我手里�!�

    “老夫人剛才都說了呀�!蹦涎汔�,“難不成還能反悔?”

    鄭媽媽笑道,“你們老夫人那就是一時沖動說的話,當不得真。等她緩過勁兒來,就會思慮再三。你且看著。”

    南雁嘟著嘴兒,“哦。奴婢就覺得我們姑娘掌家最合適。”

    眾人都被她逗笑了,一群人款款往海棠院而去。

    時安夏今日來荷安院看似閑談,實則在平靜的湖面上砸了好幾塊大石,總有些人是沉不住氣的。

    她不知道這時候有個人正望著她的背影發(fā)愣,眸中翻滾著滔天巨浪。

    那人披著一件黑色狐裘,身形纖弱,站在海棠院門口的拐角處一動不動。

    這就是安靜得像一縷空氣的時安柔。她死死用指甲扣住自己手心的皮肉,不讓自己看起來有絲毫異樣。

    但她內(nèi)心對時安夏的恐懼,本就刻進了骨子里,刻進了靈魂深處。

    難道時安夏也跟自己一樣重生了嗎?

    還是說這時候的時安夏本來就已經(jīng)心思縝密?

    可就算如此,她也不可能知道時云起和時云興互換了啊。否則以她睚眥必報的性子,上輩子又怎么可能會放過母親?

    如果不是重生,為什么今生的局面完全不同了?

    她分明記得上輩子的時安夏,落水后好長一陣才緩過勁來。

    時安柔心中滿是不安。

    半月前,她重生回來,想起很快就是親哥哥時云興的死期。

    她便立刻書信一封送給她娘,希望娘能阻止時云興下水。

    只要時云興沒死,以后就是她的靠山,甚至連護國公府都能是她的后盾。

    可不知什么原因,書信在別處耽擱了。信是時云興死后的第二天,才送到她娘手上。

    那時候,做什么都晚了。

    昨夜時安柔回府,她娘就連夜追問,她是怎么知道興哥兒會落水身亡?

    她只說做了個夢,夢到這場景,就寫了書信,還緊趕慢趕回了京。

    結(jié)果溫姨娘一巴掌打了她,埋怨為什么不多寫幾封信?又埋怨她這種救命的事,怎么不快馬加急送來?

    說到底,在溫姨娘心里,她這個女兒根本不重要,只有那個兒子才是重要的。

    被娘打的時候,她又惡毒地想,時云興還是死了好,反正也不是什么好東西。

    其實昨晚晉王殿下根本就沒送時安柔回來,只是晉王的馬車送時家族里的一個遠房堂哥去辦事,被她碰上了。

    那個堂哥她見過幾面,便使了小計,說自己馬車壞了,能不能讓堂哥送她回府。

    那堂哥是晉王殿下的幕僚,昨夜替晉王出城辦事,想著事情也不急,就答應(yīng)了。

    時安柔體貼地不讓堂哥下車送自己,便給門房造成一種晉王殿下親自送她回府的假象。

    她是想讓時老夫人和她娘知道自己被晉王殿下看中,如此便不用像上輩子一樣作為固寵的妾室去晉王府。

    說得好聽是妾室,其實就是個暖床丫頭。

    否則在晉王殿下成為榮光帝后,又怎會連個位份都不給她,讓她一輩子都抬不起頭,隨便一個宮女都能拿捏她。

    她這輩子一定要做人上人,一定要風風光光嫁給晉王殿下。

    第20章

    潑天的富貴誰不眼饞

    時安柔想著,待晉王殿下成為榮光帝以后,她雖說不能如時安夏這般惦記上皇后太后的位置,最起碼貴妃是可以的吧?

    貴妃指望不上,嬪妃也行�。粙邋竿簧�,哪怕是個昭儀呢?

    哪一個不比夜者強點?

    她這輩子不求別的,重生一回,事事掌握先機,只求比上輩子過得好點,這不過分吧?

    誰讓她身份低賤,從姨娘的肚子里爬出來。但凡她有時安夏那樣顯赫的身份,她也敢肖想皇后太后的位置。

    “在這愣著做什么?”溫姨娘不悅的聲音響在耳邊,“沒見你祖母都要收了我的掌家權(quán)嗎?也不知道想想辦法!我養(yǎng)你有什么用!”

    時安柔眼底一片陰沉,抬起眼瞼時,已換上了乖順聽話的模樣,“娘,大小姐十二歲才從外面被帶回來,一定有很多地方不懂。您跟祖母提提醒兒,別把這么大個侯府管亂了,叫外人笑話�!�

    溫姨娘聞言眼睛亮了。

    對啊,時安夏十二歲才回到侯府,短短兩年能補得回十年的見識嗎?況且她是被時成逸撿回來的……

    看也不看一眼女兒,她轉(zhuǎn)頭又回去找時老夫人。

    溫姨娘一臉悲戚,滿目決然仰頭大聲道,“姑母要收回侄女兒的掌家權(quán),侄女兒不敢有意見�?赡趺茨馨堰@么大個家放到夏姐兒手中?難道姑母忘了,夏姐兒自小失蹤在外,十二歲才接回府。她能懂什么管家?別說管家了,恐怕跟唐氏都不怎么親近�!�

    其實時老夫人清醒過來心里也有些后悔,感覺自己那會子就跟迷了心竅一樣,整個心思完全圍著那丫頭轉(zhuǎn),恨不得讓那丫頭襲爵。

    溫姨娘見時老夫人表情略略松動,繼續(xù)把自己的疑惑說出來,“姑母,您不覺得奇怪嗎?她從前一直戰(zhàn)戰(zhàn)兢兢學規(guī)矩,學女紅,學琴棋書畫,就怕別人笑話她不是咱們侯府養(yǎng)大的嫡小姐,什么也不會�?扇缃瘛�

    時老夫人忍著煩躁問,“你想說什么?”

    “我想說,其實夏姐兒根本不像她表現(xiàn)的那么聰明能干,一定是有人在背后給她出謀劃策�!�

    時老夫人不由坐起身,皺著眉頭,“你是說……”

    溫姨娘點點頭,十分肯定,“定是時成逸!夏姐兒被他利用了!”

    她就是想通了這一點,才敢跑來找時老夫人。

    實在太反常!

    時安夏剛被找回來的時候,雖然也算機靈,但處處透著局促和小家子氣,還有深深的不安。

    就算對著她自己的親生母親,也毫無親近之意。

    這兩年來,她所有時間都撲在學習上,似乎要把失去的十年全補回來。但權(quán)貴世家錯綜復(fù)雜,規(guī)矩禮儀多不勝數(shù),又哪是這么短的時間可以補得回來?

    溫姨娘無比肯定,這里面絕對有問題。

    時老夫人被這一提醒,忽然想起來,“兩年前,也是時成逸把她找回來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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